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年淳雅也不再说什么,要是再拒绝,只会得罪金主爸爸。
一个人睡习惯了,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哪怕不在一个被窝,年淳雅也觉得不自在,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又不敢翻来覆去的,生怕影响到四爷。
直到寅时初,天还未亮,身边的人一通洗漱穿戴离开后,年淳雅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就在年淳雅睡得正香时,正院的福晋得了宫里的传召。
正院,乌拉那拉氏在荼白并几个小丫鬟的服侍下穿戴亲王福晋的吉服。
荼白仔细检查了一下嵌有红宝石的吉服冠,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小心翼翼伺候乌拉那拉氏戴上。
“福晋,再过三四日就是初一了,届时您必然会进宫请安,也不知德妃娘娘有何要紧事,竟是非得在这时候传您进宫。”
宫里的德妃娘娘待十四爷极好,对自家王爷却因种种原因而略显疏离,连带着福晋也不得德妃娘娘看重。
每每到了入宫请安的日子,福晋在永和宫中总是瞧着十四福晋完颜氏和德妃娘娘婆媳亲热,自己却坐着冷板凳。
乌拉那拉氏不是看不明白,只是孝道大于天,德妃娘娘给的委屈,她只有受着,还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满。
“娘娘做事自有娘娘的道理。”
乌拉那拉氏站在穿衣镜前,伸手理了理脖颈上戴着的珊瑚蜜蜡珠串,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穿戴得体,扯了扯唇角:“去把本福晋抄的佛经拿一些。”
刚和四爷成亲那几年,她还想着把德妃当成自己额娘孝顺,有了什么好东西,去请安时总是孝敬给德妃。
然而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就是不喜欢,哪怕她再费尽心思讨好,终究也换不来德妃一句体贴的话。
后来她想明白了,好东西谁都喜欢,既然送出去没效果,那便不送了,只送些佛经聊表心意便是。
左右弘晖夭折后,她常年礼佛,抄写的佛经不知几何,拿去德妃面前表示孝心,足够了。
这些年来,福晋都是这么做的,荼白早就习惯了:“奴婢早就备好了。”
说着,门外值守的丫鬟进来道:“福晋,门房来人说,进宫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进了永和宫。
乌拉那拉氏站在台阶下,面上始终带着微笑,丝毫没有德妃不让她进去的难堪。
在雍亲王府后院,她是女主子,只有她罚别人的份儿,可进了宫,她就得低着头,因为这宫里的大多数人都比她尊贵。
乌拉那拉氏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大概过了一刻钟,进去传话的宫女才从正殿里出来,行了个礼道:“四福晋,娘娘请您进去。”
永和宫她来过不少次,每次来都让她觉得压抑,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儿媳给额娘请安。”
乌拉那拉氏恭敬的蹲下身子,规矩礼仪无一处错漏失礼。
坐在临窗大炕上,衣着随意得体的德妃并不急着叫起,而是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水,方才施恩般的开口:“知道本宫为何传你入宫么?”
乌拉那拉氏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不解:“儿媳不知,还请额娘明示。”
德妃重重的把茶盏搁下,“那你来告诉本宫,身为嫡福晋的职责是什么?”
这一瞬,乌拉那拉氏明白了德妃的意思,“额娘息怒,儿媳知错。”
最近后院里发生的事,怕是德妃已经知道了。
德妃并没有因为乌拉那拉氏认错而给出好脸色:“旁的也就罢了,总归是你府中之事,本宫也不便多问。只是有一点,无论你们再怎么闹腾,都不能委屈了老四。”
出于对德妃的了解,德妃冠冕堂皇的话,一点儿也没在乌拉那拉氏的心中掀起波澜,四爷是雍亲王府的主子爷,谁敢委屈他?
