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里的确是有一个人在等他,但那个人已经不是不是他的太太,而是他爷爷的妻子。
所以他不喜欢下班就回家,为了不见到阮生玉,他总是工作到很晚。
倘若实在无事可做,他就到LA Beato买醉。
语鹿下到酒店一层。
真是凑巧。
一眼就看到薄司寒的车开过来,那男人眼睛尖的很,一眼就看到了她,车还没停稳,他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长身而立,更难得看见他穿的衣服不是黑色,而是一身浅灰,更显整个人温润挺拔,跟薄司礼气质很像。
还没靠近语鹿,就先让她感受到了一股压迫力。
然而,那人刚一站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拽到怀中,紧紧的搂抱住,抱得那样紧,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薄司寒闷着嗓子问。
他说的是后来他给她拨打了十几个电话,发了十几条微信,她都没有回。
那时候语鹿正在跟薄司礼谈判,手机调成震动,也没办法回。
语鹿淡淡的说:“就算不回你消息接你电话,你不一样能找到我在哪儿吗?”
薄司寒一时语塞。
他刚才还跟叶珊在一起参加一个酒会,一开始没有看定位器并不知道苏语鹿去了斯洛阿拉莫斯花园酒店。
直到后来第二次给她打电话她没接,他开了定位器,才知道她去了哪里。
斯洛阿拉莫斯花园酒店,薄司寒一看到这个名字。
愣是觉得心慌慌。
这段时间两人一直在冷战,他知道她一直在生气,却有自信,哄好她只是时间问题。
可语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去斯洛阿拉莫斯?
薄司寒心里没底,还有点害怕,还有点不安……他还没有把苏语鹿跟薄司礼两人联系到一起,只是担心傻姑娘一时想不开,要做傻事。
“你来这里做什么?”薄司寒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没移动半分。
语鹿看了他一眼:“一周年纪念日,故地重游罢了。”
她故意这么说,心里像被碾碎了一样。
都不知道是在气他,还是在气自己。
不应该回到这个地方来,更不应该在这个地方跟薄司寒遇到。在这里遇到他灵魂都像是被掏空一样,眼眶止不住地湿润。
薄司寒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他不喜欢回忆过往,也不喜欢苏语鹿提这些。
提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有什么用?除了能让自己心里不舒服,还能改变什么?
薄司寒皱了下眉,侧过身,穿堂风很猛,吹到脸上能让人心绪平静。
他脱下外套,披到语鹿肩上。
语鹿很激烈的拒绝:“我不要。”
他皱着眉头听着她的反抗,浑身笼罩起一层低气压。连劝都不劝了,硬把衣服裹到她身上。
直接弯腰横抱起扔进车里。
“开车。”
两人刚上车,周然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很机敏的就只是开车,一声不吭。
苏语鹿明显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摇了摇车门把,车上了安全锁,根本打不开。
她把薄司寒的衣服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扔到他脸上。
“你还记得一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吗?”
薄司寒神情恹恹的:“当然记得。”
她情绪失控的很突然,既无奈又心酸:“那时我还那么小,你怎么……你怎么……下得去手?”
