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即将被抛弃的狗狗。
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白羽绫希。
他就说当年Zero不应该一走了之。
诸伏景光也没想到三年前安室透离开白羽绫希之后,这两个人居然还能有后续。他呡了口大麦茶,冰凉的温度让他大脑瞬间清醒,也顺势压下了对如今的安室透来说更像是马后炮的吐槽。
唉,好好一个人,怎么一谈恋爱就傻了呢。
诸伏景光也不知道这两人在自己离开组织后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能尽力回想自己还在时的相处模式,过往的碎片在脑海中浮现,最终诸伏景光只能温声劝了发小一句。
“我倒是觉得绫希也并不是完全对你没感情。”
原本情绪低沉的安室透在听见这话后猛地抬头,原本黯淡的天青色双眸闪过一丝光,诸伏景光看着发小这副情绪完全被牵动的模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最终能做的也就只有将茶几上另一杯大麦茶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安室透看着眼前凝结着水珠的玻璃杯没说话,脑内却是浮现出白羽绫希穿着浴袍头发淌着水、浑身包裹着水汽的画面。
“怎么了?”
见发小盯着大麦茶一动不动,诸伏景光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是想起什么事了吗?”
安室透喃喃:“……铃兰。”
“什么?”
诸伏景光不解,然而安室透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那日白羽绫希用的沐浴露和洗发露都是铃兰的,植物的香气清甜幽微却极富侵.略性,如果只维持在普通的社交距离很难闻见,可当白羽绫希几次向他靠近,他的鼻腔中都会充斥铃兰的甜香。
安室透不欲回答,诸伏景光也不逼他。
反正看这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和白羽绫希有关。
自己茶杯中的大麦茶已经饮尽,诸伏景光起身朝冰箱走去,一边重提当年的往事:“你还记得绫希去拍电影那次吗,就是明美来的那天。”
“好像还有印象。”
安室透不知道诸伏景光为什么要重提往事,他握住那冰凉的玻璃杯,小口喝着里面的麦茶,嘴里全是苦味。
诸伏景光拿着冰镇过的麦茶和冰块走了回来,见安室透神色恹恹一副完全提不起兴致的模样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次你和明美站在后备箱那里聊了好一会儿天,这个你总还有印象吧?”
“我当时应该是在请明美照看绫希,”安室透努力回忆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当时说的无非就是这些,“应该是这样,怎么了?”
“那时候绫希全程都在看你们。”
麦茶咕嘟咕嘟地倒入杯中,也不知是这汩汩的水声还是诸伏景光的话语,让安室透的心绪稍稍得以平复:“你的意思是,绫希她从那会儿就……”
喜欢我。
这三个字对于安室透而言格外的沉重,重到他不敢去猜测这样的可能,更无法轻易无法宣之于口。
安室透趴伏在景光家的茶几上,当着发小的面他也不需要保持什么形象,甚至还能说着一直以来堵在自己心中的想法:“我倒是觉得比起我,绫希她其实更喜欢你。”
白羽绫希当年可不止一次地说过“我喜欢苏格兰”,“我想要苏格兰留下”这样的话。
可是类似的话,白羽绫希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次。
就连他当年说要离开的时候,白羽绫希也不曾开口挽留过。
诸伏景光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的身上,他忍不住抚额夸张地叹了声气:“Zero,每次我去你们家的时候,绫希的目光从来都只会停留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话语是能骗人的,但是眼神不会。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他和安室透两个人同时出现,白羽绫希的目光永远都会先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抬头看着他,目光炯炯。
诸伏景光都能猜到他下一句话必定是“真的吗”。
怎么都没想到恋爱后的安室透居然会那么麻烦,诸伏景光也不给他开口确认的机会,就直接说出了答案:“我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你吧?”