不过是又想借题发挥罢了。
像是印证了她的猜想一般,德妃的声音又在她头顶响起:“堂堂亲王,宿在生了病的侧福晋房里算是怎么回事?好歹是龙子凤孙,连个能入爷们眼,能伺候的女人都没有。你这做福晋不够体贴,本宫这个做额娘的,却不能视若无睹。”
昨日才发生的事,今日一早就传到了德妃的耳朵里,可见德妃对于在雍亲王府安插眼线一事毫不避讳。
“刘嬷嬷。”
见乌拉那拉氏沉默不语,德妃喊了一声,一旁的刘嬷嬷会意,拍了拍手,就有两个正值妙龄,打扮鲜嫩的女子走了进来:“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给四福晋请安。”
“起来吧。”
说罢,德妃像是才发现乌拉那拉氏还在蹲着一般,随意的朝她挥了挥手:“你也起来吧。”
保持行礼的姿势这么久,乌拉那拉氏的腿早就麻木了,可荼白在殿外,殿里没有德妃的吩咐,是不会有人扶她的,乌拉那拉氏只能硬生生的撑住,不让自己在德妃面前失仪。
只是再如何强撑,身子也不免有些微晃。
好在德妃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你们两个走上前来,让四福晋好好儿看看。”
“是。”
两人齐齐应了一声,然后走到乌拉那拉氏身旁,微微抬着下巴,好让乌拉那拉氏能更清楚的看清她们的长相。
乌拉那拉氏打量了一眼,只见相貌稍次一点儿的女子眼帘垂着,态度恭敬,而相貌出众的那个,胆子稍大,竟敢直直的盯着她瞧。
看过了两人,乌拉那拉氏笑着道:“这两位姑娘相貌秀美,果然不愧是从额娘这儿出来的。”
即便是德妃再不喜欢乌拉那拉氏,可被人夸赞总是值得高兴的,德妃脸上的笑不再浮于表面,显得真心了许多:
“左边儿这个是本宫的娘家侄女乌雅氏,右边儿这个是郭氏,两人都是前两年小选进宫的,在本宫这永和宫里学了两年规矩,本宫瞧着调*教好了,这才敢让她们出来见人。”
提到乌雅氏的时候,德妃还特意介绍了她的身份,就是为了让乌拉那拉氏知晓,乌雅氏的背后站着她。
乌拉那拉氏脸上挂着的笑一僵,她不怕德妃给爷赐格格,因为她们对她造不成威胁,可这个乌雅氏若是进了府,那才是烫手的山芋,轻不得重不得。
刘嬷嬷在一旁奉承道:“瞧娘娘您这话说的,出自乌雅家的姑娘,个个儿钟灵毓秀。”
这话乍一听着是在夸乌雅氏,实则暗地里是在夸德妃。
德妃笑的愈发高兴了:“既然老四媳妇你也喜欢,那便把她们二人都带回去给老四做个格格吧。”
年淳雅一觉睡到午膳前,甫一醒来,便知道了府里又多了两个格格的事儿。
金风一边替年淳雅穿衣,一边说着得来的消息:“郭格格也就罢了,家世平平,不足为惧,可那个乌雅格格出自德妃娘娘的母族乌雅氏,虽不是德妃娘娘嫡亲的侄女儿,但也是沾亲带故的,侧福晋您可不能不防。”
听着金风絮絮叨叨,年淳雅若有所思,她记得原主第一世的这个时候,德妃并没有给府里赐下格格。
如今有了变故,与原主上一世不一样,难不成是因为她?
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再小心才行,原主上一世的记忆只能当做参考。
“只是两个格格。”
年淳雅没放在心上,好歹自己还是个侧福晋呢。
金风扣扣子的手一顿,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看来不是她的错觉,侧福晋对王爷是真的没有从前那般在意了。
不过这样也好,在王府后院,本就容不得真情,只会伤人伤己。
四爷在户部上值回府时,已经是申时了。
回来的路上得知今日德妃召乌拉那拉氏入宫,眉头一皱,原本要回书房的脚步一转,去了正院。
四爷拨弄着茶碗,低头看着茶碗中漂浮着的绿色茶叶,语气微凉:“额娘今日召你入宫了?”
乌拉那拉氏表情微敛,“是,额娘叫妾身入宫,特意挑了两个格格让妾身带回来,其中一位还是额娘的族侄女儿,妾身已经把她们二人安排在云澜苑了。”
四爷抬眸看了乌拉那拉氏一眼,乌拉那拉氏顿了下,继续道:“说来是妾身疏忽,府里也有几年未曾进新人了,想来是妹妹们不合爷的心意,所以宁愿宿在年妹妹那里,也不愿选人侍寝。”
“不过好在额娘体贴,替妾身挑好了人……”
她这个福晋夹在他们母子二人中间,为了左右讨好,算是费尽了心思,哪一个都是她得罪不得的。
就连告状,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只得像这样,言语中暗示。
四爷听罢,只需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乌拉那拉氏的意思,他提点道:“福晋的意思,爷明白了,府里那些吃里扒外的奴才,爷自会处置。”
府里有德妃的眼线,他是知道的,其实不止德妃的,还有皇上的,隔壁八贝勒的……
但能如此光明正大,不顾及一点儿的,也就只有德妃了。
四爷黝黑的眸子里寒意阵阵。
门外苏培盛听到这话,悄无声息的躬身退下。
乌拉那拉氏瞥了眼四爷一口没喝的茶水,尽职尽责的提醒道:“爷,乌雅格格和郭格格今日入府,也算是她们的好日子,爷可要选一人伺候?”