薄司寒没有说话。
躁郁,烦闷,种种愫结没有一个发泄的出口。
“当时你小,但我并不小。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现在也没后悔过。”
薄司寒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语鹿的脸庞,平时满是戾气和冷酷的眼睛难得的有几分温柔:“我知道你悔怨,可你还有什么办法?这一整年你还不是在我身边。苏语鹿,事已至此,你别折磨你自己了。没用的。”
语鹿错愕,心潮汹涌,不多时,眼睛通红,泪珠无声滑落。
只差没有哭出声。
薄司寒没等她说话,把她揣进捂热的胸口,本能地想碰她,想让她依靠着自己,不要再抗拒,不要再抵抗了。
语鹿腰肢颤颤地绷着,不愿意靠过来,一味与他抵抗。
薄司寒笨拙的掐住她的肩膀,怕她不肯顺从,又怕她不靠过来。
低头强势吻去她的泪珠,嘴唇也亲了,可苏语鹿依旧那么固执,哭的越发厉害,把讨厌他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尝到她的泪水是苦涩的,像流不尽似的。
薄司寒很挫败,最后一句话也闷闷的。
“你别恨你自己……都是我不好。”
没有邀请到薄司礼,肖露像是拽住了语鹿的小尾巴,幸灾乐祸的上纲上线。
她冷冷一笑,拉长尾音道:“你不是很行吗?你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能请到薄先生吗?苏语鹿,我早就说你别自以为是,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别总以自我为中心。”
语鹿自然当什么也没听到。
到了活动前一天晚上,肖露给她安排了最粗最重的活儿——去搬观众席的凳子,要保证五百多根凳子横竖都是一条线上。
这场活动安排在室外操场上。
原本是可以交给外包的广告传媒公司去做的,肖露非得折磨人,并且不给苏语鹿派人手,就让她一个人负责这个事。
理由是:“所有的坐席位次表都是苏语鹿做的,她最清楚入场人员,当然该她负责。”
“我cnm的肖露,心肠如此歹毒小心生不出孩子。”覃欢张口大骂。
“你少说话,多干事!”方婷假装踹她一脚,然后继续帮忙搬凳子。
还有语鹿还有五个给力的室友,不然忙到天亮都忙不完。
一群人打打闹闹的,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六个女生才把凳子搬完。
看着绿色草坪上横竖整齐的一排排白线,虽然累,却也成就感满满。
十点半的时候,陪领导们忙完接待的肖露耀武扬威的带着几个跟班,出现在操场,来检查苏语鹿的工作完成的怎么样。
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指指点点了一通毛病。
又叫苏语鹿今晚上必须守在这里,看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万一看到要下雨就要先铺塑料布,要是明天嘉宾的坐席是湿的,唯苏语鹿是问。
苏语鹿那几个室友率先受不了了,仗势欺人也要有个度!
“什么?那你难道是要我们语鹿一晚上守在操场上?要铺塑料布现在就可以铺,干嘛非得等到下雨?”
“就是,肖露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欺人太甚。”
“凭什么出了事就是语鹿责任,喂喂,你这个当会长倒真是会把自己摘出去,有功你领有锅别人背是吧?”
肖露双手抱臂,嘴角笑意更冷:“怎么了?我是在安排苏语鹿的工作,关你这些非学生会的人什么事儿?人家苏语鹿都没说话呢,轮得到你替她出头?”
“我tm就要看看你这官有多大?这么能摆谱?信不信我把你狗嘴里这些话录下来放到网上去?”
覃欢冲动,要不是其他几个姐妹连忙把她抱住,她早冲上去扯肖露头发把她按在地上揍了。
可就在这边六个女生想息事宁人的时候。
肖露眼疾手快的拧开一瓶矿泉水,朝覃欢脸上泼去。
覃欢被水泼的楞了一下,水顺着头发往下流,肖露看着她一脸狼狈的样子,带着身边的几个跟班张狂大笑。
“哎呀对不起,本来想喝水的,脚下没站稳就泼了出去,你没事儿吧?”
肖露笑的牙龈都露出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覃欢怒气腾腾抬起头,眼神如刀,那神色似是要将肖露杀死才甘心。
语鹿满腔怒火,明明她不想惹事,是肖露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
“肖露,你会因为你今天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肖露轻蔑一笑:“苏语鹿,你以为是在演电视剧啊?放狠话谁不会?你要我付出代价?那行,我就等着你给我颜色看?”