对他又没什么好处。
这个道理安室透也懂,可发小的话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沮丧。
他与白羽绫希相处两年,自认为对白羽绫希的事还算有所了解,却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些细节,更何况——
“当初是当初。”
就算当初白羽绫希曾经对他怀有过好感,但是安室透也不觉得如今的白羽绫希是真的喜欢自己的:“我当初就这么走了,她应该还在生气吧……不,她肯定是生气了。”
自己的告白并没有让她动容,反倒是他提出能够保护她时,白羽绫希才点头同意交往。
这并非是安室透的本意,他原本的意思是无论白羽绫希是否接受自己的感情都好,他都会为她提供保护、并确保她在一切结束之后能够全身而退。
可是在听见她答应说能够和自己交往的时候,他还是心动了。
想着哪怕白羽绫希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和她重新在一起,能够和她重新拉进距离就可以。
连他自己都觉得用这种方式留下白羽绫希过于卑劣,他甚至不敢对自己的发小明言,生怕从景光的口中听见“你还是放手吧”之类的劝说。
安室透苦笑摇头:“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原谅我了。”
诸伏景光知道这两人之间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安室透难得瞻前顾后的症结必然在他没有宣之于口的那些事情之中。
安室透不肯说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劝,只能尽可能地从白羽绫希的性格入手。
“我不觉得绫希会和讨厌的人交往。”
在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一滴滴地滚落,又在木质的茶几上汇聚成了一滩冰凉的水渍,诸伏景光拿起安室透的那杯麦茶往他脸上贴去,试图用冰凉的温度让他清醒清醒。
“她虽然在小事上无所谓,但涉及感情方面不像是那种会轻易妥协的性格,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她真的不原谅你也不喜欢你,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和你交往。”
诸伏景光想,安室透应该是身在局中,才会忽视了这些。
果然,在听见了这番话后,一抹浅浅的微光在安室透的眼中凝聚,他之前木然又痛苦的表情也逐渐缓和,显然是在思考诸伏景光的话是否正确。
诸伏景光见这次的劝说有效,又再接再厉:“你要是真的觉得她还在生气,那就去给她道歉,然后想办法让她消气。”
“我们高中时你前座的那个山田,不是也经常在惹毛女朋友后去道歉吗?”
连一个中学生都知道要怎么去做的事,没道理一个成年人就不会了,安室透要是能将他的智商情商和当卧底的胆量分给恋爱十分之一,今天也不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国中生一样在这里扭扭捏捏了。
安室透表情松动,他接过景光摁在自己脸上的玻璃杯,看样子显然已经完全听进去了。
“给喜欢的人道歉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成年人谈恋爱就大大方方地上吧,打直球有时候比什么小心试探有用多了。”
诸伏景光一副恋爱老手仿佛经验之谈的模样让安室透有些奇怪:“你都是从哪里总结出这些心得的?”
他们两个不是一起当了29年的单身狗吗?
景光是哪里来的经验?
诸伏景光幽幽地看了眼原地复活的发小,气定神闲地吐出四个字:“伊达班长。”
那就没问题了。
这个回答可比安室透预想中“自己琢磨的”和“从电视上看来的”要靠谱多了,谁不知道伊达班长有个谈了很多年、已经订婚的女友?
过来人的经验之谈还是能信的。
安室透点点头,正琢磨着白羽绫希今天要去电视台拍摄,估计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要不自己明天从波洛请假去给她送外卖,就听见手机发出一声震动。
他拿起手机,黑色猫咪的挂件随之晃荡。
安室透点看屏幕一看,发现是白羽绫希发来的短信——
“我暂住的酒店被人发现了,公寓那边也有记者在蹲点。如果可以的话,今天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
安室透抵达电视台之后没多久,全身上下都全副武装的白羽绫希便出现在了视线中。
她穿着简单的T恤与热裤,脚上是一双方便运动的板鞋,长发被高高束起,又塞进了棒球帽的孔中。在这一身轻便的又方便随时逃跑的装扮中,最值得一提的果然还是那仿佛做了半永久似的、牢牢固定在她脸上的墨镜与口罩。
自从白羽绫希出道,外出时就从来没少过这两件套。
远远就看见她快步朝自己走来的安室透打开车门,白羽绫希见状又加快脚步,迅速钻进车中。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他们还在同居的那段时间。
安室透见白羽绫希拉上安全带之后本不打算久留,但很快就又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的行李呢?”
