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案件的进展十分缓慢,像玻璃球上栓弹珠一样难缠。
肖莱还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对手。
每天他在监控里看着薄司寒一如既往的嚣张,悠哉游哉的把警察玩弄于股掌之间。
气的虎眉倒竖。
“你们警方是怎么办案的?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相似的人,你就能保证开枪的是我?或者说……有谁亲眼看到了吗?”
“我当时就是在泰国旅游啊……旅游还有什么好说的,看看人妖表演,晚上和漂亮的小姑娘共度良宵。你说那个警察的死亡?我又不认识他,他什么时候死的,死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我的行程单你们不是都查到了吗?应该跟我所说的完全一致吧?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要关着我?”
“我真想知道是哪个蠢蛋上司给你签署的搜查令,要是判错案,冤枉了好人,我看他不仅乌纱帽不保。”
他指了指太阳穴,身体往后一仰,唇一点点往上。
温文无害地笑了笑。
他的狡猾和优雅仿佛是阴阳两极,相互排斥却又相互依赖。
让人恨的想藐视一切法律的公正,直接掐死他。
此时肖莱负手站在审讯室外,透过特制玻璃窗看着里面的情况。
又一批警察询问无果,瞧着脸上神色,已是十分的疲惫。
绕来绕去,没把薄司寒绕晕,反倒把自己绕的头晕脑胀。
薄司寒却漫不经心的轻嗤一声,露出“如此不堪一击”嘲讽神色。
这原是很简单的事。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薄司寒早就明白自己很有可能
因而每一次危险的行动,他都会做好一套应对措施,确保万无一失。
这套措施能保证警察无论怎么查,都找不到他不在场的证据,而薄司寒超群的记忆力,把真实发生的事和虚假编造的故事,形成了两套记忆系统。
就像照相机记忆一样,深深的烙在脑海里。
警察是算计不过他的。
为了这一天,他花了七年时间来反复演习。
再一次审讯无果,两个年轻警察从审讯室里出来,与肖莱对视上一眼,摇了摇头。
原本不想这么早就进去会他,这种时候本来就是正压邪邪胜正的龙虎之争,气势上先低了一头,便失了先天优势。
但肖莱还是忍不住亲自出马。
门再度关上,借着那几分钟换班时间,正站靠着墙壁好不容易可以小憩一会儿的薄司寒,双唇紧抿。
紧闭的眼眸沉沉的撑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鬼魅般猩红。
“薄司寒!”肖莱拉住他的衣领,把人连着脖子拉回到警察的审讯座椅上。
两个男人一高一低,眼神咄咄逼人的对视。
片刻后,肖莱怒极反笑,直接放了波狠料。
“陈吉都已经招供了。”
空气有一分钟的凝滞。
肖莱带着胜券在握的表情,扬了扬眉毛。
松了手指,薄司寒的衣领从他指尖跑掉,他稳如泰山的坐回到座椅上。
然后沉默。
可向来都是他薄司寒诈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诈他。
浅浅的弯了弯嘴角。
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神色。
“陈吉是谁?”