肖露说完,又黑着脸命令苏语鹿今晚上必须守操场,说完就先回宿舍睡觉去了。
等肖露走后,方婷等人拿着纸巾帮覃欢擦着脸上身上的水。
覃欢拉了拉语鹿的手:“走,咱们也回去睡觉。”
方婷害怕语鹿责任心太强,会把肖露那些威胁放在心上,也劝她。
“要是下雨了就下雨了,要是半夜有人把凳子弄乱了就弄乱了,你是个人不是个机器,哪有一直工作不休息的?她给了你钱吗?这件事真搞砸了又怎么样,还能把你开除校籍,别听她的,跟我们回去休息。”
语鹿想了想:“我不是怕她,只是这件事一直都是我在负责,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不想中途出什么差错,半途而废。”
众人见她还是这么坚持己见,劝都劝不动,差点被气死。
语鹿淡然道:“就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干这种傻事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就在凳子上躺会儿。”
可是覃欢等人一合计,直接拍板留在这里陪她一起睡凳子。
语鹿惊愕不已,连忙说不用的。
覃欢便说:“我们现在先把塑料布铺上,就在这里睡,等天差不多亮了就把塑料布扯掉,总之让肖露逮不到话说。你一个人守这里也没用,虽说学校安保做的不错,但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也危险。”
“对啊,鹿鹿,我们姐妹一体不分家。就是突然下雨,你一个人铺塑料布,500多个座位呢?你怎么做的完,还真不睡觉啦?”
语鹿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帮肝胆相照的好姐妹,也只能接受她们的倾囊相助了。
大概花了一个多钟头,大家才把500多跟凳子的塑料布铺好。
陶叶子先回寝室里去抱来一个帐篷和三个睡袋,六个女生就挤在一个帐篷里,把睡袋打开垫在地上,一边聊天一边看星星。
把原本枯燥的任务,变成了一场操场女生之夜。
有了朋友的陪伴,一切都非常完美。
却不知是什么契机下,苏语鹿突然想到要给何子帆打电话——其实他们俩一天至少通一个电话,分享彼此的生活和对生活的一切看法,明明是一个习惯性的举动,那天在拨电话过去的瞬间,心头却隐约有种不安的的预兆。
语鹿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没有告诉何子帆自己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
事实证明,何子帆也并没有告诉她所有的事。
电话第一次打过去,何子帆没有接通。
他应该是在洗澡……她挂断电话,十分钟以后又再拨了过去。
这一次电话接了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找谁?”
语鹿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从头皮开始发麻,她第一反应是接错线。
她立马想挂断电话:“对不起,我打错了。”
手机离开耳朵时,还是听到出音孔一个极小极细的声音:“苏语鹿?是苏语鹿吗?你是不是找何子帆?何子帆在洗澡。”
一种陌生的感觉迅速席卷了苏语鹿的心跳。
好像被活生生的暂停掉了呼吸,但还没感觉到窒息,是慢慢的,慢慢的,被窒息的感觉灌满。
一切都变的不同了,头顶上的天空也变的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天空,眼前的同伴表情也在自己眼底扭曲。
“你是谁?”
在对方说第二句话时,语鹿已经听出了是谁的声音。
只是不愿意相信。
不相信何子帆怎么可能跟许轻轻有交集。
人有相似,音有相同,大概……大概就是……应该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可是……
“苏语鹿,你是我认识那个苏语鹿吗?我是许轻轻,你找何子帆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
可是,老天爷没有给语鹿任何幻想,还没等语鹿自己安慰好自己,许轻轻自报家门。
语鹿脸上瞬间露出被捅了一刀的表情,眼神里是填不满的空洞,像在做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不是生气,也不是伤心。
伤心是掩盖在恐惧之下的,她现在面对的却是巨大的恐惧。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是何子帆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她。
他知道了。
他一定会知道的,许轻轻一定会告诉他,告诉他苏语鹿被人强暴的事?
她脑子乱成一锅粥,各种不好的念头按都按不住的冒出来。
他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她?许轻轻都是怎么跟他说的?会不会重复一遍警察局那套说辞?
他为什么没来跟自己确认?如果他来问自己,她一定会告诉他……许轻轻说的都不是真的,她没有选择,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当语鹿想到薄司寒,想到他英俊的轮廓,冷硬的掠夺,想到两人的肌肤之亲,想到她在他身边讨好他,归属于他,在他身下呻吟的画面……想到她服用过药后,求着他对自己索取……
语鹿天旋地转,她快疯了快崩溃掉了。
不行,解释不通的!解释不通的!
一个被强奸的人投入了强奸犯的怀抱,做了他长达一年的地下情人,跟他做尽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
还是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何子帆一定会问她,为什么这么久,她都一直瞒着他。她怎么可以睡在别的男人身边,嘴巴里还说着喜欢他?
