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厉挑眉。
半晌,也不知道他到底信没信,不过连梨听到他笑了声,似乎是愉悦。
“嗯。”
声音消散之时,男人呼吸在她额上触了下,手臂,又紧了些。连梨想了想,轻轻搂住他腰。
于是,等到了连梨该换药吃药的时候了,这回她要喝的药多了一碗。
辛貔笑着道:“稍大的这碗是助您补气养身尽快恢复的,小的那碗,则是镇痛之药。您放心,二者并不相克,吃着于您无碍。”
连梨自然是信他的。
又想,是崔厉和他说过了?所以今日突然多了能镇痛的药?
弯着嘴角不自觉笑一笑,她捧着药喝起来。
两天后,连梨伤口的疼痛好了些了。
这夜,崔厉没来,连梨自受伤后,第一回 一人躺着。
突然没见他,倒是有些不适应了。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点,连梨笑了笑,摇着扇子很快入睡。
一早,连梨睁眼清醒。
热醒的。
五六月的天实在酷热难熬。
尤其她臂上的伤口正是要愈合的时候,又疼又闷还要更难熬。
连梨拿起扇子呼呼的摇,但摇了一阵仍是觉得热,白皙的脸上都热红起来。
寰叶:“外面有风,不若屋里这样闷,不如您出去走走?”
说来也是连梨这屋位置不好,每回起风都正好被树挡着,除此之外,日头东升西落,这边更是从早到晚都要受太阳照着,如此,又不通风又受太阳照的足,白天待在屋里便跟火炉似的。
连梨也正有此意,点点头就往外走。
“园子里哪最凉快?你领我去那待待吧。”
“好!”寰叶笑着应。
但连梨最后没去成,因为才要出北院时,便见应恂脸色凝肃带着辛貔匆匆往崔厉的院子跑,在他的袖口边,零星散着两三点血迹。
连梨脚步顿住。
她看着应恂手边的血,又看了看才短短片刻就已经被他们拉开的大段距离,眉心忍不住发皱。
他出事了?是上回画舫上的贼人又作乱了?
连梨没再往园子里去,跟着应恂他们走过的方向小跑过去。
跑到崔厉的小院外时,便见他院子被人守着,警卫森严。
连梨心头一跳,心想还真是自己想得那般?
有心想看看情况,但脚步才踩上院门,便被人拦住。
连梨顿住,抬眼看拦着她的两人。
“无大人令,不得进。”
连梨抿抿唇,站住不再动。
从她这个方向,正好看到周媱背对着她,焦急进去。
连梨敛回眼神,轻轻道好,往回走。
寰叶小心看她脸色。
等走得离那小院有一段距离了,她小声安抚,“姑娘您别伤心,是那些护卫太轴了,若是他们进去禀一声大人,大人肯定让您进的!”
寰叶这话也不是故意往好了说只为安慰她,在她心里她是真就这般想的。
反正自她在这府里伺候以来,是第一回 见大人带了陌生女子回来,又接连几晚宿在姑娘屋里,大人对姑娘应该是有些不同的。
连梨轻轻哦了一声。
是有点失落,不过不多,倒也不至于为此伤心难过。
“领我去园子里吧,我去吹吹凉。”好!”
寰叶:“园子南角有一处水亭,四周挂着垂纱,防虫通风,极凉爽。”
“没什么忌讳罢?”别又是她去不得的地方,白跑一趟。
“没有。”寰叶连连摇头。
“那便去那。”
连梨在水亭里直接待到中午,并且到了中午也不大想回去。她那屋里太热了,远不如这边凉快。
所以到了要吃饭时也是叫寰叶去厨房拿了菜到这边来,她在这吃。
用过饭,就靠着美人靠懒懒散散歇觉。
睡得正好,迷迷糊糊间觉得一阵说话声。有寰叶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男人的声音。
昏昏沉沉分辨不清是谁,当然,她也分不出精神分辨,无意识中睡意更沉,下巴倚在左臂上。
但很快,她的睡意被人搅扰。
脚上一只毛绒绒的东西绕啊绕,绕啊绕,又痒又闷,把她的睡意快赶的无影无踪。
她懒得睁眼,含糊喊寰叶,想让她帮忙把缠到她脚上的垂纱扯开。
可这时,脚脖子上突然被什么东西一扑,明显的重量压到她腿上。
连梨瞬间精神了,脚一缩,害怕的看向自己的脚。这一看,便与一只毛绒绒,头顶还有一个王字的小东西对上眼。
它摇摆着尾巴,一只虎爪正踩在她脚面上。
连梨:“!!”
