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她觉得这句话是不是以前听过?
想不起来,云薇先礼貌的点头。
隋林生一愣,柳芳如一怔。
如画上场解释,她家郡主因病失忆了。
一听失忆,隋林生立马伸出两根手指头,“云薇,这是几?”
云薇:“……我只是失忆,不是失智。”
隋林生这才收回手,“哦,那我是谁?”
云薇:“……”
所以,她刚刚失忆是白解释了。
看她一脸茫然,隋林生乐了,“告诉你吧,我是你大……嗷……”
后面的“爷”没说出来,柳芳如脚动让他闭嘴。
隋林生被踩了脚,也不恼,嘿嘿傻笑。
如画赶忙在她耳边嘀咕一阵,她才知道,这是隋尚书家的小公子,隋林生,原身的好友。
对面女子是她的闺蜜,叫柳芳如,柳太傅嫡女,典型的名门闺秀。
然后两人是一对!
俊男美女,养眼啊养眼。
别说,原身这朋友交的颜值都挺高呀。
相比于隋林生的二缺,柳芳如是很端重,关心一番她的身体情况,对失忆也没表现出太多诧异。
见她气色比上次见好上很多,就将手上所有账本都交给她,还把后半年的计划也交给她了。
云薇从柳姑娘口中得知,原身以前投资开过一家兰心绣庄。
以顾绣为主。
最开始合伙人叫锦燕,但是有事请辞。
后面因原身在临安,便找的柳姑娘代为管理。
说实话,柳姑娘管理的很好,账本细致到一目了然,而且盈利不错。
她都失忆了,忘了这事,柳姑娘也没有占便宜,主动交还,并将每月账本一并带来,云薇觉得她很好,很亲切,所以唤她,“芳如姐。”
一声芳如姐,竟然让对方愣了片刻,眼眶泛红。
云薇道歉,“抱歉,是我唐突了。”
柳芳如摇头,“不,其实你以前也是叫我芳如姐的。”
“只是,只是感觉像是很久没听到,有些怀念……”
隋林生看不得小仙女忧伤,给她擦眼泪,“诶诶别哭呀,你下次要是怀念,我喊给你听就是了,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
柳芳如:“……”
云薇:“……”
憋了片刻,云薇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第一眼看隋林生时,还以为是个高冷的,没想到是逗比。
她黑亮亮的眼睛里终于落入了阳光,和曾经跑马场上的那一回眸一样,璀璨如星。
柳芳如是欣慰的,觉得她忘了才好。
上次见她很是消弭,双眼没有一丝灵气,难得如今什么都忘了,又恢复最初。
隋林生也叹一口气,倒是又见她最初那乐呵的傻样了。
不枉他傻缺一回。
笑完后,云薇才觉失礼,干咳两声,岔开话题。
“芳如姐打理的好好的,为什么不接着打理这绣庄呢?”
看账本是六四分成,盈利不错,没缘由到手的钱往外推呀。
柳芳如唇角扯了一抹苦笑,“柳家祖坟月前出现裂痕,有算命的说是家有喜事,而老祖宗不满意,借此发怒。”
“故此,父亲让我去大昭寺诵经三年,祈家宅平安,诵经给老祖宗如愿,方能圆满出嫁。”
既然在大昭寺住三年,她就不适合再接管铺子了,不然怕被有心人利用。
云薇拍案,“这什么狗屁迷信道理,三年,三年芳如姐都成剩女了,怎么出嫁?”
隋林生也拍案,“什么剩女,芳如在我眼里,永远十八岁。”
于是两人一起拍案,达成共情,讨论的贼起劲儿。
可芳如姐却始终沉默。
半晌,隋林生也蔫了气势,只说:“我会等她的。”
其实去不去,由不得她,由不得双方,而是看那位……
柳芳如有些不明白,为何堂堂九五之尊,竟然会拦着她出嫁。
是忌惮柳家和隋家联姻生出逆反吗?