话落许久也没见四爷出声,乌拉那拉氏又补充道:“妾身瞧她们二人虽比不得年妹妹那般花容月貌,但也算各有千秋,只郭格格的性子安静了些,远不如乌雅格格灵动活泼。”
所谓的灵动活泼,不过是不规矩的遮羞布。
暗戳戳的给乌雅氏上了眼药,乌拉那拉氏心情好转了不少。
今儿个在永和宫受辱,她虽不能对德妃做什么,但给乌雅氏下个绊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四爷听懂了乌拉那拉氏的言下之意,不喜的皱了皱眉,不知是针对郭格格的,还是针对乌雅格格。
四爷本是想去雅园,毕竟昨儿才答应了年氏要陪她散步。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四爷却改变了想法:
“那便去郭格格那儿。”
第10章
雍亲王府是五进五出的府邸,院子很多,加之四爷并不重女色,所以后院的院子并未住满。
只是乌拉那拉氏以她们二人相熟,住在一起有个照应为由,把乌雅氏和郭氏一起安排进了云澜苑。
乌雅氏仗着和德妃的关系,力压郭氏选了云澜苑的正房,又借口德妃娘娘赏她的东西太多,把东厢房也要了去做库房。
郭氏敢怒不敢言,只能被挤到了狭小的西厢房。
新分来的丫鬟巧芸看郭氏没有不高兴,心里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看来她的新主子是个有成算的。
想了想,巧芸小声建议道:“格格,今日是您入府的头一日,想必王爷会来,不如奴婢先伺候您梳妆打扮?”
郭氏静静地坐着沉思,忽然听到巧芸的话,故作哀愁道:“爷即便是来,恐怕也不是来我房中,我又何必白费那功夫。”
巧芸一听这丧气的话,忙道:“格格,话可不能这样说,即便爷今晚不是来您这儿,但您打扮的好看,入了爷的眼,能让爷记住您,那也是难得的了。”
做主子的,是万万不能没心气儿的,不然安于现状,连带着她们做奴才的也受累。
一番试探 下来,郭氏对于这个新分来的丫鬟还算满意,至少是个有脑子的,就是不知道她的忠心在不在她这儿。
巧芸刚给郭氏打扮好,正院里传话的丫鬟就到了云澜苑,也没进哪个屋子,只站在院子中间,扬了声音道:“传福晋的话,王爷今晚留宿云澜苑,还请两位格格做好准备。”
传完了话,等乌雅氏和郭氏出来时,那传话的丫鬟早就走了。
见郭氏一副精心打扮过的娇嫩模样,乌雅氏冷哼一声:“今晚侍寝的人一定是本格格,某些人啊,打扮的再好看,也不过是白费心思。”
她可是德妃娘娘的侄女儿,爷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会给德妃娘娘面子的。
至于郭氏?
嗤,无依无靠的,家里也只是个破落户,在永和宫里被她欺辱,就算是来了雍亲王府,也别想和她平起平坐。
对于乌雅氏的欺辱和打压,郭氏早就习惯了,所以面不改色道:“乌雅姐姐说的是,妹妹不过蒲柳之姿,比不得乌雅姐姐,只是妹妹虽不敢奢望能得到爷的宠幸,但也不敢怠慢,否则便是妹妹不懂规矩了。”
今日在永和宫时,德妃还亲口告诉四福晋,她们二人的规矩好,若是此时乌雅氏点头同意了她自贬说自己不懂规矩的话,便是在打德妃娘娘的脸。
乌雅氏日后还要靠德妃娘娘在雍亲王府作威作福,自然不敢点头同意,只能朝她哼了一声,重重的踩着花盆底到院门口去迎接还未到来的四爷。
郭氏冷冷的看了眼乌雅氏的背影,缓缓跟了上去。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四爷才带着两个小太监到了云澜苑。
乌雅氏扭着腰肢,掐着嗓子蹲身行礼:“奴婢给主子爷请安。”
郭氏慢了一步,但她行礼却很规矩,对比的一旁的乌雅氏很是轻浮。
四爷抚了抚大拇指上的如意祥云纹扳指,沉声道:“郭氏?”