哪来的虎仔。
“寰叶!”瞪着这小东西有点慌神。
它肉乎乎一团,看着没有攻击性,可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张口要咬她。
寰叶眯眼偷笑,但并不应。
因为大人已经过去了。
连梨极其紧张的看着这个兽眼滴溜溜盯她的虎仔,正硬着头皮想试试把脚挪开,这时,忽然看见眼底余光中出现一双属于男人的靴子,紧跟着,一道声音传到她耳中,“在这还没待够?”
如此音色……连梨勉强分神抬头。
果然,是他。
她抓了他的手,又惊又喜,半个身子往他这边靠,“您帮我弄弄这小虎仔,别要咬我。”
崔厉瞧着她下意识的动作,嘴角扬了扬。
连梨见他一时没有动作,拉拉他的手,又要说,不过这回话还没出口呢,便见那虎仔已经挪了肉嘟嘟的身子,小身子一扑,脑袋一个劲往崔厉脚边拱。
崔厉弯弯嘴角,他弯腰捞起连梨怀中小球,往不远处一抛,便见小虎仔肉爪子一跳,已经吨吨吨追着玩去。
连梨有点愣,还有点懵。
她看看那个球,须臾,又看看自己怀中。
渐渐的她反应了过来,看崔厉。
嘴角努了下,“您养的小虎仔?”
崔厉笑着,“嗯。”
连梨不乐意,他还笑。
“故意吓我。”嘟嘟囔囔。
崔厉:“免得你睡麻了手。”
说话时,顺着她还搂着他手的动作坐下,手掌反手一捞,捞她于膝怀。
“早上去过我院子里?”眼睛看她。
连梨心跳略快。
臀侧他长腿坚硬而扎实,紧紧触着她的肌肤。搂于膝怀的动作,曾经李伯宗都不曾有过。尤其,他此时眼睛还看她。
她轻轻的道:“您知道了?”
崔厉:“嗯。”
连梨:“那您可受伤了?”
眼睛打量他身上,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我见应恂请了辛大夫,他袖口上有血,心想你别是伤着了。”
崔厉:“没有。”
“没有便好。”连梨笑一下。
崔厉也笑了笑。
同时,手掌往她背上一推,便压着她肩骨抵靠过来。
连梨心跳加速,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口干舌燥的压下紧张,目光对上他。
崔厉眼睛黑曜而深浓,鼻梁与她抵住,薄唇慢慢触她一片唇。连梨心脏更加狂跳,无论与他亲吻几次,这种感觉她依旧有。但很快,那种狂跳的感觉没有了,她忽地笑了笑,搂着他脖子直乐。
崔厉皱眉。
连梨缩着脚,身体直往他怀中歪,“小虎仔挠我腿,痒。”
崔厉低头看去。
果然,见那小家伙在她脚边蹭来蹭去,欢快的不行。
目光凉飕飕,崔厉盯着小虎仔面无表情。
崔厉眼睛一眯,长腿往前大迈,冷冷别开那绕着连梨脚边的小虎仔。
又见她弯唇笑着,这会儿倒是不怕小东西咬她了,忍不住食指一曲,抿唇在她头上磕了下。
连梨被磕了额头,脖子缩一缩,往边上避。眼神瞄着看他,也不是她扫的兴,他磕她做什么?
崔厉哼一声,食指又敲她一记。
声音凉凉,“便有你如此扫兴。”
连梨忍不住驳,“不怪我,小虎仔毛又蓬又软,蹭的我实在痒。”
而且,他不把它带来,刚刚铁定不会扫兴。
她瞧一眼已经到一边玩去的小虎仔,又看看他,眼神无声这么说着。
崔厉一声冷笑,倒还怪他了?