“还没有收拾出来,”白羽绫希解释,一边让安室透快点离开这里,“记者认识我的经纪人,现在让她折回酒店太危险了,但是换成其他人我又不放心。”
安室透意识到如今的白羽绫希身边已没有值得信任的人。
景光走了,他也走了,而宫野明美去世至今也已过去数月,白羽绫希不是寻常的女明星,怕是很难再找到可以托付信任的助理了。
知道白羽绫希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委托,安室透主动请缨:“那我帮你去酒店收拾吧。”
这么说着,安室透忽然想起景光刚才的话,转而看向后视镜,果不其然地对上白羽绫希的目光。
藤紫色的双眼十分清亮,即使此刻车外乌云密布,但那双眼睛中却是有光的存在。
“也可以。”
她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合理性,但没过多久她还是轻轻点点头。
“不过今天还是算了,蹲点第一天的记者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一惊一乍的,等他们稍稍放松警惕之后再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贵重物品留在酒店。”
像是怕身为行动派的安室透立刻出发,白羽绫希看了眼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好转的手臂,但很快就又指了指车窗外的天空。
“而且你看,马上就要下雨了。”
安室透被说服了。
夏季的天气变得极快,明明中午还是阳光晴朗的好天气,但转眼间厚重的乌云便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天空中,使得一切都黯然无光。
大雨将至,虽是适合情报人员接头的好时候,但的确不适合在外奔走。
他一打方向盘,在倾盆大雨即将落下之前,载着白羽绫希回到自己如今的住所。
安室透与白羽绫希回到公寓的时候,雨还没有完全降下,只是狂风四起,卷起了地面的落叶肆无忌惮地向路人袭去,风中被卷起的碎叶剐得人皮肤生疼。
刚走下车的白羽绫希猝不及防地吃了这一招,她后退几步,握住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安室透的左手。
安室透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这些日子下来,他已经快习惯白羽绫希的小动作,却又还是没完全习惯。
白羽绫希从来不会在这些小动作上给出解释,安室透也不好意思一一询问,他心里乱得要命,恨不得时时刻刻有一个密码本,能帮他解读出白羽绫希每一个动作背后的含义。
在这种茫然的情绪的推动下,他故作镇定地牵着白羽绫希的手,相偕来到写着安室字样的房门前。
仔细算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白羽绫希一同回家。
这个甜蜜的认知让安室透隐隐约约想起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件事,但眼下他也不能细想。他一手回握着白羽绫希,一手拿出钥匙开门。
钥匙带动着门锁,在走廊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安室透顺势推开门,等看见那直奔门而来的白色影子时,这才终于想起自己这一路上忘记向白羽绫希提前交代的事是什么。
看见安室透顿在原地,白羽绫希好奇地戳了戳他的手臂:“怎么了?突然待在原地不动,难不成你家里还养着一个大美人,这时候才想起来不能给我瞧见?”
当然不是。
但也差得不是太远。
“刚才忘记对你说了,家里的确还有一位住客。”
安室透侧过身,将屋内飞快地朝自己飞扑而来的白色影子展现在白羽绫希的面前,脸上的笑容趋于尴尬:“绫希你……”
白羽绫希平时很少看动物相关的节目,家里也没有养宠物。
安室透也不知道她是不喜欢,还是对它们过敏。
“我就说你为什么突然拦着我,果然是家里还养着另一个小朋友。”
雪白的小狗比男朋友要可爱多了,白羽绫希立刻丢下安室透,快步走向那只正歪着脑袋、脸上写满了“你是谁”的白色小狗。
安室透看着自己突然被甩开的手,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失落。
他的视线顺着白羽绫希看去,只见她在哈罗面前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下脚步,而后蹲下.身,用他从未听过的甜美声线轻声逗着依旧在打量她的哈罗。
“小可爱,你是谁呀。”
安室透正准备向白羽绫希介绍,但她熟悉的声音已经让哈罗先一步认出了白羽绫希是谁,它欢快地绕着白羽绫希转了好几圈,冲她兴奋地叫了声。
“汪!”