语鹿水汪汪的大眼睛溢满了泪花,她根本就不敢再碰手机,许轻轻的声音变成了刀子剐在她的心上。
她立马把手机关机,像躲避什么似的,把手机丢在衣服堆上。
其他几个女孩正在聊天,恍然看到苏语鹿扔手机,好心问一句,怎么啦,又跟小男友吵架啦?
语鹿看着她们,闪烁朦胧之中好像已经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然后用力的闭上眼睛,她多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明天天一亮,噩梦就结束了。
那天晚上,江城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雨。
从白天到晚上,是许思思一直陪着何子帆,陪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又陪他在商场的麦当劳坐了一晚上。
何子帆像热锅上的蚂蚁,根本静不下来。
“别着急,要是你先倒下了,你爸爸妈妈又会多一层担心的。至少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有力气保护他们。”
许思思轻轻握住何子帆的手,在他最孤独无助时,给了他最大的支持。
何子帆看着许轻轻,有一瞬间他的神情仿佛蒙上雾霭,让人猜不到他究竟是伤感、还是慰藉。
餐桌上的两杯冰激凌在时间的稀释下,渐渐融化为甜腻的奶油。
他还是把手抽从许轻轻手里抽了回来。
这个小小的心思,并没有让许思思觉得难过或者尴尬,她旁若无人的端起化掉的冰激凌,用勺子小口小口的舀着吃。
对着何子帆甜甜一笑:“真甜。”
何子帆嘴角牵动了一下,这是他这两天唯一露出的一次笑容。
他想起鹿鹿也喜欢吃冰激凌。
要等的那通电话快十点多才打过来,何子帆支支吾吾的跟对方交代完情况,挂掉电话,又翻开手机app,回雪都的机票已经出票,明天最早的航班,他就能到家。
许思思指了指他的脸:“你一定要好好睡一觉,不然他们看到你这个样子,心会碎掉的。”
她总能精准拿捏住他的软肋。
疲惫到极点的何子帆被许思思牵着鼻子走,时间已经很晚,过了学校门禁时间。
她带着他去自己常住的酒店开了间房。
雨很大,在没有能够躲雨的地方,两人淋透一身雨。
刚到酒店,许思思就叫何子帆先去洗个热水澡,她又打电话叫自己的小助理去准备两套干净松软的衣服送到酒店来。
苏语鹿的电话就是那时候打过来的。
许轻轻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活活给吓了一条,怎么会是苏语鹿?她可从来不知道何子帆跟苏语鹿认识。
何子帆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许轻轻毫不费力的按了接通键。
对面传来一声“哥?”
果然是苏语鹿的声音。
许轻轻还有点意外之喜,没想到转来转去都是认识的人。何子帆竟然是苏语鹿的哥唉?
她似乎全然忘记她跟苏语鹿之间还有心结,兴高采烈的便跟她畅聊起来。
“苏语鹿,你是我认识那个苏语鹿吗?我是许轻轻,你找何子帆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
她还没高兴两分钟,苏语鹿就挂了电话,害她白高兴了一场。
但许轻轻很快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点开了何子帆微信,看到他跟苏语鹿的日常对话……她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这才明白,为什么何子帆对自己老不来电……
搞了半天,他是苏语鹿的男朋友?
许轻轻开始觉得这件事有些好玩起来,一些微妙的联系,以苏语鹿为中心,连接起了好几个人……她,薄司寒,何子帆……
这时何子帆洗完澡走出来,已经换好了一身干净衣服,用毛巾擦着头,问许轻轻刚才是不是有自己电话?
