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弘历阿哥是养在耿氏膝下,弘昼阿哥是养在钮祜禄氏膝下的。
宋氏如此夸赞弘历,按理说功劳应该是耿氏的,但她却把功劳扣在了钮祜禄氏头上。
这岂不是就差明着在告诉大家,钮祜禄氏教养弘昼阿哥不用心,不然为什么弘历阿哥如此聪慧,弘昼阿哥却连一首简单的诗都背不下来?
方才这鲜明的对比,很难让人不觉得钮祜禄氏母子在踩着耿氏母子上位。
年淳雅在心里直呼好家伙。
宋氏这张嘴一如既往的锋利。
钮祜禄氏吃了个哑巴亏,还不能辩解什么,因为不论她说什么,都会掉进宋氏给她设下的陷阱里。
她只能不着痕迹的看了耿氏一眼,那是安抚的眼神。
四爷摸着弘历的手一顿,极其自然的收回手负在身后,看着弘昼垂头丧脑的模样,犹豫了下,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
“你年纪小,心性不定,难免贪玩,日后多用些心,若是表现的好了,阿玛就把你喜欢的八音盒赏赐给你。”
弘昼瞬间被激励到了,大声保证:“儿子会用心的。”
四爷点了点头,“行了,都退下吧。”
四爷赶人,哪怕她们再想留下,可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紧挨着四爷站的年侧福晋,也不敢留下了。
等周围没了旁人,一直沉默的年淳雅重重哼了声:“爷还记得您是来陪妾身赏花的呀。”
或许是年淳雅觉得这件事不是四爷的错,随口说了一句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道:“妾身听说爷之前得了时疫,是钮钴禄格格在旁侍疾?”
四爷嗯了一声:“正是如此。”
“所以爷是不是更喜欢弘历阿哥?”
这话问的就有些不合适,不过四爷也没训斥她,反而说了句:“没有谁会不喜聪慧的儿子。”
但弘昼也是他的儿子,不见得他就希望弘昼被养废,所以刚刚夸奖完弘历,又提出要赏赐弘昼,未必没有敲打钮祜禄氏的意思。
说完,四爷拉着年淳雅的手靠近凤凰展翅:“不是说要赏花,专心点。”
年淳雅无语,暗暗的吐槽,赏花是消遣,要什么专心。
但她没反驳他的话,同他一起静静地观赏着,听着旁边伺候凤凰展翅的奴才滔滔不绝的讲解这株花的来历,习性,以及如何如何的珍贵。
年淳雅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想,她可能是个俗人,再珍贵的花卉,除了观赏价值,以及少数有药用价值外,实际上没什么用,还不如一壶菊花茶来的实在有用。
之所以珍贵,不过是因为稀少,难得罢了。
这日赏花过后没两日,年淳雅请安出来,和郭氏一起坐在凉亭里说话,石桌上是膳房的厨子为了应景,特意做的菊花酥。
一块儿小巧的点心做成了菊花的模样,栩栩如生,故而以菊花命名。
年淳雅净了手,捏了一块儿菊花酥送入口中,入口酥脆,还有一股淡淡的苦香味,比起那些甜腻的糕点,还是菊花酥更合口味。
她一连吃了三块儿才罢手。
郭氏不觉被年淳雅引起了食欲,也捏了一块,尝过后点头:“这点心味道是好,难怪侧福晋喜欢……”
她随口夸赞,只是好像年侧福晋并未仔细听她的话。
顺着年淳雅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钮祜禄氏和耿氏相对而立,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的样子。
想起这几日的传言,郭氏柔声道:“奴婢瞧着,钮祜禄姐姐和耿姐姐好像有些不高兴。”
年淳雅没说话,但眼里满是看笑话的意味。
赏花那日钮祜禄氏和耿氏故意带着弘历弘昼给她添堵,她都大度的没去找茬计较。
这会儿她们主动送上门让她看笑话,她自是不会不看。
钮祜禄氏一脸伤心:“这么多年的情分,妹妹当真要与姐姐生分了么?”
耿氏冷哼:“情分?姐姐此时想起与我的情分了,那为何那日要让弘历踩着弘昼得脸?”