郭氏诧异了一瞬,连忙回应:“奴婢在。”
“跟上。”
四爷越过二人进了院子,径自朝正房走去。
郭氏的心忽然怦怦直跳,她捏紧了帕子,顾不得去看乌雅氏气急败坏的脸,匆忙跟了上去。
乌雅氏见状,也想跟着一起,却被四爷带来的小太监给拦下了:“乌雅格格,主子爷只让郭格格伺候。”
乌雅氏气的跺了跺脚:“正房是本格格的屋子。”
那小太监没说话,眼里带着不屑。
什么她的屋子,这整个雍亲王府都是主子爷的,主子爷哪里去不得?
四爷去了云澜苑,后院的视线就都盯着云澜苑,直到传来云澜苑叫了水的消息,各院才陆陆续续的熄了灯。
正房被四爷和郭格格占了去,乌雅格格只能歇在东厢房。
翌日一早,四爷早早在郭氏的服侍下洗漱更衣去了前院,只是经过雅园时,四爷脚步一顿:“待会儿侧福晋起了,把库房里那十二柄象牙双面绣团扇送到雅园。”
年氏最爱吃醋,哪次他去了旁人那里,年氏总是要自己生闷气,若是他去了得罪了她的格格的房里,年氏便会找各种借口请他过来。
昨日新人入府,他未曾来雅园安抚她便去了郭氏那里,也不知那个气性大的,要如何难受呢。
跟着四爷的小太监是苏培盛才收的徒弟小福子,年纪还小,尚且没历练出来,猜不到四爷的心思,明明昨晚是郭格格侍寝,怎么得了赏赐的却是年侧福晋?
小福子虽然纳闷儿,但还是利索的应下,又试探的提醒了四爷:“那郭格格那儿……”
四爷重新迈步,头也不回道:“按规矩来。”
“嗻。”
前院的赏赐还没送,给福晋请安的时辰就要到了。
在乌雅氏要吃人的目光中,郭氏给福晋敬了茶。
只有侍寝过后给福晋敬了茶,才算是名正言顺的格格。
乌拉那拉氏并没有为难这个初次见面就对自己恭恭敬敬的郭氏,几乎是郭氏刚把茶举过头顶,就接了过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乌拉那拉氏轻抿了一口,按例教导了几句,和善的让郭氏起了身:“坐吧。”
正院的二等丫鬟引着郭氏在左侧最后一张椅子上坐下,正好能看见对面站着的乌雅氏愈发扭曲的脸。
郭氏垂下眼帘,全然当做没看到。
乌拉那拉氏见状,倏然道:“乌雅格格和郭格格是一同入府的,虽然郭格格先侍奉了爷,但乌雅格格早晚也是要侍奉爷的,不如就趁今日这个机会,乌雅格格一同把茶敬了吧。”
乌雅氏一喜,她本就气郭氏那个贱人抢了她侍寝的好日子,敬茶也慢她一步,如今福晋为了全她的脸面,主动提起,乌雅氏无有不应,忙上前行了敬茶礼。
看着福晋命人在右侧末尾添了把椅子,宋氏笑道:“福晋仁善,对乌雅妹妹这样上心,奴婢可是要吃醋了。”
乌拉那拉氏佯装无奈的点了点宋氏:“乌雅格格年纪小,我不免多照看些,这也值得你说嘴?”
李侧福晋斜了宋氏一眼,轻蔑道:“福晋又不是不知道,宋格格一贯是个小家子气的。”
宋氏表情一滞,刚要说什么,外间忽然响起了通报声:“年侧福晋到———”
众人的目光随着声音望去,只见帘子被掀开,来人一身天青色妆花缎制成的旗装,梳着再简单不过的小两把头,头上只简单的配上了几朵通草绒花,素雅又温婉。
这身打扮虽不是一眼让人惊艳,但配上那柔情绰态的身姿与容貌,以及那通身随和舒适的气质,足以把屋内在座的女人们给比下去。
扶着丫鬟的手跨过门槛儿,所过之处带起的微风里夹杂着些许药香味儿。
年淳雅朝乌拉那拉氏福身见礼:“妾身给福晋请安,福晋妆安。”
乌拉那拉氏连忙叫起:“妹妹快起来,你还病着,怎么不多休养些日子?”