轻嗤了下,手掌握了她脖子过来,薄唇一启,咬上了她的唇。
轻轻的痛感,连梨唔一声,便笑着要躲。
崔厉低哼,搂一把她的肩,吞吻咬她,愈加惩罚。
但渐渐的,这个吻变了味,两人唇齿勾连,衣裳紧贴,不知不觉有喘气声轻轻飘起。这一声冒出时,心中一震,她和他俱是惊扰。
连梨脸颊红扑扑,眼睛潮而朦胧的看他,胸口轻轻起伏。
崔厉的胸膛也在起伏。他意味不明的微微眯了眯眼睛,忽而,压着她的脑袋又吻过来。
连梨心中一悸,手指发烫的缩紧。之后,一直到唇上他的温度退开时,她都还觉得自己是飘忽忽的。
其实这个吻并没有多久,只短短的触碰而已,但两人此时粗哑的声息,都响的有些重了。
崔厉眼神有些深浓,黝黑的凝着她。连梨胸口还在动,气息不平的与他对视。
忽而,见他抬手又朝她头顶伸来。她眼皮一跳,心想他还要磕她额头?
才亲了她又要罚她?嘴角一努,想躲,但这时他的手已经触上了她的发。平平常常落下,不是要给她一个脑袋蹦,只是随手抚了下。
连梨愣了愣,不躲了。
崔厉把她一系列的反应看在眼中,嘴角一勾,低哼。
“还怕我再弹你?”
连梨点头。
崔厉讽声,“可见是心虚。”
不是觉着是自己扫了他的兴,刚刚为何觉得他还会罚她?
连梨自是不认,不过她认不认的崔厉也不在意,心情挺好的在她后脑拍了下,松了在她肩上的手。
“回吧。”他踢了下不知何时又凑过来的小虎仔,点着下巴道。
连梨点头嗯一下,跟在他身边往回走。
回到北院,正欲与他分道扬镳,但这时,手上忽然被人一拽,随即就看崔厉眼神平平看来,“让你那丫鬟去收拾收拾东西,以后住这边。”
说罢,手又松了,已经往前。
连梨有点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她以后不再住那个小院落了。
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但不用再睡那个大火炉似的屋子,总归夜里要凉快些了。
她回神,快走几步跟上他已经拉开一段的距离。
而寰叶,已经喜滋滋的弯起了唇。
姑娘这是因祸得福呀!住的近了,总比远远在那小院子里好!
连梨跟着崔厉一路进了他的住所范围。
这边依旧警戒极严,不过这回没人再拦她了,她跟在崔厉身后很顺利的进了院子。
才进来,便看周媱略显疲惫的倚着柱子站在左边游廊的屋檐下,神情稍乏,看到崔厉,她福身行了个礼。
连梨眨眨眼睛。
忽然惊觉自己几次见崔厉,好像都未与他正经行过礼节。
心里蓦然有些提,但接着很快又松了,他应该是不在意这些小事的,不然肯定早就罚她了。
她以后记着便好。
笑了笑,无意勾了下唇。
崔厉冲周媱颔首,同时提步走来,“霍谡如何了?”
周媱:“喝过药后睡了一觉,脸色看着好些了。”
崔厉点点头,越过她往她身后的门去。
连梨驻足不再往前,等他出来。
周媱轻轻看她一眼,片刻后,默默收回眼神,没有与她打招呼也没有说什么,径自回了屋里。
连梨在她也进了房间后,转身看院子的方向,放空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后一道声音,“瞧什么?”
连梨笑笑,回头看发出声音的崔厉,“随便瞧瞧。”
崔厉瞥一眼她刚刚看的方向。只看一眼,淡淡挪回,不过些树影浓荫而已。
他朝跟前的应恂说了声,“把东次间收拾出来,今晚她住在那。”
应恂道是。
正在门边出来送一送崔厉的周媱神情微顿,以后,连梨是要直接住在他的北院了?