她生气,并不是因为宋氏的挑拨,而是因为钮祜禄氏明明知道,弘昼读书比不过弘历,却还是为了在爷面前露脸,得了爷和年侧福晋去赏花的消息时,临时教了弘历弘昼一首诗。
弘历记性好,能背下来,可弘昼背不下来。
钮祜禄氏摇头:“妹妹,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要让弘历踩着弘昼得脸的意思。弘昼从小就养在我身边,我喜欢弘昼不比喜欢弘历少,又怎会做这样的事呢。”
她原本只是想带着弘历弘昼给年氏添堵,若是能顺势把四爷给截走,就更好了。
耿氏心里存了气,说话也有些难听:“谁知道呢,弘昼又不是你亲生的,哪怕养在你身边,又会有几分真心?”
此刻,耿氏心里不禁有些怀疑,她和钮祜禄氏的结盟,真的还能继续下去吗?
一开始,和钮祜禄氏结盟,是因为钮祜禄氏告诉她,她们两个都有孩子,换子而养,不会使亲生母子感情淡薄。
那时她刚怀孕,整日胡思乱想,生怕爷把她的孩子给了别人养之后,她就不能再亲近了。
钮祜禄氏的提议正好戳中她内心的担忧,所以她同意了。
转眼四年过去了,弘历弘昼渐渐长大,各自的天赋也开始慢慢的展现出来。
弘昼不比弘历聪慧,她是知道的,钮祜禄氏也知道。
若是钮祜禄氏真的有一星半点为弘昼考虑的心,不管钮祜禄氏有什么缘由,那日的事都不会发生。
耿氏回想着往日,连钮祜禄氏又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钮祜禄氏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抬手拂开,淡淡道:“姐姐,我们,都冷静冷静吧。”
第40章
好戏散去,年淳雅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却不经意的瞥见了隐没在一棵桂花树后的衣角,很快消失不见,不过她还是看清了。
是蓝色的亲王蟒袍,身份不言而喻。
一直注意着年淳雅的郭氏自然也看到了,心里猛地一跳。
明明她只是跟在年侧福晋身后看了场戏,什么也没做,但在看到四爷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有些害怕,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或许是因为耿氏的那番话,也含沙射影的暗指了四爷?
毕竟四爷从小是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的,孝懿仁皇后去世后才重新回到德妃娘娘身边,而德妃娘娘更喜十四爷,这也是人尽皆知的。
这些事年淳雅知不知道呢,她知道,但她从历史上知道的,和眼下现实听说的,总是会有出入的。
而郭氏是从德妃宫里出来的,想来是知道不少。
年淳雅转身看了郭氏一眼,缓缓笑了。
钮祜禄氏回去后,沉默了许久。
泽兰给钮祜禄氏倒了杯茶水,小心翼翼道:“格格,耿格格想必是还在气头上,等再过几日,耿格格平静一些了,您再去寻耿格格也不迟。”
不过要她说,这次的事确实是自家格格操之过急了。
钮祜禄氏重重把杯子搁在桌上,里面的茶水溅到了钮祜禄氏的手上。
好在茶水是温的,没什么大碍。
她一点点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捏着帕子的手慢慢收紧,神情紧绷:“你也觉得本格格做的不对?”
泽兰就是觉得不妥,也不敢说。
伺候了格格这么久,她还是很了解格格的,哪怕这会儿格格不计较,以后也会找机会罚她的。
论起记仇,泽兰觉着,没有谁能比得过她家格格。
泽兰不回答,钮祜禄氏也不在意,只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道:“宋氏那个老女人给本格格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本格格怎么着也得回敬一二。”
若不是宋氏,一向依附于她的耿氏,怎么会生了要与她分道扬镳的心思?
没错,在耿氏看来的结盟,在钮祜禄氏看来,却是依附。
而钮祜禄氏的自信,是来自于自己的满洲大姓,更是来自于自己聪慧的儿子。
因此,钮祜禄氏很难不生出野心,为了世子之位。
而赏花那日的情形,她嘴上说着不是有意的,但自己心里清楚,她就是有让弘历把弘昼比下去的意思。
至于耿氏会不会不高兴,她不是很在乎,稍微哄一哄也就是了。
只是凡事总有意外,她没想到宋氏会突然多嘴,更没想到四爷竟是隐约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一句赏赐弘昼,不仅让她的小小算计落了空,更是让耿氏以为哪怕弘昼比不得弘历聪慧,四爷也是喜欢的。
四爷的态度,让她有些压不住耿氏的心思,以至于事情弄巧成拙到了如此局面。
现在,怕是整个后院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吧。
这件事是她做的不够稳妥,可她一向不会承认自己的问题,只会把错处算到别人头上。
宋氏就成了她最好的出气筒。
泽兰呼吸一滞,“您想怎么做?”