肖莱早就料到他不会认,强压着怒火,也不跟他拐弯子,将头朝前倾。
“陈吉……陈吉你不认识,陈继你总知道是谁吧,是你的司机,在16年到17年,帮你开了一整年的车。陈吉才是他的本名。”
这个陈吉就是当初苏杰救助的那个落魄的朋友。
当初陈吉为了报答苏杰的救助之恩,自愿帮苏杰潜入寰宇做线人。
苏杰利用自己警察的资源,帮陈吉做了一个假身份,然后陈吉一路蒙混过关到了薄司寒身边做司机。
本来做警察线人这事非同小可,需要警察和线人之间有高度的默契与信任。
苏杰与陈吉之间是一种生死之交的关系,陈吉明知危险,也愿意帮苏杰舍身以赴。
但是,陈吉成为薄司寒的司机没多久,薄司寒在细微观察中,发现了陈吉一些瘾君子的小动作。
比如频繁搓揉鼻子的小动作。
比如看到别人抽烟,他会做出眯起眼睛深吸一口,然后战栗到浑身发麻的轻颤。
但陈吉本身对香烟敬而远之,便让疑心病极重的薄司寒对他的简历产生了怀疑——毕竟简历上他的生平与职业经历简单又枯燥,一个普通的又可怜巴巴的上班族。
于是薄司寒就找人去试他。
让同样是瘾君子的人诱惑他。
陈吉果然上当,看着别人吸的陈吉就像一个饥肠辘辘的恶汉,肌肉记忆都会让他重新投入毒品的怀抱。
陈吉重新复吸,毒瘾上了头,手头那点钱根本不够花,他又不敢告诉苏杰他又开始吸毒了。
钱花光后,走投无路,毒瘾发作时薄司寒就拿钱砸这个瘾君子的脸。
他每吐露出一个苏警察的秘密,就有十万块现金砸到脸上。
最后,把脸都给他砸肿了。
这是薄司寒一贯的手段。
找到对方的弱点,引诱他(她)走向灭亡,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障碍就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当然在他眼里,这世上不存在没有欲望的人。
因为是人,人性使然,只要有欲望,他就会有弱点。
薄司寒见过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大多数都受利益所驱使,至今没有攻不破的人。
但苏杰……的确是个例外。
就连妻女的照片扔到他脸上,威胁他。
为了心中的正义,他也没有屈服过。
……也许,他遇到的每一个警察,都是这样一个例外……
为了某些根本没有意义的东西,宁愿付出生命的代价。
薄司寒定了定神。
他并不上肖莱激将法的当。
苏杰死后,原本他是可以用各种不沾身的手段,把陈吉也送到地底下去给苏杰赔罪。
可是那个警察自己都染上了毒瘾,生不如死。
在临死的最后一刻,都在为陈吉求情。
因为他认为,陈吉本性不坏。
他只是被生活一步一步推上了这一条不归路,不管情况有多糟糕,他都相信陈吉还有回头路。
可笑的是,被强制注射了三天海洛因的苏杰,却像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他并不相信自己还有回头路。
哪怕薄司寒告诉他,他有办法搞到可以戒除毒瘾的药,只要他乖乖听话,告诉他们隐藏在他们身边还有哪些人是卧底。
他是可以帮他的。
甚至可以帮助他加官进爵。
可是,苏杰一心只求薄司寒给自己一个痛快……
苏杰死后。
薄司寒把陈吉弄成假死,并送去了国外,从此改名换姓换了身份。他要陈吉保证,只要他管好自己的嘴,一辈子都不要回国,那么陈吉的母亲就不会有任何生命之危。
薄司寒还会赡养她到颐养天年。
然而,记忆那么好的薄司寒竟然忘记了关注陈母的近况。
他以为一切如常,只是肖莱手头有些零碎的线索,在诈他。
却不知陈母不久前刚好去世。
而陈吉也趁着回家帮母亲处理后事,在国内暂时停留。
再然后,走在路上的陈吉因为见到警察露出鬼祟行迹,被警察询问。
各种身份造假,牛头对不上马嘴,一路抽丝剥茧的查下去,才查到苏杰的死跟薄司寒有关系。
只是陈吉也说不准,苏杰死亡的整个过程。
陈吉只是告诉警察,是自己为了让苏杰上钩。
起先是根据薄司寒的说法,卖了几个小线索给他,解救了一批被拐卖的女孩儿。
让苏杰立了些功,对他更加信任无比。
然后陈吉单独把苏杰骗到了泰国。
最后在泰国,寰宇的薄二公子跟苏杰发生了争执,然后薄司寒杀死了苏杰,开了很多枪。
陈吉说,他是亲眼看到薄二公子对这苏杰开了许多枪。
反正都已经被警察抓到,这时候他倒愿意向警方吐露真相,配合警方工作。
陈吉说:“我这辈子是欠够了苏杰,那样一个好人,怎么也不该那么凄惨的死去。这些年我虽然拿着姓薄的钱过的风光,但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啊,要是不能帮苏杰昭雪,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更巧合的是,刚抓到陈吉不久,肖莱那里就收到了薄司寒射杀苏杰的视频。
匿名人留言:一个知道真相但想帮助朋友的好心人。
然而,这些警察掌握的一手消息,薄司寒全然不觉。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
七年都没有任何风声,不可能在这一刻突然决堤。
他这一遭滑铁卢,成也自负。
败也自负。
又或许这遭滑铁卢是他自己飞蛾扑火。
一切如他所说,人有了弱点,才会输。
当他有了软肋,所有手腕都在变得软弱,他的敏锐力也在降低。
他的心也变得不再那么狠决。
才会露出那么多的破绽,被人掐了七寸。
肖莱透漏出陈吉的冰山一角,只是想杀杀薄司寒的锐气,毕竟杀了警察还那么理直气壮说自己没犯法的人,实在可恨!