紧接着便是格格们给年淳雅请安,至于李氏,只是勉强起身见了平礼。
金风扶着年淳雅起身在右侧首位落座,坐定后,年淳雅莞尔一笑道:“回福晋的话,妾身这病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慢慢养着就是了。今日来,一则是想着许久未来给福晋请安了,这二则……”
年淳雅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末尾的两人身上:“二则便是听说府里又来了新人,妾身便想着来见一见。”
其实她今日是不想来的,奈何在雅园实在无聊,倒不如出来走走,顺便维护一下此前原主留给她们的善妒的印象。
“原是如此。”乌拉那拉氏点了点头,“乌雅格格和郭格格出自永和宫,样貌规矩都是极好的,也难怪妹妹好奇,特意来见。”
“正好妹妹来的及时,两位妹妹还没开始认人。”
话落,荼白便开始引着二人从李侧福晋开始见礼。
李氏见荼白先让二人跟她行礼,不由得朝年淳雅丢了个得意的眼神,然后让蝉衣把见面礼递给二人身后的丫鬟。
年淳雅颇为无语,有什么好得意的。
等到跟她见礼时,年淳雅摆足了恶毒女配的架子,并未让她们立刻起身,而是把她们晾在一旁,掀眸朝李氏看去:“说来还未同李侧福晋道一声谢。”
李侧福晋闻言,警惕心提到了最大:“你什么意思?”
年淳雅笑道:“这两日我这身子觉得松快了不少,可这方子却还是那么个方子,仔细想来,许是李侧福晋为我在佛祖前祈福时心意诚恳所致,所以今日我除了给新人备了赏赐,还给李侧福晋备了一份谢礼。”
桃香捧着本书来到李侧福晋很前,上面金刚经三个字赫然映入李侧福晋眼帘。
“这佛经是爷为我祈福时亲手抄写,如今赠与李侧福晋,由李侧福晋在佛前诚心念就,想来我这身子会好的快些。”
李氏被年淳雅几句话捧的骑虎难下,只得强忍着呕血的冲动让蝉衣收下了这本丢也丢不得的金刚经:“年侧福晋放心,姐妹一场,本侧福晋必然诚心。”
诚心让你病的起不来。
年淳雅不去理会李氏的口是心非,报了此前李氏三番两次找茬的仇,这才看向还在行礼的两人:“瞧我,只顾着同李侧福晋说话,倒是疏忽你们了,快起来吧。”
郭氏连道不敢,乌雅氏虽心下愤愤,但也不敢表露出来。
照例给了见面礼,二人又认过了比她们早入府的格格们,请安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才散去。
第11章
正院外,李侧福晋咬牙看着年淳雅走在她前面,心头那股火气不上不下,瞥见被丫鬟拿着的那本金刚经,李侧福晋恨不能撕了去。
贱人,天生就和她犯冲。
她站在原地不走,跟在她身后的那些格格也不能越过她先离开,就只能扎堆站在正院门口。
李侧福晋转身看着身后的那群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后,脸色有些许白的郭氏。
她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郭格格,昨儿个好歹也是你侍寝,福晋也不曾亏待你,今儿个也不说好好打扮打扮,偏生白着一张脸,看了就让人觉得晦气。”
李氏的声音未曾收敛,甚至有意的扬高了声调,就是为了指桑骂槐。
还未走远的金风听了,不高兴道:“李侧福晋这是意有所指。”
谁人不知这府里她家侧福晋病弱,即便是上了脂粉,也遮不住那三分病态的白。
年淳雅倒是看的开:“我才当着众人的面儿下了她的面子,她心里有气也是正常。她既然没有明着说,那我也不必往自己身上揽,否则这不痛快,岂不是自己找的?”
再说了,她也并非无事生非,她穿过来的这些日子里,李侧福晋没少找茬,她回敬一二,并不过分。
金风笑了:“侧福晋心胸豁达,奴婢万不能及。”
经历了一场变故,侧福晋身上的那层枷锁好似不见了,心思也没有之前敏感了,这是好事儿。
主仆二人慢慢离开李氏的视线,当做没听到李氏的话。
但郭氏不一样,她才入府,不甚清楚府中人的性格,还以为李侧福晋是不满她昨日侍寝。
郭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屈膝认错:“侧福晋息怒,奴婢知错。”
昨晚她虽侍了寝,但四爷对她没有丝毫怜惜,一上来便直奔主题。
她疼的紧,又不敢反抗,今日一大早的又起来忙碌,不断的行礼请安,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她意志力坚定了。
请安好不容易结束,本想着能回去好生休息,谁知才出了正院,就又被李侧福晋发难。
宋氏见状,哎呦一声把郭氏给扶起来,轻飘飘道:“大家都是女人,谁没经历过似的,奴婢记得,当初李侧福晋不是也……”
“宋格格。”
李氏猛然呵道:“你竟敢以下犯上?”