怎么做?
钮祜禄氏冷哼,当然是朝宋氏最在意的地方下手了。
雅园,年淳雅双手拖着脸看着窗外两个粗使婆子扫地,一脸的沉思。
金风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侧福晋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年淳雅头也没回的敷衍。
金风一愣,不觉好笑:“好好好,侧福晋没想什么,那侧福晋可有空?”
年淳雅终于回头看她:“什么事?”
“颁金节一过就入冬了,屋子里的陈设也该换一换了,侧福晋不若亲自挑一些摆设?”
说着,金风把库房的物品记录名册递了过去。
年淳雅接过,随意翻开一页,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没比苍蝇大多少的小字,只觉得头疼。
索性把册子丢在一旁,站起身道:“看册子倒不如直接去库房里选。”
金风忙伸手扶着人往外走:“怎样都好,只是玉露这会儿正在库房里清点,怕是有些乱。”
说是库房,实际上是雅园的后罩房。
后罩房阔面三间,因为东西多,年淳雅就都拿来当了库房,里面给塞的满满当当的。
东西虽多,但玉露都给分类放置,还在上面贴了字条,找的时候还是很好找的。
只不过像布料,普通的首饰这些,数量实在是多,有些布料年淳雅看着色泽都不太亮了。
玉露注意到年淳雅的神情,解释道:“这些布料都是侧福晋份例里的料子,只不过主子爷有赏赐侧福晋更好的料子,大爷和二爷也没少送一些珍贵布料,这些寻常份例里的料子就没了用处,只好积压在库房,这几年下来,也是越攒越多了。”
除去平日里赏人的料子,余下的这些普通料子,还剩下五六十匹。
不过说是普通,但也得看人,若是在那些格格看来,也是不错的料子了。
年淳雅沉吟了半晌,道:“把那些没有失了色泽,花样也不过时的料子,还有那些成堆的寻常首饰,都给整理出来,给几位格格分一分。”
她用不到,送给别人当人情也是好的。
既然格格们有了,那福晋和李氏那里就不能少,还有府里的阿哥,更不能忽略。
“这匹浣花锦,还有那个南珠压襟,给福晋送去。”
“这套文房四宝给三阿哥,那个万花筒给四阿哥,玻璃画给五阿哥……”
四爷来雅园正房没找到人,在桃枝的带领下刚到库房,就听得年淳雅正一连串的往外送东西。
见她正认真,四爷就没打扰,可她把府里的人从都到尾都提到了,也各自送了东西,就硬生生的把他给忘在了脑后。
四爷顿时不高兴了,咳嗽了一声道:“别人都有了,爷的呢?”
听到声音,年淳雅诧异的转身:“爷怎么来了?”
难道他就没有不高兴?
四爷一开始不明所以,他怎么来了这样的话,已经许久没有从她口中听到了。
但当他读懂年淳雅眼中的疑惑和隐藏的担忧时,瞬间就明了了。
“你看到了?”
年淳雅就没打算隐瞒:“看到了爷的衣角,猜到的。”
四爷唇角的弧度渐渐消失:“有什么想说的?”
年淳雅摇头:“妾身没有想说的,不过……”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拉着四爷的手踏进库房,故作大气道:“爷瞧瞧这些东西,若是有喜欢的,妾身就送给爷了。”
那搞怪的模样逗笑了四爷,他眉梢微挑:“看上什么都行?”