安室透:“……”
看哈罗与白羽绫希的亲近,安室透的确松了口气,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这一人一狗给排除在外。
他看着和哈罗相处得格外融洽的白羽绫希,忍不住开口去吸引自己女朋友的注意。
“太好了,看来哈罗很喜欢你。”
“嗯?那你呢?”
白羽绫希一把抱起哈罗,一边顺着它显然是被仔细打理过的柔软皮毛,一边转身朝安室透看去。她脸上是柔软的笑容,眼睛却十分明亮,让安室透响起深夜海港的灯塔,是孤寂黑安中唯一的光。
而那光此刻正落在他的身上。
温柔的,却不容他逃避。
“这孩子很喜欢我,那你呢?”
蓄势待发了许久的雷雨终于落下,在轰鸣雷声中,安室透带着一身水汽回到了家。
他收起淌着水的透明雨伞,小心翼翼地收到玄关一角。金色的发上沾满了水汽,安室透甩了甩脑袋,水珠从潮湿的发丝上剥离,星星点点地落在地面。
一直蹲守在玄关的哈罗见状立刻迎上,冲着他轻轻唤了声:“汪!”
“辛苦你看家了。”
安室透用潮湿的手掌轻轻顺了顺哈罗柔软的皮毛,顿时惹来对方的不满,通晓人性的雪白小狗侧过头,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往主人的方向瞥去,似乎是在试探安室透的心意。
哈罗的反应让安室透不由地好笑。
他低声哄着哈罗,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换了拖鞋朝屋内走去:“绫希还没有出来吗?”
再聪明的狗狗也说不了人话,更何况哈罗这时候正忙着舔毛,根本无暇顾及回答。好在这个问题在安室透在看见紧闭的浴室时,便得到答案。
浴室内热气蒸腾,磨砂玻璃上白茫茫的一片,安室透看不见里面的动向,只能听见那不断传来的流水声。
显然白羽绫希还在里面。
“绫希。”
那流水声即使隔着门也十分嘈杂,安室透提高声音叫了好几次白羽绫希的名字,浴室内的人这才关掉水龙头给出回应:“怎么了?”
“你的换洗衣物我都挂在门口了,你等等自己取。”
即使是正在交往中的恋人,安室透也做不出闯进浴室这种无理的行为。他用纸巾擦干塑料袋上的雨水,正准备将冒雨买来的换洗衣物挂在门把上,不想紧闭着的门却忽然打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白羽绫希的脸上都是水,被打湿的长发贴在颊边,她的睫毛上沾着几滴晶莹的水珠,那双紫藤色的眸中充斥细密的水雾、看起来格外湿润明亮。
她脖颈光洁纤长线条柔美,再往下便是精致的锁骨——
安室透将手里的袋子往白羽绫希的方向一送,也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迅速地转开了头。
“虽然现在还是夏天,但你还是小心别着了凉。”
白羽绫希没有带行李过来,贴身的衣物还是他刚刚买回来的,安室透不敢去想象白羽绫希此刻的状态,只能尽可能地不去看她,顺便压下因为刚才那一幕而在脑中浮现的旖旎画面。
——降谷零你这样怎么当公安!
安室透忍不住在心中唾弃着自己糟糕的定力。
“谢谢,”门后探出一条还在淌水的手臂,从安室透的手中接过他起来的袋子。
一贯偏凉的手今天带着刚沐浴后的温热,似有若无地传递到安室透的皮肤上。取过袋子的白羽绫希并没有立刻关门,反倒是盯着安室透的侧脸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
“外面下雨了吗?”