也只有这个道理说得通了。
云薇看二人无奈,猜测或许这个祈福,诸多不可抗力。
她不问了,省的往人心口捅刀。
柳芳如也不想云薇操心太多,并未多说,二人又说了些日常话,才告辞。
云薇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又想起方才交谈时隋林生时时刻刻放在芳如姐身上的视线,有些羡慕。
“隋林生肯定很爱芳如姐,长得又好看,又痴情,芳如姐好福气呀。”
如玉在旁接了一句,“郡马爷也很好看呀,听说状元游街那日,绢花被撒了一路呢。”
这一说,让云薇想起来之前没问如画的事。
那就是她前夫哥到底长啥样?
关于这个问题,如画也昧不了良心回。
因为确实好看啊。
她文化不高,也形容不出来,就说了句,“反正比隋公子好看。”
隋林生这等容貌都还没有她的前夫哥好看,那她的那个前夫哥到底长什么样?
这让云薇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回屋翻遍原身的东西,看有没有画像之类的。
结果真让她找到一一幅画。
就是画风不太对,好像是一副艳画……
其实也说不上多艳,就是画里透着一股子妖娆劲儿。
画中男子覆着半张琉璃飞花样式的面具,衣衫半开,露出强韧的胸膛。
长袍随意散落,墨发铺陈,腹肌露出一角,欲撩不撩,右手支颐,懒懒靠在暖榻上,扑面而来一股海棠春睡般的慵懒魅惑感。
云薇:斯哈斯哈。
这要是前夫哥,只恨她穿来的时候迟了,她守那么多年女德,怎么着也该奖励一个洞房夜穿来啊。
她赶紧把如画喊过来,“这是不是顾大人?”
如画一瞅,小脸通红,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这肯定不是顾大人。”
“顾大人澧兰沅芷,谦谦君子,端的是儒雅斯文,绝不是这种,这种……”
妖艳贱货风的。
毕竟如画只是个丫鬟,看到的是郡主和顾大人表面相处,即便是后来郡主与他相爱,但是这种妖艳风,她一个丫鬟怎么会见过。
只有没失忆前的云薇见过。
不仅见过,还领略过他的妖艳贱货风……
那喷的不止是鼻血……
云薇听如画说不是,有一丝丝失望,但又觉得正常。
前夫哥可是才高八斗的状元郎,应该是柔柔弱弱的书生,怎么会有这么强韧的胸膛,骚气的眼神,还有腹肌。
她托腮看着画,又问,“这画哪里来的?”
如画也不知道。
云薇当时送给叶梦娆这副画时,如诗如画都在身后站着,她们二人是悄悄讨论的,所以如画不知道画中内容。
再后者叶梦娆还给云薇时,如诗如画在门口守着的,自然也不知道这画中人。
她想起郡主以前买的那些插图话本子,猜测,“可能是您以前在路边画摊随手买的吧。”
云薇:“我就买了这一幅?”
能买这种画,怎么着感觉跟她也有点脾性相投,一幅不合理啊。
如画一下明白了郡主的意思,小脸又红,却也有些叹息,“就一幅。”
原先郡主那些话本子,她自己扔了。
后面得知郡主失忆后,陆行亦暗暗派人来,把顾大人送给郡主的各种小玩意,诗经,项链,红绳,以及关于顾大人所有的东西通通带走了。
当时如画瞟了一眼,拿东西的人还拿了两卷画轴。
这幅画能被郡主扒拉到,或许是陆行亦忘了。
也或许是他觉得画中人不是顾大人就无所谓,没有在意吧。
云薇哦了一声,将画收起来。
画中人虽然好看,但是不知怎的,她看久了总觉得胸口闷闷的。
遂封在箱底。
接手绣庄后,云薇跟打了鸡血一样振奋起来。
赚钱赚钱,什么都没有赚钱香。
原身就有开绣庄的打算,可见有做生意的想法,她接着去做,自然不会惹人怀疑。
跟父亲说了想法后,云震果然没有反驳,让她随意折腾,不要累着就行。
得到允许,云薇就披着狐裘,视察绣庄去了。
绣庄里绣娘数十名,是锦燕从她娘家绣庄里挖来的人。
但精通顾绣者,仅有十人左右。