想起四爷的极高的眼光,年淳雅犹豫了下,还是咬牙点头:“妾身说话算话,不过爷拿了妾身的好处,可是要帮妾身干活的。”
四爷不置可否,进了库房,直接往收藏名画孤本的方向走。
不一会儿,四爷就挑了一幅画和两本孤本。
画是《五牛图》,孤本年淳雅倒是没注意,但年淳雅只看到这幅画,就开始心疼了。
这《五牛图》和之前那幅《千里江山图》一样,都位列中国十大名画。
其价值比起她送出去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要高,更别提还有孤本了。
哄男人果真费钱。
四爷佯装没有看见年淳雅脸上的心疼,把画和孤本交给门外的苏培盛,转身回到库房里一阵指指点点。
天彻底黑下来后,年淳雅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正房,是止不住的赞叹。
果然四爷的审美是很高级的,屋子里换的陈设摆件,她很满意。
翌日,各院都收到了年淳雅命人送的东西,除了尚在幽禁中的乌雅氏。
李氏看着面前摆着的两匹散花锦,没好气道:“不过是两匹散花锦,跟谁没见过似的,至于巴巴的拿过来让本侧福晋看?小家子气。”
蝉衣听着这话,觉得怕是李侧福晋误会了什么,不由得出声解释:“年侧福晋不止给您送了布料,福晋和各院都有。”
李氏一噎,有些惊愕:“年氏疯了吧,这样大手笔?”
乌拉那拉氏敢这样大手笔赏赐后院,是因为乌拉那拉氏开的是府中的库房,动用的不是乌拉那拉氏自己的私库。
年氏可没权利开府中库房,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实打实的都是年氏自己的。
蝉衣也很是惊讶,早就知道年侧福晋富裕,却不想富裕到这般地步。
富裕到令人眼热。
乌拉那拉氏看着是没什么反应,但脸上浅薄的笑意足以证明,她的内心并不是毫无波澜的。
她把玩着那串南珠压襟,淡声吩咐:“记得给回礼。”
乌拉那拉氏能平静的不忘让荼白给回礼,但荼白却平静不下来,她愈发的觉得雅园送来的东西刺眼:“福晋,年侧福晋愈发张狂了。”
一个侧室而已,竟也敢学福晋赏赐后院?
乌拉那拉氏把玩着压襟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子看她,问:“哪儿张狂了?”
“独占主子爷,僭越赏赐后院,哪里不张狂了?”
荼白振振有词。
她说的这两点,乌拉那拉氏怎么不明白,她都明白,但她还偏偏要再听荼白说一遍。
年氏独占恩宠,她不好说什么,左右四爷愿意,宫里也没意见,哪怕那些格格忍不住来她跟前告状,她也都替年氏给压下来了。
因为她明白,年氏再得宠,也影响不到她,更别提年希尧才回京不久,她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
但,她能对年氏的得宠视而不见,并不意味着她能允许有人挑衅她的权柄。
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再次强调:“记得给年氏送赏。”
一个赏字,被咬的格外重。
于是,给正院的礼物送去没多久,年淳雅就收到了比她送的礼物贵重十倍的……赏赐。
荼白随意福了福身,脸上是她尽了最大的努力维持的恭敬表情:“年侧福晋给福晋送的东西,福晋很喜欢,但福晋身为当家主母,不好白白偏了年侧福晋的好东西,所以特意备下了厚赏。”
跟在荼白身后的两个丫鬟适时的上前,桃夭桃枝连忙去接。
荼白微微一笑:“这赏赐,是福晋特意从私库里挑的,侧福晋瞧着,可还喜欢?”
年淳雅打眼一瞧,是一对粉色料花卉纹瓶,还有一个粉彩绿里花形杯。
贵重是够贵重,也够好看,只是……
年淳雅弯唇笑道:“我很喜欢,有劳福晋费心了。”
荼白站着,看着坐着的年淳雅,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感:“侧福晋喜欢这赏赐,福晋的心意就没有白费。若是无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这回,便是不用提醒,年淳雅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荼白一口一个赏赐,东西更是粉嫩,就像是在警告她,要让她注意身份。
再联想到她今日做的事情,年淳雅就更是明白。
年淳雅头疼不已:“金风,难不成我给各院送东西,还送错了?还是说,府里有规矩,不许如此?”
要是不能这样做,想来金风定然会提醒她,可直到东西送到各院,金风也没有说半句不妥。
金风心疼的替年淳雅揉着太阳穴,肯定道:“侧福晋没有送错,府中也没这个规矩。”
“那是为何?”
年淳雅想不明白,她哪儿犯了福晋的忌讳?
向来心思细腻的金风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四爷回府得了消息,本是习惯性往雅园去的脚步一转,去了正院。
乌拉那拉氏没想到四爷会在这个时候来正院,但她看见四爷明显没有往常紧绷的神情,也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而是凑声问:
“爷今日心情很好?”
