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长久的寂静后,安室透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迟到了三年的话语:
“绫希,我喜欢你。”
白羽绫希心中五味杂陈。
安室透的骤然离去让她心中不自在了整整三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想得很明白,可时至今日骤然听见安室透的表白,她却觉得心里空空的,反倒有些不能确认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心中的小鹿正在跳着欢快的舞步,可大脑却是忽然降了温,感情与理智在这具血肉之躯上反复拉扯,白羽绫希一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
水珠在发梢凝结低落,心情也逐渐变得沉重。
脑海中浮现出曾经与安室透共处两年间的点点滴滴,即使两人一开始充斥着各种摩擦与不愉快,可那些不美好,如今也成为了能让她莞尔的宝贵回忆。
白羽绫希从未告诉过安室透,其实他的料理一开始非常糟糕。即使他后来放弃水煮鸡胸肉和沙拉,手艺也只能说是一般,完全无法达到惊艳的程度。
但是她却很喜欢。
不是因为有了之前糟糕料理的对比,而是因为她自从进入高专之后,就很少再吃过谁为自己亲手做的家庭料理。
白羽绫希也没有告诉过安室透,他的副驾驶其实让她很有安全感。
她从前也不是轻易就会晕车的体质,可是在安室透离开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习惯,有一阵子无论坐谁的车都会晕的难受,甚至好几次差点在琴酒的车上吐出来。
这样的不适应大约过了一年多,才终于一点点调整过来。
白羽绫希更不会告诉安室透,那次自己在握手会上遇袭,安室透挺身而出的样子的确很帅。
她不是从未被人保护过,也不是从未见过他人一击制敌的姿态,可即使她高专时期经历过百战练磨、学长与同期每一个都比他能打,但是安室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感受到他的背影宽大而又可靠。
心脏在当时砰砰直跳,却并非因为恐惧紧张。
那是白羽绫希第一次对安室透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或许正是因为意识到那一瞬间的悸动,白羽绫希才会终于会在之后那绝佳的机会下定决心去执行上司凉子曾经暗示过自己的蜂蜜陷阱。
但是却被拒绝了。
白羽绫希至今都记得安室透当时用温柔的声音与动作安抚着她,轻声说着不要让她勉强自己、不需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当时他掌心是温暖得令人快要落泪的温度,眼中是雨后初霁漫射天光的颜色,她从前只觉得安室透这个人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从容镇定的,可那一瞬间她却意识到他的温柔能够唤醒沉寂多年的小鹿。
当初是,如今也是。
白羽绫希清楚地知晓,自己喜欢这个男人。
曾经的波本用两年的时间在她的生活中落满自己的印记,如同他展现出的温和一面,润物细无声地入.侵了她的生活,等白羽绫希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他已经抽.身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独留下白羽绫希一人面对着处处存在着两人相处痕迹、却已是空荡荡的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正因为当年心中的空洞没有被修复填补,知道自己无法轻易就介怀的白羽绫希才无法确定此时此刻心中的悸动是自己对他依旧怀有同样的感情、还是这只不过是三年前的余温。
她无法确定的是,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自己是否仍然能够相信眼前的人对自己表述的爱意。
白羽绫希的沉默引来了安室透心中的不安。
面前的人将背挺得笔直,表情冷冽,可眼中却是充斥着纠葛,安室透一时间以为自己看见了三年前电影中将枪指向自己心爱之人的樱。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隔了许久,白羽绫希一字一句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的声音不响,但是语气却很是坚定,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做出了重要的决定般,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靠在沙发椅中,垂着视线不再看安室透。