顾绣的特色是以针代笔、以线为愚,以摹绣名画为主,着意追求笔情墨趣,富有浓厚的典雅风格。
因而,顾绣也成为文人画在针刺艺术上的延伸,其刺绣技法大有独到之处,光针法都有十余种。
所以绣娘不仅技艺精湛,还要绘画,再花费昂贵的时间绣一副作品,故此顾绣可算得上是奢侈品。
在锦燕前期和芳如的有力推广下,在京城贵圈,顾绣的知名度已经打上去。
但顾绣无法量产,所以锦燕在绣庄名气打出去之后,又加了苏绣,也接苏绣的各种活儿。
云薇在绣庄转了一圈。
如今绣庄运行已经选相当成熟,从接单,进料,到出成品,都有人把控。
绣庄自然是有门面房。
芳如姐提拔了一个叫巧儿的绣娘当掌柜,人如其名,手巧心巧嘴也巧。
绣庄生意好,也有一部分是她会运营。
云薇很满意。
在顾绣上她不能给太多意见,因为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但是在苏绣上,云薇却记得很多现代时兴的花样。
来到这古代一个多月里,云薇模糊记起了姥姥和一些儿时的事
记忆中的姥姥像是民国大家闺秀,喜欢抚琴,刺绣,品茶,下棋。
在她记忆里,见过许多姥姥自己绘制的绣样,格外精致。
绣技固然重要,但是花样子若是好看,无疑更加揽客。
晚上回去云薇就挑灯夜读的画了好些个绣样,若是能推出去,肯定能成爆品。
但云薇又有个顾虑。
绣样里涉及了许多现代花卉,若是推出去,怕是陆行亦会发觉她现代人的身份。
对方可是皇上,她这个绣庄老板娘的身份,不可能查不到。
哎,头疼。
云薇头疼的睡着了。
早上醒来,她木木的站在衣桁旁,任由如画给她搭配衣服。
脑子里还在想怎么样能赚钱,又把身份瞒住。
如画给她系腰带时,云薇忽然皱眉。
“紧了,松点松点。”
如画哦哦一声又把腰封松点
云薇低头看看自己的腰。
一个年过完,好像大鱼大肉吃多了,又长了好几斤膘。
且都往一个地方长。
虽说有些小肚腩她先前觉得可爱,但要是一直长,谁都会愁啊。
不行,她得控制食欲了。
都怪如画给她投喂的太好了。
如画为了让她多长肉,整天弄得跟满汉全席似的,搁谁谁不胖。
再加上,她日日睡到自然醒,多走两步如画都怕她累着,吃得多,运动少,怎能不胖!
于是她决定,“如画,明天开始我要减肥,茹素。”
如画:“那不行,郡主,您好不容易长胖一点,万不能节食。”
云薇笑,“对,亿点……”
她发愁,如画反正高兴,管肉往哪儿长呢,只要郡主能胖些就好。
还是劝她吃吃吃。
如玉盯着郡主的肚子,总觉得有些奇怪,建议道:“最近郡主确实食欲大好,较之普通人食的多,不若还是请个大夫,号一下平安脉吧。”
云薇点头,去请。
大夫很快来到,云薇很快震惊。
惊的手抖话也抖,“你你你你说什么?”
大夫皱眉,捋着胡子重复一遍,“郡主您有喜了,而且已经三个月了,您不知道?”
如画也惊,“你放屁。”
郡主怎么可能还有身孕,之前陆行亦不是说孩子没了吗?
而且就算是有身孕,也不可能是三个月,郡主至少四个月身孕了。
这小老儿为什么把月份往低了报?
她一肚子疑问正要发作,就听小厮穿报,老国公爷来了。
云震一听薇儿请了大夫,就急忙赶来,入门见薇儿惊讶面色,便知瞒不住了。
也罢,即便失忆,她该知道还是会知道。
云震遣退一众人,很淡定的问大夫:“郡主如今身体如何?”
大夫说郡主脉象有力,气色红润,就是夜间少有惊梦,情绪不稳,只需放宽心,少忧思即可,其余一切都很正常。
云薇诧异,她近来确实有过几次夜间惊梦,没想到大夫都看出来了。
那她有孕一事,就不是谎话。
亏她还以为是自己发福长小肚子了,弄半天是有孕。
听如画说她那前夫哥是九月初七巡视失踪的,现在都过完年了,她怀孕三个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前夫哥的孩子啊。
那是谁的?