宋氏暗戳戳翻了个白眼儿,“李侧福晋这话就严重了不是,奴婢也只是实话实说,若是您听不得,奴婢不说了便是。”
谁怕谁呀,虽然李氏仗着生的阿哥多,被爷上折子请封了侧福晋,但除此之外,她的资历,以及在四爷和福晋面前的体面,可一点儿也不比她少。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怕得罪李氏的原因。
正院外吵闹不休,荼白绷着脸出来:“福晋要礼佛,各位主子若是无事,便不要在正院外喧哗。”
说这话时,荼白还特意看着李氏说的。
李氏讪笑了下,看着荼白行了个礼转身进去,恶狠狠的瞪了宋氏一眼,甩着帕子走了。
她一走,郭氏瞬间松了口气。
宋氏友善的拍了拍郭氏的手,哼道:“恩宠地位比不得年侧福晋也就罢了,还跟疯狗似的,见了谁都咬……”
这般放肆的话,郭氏只当没听见,感激的冲宋氏笑了笑:“多谢宋姐姐替妹妹解围。”
乌拉那拉氏翻着册子,见荼白回来,淡淡道:“都走了?”
荼白点点头,想到今早发生的事,不由得吐槽:“福晋,奴婢认为这李侧福晋是愈发张狂了,在正院外都敢肆意为难人。”
“还有年侧福晋,不好好儿在自个儿院子里养病,一听说主子爷宠幸了新人,便巴巴儿的撑着病体跑过来给人下马威……这两位侧福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乌拉那拉氏对此很是淡然:“年氏如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爷都纵着,本福晋又能说什么。”
倘若今儿个请安年氏没来,她反倒是要警惕年氏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至于李氏,只要有三阿哥在一日,李氏只要闹的不出格,多逞两句口舌之快,本福晋也是能容得下的。”
府里的两位侧福晋,一个有子,一个有宠,只有两人互相看不惯,她这个无宠又无子的嫡福晋才能放心的稳坐高台。
或许是乌拉那拉氏太过淡然,荼白心疼不已:“若是大阿哥还在……”
若是大阿哥还在,福晋又何必受这委屈。
“时也命也,得失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另一边,年淳雅走到花园时,已然累的气喘吁吁,头上溢出了些许汗珠。
实在是累得不行,年淳雅微喘着道:“去附近的亭子里歇一会儿吧。”
花园的四角和中间各有一座凉亭,为的就是供主子们赏花时休息所用。
年淳雅来的这座凉亭位于花园中央,因为四周鲜花围绕,故被命名为春秋亭。
金风扶着年淳雅进了亭子,又把帕子铺在石凳上,好隔绝一些凉意,这才扶着年淳雅坐下。
年淳雅还未曾开口询问,台阶下突然传来请安的声音:“奴婢给年侧福晋请安。”
扭头一看,原是钮祜禄氏。
年淳雅清润似水的眸子轻闪,柔声道:“钮钴禄格格免礼,钮祜禄格格也来赏花么?”
钮祜禄氏低头解释:“回侧福晋,奴婢是来花园里采一些薄荷回去的,春日里容易困乏,四阿哥和五阿哥读书时难免精力不集中,用薄荷做成香囊,也好提神醒脑。”
“原来如此。”
年淳雅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日头,没有过多和钮祜禄氏交谈:“那你便去吧。”
钮祜禄氏应了一声,脚步却不曾挪动。
年淳雅见状,不免多问一句:“钮祜禄格格可还有事?”
钮祜禄氏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为难,犹豫了半晌,还是道:“再过几日是……是小格格的五七,奴婢特意为小格格抄写了地藏经……”
年淳雅有片刻的失神,金风担忧的唤了一声:“侧福晋?”
“我没事。”年淳雅回过神,笑的勉强:“钮祜禄格格有心了,那地藏经,回头我派人去拿。”
确实有心,也够……大胆。
小格格五七,她是真的忘了,但记住的人很多,可敢当着她的面儿提起的,也只有钮祜禄氏。
她是不是该称赞一句,不愧是未来雍正朝的赢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