白羽绫希的答案让安室透心中一紧,可他并没有感到失落,他知道阻拦在自己与白羽绫希之间的那条沟.壑是无法轻易跃过,更是知道这个回答并不是给自己判了无期徒刑。
“你的回答不能解决我昨天在车里提出的问题。”
像是在解释给安室透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白羽绫希在安室透将要说出什么之前,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我还是一样的回答,只要当年你的决定没有改变,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
不知为什么,在储物箱里安静融化的巧克力的样子再度浮现在眼前。
其实安室透这些年来一直都有在猜测白羽绫希当时想说什么,今天却是能切身实地的感受到当年白羽绫希当日的心情。
原来期待落空是这种感受。
他想自己大约是明白了为什么白羽绫希此刻会说出“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这句话。
白羽绫希如今最想要的并非是自己的告白,安室透此刻终于意识到了白羽绫希心中从始至终最介意的,还是三年前自己突然离去的事情。
他心中酸涩,却也知道这如今的局面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安室透合上眼睛,沉默地思考了数秒,那短短的数秒对于他和白羽绫希都是那么的漫长。不过好在安室透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应对白羽绫希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如今做的也不过是下定决心罢了。
他再度睁眼看向表情平静似乎波澜不惊的白羽绫希,缓缓地说出昨夜准备好的借口。
“那如果我说……”
他顿了顿,在成功引起了白羽绫希的注意后,忍着心中的酸涩与刺痛,如机械般说着预存好的借口:“如果我说,我能帮到你呢?”
白羽绫希眉心一蹙,露出杂糅了困惑与不满以及更多他看不懂的情绪的表情。
“你说什么?”
“你进入组织是因为要调查你父母当年故去的真相,只是这件事可能需要核心权限。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组织边缘进行着情报收集的工作,所以迟迟无法展开调查。”
既然白羽绫希不想谈感情,那么他也可以从双方的共同利益下手。
这是安室透一早就预备好的“出路”,虽然他在告白前一直都在祈祷自己用不到这条备用方案,却不想他与白羽绫希最终还是只能从利益入手。
但是没关系。
只要白羽绫希还肯和他合作就好。
哪怕白羽绫希现在不喜欢他也不要紧,他也可以借此重新回到她的身边、还能继续保护她。
白羽绫希像是明白了安室透的意思,她没想到安室透居然会以此为借口,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扭曲:“你的意思是,你能帮我调查我父母的死因?”
听出白羽绫希的话语中带着些“你居然拿这个来要挟我”的意思,安室透顿时意识到不好,连忙向她解释。
“我的意思,你只身一人进入组织,身后没有依靠,我可以在一切结束后帮助你安然无恙地离开,不受任何的牵连。”
哪怕白羽绫希只是没有代号的底层成员,但她毕竟还是组织一手捧起的艺人,即使她没有杀过人,但却还是为组织联系过许多政商界大人物、也打探过不少情报。
在一切结束后,她逃不过被通缉追捕审判的命运。
但如果由公安出面,将她列为执行人的话,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即使组织毁灭,无论白羽绫希是否还想留在演艺圈,她都能拥有一条光明的出路。
这件事安室透很早以前——早到从景光那里得知白羽绫希进入组织的原因时,就想为她做了。
只是当时警视厅里有组织的卧底,他们不方便将白羽绫希列入执行人的系统进行编号、也生怕因此而害了她,而警察厅这里……
白羽绫希毕竟还是组织成员,想要进入执行人的系统必须得经过不少手续,没有她的同意与配合这事成不了。
安室透的深思熟虑落到白羽绫希的耳中却是另一种意思。
“如果一切结束,能够保我安然无恙不受牵连的人可不多。”
安室透误以为她身后没有其他人撑腰,白羽绫希也不想解释自己是警视厅的卧底,她把玩着刚才被自己随手放下的叉子,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道:“我之前就想问你了,安室先生,你难道也是公安那边的人?”