许轻轻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想,竟然说没有,是她的手机响了。
趁着何子帆背过身那一瞬间,她立刻删除了苏语鹿的来电显示。
凌晨果然飘了一场雨,还以为雨会下一整天,偏巧淋到快开场一小时停了。
语鹿和其他几个人涌上去扯铺在凳子上的塑料布,一夜未眠也没感到半分疲倦。
不知是不是雨刚停气温低的关系,她不由打了个冷战。
再度转身时,竟然抬眼就看到薄司寒一身棕色风衣,赫然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视线长时间地落在她身上。
她脑海中的思绪是散的,薄司寒眉目间的情绪是沉着的。
以至于语鹿看到他愣了几秒,直到确认眼前并不是幻觉,才缓缓垂下眼睫。
已经没剩多少力气好奇薄司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太累了,脑子里已经装不下应付他的念头。
薄司寒原本想把自己的出现当做一个惊吓送给她。
她倒是先送给自己一份惊喜——布满血丝的双眼,泛青的脸,在他面前摆出一副慢慢憔悴,慢慢萎靡的悲伤的脸。
原本想要抓着她质问,想要凶她,想要她害怕,却在看见她苍白却平和的脸一刹那,整个人溃不成军。
她就只会让他心里不痛快。
薄司寒会出现在学校的原因说起来很好笑。
苏语鹿出现在斯洛阿拉莫斯花园酒店的第二天,薄司寒去到薄司礼的办公室跟他商量公事。
手还真是贱,摸摸索索,在一堆文件资料里,竟翻到了北城大学法学院的一封邀请函。
好巧不巧,正是苏语鹿是邀请薄司礼去做客沙龙会的邀请函。
薄司礼看到薄司寒将那张邀请函抽出来,他还没说话,薄司寒的脸就已经黑了。
还需要说什么呢?
这个人聪明绝顶,蛛丝马迹也能推敲出前因后果。
兀的哑然失笑,笑的不是那张请柬,而是自己——昨天晚上,她当着他说的那些话,流下的泪,每一句每一滴泪都像是刀子,往他心上扎。
把他弄的这么歉疚,结果都是撒谎骗他的。
她去酒店压根就不是为了什么故地重游,她是去见了薄司礼,就为了请他出席一个这种垃圾沙龙会。
她把自己当傻子骗,当笨蛋耍,他就任由着她耍,当真信以为真。
薄司寒扬起紧绷的唇线,虽然是在笑,那笑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他对着薄司礼扬了扬手中的邀请函:“你没时间去?那我替你去,我有的是时间。”
薄司礼喝水的动作顿住,视线朝反常的薄司寒脸上望去。
他放下水杯,多嘴问上一句:“去干什么?”
薄司寒松开手指,邀请函飘飘然的落到地上,依旧一副不正经的语气:
“当然是去找女学生。”
薄司礼知道他是胡说闹着玩儿,一手拿起一侧的文件摊开放在桌上,左手拿起钢笔,转开笔帽,埋头签字。
薄司寒顿了顿又说:“去学校走走,有利于集团正面形象。”
薄司礼头都没抬。
薄氏的正面形象已经够好了,每年花多少钱建学校,给各个学校做项目支持,哪还需得着他这么大费周章的跑一趟,大张旗鼓的在人前做戏表演。
这也是薄司礼不参加这种沙龙会,专家座谈会的原因。
专家是把忽悠民众当做敛财工具。
哪个商人不盯着大钱盯小钱,把时间浪费在不要紧的地方。
不过薄司礼知道他这个二弟一向只喜欢跟他对着干,他懒得说他。
只不忘拿出大家长的身份象征性叮嘱一句:“你玩儿归玩儿,要结婚的人,别闹出火。”
“还能把老房子给烧了?”