不过,薄司寒这人心态实在是太好。
哪怕听到陈吉的名字,也只有一瞬间的目光凝滞,几秒后,就一如往常,还很会跟他装,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肖莱也有办法治他。
“你知道吗?每次的审讯过程,我都给语鹿看了。”
薄司寒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破绽,眼眸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温柔的底色。
他顿了顿道:“第一,语鹿作为犯罪嫌疑人的妻子与被害人的女儿,她不会经手这个案件,而你作为一个执法工作人员,也无权将审讯内容拿给不在权限范围内的人知晓。”
“第二……”他嗫嚅了一下:“她有她自己的判断。”
“你还挺懂法律。”肖莱讽刺的轻笑。
薄司寒撇了撇嘴,也笑:“我要是不懂法律,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肖莱气势不改:“那可能你懂的法律,也只够你活到现在了。”
说完,肖莱转身离去。
肖莱走出门,几个年轻的徒弟紧随其后。
其中一个发问:“目前有人证有物证,为什么不能对薄司寒直接起诉?直接判刑肯定是死刑。”
肖莱停住脚步,转身,脸上表情有些严肃。
“所以我经常叫你们,凡事多想几个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直接对薄司寒进行起诉?
第一,因为陈吉有吸毒史,吸毒史还挺长,一个瘾君子的证词是很难被法官所信服,薄司寒有一整个精英律师团队,要在陈吉身上做文章,简直轻而易举。
第二,视频的确肯定那就是薄司寒本人,就连他自己也说,人有相似。即便是视频拍下了他整张脸,那也只能作为一个参考证据,薄司寒还有其他实打实的不在场证明,哪怕隔了这么多年他的不在场证明的链条如此清晰明了到刻意,但证据就是证据,不允许任何人的主观思维去改变。
肖莱说完这些,冷淡的目光扫射在徒弟们的脸上。
“这就是为什么!这也是我们作为警察最应该去做的事,那就是还原事实的真相,把公道还给每一个含冤受屈的人。”
徒弟们受到师父提振信心的感染,脸上一扫多日查案的疲惫。
肖莱再度转身,向前走去……在办公走廊略暗的白色的灯光下,他的影子交织出一种神奇的现象——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为什么不能直接对薄司寒进行起诉……
最重要的是,肖莱终于等到了一个立大功的机会。
如果顺着薄司寒这条线,顺藤摸瓜把寰宇跟格林塞,跟寓坤之间的黑暗交易拉扯到台面来。
肖莱的晋升,就会以坐火箭的速度,直接到顶。
第314章 一鲸落而万物生
薄司寒被捕的第五天,北城首富残忍杀害警察视频突然被境外视频网站。
然后又被网友转回了国内。
霎时间,消息就像病毒感染一样,在网络上铺开。
寰宇和天晟的公关团队迅速反应,在半小时之内就把消息的复制给拦截下来,所有有关这则视频的新闻都在网上“无法查看”。
但如此果断迅速的动作,依旧没能保证万无失一。
薄司寒杀人的事,还是窸窸窣窣的在各种途径流传着。
无论是寰宇还是天晟,内部都已经乱成了一团。
除了公关团队和几个高层,集团的内部员工都开始质疑新闻的真实性。
“喂,你们有没有听说网上在传,大老板杀了警察?难怪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来公司,该不会已经被警察请去喝茶了吧?”