云薇整个人都懵掉了。
只有云震,闻听是三个月身孕后,微不可查的停顿片刻。
然后一切如常,询问大夫她近来身体情况等。
看起来似乎早就知她有孕一样。
送走大夫时,云震给管家递了眼色。
管家立刻会意,递了银两,敲打说:“您知道的,我们郡主刚亡夫不久,这孩子的月份,还需往大了报。”
大夫立时点头,“明白明白,您尽管放心。”
等大夫一走,云震把如玉如画都遣了出去。
云薇一直没吱声,此刻屋内没人,终于忍不住了,“爹,这是怎么回事?”
云震捋着胡须叹气,“薇儿莫急,爹会细细跟你说,你先坐下,莫久站累着身子。”
一盏茶后,云薇感觉头顶一道炸雷直接劈过来,整个人都裂开了。
什么玩意,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玩意?
父亲竟然说她腹中孩子是当今皇上的!
杀了我吧,寡妇跟皇上搞,原身到底是跟谁借了胆啊。
云薇整个一风中凌乱,“那您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
云震道:“薇儿,为父之所以一直瞒着你们,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也是担心有人打这孩子的主意,你知道的,皇上才登基不久,祁王余孽还未完全剿除干净,皇上怕这孩子成为软肋才一直让大夫瞒着。”
“再者,这孩子起初胎相不稳,甚至有流产先兆,皇上也是考虑万一没保住,惹得你空欢喜一场,所以才隐瞒的。”
“谁知道你一场温病下来,竟是不记得这些了。”
娘哝,她真庆幸不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因为知道的越多,就死得越快啊。
云薇扶着突突跳的眉心,“所以,您早知道我跟皇上……”
云震别开眼,语气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无奈。
“为父支持皇上,自然是知道你们二人之事,虽然有违人伦,但你当时偏偏与他又情投意合……”
难怪父亲一直表现的如此淡定,敢情和皇上是一伙的。
仿佛看出她的焦虑,云震宽慰,“为父知道你如今什么都记不起,但是你放心,皇上……待你很好,你只要安心养胎就行,对外这个孩子大家都会以为是长凌的。”
呵呵,前夫哥造了什么孽,竟然要做冤大头。
这样一想,或许前夫哥的死都有皇上的手笔。
细思极恐,云薇根本没有原身的记忆,对陆行亦一点好感都没有,只觉得发冷。
这要是被人捅出她肚里孩子的身世,皇上顶多被说风流,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若是那个皇后娘娘再是个狠心的,来个去母留子,将孩子光明正大抱到膝下,那她真是凄凄惨惨,苦楚无处言。
云薇直觉这孩子真不能留,灵机一动,“我记得我之前身子不好,喝了好久的药,保不齐这孩子智商有问题,以防万一,这孩子还是不要了吧?”
云震摆手:“没事,你当时胎像不稳,其实一直喝的都是保胎药。”
云薇:“……”
她要没有失忆,凭借原身那半吊子的一点医术,也是能分辨出,确实喝的都是保胎药。
可惜偏偏她没了原身记忆,对药草一窍不通。
云震知道薇儿没有记忆,需要消化一会儿这件事,叮嘱她不要忧思,安心养胎,这才离去。
如画在门口急的抓耳挠腮,一看国公爷出来,行了礼就要往屋里奔,却被云震拦住。
一盏茶后,如画端着茶水点心进来,“郡主,您早上没吃多少,吃些点心吧。”
云薇哪儿有心思吃,赶忙拉着如画问,“如画,你一直跟着我,想来什么都清楚,我肚子里的孩子,当真是皇上的?”