最初把她领回来时还只是让她单独住在一个小院而已,这才几天,便已经容她就住在跟前了。
周媱不由得看了好几眼连梨,无意识中微微抿了唇。从前白兮,也是这般快就入了他的眼的?心中止不住沉默,还有不可避免的酸涩,控制不住。
连梨自然发现了周媱看她的眼神。
她觉得她的眼神好像挺复杂,也不知道她这样看她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没机会知道,因为对方已经挪开了眼,神情恢复如常。
连梨心中挺不解的。
按理那回在牢中她也没得罪周媱,可自那之后几次与她见面,周媱要么是看到她就走,要么就是今日这般,目光冷冰又复杂,屡屡看得她莫名。
唯一一次还算正常的,好像只有那回在画舫上。
连梨凝眉思索。
但想了半天,猜来猜去也是摸不清根源,只能先放下,心想她不与她闹出龃龉便是了。
但没想到,不想来什么就偏来什么。
傍晚她不过是走走歇歇凉,忽然,脚边一直跟着撒欢的小虎仔猛地顿住,而后突然就龇牙,颈后皮毛竖起,冲近在咫尺的北院院门低吼,声音一道比一道高。
连梨一惊,赶紧抱住它。
这时,便见周媱正好从院门里出来,皱眉看这边。
连梨不断抚摸小虎仔的脖子安抚它。
但没什么用。
而且周媱皱了会儿眉后竟然不怕,朝小虎仔这边靠近了几步。几步之间,小虎仔低吼声更加不善,甚至露出了尖牙。
周媱停住,目光莫名的睨连梨。
明明前几次她也见过这小东西,它从来没冲她低吼过的。
偏偏陛下肯让它跟着连梨后,它便突然对她如此凶相。
周媱眉心狠皱,心想果然小门小户的,手段如此上不了台面。冷冷站在那,反而不走,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放那小虎伤了她。
连梨头皮发麻,觉得周媱好像误会她是故意的了。可天知道一直乖乖巧巧的小虎仔发什么疯,她现在控制着它的手都发软。
怕它一个发狂,回头反而咬她。
心里发苦,她做什么任由这小东西跟上来啊。
连梨极力抱着它,短短时间内,在它越来越凶恶的吼声里汗都快冒出来。
但好在,独属于老虎的低吼声很快吸引了院中护卫,连梨很快看到应恂带人快步跑出来查看。
她悄悄松一口气,赶紧喊他,让他来接手这小虎仔。对它她是真没办法,这是崔厉养的,不敢动它伤它,但却又怕它此时过于狂躁反而伤了她,焦头烂额。
应恂大跑过来,伸手欲要接过小虎仔。
但小虎仔不太配合,继续低吼,还伴随着四肢踢蹬。
连梨被它挣扎的右臂一疼,这回是真的冒汗了。
额上的冷汗唰一下就滚了出来。
她的伤口也就这两天才慢慢不渗血,平时若非必要她这只手压根不敢用力。这下被小虎仔又是拱又是蹬的挣扎,手臂一疼,顿时感受到一股明显的湿意。
连梨大苦。
右臂疼的下意识松了劲。
小虎仔见桎梏没了,脚一蹦就要冲远,但应恂眼疾手快,一把拎住了它,控制住。控制住后第一反应是扒拉着它检查检查,看它是否因为受伤而狂躁。
这是陛下养的东西,陛下好像还挺喜欢,可不敢让它出了毛病。
一通查看下来见没什么毛病,这才松了口气。
也是这时,才发现连梨还蹲着,额边有汗。不过他看见了也没多想,只问:“姑娘,它是到了这边才突然低吼的?”
连梨最开始疼的差点抽气,但这会儿已经稍稍缓过来了,也就有精力答他的的话,“嗯,是到了这才突然叫的。”
应恂点头。
他又看了看虎仔,很有技巧的压着它,朝周媱走去。
他没忘了出来时小虎仔是一个劲冲周媱在叫。
走近了,鼻子下意识嗅了嗅,明白缘由了。周媱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这刺激到了小虎仔。
“周姑娘,您身上可是沾到了霍大人身上的血,且沾了有一阵?”
周媱下意识就想摇头说没有,但她突然想到什么,顿住。
皱了皱眉,她往平日放帕子的地方看去,取出今日掖在那的绣帕。赫然,帕子一角一团血渍。
这时,小虎仔叫的更起劲了。
周媱默然,原是因为这。
但知道缘由了,暗暗看一眼连梨,眉心仍是无意识发皱。
连梨却是没心思注意她的神情,她痛死了,小小一团折腾死她。
现在全副心神都在伤口处,只脸色发白的想,可千万别裂的太严重。
暗暗忍着疼,之后是不敢再去碰那小虎仔了,回到院里就直接往房里走。
寰叶见她神情不好,赶紧上前来,“姑娘,您怎么了?”
连梨小心碰一碰右臂,眉心疼的直拢,“伤口好像裂了。”
寰叶:“!!”