“不是吧?我听说大老板和老板娘复婚,这次出去这么久是去度蜜月去了。”
各种猜测在两个集团内部小声流传。
而大老板毫无征兆的出事,最苦的人是执行总裁陆明。
对内要稳定军心,对外要虚张声势。
陆明的头发在几天之内就肉眼可见的白了一大片。
关键是,陆明是看到了视频,但他不能确定大老板被留置的真实性。
整个集团内部离大老板最近,整天围着大老板转的关键人物周然,却突然消失不见。
——打电话也找不到人,找到家里去,邻居却说他前两天带着老婆孩子回娘家了。
但是联系到孟颖艺老家那边,却被告知周然和孟颖艺根本没有回来过……
其实,陆明一点都不关心老板是不是真的杀了人。
他担心的是,如果薄司寒真的杀了警察,被法律判了刑,对集团造成的影响……一定是不可挽回的……
当初哥们几个抛弃掉高丰厚禄跟他出来单干,九死一生的事,一心就只有一个目的,为了能让家人过上衣食无忧舒舒服服的好日子。
好不容易一切尘埃落地,走上正轨……这才过几年舒坦日子……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陆明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跳。
唉……头疼……
真的头疼……
薄司寒的事东窗事发后,语鹿压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后悔,去痛苦。
为了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为了让自己戒掉情绪。
她拿到薄司寒杀害苏杰的视频拷贝下来,将自己反锁在家里,将视频反反复复看了一百多次。
每当痛苦绝望到不行,她就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失声尖叫。
如此反复。
直到眼睛再也流不出可悲的东西,内心也麻木到不再有任何起伏。
她知道她可以了,可以沉下心去做该做的事。
起身拉开窗帘,让清晨的第一缕阳谷铺开在自己脸上,她闭上眼睛,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对未来的一切也不可预知,但她很清楚,她现在必须保护好身边最重要的人。
接下来,语鹿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把小宴和岳静宁送到国外去。
这件事还需要请温知知出面帮忙。
“不管这件事接下来如何发展,我都不想让他们两个人知道,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办法,等一切风平浪静以后我再把他们接回来。”
温知知兴然同意。
她也觉得现在让无辜的小宴和岳阿姨远离是非之地,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并且答应语鹿,自己会跟着他们一起去国外照顾他们,直到这边一切结束再回来。
其实,薄司寒出事后,薄家的人也在积极奔走。
整个薄家现在能撑得起的人只剩下薄司泽。
薄司泽每天早出晚归,脚都不落地的四处打听走关系。
但政府那边一些大人物也早就收到了新闻,害怕薄氏这个大篓子越捅越大,最后牵连到自己,纷纷疏远薄司泽。
甚至为了避嫌,连他手头的一切重要工作都被移交给了别人。
原本温知知很担心薄司泽的心情会受到因为二哥牵连的影响,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没曾想,薄司泽看得很开。
“我工作无所谓,你知道我这个人,粗也粗得,细也细得,实在不行去中东地区开个中餐馆,也能过一辈子,倒不一定非得执着着外交官这份工作。”
他顿了顿,愁眉不展,然后跟温知知说了些掏心窝的话。
“二哥的事不是二哥一个人的事,是我们整个薄家的事。你别看着薄家现在风光无限,还是有名的慈善家,其实我们薄家发家根本不干净。爷爷最风光那会儿黑白两道都是他的人,但你不能片面的说爷爷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有那个时代的局限性,全世界经济都在飞速发展,遍地都是金子低头就能捡,你要是心不狠,仅守着那点儿道德操守,就只能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你的子子孙孙也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
“当然,后来司法体制健全,政府也四处敲打抓的紧,寰宇转型开始做正当生意,但有些东西你做了就是做了,脱层皮也洗不干净,你以为警方是现在才盯上二哥吗?官方手里早有厚厚一本寰宇罄竹难书的账本,只是找一个合适的契机算总账,一网打尽罢了,警方也不过是官方的打手,听指挥。”
“所以爷爷年纪大了以后,估计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就把那些脏事儿丢给二哥去处理,他的初衷应该是希望二哥能够平衡着白与黑的界限,渐渐地把寰宇那些上不的台面的生意给甩掉,把寰宇推回正道。”
“而且这个事,爷爷不能交给大哥,因为爷爷知道大哥心不仅软,手段更不够硬,要治黑,只能比它更黑。唉……”薄司泽突然叹了口气:“我相信,二哥杀那个警察,多半是为了保护薄家。其实,我们家换谁来接这个事,最后爆雷都是爆在谁的手头。”
薄司泽说到哪儿算哪儿了。
在他认为,警方突然对薄司寒发难,固然有薄司寒自己作死的因素在里头。
但这回瞧着政府层面对薄家又是那样的态度,可见官方早就看薄家不爽,准备顺势而为另捧山头。
温知知一个唱戏的,也不太懂政治跟生意场上的蝇营狗苟。
她只是叹气:“二哥杀了人就是不对,也不怪旁人捉他小辫子。可是我心里慌得很,你说官方找到二哥这个突破口,把薄家给击垮对他有什么好处?”