“……刚开始下。”
安室透脸上和身上都沾着水,怎么看都不像是“刚下雨”的样子。白羽绫希知道他不打算对自己吐露实情,体贴地装作不知,只点了点头,也不管他是不是能看见。
“你先别走,让我把毛巾给你。”
白羽绫希不给安室透任何拒绝的机会,浴室门咔哒一声又再度合上,安室透看着眼前那片白茫茫的玻璃,忽然听见脚边传来了哈罗的叫声。
他想弯腰去逗弄哈罗,然而门又在此刻被再度打开,一条厚实的毛巾通过门缝被塞了出来,安室透迅速地抓过毛巾又再度转开了目光。
“你赶紧擦一擦,记得换件衣服,别着凉了,我这里马上就好。”
“不着急。”
安室透无意催促白羽绫希,心中懊悔为什么没能先处理了身上的雨水再来见她。门后的白羽绫希嗯了一声,在哈罗的叫声中,又再度合上了门。
这一声叫唤惊醒了安室透,他连忙将毛巾盖在头上,伸手抓起了想要冲进浴室却被挡在外面的哈罗。
“不可以,哈罗。”
他轻声呵斥着因为被堵在门外而有些委屈的狗狗,难得没有因为它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而退让。
“你不可以去偷看。”
她是我的。
所以你不能偷看。
安室透强硬的态度让怀里的哈罗发出了委屈的呜咽,可安室透却并没有心软,他抱着哈罗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甚至不忘关上门,堵住了哈罗想要冲往浴室门口的路。
他不担心哈罗真的能闯进浴室,却怕它的叫声引得白羽绫希心软,真的放了这小家伙进去。
通晓人性的小白狗大约看出了安室透对白羽绫希的执着,在叫唤了几声之后,也终于打消了此刻跑去和白羽绫希亲近的念头,它绕着安室透转了几圈,又蹭了蹭他潮湿的裤腿,算是告饶。
安室透倒也没真的生哈罗的气,他换下吸足水汽的衣服,又和哈罗玩了一会儿,正准备去厨房准备晚餐,就听见浴室那边又再度响起了开门声。
白羽绫希穿着一件对她来说宽大却又合身的衬衣,擦着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
她四处张望几下,很快就找到从卧室走出来的安室透:“安室先生,我已经好了,你也赶紧去冲个热水澡吧。”
一离开浴室,她就听见外面的传来的雷雨声,瓢泼雨声中夹杂着滚滚雷鸣,听着就骇人。刚才安室透说得轻描淡写,白羽绫希却知道他这人惯会隐瞒实情的。
安室透刚想说自己没什么,却看见白羽绫希不赞同的目光。
她从他的手里接过哈罗,另一只手推着他朝浴室走去。安室透刻意放松了力气没和她犟,由着白羽绫希将自己推到了蒸腾着水汽的浴室中。
“那晚饭……”
“我来,就当是抵房租了,你赶紧去。”
白羽绫希催促着安室透。
安室透照顾了白羽绫希两年,都没尝过她亲手做的饭菜,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是惊喜还是惊吓,只是想到白羽绫希曾参加过冲野洋子的四分钟厨房的节目,想来应该是惊喜更多。
“那换洗的衣服?”
已经把安室透推进浴室、正打算反手把他关在里面的白羽绫希动作一顿,却怎么也说不出“我来拿”这几个字。
一抹绯色迅速地染上她的脸颊,白羽绫希故作凶狠地瞪了安室透一眼,也不再说话,只将哈罗往他的怀里一塞,蹬蹬蹬地跑去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一下子从温暖柔软的怀抱落到主人的手里,无辜的哈罗对上主人的眼睛,像是在无声地询问他是怎么惹白羽绫希生气了。
安室透揉了把哈罗的脑袋,转身回到房间去取换洗的衣物,又将准备溜到厨房的哈罗一并带进了水雾中充斥着沐浴露和洗发水气息的浴室。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传来了浓郁的香气。
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而白羽绫希正端着碗似乎在搅拌什么。
哈罗在门打开的时候就朝着白羽绫希冲了过去,安室透不紧不慢地跟上,凑过头朝碗里看了一眼:“今晚吃什么?”
“咖喱,还有芝士焗虾,”正在专心搅拌蛋黄酱的白羽绫希随口报了两个菜名。
前者是家常菜,但是后者安室透可太熟悉了:“就是你在冲野洋子四分钟厨房做的那个?”