这还得了!那么深的一道口子,才止血几天啊。
“奴去请辛大夫!”火急火燎跑出去。
连梨脸色发白的坐着,等着她把辛貔请来。期间,小心撩起袖子看了看臂上绑了几圈的白布,果然,看见布上一团慢慢化开的血渍,颜色极鲜红。
低低吐一声浊气,挽下袖子,忍着疼等寰叶回来。
等啊等,等啊等,不出片刻听到了寰叶回来的声音,但寰叶身边没有辛貔,只她一个人。
寰叶满面愁容,“姑娘,辛大夫他不在。”
不在……连梨默然。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只能自己看着办了,总不能任由血这么渗下去。
“那你去端盆热水来罢,我自己弄。”
她看辛貔处理过好几回,或许能弄个大差不离。
“好。”
夜半时分。
连梨睡不着,躺着辗转反侧。
手上又恢复了前两日那种疼,让她难以入眠。
傍晚时她最后确实止住了血,用的辛貔留给她的金疮药止的。但血止住了,疼却一点没消。
长长叹气,她好不容易觉得伤口不怎么疼的……结果,现在又痛的她入睡都难。
她紧皱着眉,干脆起身。
摸黑下榻,一步一步挪向窗户边。这间房比她先前住的那间在通风上要好太多,夜里但凡有风,都能从窗口吹进来,极凉爽。
十几步,她到了窗户边。一阵清风吹过,凉意簌簌扑来,连梨往窗户边又靠近了些,完全倚着。
倚了许久,神情松上不少。她的手臂依旧疼,但因为凉快,身上的燥热要好受些。
她靠着,手指无意识摸了摸右臂,心想这道口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疼。
正心不在焉一下一下摸着,忽地,看到院中光影明灭,紧接着便见那些光亮越来越近,目中出现许多人影。
当先最前的,是崔厉,在他身后跟着个武婢,婢女怀中一女子昏沉无力,衣裳狼狈有血。
在武婢身侧的,是傍晚寰叶遍寻不见的辛貔。
连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甚至,之后目光停留过久时,自己都没察觉到。还是崔厉目光突然望过来,才惊觉自己看得时间有点长。
连梨心里一突,略有不自在。
好在他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连梨在他眼神收回后也下意识往后撤了两步,回到床前。
她摸摸心口,心想他别以为她是拈酸吃醋。她刚刚那般看,纯粹是因为好奇而已。
怕他别真要误会,连第二天手臂依然疼,连梨也没叫寰叶去喊辛貔。
正是他昨晚带了个伤重女子回来,她第二天就叫跟前婢女去女子那抢辛貔,这也太明晃晃了。
连梨便依旧只是喝厨房按时送来的药,并自己琢磨着拿金疮药敷伤口。
洒一下,龇牙咧嘴一下,真疼啊。
连梨唉声叹气。
这天,连梨没见到崔厉,他好像突然很忙,她连他的人影都见不着。
除此之外,她又见了周媱几次,周媱看她时的神情仍旧和昨日一样。
连梨不在意,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更关键的是,她被臂上的伤折磨的也没什么心情在意别的。
精力有点差,心情也靡靡。
当晚,喝过药她早早睡了。睡得好像还挺好,除了越睡越觉得身体沉重,倒是好像比昨晚还要好受些。
翌日一早,寰叶进屋里来伺候。
她轻手轻脚把端来的水在木架边放好,接着便轻快的要来床前看看,瞧瞧连梨可已经醒了。
但才往榻边走两步呢,耳边听到什么东西在挠啊挠挠啊挠,脸上一唬,寰叶脚步猛地停顿。
她咻的一下望向声音来源处,目光灼灼。
爪子挠动的声音越发大了,寰叶只觉眼前一闪,忽然一个毛绒绒的身影从窗户里跃了进来。
紧接着,便是咚的一声闷响,蹿进来的小毛团在地上摔个结实。
寰叶眼皮猛跳,赶紧跑过去瞧瞧。
她认得这小东西,这可不就是大人养的小虎仔,别摔出毛病了!
伸手欲要查看,但没想到这小东西还不让她靠近,摔得还没回过神呢,就已经趴在那冲她龇牙。
寰叶悻悻地缩回手,不敢强行碰它。
脾性怪大的。
小虎仔趴了一会儿,渐渐地再次精神抖擞。
他抖了两下毛,有点兴奋,转着圈回头看他刚刚跳进来的窗户,高兴的吼了两声。
这么高它都进来了!
小肉爪踩了踩,一个猛跳,扑通一下又从窗户里跳出去。
同样的,又是一声闷响响起。
寰叶眼角抽了下,它不疼啊?