“一鲸落而万物生,寰宇和天晟现在太大了,是一个庞然巨物的存在,继续任由其发展下去官方也会忌惮,要是把它拆开了,不仅能喂饱其他小企业,也能消灭官方一个心腹大患。”
“那……”
“想要保住薄家,最好的方式就是二哥把所有的罪都认定为自己的个人行为,把所有的都自己揽了。”
温知知心里咯噔一声,她摇了摇头:“那对二嫂和小宴来说,太残忍了。”
薄司泽说到这里,手指撑眉,也很无奈的口吻。
“其实我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你说二哥人杀都杀了,干嘛又去动别人家女儿。动了人家女儿就算了,还搞出这么多事……有时候我都觉得他脑子像短路了一样……”
温知知道:“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不管怎么说,二哥就算是为了薄家,杀人这个事,他有罪,只是可怜了小宴,他才那么点大,又早熟,以后要是知道了真相该怎么办?”
“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能保二哥就尽量保他,保不了,就只能壮士断腕了,我不能让你跟孩子们受到牵连。”
薄司泽轻声道:“还有那个一直跟他的周然,现在人已经找不到了,我觉得他很有些问题,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目前也不清楚。”
他目光一顿,看了一眼温知知,唇角笑意轻淡:“二嫂那里就交给你了,正好你也带着孩子们到国外去避避,这一回我预感很不好,如果事情非得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你们就不要再回来了。”
温知知瞳眸微凝,定定看着他两秒,眼眶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而后移开眼不看他,脸部线条绷得紧紧。
薄司泽上前一步搂抱住她,手指从颈窝,摩挲着脊梁,一路缓慢向下,直到腰窝。
他嗯了一声:“我知道你心里在骂人,想骂就骂出声吧。”
气氛微妙寂静。
温知知薄唇微启,轻骂出声:“混蛋。”
另一头,处理完岳静宁和小宴的事,语鹿不得不开始面对薄司寒的问题。
这是她这几天根本就不敢去深想的事。
即便肖莱不让她知道太多办案细节,但语鹿的小师妹却私底下把目前掌握的情况全都通风报信给她。
“目前掌握的证据是薄司寒涉嫌杀人、走私贩卖军火,并且注资了格林塞集团的人口贩卖产业。”
“肖队的想法是想钓大鱼,把薄氏和格林塞一网打尽。正在联系国际刑警联手组织这场跨国大案,我看过那些资料,您丈夫如果判刑的话,一定是死刑。”
语鹿:“……”
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知道薄司寒既然做了什么事,就该付出同样的代价。
但每次有人在她耳边跟她提死刑两个字时,她的心跳还是会难以克制的跳乱一拍。
“师姐,有些情况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什么?”
“对于您丈夫做这些,您都不知情对吗?”