勺子与碗撞击发出的哒哒声瞬间停下。
白羽绫希顿下动作,藤紫色的双眼夹杂着凌冽的目光朝安室透横了过去。安室透被白羽绫希看得背脊一凉,还没意识到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竟惹来了她的怒视,就发现白羽绫希已经重回目光,又不紧不慢地搅拌着手里的酱料。
“我听说,你前阵子托人去弄了冲野洋子演唱会头排的门票。”
她的语气很是平静,就好像是在和他进行再平常不过的聊天,可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谈话中的冲野洋子,还是让安室透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我那是……”
给毛利小五郎准备的“委托金”。
白羽绫希才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只是自顾自地处理着手中的食材:“我还听说,你前两天又找人弄来了冲野洋子的大礼包?其中还包括了未发售的演唱会DVD?”
“不是,那个是……”
给风见的补偿。
安室透的辩白说了一半,看着白羽绫希的侧脸,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等等,我说绫希,你该不会……”
是吃醋了吧?
这个猜测有些荒诞又让人意外,安室透心中是说不出的惊喜,他微微弯下身将脸凑近白羽绫希,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对方除了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外,倒也没有太明显的怒火与醋意。
安室透又有些吃不准了。
白羽绫希不咸不淡回了句:“我只是没想到你对冲野洋子那么长情。”
当初让她写观后感的录像带基本都是地球淑女队的,如今地球淑女队解散多年,但安室透还是不忘收集冲野洋子的周边和DVD,甚至不忘找他给自己当助理时在娱乐圈里攒下的人脉。
白羽绫希回想起前阵子圈内的熟人用开玩笑的语气对自己说“你以前那个助理,就是那个黑皮帅哥,前阵子联系我有没有冲野洋子的周边,这事你知道吗”时的心情,当时在心中泛起的酸意如今又再度冒了出来。
——这话听起来有些酸。
安室透心中有了猜测却又不敢确定,这时他的脑内忽然冒出了诸伏景光几个小时前的劝说,他看着白羽绫希气鼓鼓的侧脸,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换做从前打死都不可能宣之于口的话语。
“我长情的对象从来都不是她。”
安室透轻轻握住了白羽绫希的手,顺势从她手中接过那个小瓷碗搁到一旁,他小心翼翼地带动着她的身体,让一直低头的白羽绫希朝自己看来。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追过的偶像都只有你一人。”
安室透的这一句话,让白羽绫希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隔着身上那件属于安室透的衬衣,在微凉的皮肤与肋骨之下,她的心脏砰砰跳得极快。
心中仿佛是有一片苍翠欲滴的草坪,富足的春日阳光温暖了每一片角落,沉睡许久的鹿撒欢地在绿茵上跳动,时而屈下.身细嗅着在心野上砰砰盛开的不知名的天青色小花。
温暖得令人心动。
积压在心中的酸意一扫而空,看着安室透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如在春夏晴光与暖风中摇曳的紫藤花,炽热而又明媚。
任何言语的确认与回应都显得有些乏力,白羽绫希轻轻握住安室透的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嘟囔了一句:
“好吧,那姑且信你了。”
有了安室透这一记直球,接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和谐许多。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他们之间最融洽的那段时间,直到天色减暗,遵循着正常作息的两人回到卧室,才终于有了些波动。
安室透如今的住所只有一件卧室,卧室内只有一张单人床。
他将床留给了白羽绫希,自己则是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灯光暗去,陷入黑暗中的房间能清晰地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白羽绫希穿着安室透的衬衣躺在他的床上,感受着周围不属于自己的气息。熄灯后谁也没有再说话,白羽绫希睁眼看着昏昏沉沉的天花板,觉得两人此刻的距离极近却又十分遥远。
窗外再度响起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冲刷着万物,时不时照亮屋内的雷暴并没有让她忐忑,可今天药师寺凉子给的建议却是在她心中一次又一次响起。
成年人谈恋爱还是要主动。
不要怂,直接上。
白羽绫希反复做着深呼吸,大约是她动静太大,躺在地上原本背对着她的安室透转了个身,白羽绫希借着朦胧的光,看见他朝自己看来。
“安室先生,你还醒着吗?”
她知道安室透没睡着,却还是故作小心翼翼开口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