薄司寒撇了撇嘴,从沙发椅上撑起身。
长腿刚迈出了办公室,立刻让助理马上联系对方学校,明天自己将代表薄氏出席沙龙。
此前薄司寒压根不会直接跟学校对接,他想要办成什么事,主要说一句话,总有人办的踏踏实实到他面前汇报,只怕事情做的不够锦上添花,绝不含糊糊弄。
所以,校长接到薄司寒助理的电话,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沙龙会还真的能请动薄氏的二公子,半夜接到电话,整个人都对着空气站的笔直,连连说了五个“受宠若惊、蓬荜生辉”。
第二天人还没到,一群校领导在校门口迎接。
至于肖露,她也是在前一天晚上从校领导口中得知薄司寒要来学校的消息。
“没想到你还真把薄先生请来了,虽然不是薄氏少东家,二当家来了也一样。肖露,这次你为学校立了大功。”
不知情具体情况的校领导张嘴就夸肖露能干,会做事。
肖露仅愣了一秒,立刻便咂摸出什么情况,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为了请动这尊大佛,前前后后跑断了腿说烂了嘴皮子。
又主动请缨,明天在现场给薄先生当解说员。
黑色的轿车载着薄司寒一路通畅的进入校园大门,副驾驶车门打开,周然先下车。
雨已经停了,但周然还是煞有其事撑开黑色的伞举在后座右侧车门处。
一双精致的皮鞋停在了肖露面前。
那个站在伞下男人带着无声的压迫感闯进她的眼帘。
清隽精致的脸庞仿佛珍贵的易碎品。
英俊,冷酷,无情。
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视线掠过乌泱泱的人群,皮笑肉不笑的弯了弯嘴角,似乎想表现出一些和气。
但他周身的气场就是三个字——不好惹。
肖露蓦的眼前一亮,只近距离这一眼,她的心似乎都被他抓住。
克制不住地想要向他臣服叩拜。
而一群级别靠前的校领导,一个顶一个笑的和蔼可亲,纷纷上前与他握手。
肖露职业素质很高,没有因为那一丁点儿心猿意马就导致失误。
毫无差错的向薄司寒介绍着各位领导的姓名和职务,短暂寒暄后,手一抬,标准的手势,指引薄先生往里走,沿途并对学校的历史、知名校友以及特色建筑做着详细解说。
薄先生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只是偶尔点了一下头。
直到走到操场,他的步伐毫无征兆的停滞下来,眉头都没皱,稀稀拉拉人群里,一个纤细的背影吸引了他的目光,并不修身的卫衣,依然看得出身量修长。
肖露望向相同的方向,却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陪他原地站了一会儿,挂起灿烂无比的笑容,又向他示意。
“薄先生,接下来我们走那边。”
可是薄司寒搭都没搭理,径直朝走向人群。
在她最讨厌的贱人苏语鹿的面前站定。
他脱下风衣披在语鹿肩上,也顾不得自己里头只是一件单薄的衬衣。
“别感冒了。”
他的身影彻底笼罩着她。
语鹿慢吞吞的轻抬眼睫,眼神低淡:“不用,冻不死。”
这五个字,成功把薄司寒刚升起的一丝的殷勤讨好,都给熄灭了。
可他这完全不按套路出招的举动,把那群守正不挠的校领导们全都给看呆愣住了。
肖露那张明媚的脸已经扭曲的像一张画盘。
除了难以接受那个看起来极不好惹的男人竟会有如此谦卑顺从的一面,更甚难掩对苏语鹿狰狞的嫉妒。
薄司寒半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人,半晌露出一丝轻笑。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笑的寒气森森的。
语鹿还记得,通常他露出这种笑,就有人会挨揍的。
这个人可能是其他……事周然……也可能是她……不过她可不怕他。
她猜得没错,她这种态度,实在有够让他生气的。
要是换以前……要是换以前……
他对她的耐心是有限的,别总在他眼前装出一副可怜又可气的表情,这是要做给谁看!
薄司寒眼皮缓慢地掀起,又开始盯着她不放。
紧闭的薄唇深抿起来。
就在语鹿以为他要大发雷霆,不是用言语就是用行动把当众羞辱个够,薄司寒猝不及防的时候又突然来了一句。
“只要你张口,我就会来,连他都肯求,为什么不愿跟我说一句?”
他嗓音平静。
瞬间就让语鹿睫毛一颤,她再度抬起眼皮,慢慢的盯着他看。
只没有说话。
因为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反正,她说出的话也不会令他开心,而她现在只要看到他在眼前晃,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宁可自己累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不明所以围观人士,也跟着走上前,看了看两人,谁也不敢胡乱猜测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薄司寒转过身,很自然的跟所有人解释:“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要不是她跟我说学校有这个沙龙会,我压根还不知道呢。”
他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几个校领导略一愣怔。
有几个反应快的,立刻将尖锐审视的目光投向了肖露。
肖露脸一阵红一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