语鹿沉默了一下。
她之前只知道寰宇有些账目是很可疑的,现在线索链条全部连起来了,她想装不知道也不行。
“如果警方需要我作为证人提供证词,我会配合工作,如实告知我所知道的。”
她没有解释太多,按照流程,她也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传唤。
该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她心里有数。
结束电话前,小师妹告诉语鹿:“师姐,有什么新情况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不过师父这一回对大家的保密工作要求特别高,你可千万别把我卖了。”
“我知道的。”
挂断电话后,语鹿有一种信息量太大,需要狠狠消化的疲惫感。
睡一觉起来后,已经是傍晚。
冰箱里已经没有了东西,仅剩的食材也有些发霉。她清空了冰箱,倒掉了垃圾,准备到附近超市买点东西。
刚到楼下,就看到何子帆靠着车身,叠着长腿在抽烟。
一看到她露面,烟蒂落地,他用鞋底碾灭,朝她笑笑。
语鹿理也不理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何子帆在她楼下等了她两天。
语鹿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总之薄司寒被警方带走没多久,何子帆就给她打了电话问她的情况。
语鹿很诧异:“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何子帆直接戳穿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却没有告诉她,视频都是我让人放出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网上都传遍了。”他缓慢的说。
何子帆打着关心她的旗号,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不该由你独自承受一切,那个人真是被枪毙十次都不够解恨的……”
没等他发表完心中感慨。
语鹿直接掐断了电话。
不是因为被何子帆戳中心事,他好像以为她不明白他此时打电话来的用意。
但何子帆却误以为语鹿是过于伤心,根本不想被别人窥探到内心的伤痛。
这时候,正是语鹿需要人关心,需要人依靠的时刻。
打电话打不通,又追到了她家楼下。
每天都没有走,太晚了就干脆在车子里睡上一觉,而语鹿只要站在阳台上,就能一眼看到他。
她没想到,现在何子帆也学会这些套路和伎俩了。
她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有时候她真的很希望何子帆离开以后就一直待在国外,而她对他的所有回忆都会定格在无言的结局那一瞬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每看到他,都像在看陌生人。
而他每一个自以为是的举动,都会在以往美好的回忆上减分。
语鹿下楼去买东西跟何子帆撞见后,何子帆便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也不说话。进了超市,何子帆便主动抢过篮子,帮忙拎东西。语鹿看他一眼,知道跟他争也没用,迅速捡了一些吃的东西,扔进购物篮里,去结账柜台结账。
何子帆掏出张黑卡,抢着刷了单。
两人沿着超市出口走出去,何子帆拉开塑料袋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声线缓缓:“这些都没什么营养,你这样不行的,必须去吃点热的东西。”
她再度拒绝,却还是被他拉住了手,挣不开。何子帆一只手拎着塑料袋,另一只手牵着语鹿的手,有些小孩子的神气。
“就在对面,辛拉面,我不是想烦你,我保证吃碗面就送你回家。可能你觉得无所谓,但是你这样下去,我很担心。”
绿灯亮起,何子帆拉着语鹿穿过了斑马线。
两人手心紧贴在一起的时候,何子帆缓缓的楞了一下,一种久违的感觉从心底里升起。原本很浮躁的心境,顿时也变得平静下来。
日式料理的小店,主营就是拉面,也会有提灯,烧鸟,盐烤青花鱼等。
语鹿扫了一眼墙上用毛笔写的菜单,最后选了一碗看上去算清爽的牛肉面。
她转身找了个空桌坐下。
何子帆留在原地结账,抬眼看了眼墙上的菜单,手指在空气中一滑,点到的那些他全都要。
东西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他跟着坐到了她对面。
这几天下来,到这一刻,何子帆总算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一口热腾腾的面汤下去,语鹿白的透明的皮肤憋出淡淡的红晕,鼻尖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隔着面汤滚滚扬起的热气,何子帆看着语鹿的脸庞。
突然想到了那个总是甜甜的叫自己哥的女孩子。
喉咙里好像哽着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
“来,吃点这个,多吃点。”他抬起手臂,拿起公筷,给她夹菜。
把最好的部分,最细嫩的肉,全都夹到她的面汤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