四爷把玩着手持,点头道:“昨日去雅园,正巧见年氏在整理库房,在年氏的库房里得了一幅画。”
有时候,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说话,根本不需要说太多,该明白的,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就像现在,金风不明白乌拉那拉氏在想什么,是因为她只是个丫鬟,从丫鬟的角度出发,她自然不会明白上位者在想什么。
而同为上位者,四爷知道乌拉那拉氏的忌讳。
这句话,是在替年淳雅解释。
乌拉那拉氏闻弦知雅意,当即就笑了:“原来如此,妾身怎么说今日年妹妹给各院都送了礼,竟是沾了爷的光了。”
乌拉那拉氏心底松了一口气,只要年氏不是妄图染指她的中馈权柄,一切就都好说。
毕竟她若是不踩自己的底线,轻易自己是不会与她为难的。
真要是对上了,也无异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
四爷微不可察的颔首,话锋一转,提起了几日后的颁金节:“过两日的颁金节,福晋带着府中诸人入宫时,仔细些,太后身体不适,莫要在宁寿宫喧哗吵闹,扰了太后清净。”
与其说是不要扰了太后清净,倒不如说是不要在宫里太过惹眼,安安静静的当个背景人就好。
一说起正事,乌拉那拉氏神色也变的认真严肃:“妾身记下了,只是太后身体不适,妾身却未曾收到宫中传来的侍疾口谕。”
往常太后身子不适,后宫嫔妃,皇子福晋,都是要轮番入宫侍疾的。
四爷眸光轻闪:“太后上了年纪,每年季节交替之时总要病上一回。你不必多管,也不必多问,入了宫,只需跟在额娘身后便是。”
“是,妾身明白了。”
很快就到了颁金节。
和中秋节那日一样,天不亮年淳雅就被金风玉露给薅了起来,梳妆打扮,更衣进食,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就没剩多少了。
年淳雅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吉服,扶着金风的手走到府门处,刚刚站定同李氏见了平礼,四爷和乌拉那拉氏就一同出来了。
她微微下拜:“爷,福晋。”
四爷没说话,只是伸手扶了她一把,而一旁的李氏还在拘着 礼。
乌拉那拉氏见状,笑着道:“李妹妹也起来吧。”
说着,她看向年淳雅:“年妹妹还年轻,入宫的次数也少,今日就跟在我身后吧。”
年淳雅有些惊讶,今日福晋对她的态度有些过分亲近了。
中秋入宫时,福晋也没说让她跟在她身后的话。
想到这里,年淳雅不禁看了眼四爷。
她记得,福晋当日借着赏赐敲打她后,四爷去了趟正院,之后再来雅园时,就给她送了一大堆名贵首饰和布料,其中还有一张地契,是一个京郊的温泉庄子。
不等她问起,就说是他拿了她画的补偿。至于想问的问题,脑子里的疑惑,也都被四爷一句误会给打发了。
今日再见福晋,便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其实乌拉那拉氏并不是因为四爷的解释才作罢,而是因为四爷肯因为这件事安她的心。
这中间有多少是为了年氏,她不清楚,但至少四爷没有因为宠爱年氏,起了要让年氏沾染中馈的心思,这才是最重要的。
“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第二辆马车上,年淳雅和李氏相对而坐。
马车刚动起来,就听李氏不屑的哼了一声:“要我说,你还是别做梦了,福晋把中馈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们沾染的。”
同样身为侧福晋,她曾经得宠的时候,也不是没试过,结果就是被福晋半点脸面也不留的教训了。
之后四爷也没安慰她,她就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能碰的。
李氏的话就像是一道雷,在她耳边轰的一声炸开。
原来如此。
年淳雅困惑了好几日的谜底,就这么解开了。
还没等她深想,李氏又道:“还有,别以为你给本侧福晋送了两匹散花锦,就能让本侧福晋对你有什么好脸色,你得宠一日,本侧福晋就看你不顺眼一日。”