安室透并不意外白羽绫希虽然他和景光至今都不知道白羽绫希是怎么查到后者是公安的人、甚至还能知道他的真名的。
安室透想要向白羽绫希坦诚,然而他毕竟是公安潜伏在组织的卧底。执行任务之前他曾经签过保密协议,而他的职业素养更是让他在面对最亲近的人时,也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与任务。
所以面对白羽绫希的询问,他能够给出的答案只有……
“不是。”
白羽绫希的眉皱得更紧了。
她从前不是没有怀疑过安室透的身份,而最让她确信他身份存疑,就是因为他对诸伏景光的死太过悲痛,甚至到了琴酒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信任他的地步。
但是她又不敢太确信安室透就是公安,毕竟按照卧底的原则,不大会让相识甚至相熟的人同时潜伏进同一个组织,以免身份暴露时受到牵连。
只是那之后诸事繁杂,白羽绫希也来不及去验证安室透的身份,而再之后……
就是安室透突然离开,一切想要展开的调查都不得不停滞。
如今白羽绫希终于能够问出那个迟到了太久的问题,然而安室透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她看着对方坚定不移的表情,忽然也不能确定他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你不是公安,那就只可能是公安的执行人了,”白羽绫希喃喃自语。
他知道公安那边有这套系统,就和警察这边的线人差不多,公安会给自己的执行人进行编号,并在必要的时候让他们干涉正在处理的案件中。
假设安室透是公安的执行人,那么让他率先潜入组织探路,而后等时机成熟再由诸伏景光潜入组织倒也说得通。
白羽绫希的猜测引来安室透的惊讶:“你似乎对公安的系统很熟悉。”
诸伏景光的身份也好,公安的执行人系统也好,白羽绫希似乎对公安的事情特别熟悉。如果不是他很确定公安这边没有白羽绫希这号人物,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公安派进组织的三号卧底了。
现在安室透身份未明,白羽绫希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警视厅的卧底。
她只能笑道:“我也不是毫无准备就进入组织的。”
身后没有警视厅的驱魔娘娘撑腰,她又怎么敢孤身一人就混进组织。
安室透若有所思,而白羽绫希的态度倒是比之前坦然许多。
“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你为我提供情报与援助,而我这边则是向你提供组织让我接触的政商要员的名单,以及组织让我调查传递的情报。”
不谈感情也好。
毕竟她现在也没厘清自己如今对安室透的想法是什么,但如果是利益交换的话,那么她完全就不用从现在起就为安室透下一次离开而战战兢兢忐忑不安了。
这样也好。
白羽绫希在心中劝慰着自己。
不谈感情只谈利益,就不会再难受了。
安室透愣了下,白羽绫希的洒脱超乎他的想象,他也越发肯定对方对自己并没有怀有与他相似的感情。他心中酸苦,却也没有说出口,只能自我安慰合作也好,总比和白羽绫希老死不相往来要好太多。
他刚想说那就这样吧,却不想听见白羽绫希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么我答应了。”
“什么?”
安室透没反应过来。
“你提出的交往,不然还有什么?”