心里这句还没彻底歇下去呢,就见小小一个毛团又咻的飞进来,这回落地好像熟练了些,总算不是咚的一声大响。
寰叶笑了笑。
她站着又看它跳了会儿,不再瞧它,轻手轻脚往姑娘榻边去。
走了两步,眼底一个小毛团吨吨跑过,先她一步朝姑娘榻边跑去。
寰叶:“!!”
想拦又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东西一个跑跳,就跃上了姑娘的榻。
她的小祖宗啊!怎么还上榻了!
几大步追来,伸手就要捉它下地。
但在她追来之前,连梨已经被小虎仔踩醒了。
肚子一重,她晕乎乎醒来。
勉强睁开眼,就见一毛绒绒脑袋出现她跟前,结结实实坐在她肚子上。
连梨脑袋空了会儿。
慢慢的,反应过来是什么,眼皮眨了眨。
它怎么跑她屋里来了?
轻叹一声,伸出左手打算把它抱下去,但手一伸,忽觉脑袋上一晕,乏力沉重。
连梨轻轻嘶了声,眼睛闭了闭。
闭了半晌,脑袋好像更加晕乎。而偏偏这时,肚子上的东西还闹腾的扑来,简直让她心力交瘁。
“寰叶,把小虎仔抱下去。”声音干哑似在冒火。
寰叶听着觉得不大对劲。
这声音怎么听着像病了?眼神仔细看了两眼姑娘,一看,见她脸色发红,唇色却白,心里一跳。
“您是不是不舒服?”
连梨是有些,脑袋晕,整个人还发烫,她点了点头。
“帮我弄下去罢,小虎仔怪重的。”声音更干了。
但寰叶觉得现在重要的不是抱小虎仔,而是先看看姑娘的身体!
手往前一探,摸上她额头。果不其然,温度比平常要高。
“您发热了,奴去请辛大夫!”
寰叶说完就大跑离去,徒留连梨对着在她身上压着的小虎仔。
连梨要被压的气短了,小东西压着可沉。
但没法,寰叶走了,只能自己自力更生把它抱下来。
气喘吁吁费了好一阵力,这小东西终于不踩她肚子了,只是在她手边走来走去。
连梨:“你乖些啊。”
小虎仔虎啸一声,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肯。
连梨听不出来,只要它别压她别咬她就行。
眼皮一沉,昏沉中又闭上。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中屋里有了杂音。
她感觉到小虎仔又要往她肚子上踩,不过这回才压上两只爪子,腹上便蓦地一轻,紧跟着,听到男人清冽的声音,略沉,“最近你倒是越发无法无天。”
连梨眼皮动了动,他这话说得是谁?
勉强撑着精神掀开眼皮,冲声音来源瞧去。
一睁眼,便见崔厉拎着虎仔后颈,脸色略冷,而小虎仔则耷拉着四肢,奶呼呼啸了声,叫的低低而没底气。
连梨心想果然是要他才能压住它。
“您怎么来了?”她瞧了一会儿,嗓子仍旧似冒火一般。
崔厉松开小东西,目光看到她身上。
看了一会儿,似乎皱了眉,“伤口疼了不知找辛貔?”
连梨也想找啊,可她就怕前夜他带回来的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她只是想靠着他这颗大树让他帮帮她,可不想让他以为她是个不识趣爱拈酸争宠的。
“疼的并不厉害。”
崔厉:“疼的不厉害?那你现在躺在这脸色难看什么?”一声轻嗤,他的目光稍沉。
连梨一噎,还有点懵,什么叫脸色难看?她的脸色怎么就变难看了?
正懵着,忽见他眼神更沉,她心里一突,心想她还没驳他的嘴呢,他就又不快了?
不过很快她这突突的心跳又平缓起来。
只见他脚一别,把跃跃欲试又要跑到她榻上的小虎仔拨了下去,同时,声音不善,“真想我再饿你几天?”
这股不快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那虎仔的。
连梨舔舔干涩的嘴角,忽然笑了笑。
崔厉看她还有心情笑,心想她还是疼得不够厉害。他听到虎啸声进来时,就看到小虎仔竟然在她右臂上又扯又咬。
那一刻,以为这小东西竟然真生了兽性,眸中极沉。
快步过来,手一劈就要先弄晕了它,好歹保住她一条手臂。
但走到榻边时,手上劲风又及时止住。小虎仔并不是在咬她,它只是单纯在撕咬她臂上衣物,这也是连梨为何没疼的叫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