被警告了的年淳雅:……
真的是窦娥都没她冤。
她给后院所有人都送,只是因为东西太多,给一个人用也用不完,放久了还容易过时。
谁曾想就这么简单的心思举动,就能让旁人补脑这么多。
年淳雅看在李氏不经意间点醒了她的份儿上,没有回嘴,默默记下了这次教训。
没有下次了。
一回生二回熟,中秋入过一次宫,第二次入宫也没那么生疏了,尤其是这次跟在乌拉那拉氏后面,除了直接点了她名字的,她需要回话外,其他的都有乌拉那拉氏顶着。
而宫里的主子们除非有意,否则也不会把皇子阿哥的侧室看在眼里。
即便是这样,一整日下来,也还是累的不行。
晚上一回到雅园,连首饰都不想卸,直接倒在床榻上不肯起来。
还是金风玉露哄了又哄,才把人给哄起来洗漱。
颁金节过后没几日,初雪就到了。
年淳雅来了兴致,嚷嚷着要赏雪,院子里的奴才们顿时忙了起来。
一刻钟后,年淳雅坐在廊下的躺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大氅,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小太监给她表演杂耍,身旁是四个桃准备的红泥小火炉,上面烤着些吃食,炉子里是桃灵调配的奶茶。
郭氏捧着泥金手炉在院门外,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美人赏景的热闹景象。
她脚步不停,抬脚跨进院子,踩着台阶走到廊下,从一侧绕到年淳雅身旁见礼:“侧福晋好兴致。”
年淳雅抬了抬下巴,立即有人给郭氏搬了绣凳:“坐吧,下着雪怎么来了?”
郭氏选择依附了年淳雅后,也是常来雅园,只不过每次都避着四爷在的时候,所以雅园的奴才们也愿意给郭氏好脸,每次郭氏来都不曾怠慢过。
这不,桃灵不言语的给郭氏递了一杯奶茶。
郭氏把手炉递给巧菁,接过奶茶抿了一口,这才笑道:“奴婢来,是因为再过一会儿,正院怕是就要闹起来了。”
院子里的杂耍还在继续,年淳雅却被郭氏一句话给吸引了心神。
她转头看向郭氏,“怎么回事?”
郭氏也没卖关子,“今儿个奴婢让底下奴才去膳房拿点心,他回来的时候路过玉萃轩,玉萃轩里不似往常一般安静,就偷偷打听了一下。据说是宋格格的侄儿昨日在京城一家酒楼吃饭,结果被人打断了腿,说是没钱吃了霸王餐。”
得益于前几次的吃亏,这次年淳雅听了郭氏的话,并未第一时间就问郭氏怎么回事,而是先自己猜。
能让郭氏特意来告诉她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巧合。
若说最近宋氏得罪过谁,无非就是钮祜禄氏。
但这个答案猜着太简单,简单到年淳雅有些不自信。
郭氏停顿了片刻,正欲开口,便听到了和她要说的分毫不差的答案:“是钮祜禄氏?”
郭氏点了下头,又摇头:“昨日是十五,宋家递了家书,信今日才递到宋格格手里,想来信里是说了什么,奴婢出来时就见宋格格拿着信,怒气冲冲的往正院去了。至于是不是钮祜禄氏,得看宋格格有没有证据了。”
年淳雅抿了口热乎乎的奶茶,早已换成车厘子色蔻丹的指尖无意识的点着杯子。
钮祜禄氏……
“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最近还是没有接触么?”
不知是在问谁,但回答的是郭氏:“除了请安时在正院能见到,耿格格就再也没有去过钮祜禄格格的院子了。”
“不少人都在猜她们二人还会不会和好。”
年淳雅和郭氏二人正在谈论,就听奴才来报,说钮祜禄格格被福晋叫去了正院。
一旁的桂圆被烤的外皮爆开,露出些许白嫩的果肉,年淳雅扫了一眼,那枚桂圆果肉就被剥了壳,送到了她的唇边。
郭氏见年淳雅没有继续再说起钮祜禄氏,眸子轻转,抿嘴笑着转移话题:“侧福晋身边伺候的人,都这般伶俐么,可是羡煞奴婢了。”
她在宫里也伺候过主子,当然知道有眼色是身为奴婢的必备技能,很多时候还关系着能不能活下去。
这夸奖的话,也不过是为了拍马屁。
被夸奖的桃灵只是笑了笑:“都是奴婢该做的。”
站在郭氏身后的巧芸也算是个伶俐的,跟着凑趣儿,佯装委屈:“格格这样夸侧福晋这里的姐姐们,可是嫌奴婢伺候您伺候的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