白羽绫希不解地看着他:“在我们交往期间互相提供情报,这不是你的意思吗?不过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们该怎么样就再说吧。”
希望一切结束之后,她和安室透之间不再只有利益关系。
安室透原以为他与白羽绫希达成的只有合作,却不想他的最先的告白却也被白羽绫希给采纳了,他哭笑不得,却也只能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哪怕只有理由交换,但起码白羽绫希没有再拒绝自己。
这样也好。
安室透在心中自我说服着。
哪怕是假装交往也好,这样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和白羽绫希有更多的接触了。
于是在白羽绫希的注视中,安室透咽下本应该拒绝的话语,露出了一个和平时无异的笑容,用温和却又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她,承认了白羽绫希的猜测。
“对,我的确是这个意思。”
希望在一切结束的时候,白羽绫希能够真的喜欢上他。
白羽绫希是头一回谈恋爱。
国中时期,在同龄的女孩都在为学校某个运动系男生而心动的时候,她在为如何从自己打小就能看见的“怪物”下生存和高专的邀请中挣扎;等上了高专,她每天思考的只剩下自己该如何变强。
恋爱话题在她青春期众多的烦恼中,永远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同期与前辈们都是单身,在学生总人数甚至不比国中一个热门的运动社团的学校里,女生更是寥寥无几。她不乏女性前辈们的照顾,却没有人告诉白羽绫希正常的恋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些年来她演过不少电视剧与电影,其中不乏恋爱题材的,只是她从未因为戏中角色的爱情而动心。
即使身处戏中,但大脑却只会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旁观者,戏中的角色在爱情上的悲喜从来都让她感到格格不入。
这些年,她只对安室透动过心。
也正因如此,白羽绫希才不想再重温三年前的感受。
那种心中空空的、仿佛缺失一块重要碎片的感受会在所有不经意的瞬间提醒她失去了什么,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
为了填补这块缺口,白羽绫希不断为自己增加工作、将所有行程填得满满当当,但每当一人独处时,足以折磨人心智的空虚只会成倍地向自己袭来。
有时她会想起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但更多的时候,白羽绫希会想起安室透送给她的那束花。
他们相处的两年间,她参加过不少演出,办过好几场大大小小的演唱会,杀青过一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得到过两次人气投票的冠军,但那是安室透送给自己唯一的一束花。
那束花真的很美。
即使这束花不如她初舞台时收到的昂贵,但那也是白羽绫希最喜欢的一束花,可惜她用尽手段,最终也只能延长它几日的花期。
那些天,她只能看着这束曾经娇艳灵动的花束一天天地走向死亡,最终枯萎凋谢。
白羽绫希从来都无法留住什么。
儿时只能在放学回家后面对空空荡荡的房间,接受父母突如其来的死讯,想要见他们最后一面也被阻拦。
高专毕业时,面对去意已定的夏油杰准备了无数的理由,然而第二天一早当她兴致勃勃地去找他时,却得到他连夜带着双胞胎离开高专的消息。
好不容易在组织找到一个同样来自警视厅的卧底,可对方却因为自己交给他调查的枪而暴露身份,最终她用尽手段,也只能将他平安送出组织。
就连她以为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安室透,她也无法留下。
面对着他当日的说辞,白羽绫希一贯引以为傲的口才与急智都发挥不了丝毫作用,只能沉默又骄傲地选择下车,从此与他分道扬镳。
她留不住故去的亲人,也无法留下去意已定的人。
这是在她诸多不擅长的事中,比恋爱更棘手的问题。
她一直都是想念他的。
只是自尊不允许她主动去打听他这三年的行踪,更不知道在找到他之后该怎么做。
好在安室透主动跨出了第一步。
白羽绫希相信安室透的话,相信他对自己是真的有了感情,却不相信他会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更不相信她能够留住他。
她不确定自己对安室透是否还怀有爱意,只知道自己不想再错过他。
所以无论他之后提出的援助是否是逼她答应的筹码都可以,即使她并不需要公安的保护,但对于白羽绫希而言,多了一重利益交换只会比单纯的谈情说爱更加让她感到安心。
至少在一切结束之前,他们是利益共同体。
至少在一切都有所了结之前,他们是无法切割的。
即使她发现了安室透在听见自己的话之后的异常,知道自己的认知可能不是对方的本意,但是她还是固执又扭曲地只当不知。