如画抿唇,想起国公爷的交代,最终点头。
陆行亦过于心狠手辣,国公爷说,陆行亦的意思就是要把孩子说成他的,不然郡主这孩子就保不住。
郡主有多在意这个孩子,如画最清楚。
当时她赶到枫林湾时,见郡主裙裾上都是血,心慌手乱,所以没注意郡主倒下的旁边还有一具死尸,是死尸的血染了郡主裙摆。
还是刚刚她被国公爷单独训话,从国公爷那里得知的。
如画还记得当时郡主一直喊痛,国公爷听大夫说是心理作用。
因为郡主唯一的希望都放在孩子身上,见红时就以为保不住,情绪崩溃,心理崩塌放大了她每一寸痛感,也可以说,她心痛……
所以郡主只是有小产征兆,但并没有真的流掉,陆行亦最终怕郡主伤心过度,选择将郡主的孩子保住。
想起陆行亦先前要把她从郡主身边弄走,怕就是要郡主彻底相信这孩子是他的,借此跟郡主拉近关系。
真是上赶着戴帽子,也不看配不配。
如画心里愤愤不平,但最终屈于陆狗淫威,沉默不语。
云薇心里一咯噔,还真是……
失魂落魄的坐下来,她将手放在腹部。
明明该感觉讨厌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按着腹部的一瞬,又觉温暖。
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暖……
云薇不懂,只当这种温暖可能是母爱天性。
堕掉她是不舍得,但是她得为自己谋后路。
她要跑,卷够钱财跑……
夜晚时分,如玉鬼鬼祟祟的跑到国公府偏僻的蔷薇苑,恭敬跪下,“见过主子。”
陆行亦一袭狐裘,白皙的脸藏匿在偌大的帽檐中,被烛火投出一片阴影。
“她最近怎么样?”
如玉将郡主近来的情况细细说来,甚至上午郡主知道有孕的消息。
陆行亦问:“她当时什么反应?”
如玉想了想,“震惊,郡主就是很震惊,得知可能是您的孩子后……似乎不想要这个孩子。”
不想要……
没有人比他清楚薇薇多在意这个孩子。
如今竟然表现的不想要,是真的一切都忘了吗?
他扯了扯唇角,想笑。
她终于彻底忘记顾长凌了。
可也酸涩,她也忘了自己,并……厌恶自己。
流鹰想不通,“主子,您何必要安排人把孩子月份推迟一个月,故意说成您的?”
陆行亦眺望碧琼院的灯火,“因为……我想通过孩子,和她再次熟悉起来。”
即便孩子不是自己的,但只要让薇薇以为是他的,他觉得薇薇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多少会对他改观。
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想打掉孩子。
薇薇是个善良的女孩,能萌生出这种想法,可见多不想跟他挨着。
如玉惯会察言观色,见皇上大晚上跑来,斟酌道:“郡主还未休息,您要去看看她吗?”
陆行亦叹气,“她应该不想见我,再说她今天刚得知有孕,我就来看她,怕是她以为我时刻派人监视她。”
“罢了,要是她一直想不起来,你就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让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吧。”
薇薇失忆期间,他一直没有趁机把孩子弄掉,就是怕她万一记起,再陷入第一次那种情况。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薇薇,脆弱的像瓷器,一碰就碎。
当时她以为孩子没了,连求生欲也一并没了。
无论怎么给她喂药,怎么劝她说还有希望,他怎么保证一定会让她的孩子平安,她似乎都听不进去,只陷入自己的悲哀之中
御医说要激起她的求生欲。
他慌乱的跪在她床边,问她要什么,要怎样才愿意喝药?
“我,我,我要……”
她声音很轻,唇瓣开开合合说的断断续续让人听不清。
陆行亦着急的附耳过去,瞬间被钉在原地。
她说:“我要……你死。”
那一刻,这句话仿佛一支利箭直直射入他的心脏,鲜血淋漓,呼吸一口都是痛的。
他的薇薇……
曾经因为他出车祸死亡,而哭到崩溃的薇薇,终于有一天,盼着他死了……
但他没有资格喊痛,没有资格求得她原谅,因为他欠她的,太多……太多。
她活不下去,没有希望,那就忘了这一切,重新开始。
孙医生为他炼制的药发挥了作用,说只要给她暗示忘记哪些就可以。
他让她忘了来到这个世界发生的事,忘了顾长凌的一切,也忘了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可惜,他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连他也一并忘了……
那二十年的情谊,她潜意识一并割舍掉了,一点不留恋。
当看着她醒后对自己陌生却又戒备的样子,陆行亦心口闷疼。
可却再也无能为力。
如果忘了我,忘了一切,你能恢复最初的开心,那我愿一直默默守护着你,不在你眼前出现……
曲府城郊别庄,大门贴着封条,周围一片破败。
这里曾是曲裕德帮陆行亦练蛊的地方,后面被官府查封,荒凉起来。
但是在东苑主卧,却点着一枚细细的蜡烛,一抹长身玉立的身影投在窗上。
少頃,一个矫捷的身影跃入别庄,推开了主卧的门。
“大人,您猜对了,陆行亦那狗,竟然真把您的孩子说成是他的!”