这是从来都不曾、也没有机会挽留过他人的她第一次主动想要留下一个人。
即使眼下只能用利益牵住他,即使自己要使用一些从前的她完全瞧不上的卑劣手段,白羽绫希也在所不惜。
白羽绫希唾弃着自己的扭曲,面上却是装作若无其事,面对着那个答应自己的男人,她露出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我们就说定了。”
她站起身,搭在肩上的毛巾缓缓滑落在地,从发稍滴落的水珠打湿了浴袍,白羽绫希带着一身水雾走到了安室透的身边,轻轻攥住了他的手腕,在他腕骨处捏了捏。
白羽绫希的手很凉,安室透感受着她的手指沿着他的手腕划过,寸寸而下,最后钻入他的掌心之中。
宛若玉石般的手牢牢牵住了他,柔软的指腹在久经锻炼的掌心摩挲,像极了一条难缠的蛇,安室透想要抓住她却又不敢用力,只能任凭她的手指钻入他的指腹,与他十指相扣。
安室透不敢动,那双从少时便练习拳击的手此刻完全使不上力,只能任凭眼前人随意摆弄。
“安室先生。”
白羽绫希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感受着自己冰凉的皮肤一点点地沾染他掌心炙热的温度。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大约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在白羽绫希一点点地向他靠近时,安室透便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
“我一旦抓住了你的手,就绝对不会松开。”
她声音轻柔而又郑重,那一瞬间,安室透几乎以为这是白羽绫希的誓言。
从发梢坠落的水珠吧嗒一声打在安室透的腕上,冰冷的水珠接触皮肤的瞬间,溅碎成一抹残破的花。
安室透猛然惊醒,他怔怔望着面前的人,白羽绫希紫藤色的眼中眸光流转,无论怎么看都是几乎满盈而出的爱意。
一时间,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看着那双眼睛怔怔的说不出话,而白羽绫希看起来却像是早知道他会有这个反应,她稍稍站直身体,却还是没有松开手,只柔声询问道:
“送完这单外卖,你之后还有工作吗?”
安室透终于反应过来,他摇摇头,对着突然改变态度的白羽绫希故作镇定地回应:“没有,怎么了?”
“琴酒约我见面,既然你接下来没有别的事的话,那就一起去吧。”
安室透这才想起白羽绫希现在是琴酒的部下。
他想着那日在休息室看见的画面,心里有些不自在,却又对白羽绫希的坦然邀请而感到喜悦。
“你带我去真的不要紧?”
明明心里因为白羽绫希的邀请而欢喜,但安室透还是故作明理地反问一句。
“如果琴酒是要给你布置任务……”
白羽绫希瞥了他一眼,像是在无声的骂他愚钝,安室透这才猛然惊醒自己这是说错了话。
他现在和白羽绫希是以利益交换为前提的交往。
如果琴酒真的有什么任务要交代她,他听见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也不一定是任务,”白羽绫希见安室透似有所悟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的猜测,“他恐怕是想听我对毛利小五郎的调查汇报,还有就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忽然松开与安室透交缠的手指,转而端起安室透送来的可尔必思特调。
安室透理解了她的暗示:“你是说,琴酒会过问你的绯闻?”
肯定会的。
安室透心里清楚,琴酒一定会过问这次的绯闻的真相,以及那个银发男人的身份。
搞不好还是打着组织的名义,然后再警告白羽绫希不要做太高调的事情。
白羽绫希眉眼含笑,微微点头,而安室透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即使他已经猜到白羽绫希和那个叫五条悟的男人并不是暧昧的关系,但此刻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向她追问真相——
“所以,你和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他就是没有问清她和夏油杰的关系,才会引来之后那么多的误解,这一次安室透不打算再重蹈覆辙了。
反正他现在是白羽绫希的男友,不管这层恋爱关系背后究竟掺杂了多少利益、白羽绫希又是否是勉强答应与他交往,但此刻的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询问这个真相。
安室透的询问里带着些许赌气。
而他难得的坦诚却是让白羽绫希心中欣喜,她搁下手里的饮料,重新握住那宽大的手掌,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腕,感受着血液在那层薄薄皮肤下的血管中汩汩流动。
她喜欢如此鲜活又温暖的他。
而不是回忆中冰冷的影子。
“你想知道吗?”
她用指甲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没有使上什么力气,在安室透眼中,这甚至比不上哈罗和他玩闹时用上的力道。
白羽绫希是一只狡诈的猫,安室透如今终于感受到了。
他点点头,没有再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之类违心的话语,而是选择向她坦言自己的欲.望与诉求。
“想知道。”
安室透的声音温柔有力,他想着无论白羽绫希是怎么想自己的都不要紧,哪怕她现在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
在所有事情全都结束之前,他都能留在她的身边,还能知道她更多不曾展露在自己面前的喜好、还有机会从她口中知晓她过去不曾告诉过他的一切就可以了。
只要他还有机会让她喜欢上自己,就可以了。
安室透掌中轻轻用力,第一次紧紧握住了白羽绫希的手,他心中忐忑,一时间像是回到了不曾对任何人心动的学生时期,填补了从那时起就缺少的悸动。
他一顺不顺地望着她,似乎想要通过那双人尽皆知的心灵窗口看进她的内心深处,又似乎是在期盼她能够从自己的眼中看出自己的真心。
掌中的手已经染上了自己的温度,安室透换了个姿势与她十指相扣,他按捺着自己稍有不慎便会表露的激动,尽可能冷静地说着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对白羽绫希说出的话语——
“绫希,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全都想知道。”
吹风机的轰鸣声充斥在客房的一隅,安室透一手握着酒店提供的吹风机,另一只手则是不断地在为白羽绫希疏通因为长期染发而干涩的发丝。
如绸缎般的浅亚麻色长发缠绕在指尖,与安室透的皮肤产生鲜明的色差。
白羽绫希坐在布艺沙发上,惬意地放松着身体陷入柔软的椅背中,她感受到自己稍有打结的长发被人耐心地一点点疏通,对方的动作十分轻柔,从始至终都没有让她感到有半分的不适。
就连吹风机的温度,也控制得刚刚好。
舒适得令昨晚一夜不曾好眠的她昏昏欲睡。
夏日的夜来得格外的迟,窗外的天色在此刻也终于暗去,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
白羽绫希靠着沙发打着哈欠,突然袭来的倦意让她突然产生了想要放琴酒鸽子的念头,她回头去看身后的人,然而满目皆是窗外的霓虹。
安室透背对着落地窗而站,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落在他金色的发上,乍一眼看去像是被撒上一层薄薄的亮片,在室内温暖的灯光下晕着闪烁的光。
“怎么了?是困了吗?”
安室透没有错过白羽绫希眼角因为接二连三的哈欠而沁出的泪水,悬而欲坠的晶莹在灯光之下如同传说中的人鱼泣出的珍珠。
他想要伸手抹去,却又担心这一举动过于突兀:“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白羽绫希仰着头看他,波本指尖的微动以及即将伸手的举动让她心中隐隐期待,然而对方最终也没有向自己伸出手。她也不管那缀在眼角的眼泪,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是有些没睡好。”
“因为绯闻?还是相叶铃的事?”
都不是。
白羽绫希在心中否认了安室透的猜测。
她没有睡好是因为她昨晚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用来揣测安室透接下来的行为,她不是没有为自己将对方推开这件事感到后悔、担心安室透真的想通而再也不来找她;却又固执地觉得只要当初的问题没有解决,即使安室透回来找自己也是无用。
这些话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对方,白羽绫希避开与安室透的视线接触,重新转回了身。
“……我只是有些认床罢了。”
安室透知道白羽绫希有认床的习惯,也知道她此刻说的未必都是真话。
若是放在三年前,此刻他必定会体贴地选择缄口不提,让白羽绫希能够保留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可如今……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追问,还是选择像从前那样继续保持沉默。
安室透也是头一次恋爱,对象还是白羽绫希。两年的同居与三年的分离让他完全无法掌握与对方的距离,只怕近了会让她感到冒犯,而远了又会让她怀疑自己的感情。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恋爱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淌水的头发在暖风下逐渐干燥,柔亮的光浮在浅色的长发上,安室透关掉吹风机,撩起白羽绫希的长发正打算查看头发吹干的情况,却在不经意间看见她后颈那一段流畅优美的曲线。
白羽绫希在女团时期很少有绑发的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