高岩摘了黑色面罩,劈头盖脸就骂陆行亦无耻。
这么喜欢喜当爹,那他后宫的娘娘最好都能让他喜当爹,当个够。
要不是今天陆行亦出行带了太多大内高手,高岩真想找个机会直接把他弄死。
顾长凌没高岩那么冲动,给他倒了一杯茶,“先喝点茶吧。”
高岩哪里还有心思喝茶,气哼哼道:“您不生气吗?”
顾长凌抬眸,“你越生气,他的目的就会更顺利的达到。”
陆行亦是喜欢喜当爹吗?是真的想透过孩子拉近薇薇和他的关系吗?
不,他只是想引自己出来罢了。
薇薇现在忘了自己,那就再也不能成为陆行亦威胁自己的筹码,所以他把靶心再次对准了孩子。
他一方面想利用薇薇的失忆,透过孩子与她拉近距离。
一方面放出孩子的消息,吸引他前来。
陆行亦很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肯定会多疑查证孩子是否是自己的,所以故意找个大夫谎报孩子月份。
若是他信了大夫的话,应该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妻子不仅被背叛,还与别人苟合,是个男人怕是都忍不住。
但凡他冲动的找薇薇报仇,陆行亦便可以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而且要是他不明所以伤了他们的孩子,那么日后万一薇薇记起,都会是两人的痛。
若是他不信大夫的话,觉得孩子是自己的,那也是上了他的计,从此陆行亦又多了一个筹码辖制自己。
当利用已经成习惯,陆行亦优先考虑的永远是利益。
即便是失忆的薇薇,也不能打消他利用的念头。
高岩不笨,大致猜出了陆行亦别有目的,只是没想到他心思如此深。
他不甘,“郡主现在记不得您,万一真信了他的话,与他亲近起来,如何是好?”
顾长凌直觉不会。
薇薇不记得自己,但也记不得陆行亦,她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陆行亦。
可也只是一种直觉,如今他不在身边,万一她真傻乎乎信了……
顾长凌不太淡定了,“叶姑娘混进皇宫没有?”
高岩道:“今日下午传来消息,叶姑娘在沈姑娘的帮助下,易容成宫女,顺利混进去了。”
“祁王殿下那边呢,有无消息?”
高岩摇头,“暂时还没,有可能祁王那边不是很顺利。”
那就是还要等。
顾长凌素来是个耐心极佳的人,等待为蛰伏,只为一击毙命,他一向忍得住。
但是现在,等待对他真的是一种煎熬。
或者来说,从在乌杨县和薇薇分开时,从遇到土明和叶梦娆时,每一天都变得煎熬。
他的薇薇,背负了太多不该背负的……
叶梦娆曾说:“你只知瀑布旁是她刺了你一刀,你可知她心口上被刺了千万刀,她恨自己的双手,恨自己被操控,恨不能替你去死……”
“你不知道在你坠落深潭后,她怎么熬过来的,你不知道她每天哭着醒来的样子,你也不知道她除了要承受你的恨意,还要承受被陆行亦背叛的痛。”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顾长凌,你但凡有点心,但凡真的爱过她,你都不应该在枫林湾对薇薇说那种话,你知不知道这是把她往死里逼!”
叶梦娆说了很多,多到他承受不住,痛到几欲窒息而亡。
在枫林湾,其实她的解释他听到了,她冲过来为自己做人质,他也看到了。
只是他当时真的不敢再信。
他们之间太多误会没有解释,就又加了一层,他怕又是一场陷阱,不敢再赌。
而且也无能为力……
那种情况下,只要他表现的再眷恋一分,薇薇就会成为他的软肋,一直被利用被伤害。
他带不走她,只能暂时狠心的推开她。
所以才故意挑破她的袖口,露出匕首,做出悲痛欲绝,与她决裂的样子给众人看。
他走时特意问起孩子,若薇薇真的是陆行亦的人,那种被胁迫的情况下,肯定会选择说成自己的,以求保命。
她怕死,没有人比他清楚薇薇有多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