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这番话简单易懂,并未涉及到农学的专业知识,只是以‘根深则叶茂’为切入点引入,有理有据。
在场众人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了。
但事关重大,马齐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道:“五福晋,您能确定这压麦能防御冻害,不会影响后续小麦的长势?”
毕竟,这可是推翻以往所有人对种地的普遍认知啊,虽然已有结果证明,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也实属正常。
安清自然是确认的,且还有理有据,但无奈她的理和据却无法说出口。
“各位大人不妨仔细想想,这些年来,是不是哪一年越冬前麦苗长势越好,那一年的冻害反而越严重呢?”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一愣,纷纷开始回想往年的情况。
半晌后,马齐不由喃喃道:“好像还真是如此,去年就不说,康熙三十五年,陕西年前雨水好,那年小麦越冬前长势非常好,却遭遇了多年未遇的严重冻害,康熙三十三年,山东亦是如此,还有康熙三十二年,安徽……”
他身在户部多年,这些情况没人比他更了解的了,随着他倒豆子般一一细数,众人这下不信都没办法了。
安清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实,种庄稼很多时候就像是读书一般,若是基础没有打牢,只能盲目地追求读书的数量,读的云里雾里,那到最后就会发现都是徒劳无功罢了。”
所以,种庄稼亦是如此,初期的时候要倾向于把根基打牢了,比如小麦越冬之前,要注重施基肥,压麦等等,都是为了这点。
说罢,她顿了下,道:“而且我觉得,种地也不能不求甚解。”
所以,大多数人说的,并不一定是真理。
身为科研人员,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质疑的精神,质疑后想法子去举证,这才是正道。
众人不由一愣,他们哪个不是寒窗苦读多年,怕是没人比他们更懂这个‘读书’的比喻了。
同时,他们也又不由有些汗颜,对于安清最后‘种地也不能不求甚解’那句,可谓是直接让那些农政司的官员羞愧不已。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之前竟从未想过这些,种地也大抵是遵循前人的经验,不求甚解,怪不得他们比不上五福晋呢。
安清看着众人的反应不禁愣了下,这不是她的本意啊,她之所以说那句话,并不是为了给众人说教,而是要立住她‘喜欢钻研种地’的人设。
没法子啊,只有这样才能让很多事情合理化,也是为了让康熙这个向来敏感多疑的君王不要对她有任何疑虑。
这是她现阶段最重要的事。
然而,安清不知道的是,经过上次青风病的事件后,康熙这会对她‘种地天才’的人设早已深信不疑。
“你那小麦种植的册子可有带来?”康熙方才全程没说话,待众人问完后,才悠悠道。
安清懵了下,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胤祺说的。
她摇了摇头,道:“儿媳不知皇阿玛要看,要不儿媳这就让人回去拿?”
康熙轻点了点头。
安清立马出去让守在外面的紫苏回去拿,紫苏也不敢耽搁,没多久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梁九功接过册子后,忙上前递给了康熙。
康熙看到封面上那《小麦种植实验指导》的字样后,不由会心一样,真是熟悉的感觉啊。
他抬起头颇为赞赏地看了眼安清,安清先是愣了下,随即从那一眼中读到了农学人惺惺相惜之感。
额……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但也知道自己这‘种地天才’的人设算是立住了。
好吧,以后也能轻松一些,不用总想着这事了。
安清这本《小麦种植实验指导》是她后来专门整理的,重点突出,简单明了,就是为了给康熙看的,所以他这会看起来也很轻松,没多久便把这薄薄一册翻完了。
然后,他又让梁九功把那册子递给了马齐等人。
“你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拟个章程递出来,今年在各地选出几个县出来试试这些法子。”康熙一锤定音道。
安清:“???”
不是,她很懵啊,真的不问问她什么吗?
她都已经做好了要被盘问一番的准备了啊,康熙都对她这么信任了吗,突然有点受宠若惊怎么办?
康熙见安清这反应,忍不住笑了笑。
安清总算是回过神来,不行,有些话康熙不问,但她自己不能不说啊,否则日后不能达到他的预期,那倒霉的可还是她。
“皇阿玛,我那块地的产量是个意外,您就算是照着我那法子做,也不能……”
安清话还没说完,却被康熙直接打断了,“放心吧,朕都知道了,老五方才都讲了,是你那种子比较特殊。”
安清愣了下,下意识看向胤祺,只见对方轻点了点头,她瞬间就放心下来了。
胤祺办事向来稳妥,她之前同他讲过那种子暂时不能推广种植。
原理就和康熙那御稻米一个道理,一是种子数量有限,二是培育种子本就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她那小麦种子这会显然还只是起步阶段。
当然,她也同胤祺讲过就算不用种子,只采取她那些法子,虽达不到她这块地的产量,但也是能提高亩产的,而且仅预防小麦冻害这一点,便至少能保证不减产。
看样子康熙也是知道了这点,要不然不会这么干脆利索。
“你这次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康熙道。
安清愣了下,忙说道:“皇阿玛明鉴,儿媳不敢贪功,想必您也能发现,不管是种小麦,还是旁的,这些都不是一朝一日能有结果的,都是之前儿媳和哥哥们在科尔沁庄子上试了好多年,不知浪费我阿爹多少银钱,才有了如今的成果,所以,这并非儿媳一人功劳。”
岱布父子四人听到安清这话,心里都忍不住闪过一丝无奈,这丫头真是的,就是吃定了他们这会不好反驳她,才这般一股脑的把功劳扣在他们身上,可他们确实是受之有愧呀。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晌后,才出声道:“放心吧,科左后旗和你阿爹哥哥们的功劳朕记着呢。”
安清一听康熙松了口,立马拍马屁,“皇阿玛英明。”
“那现在先说说你想要什么赏吧。”康熙道。
安清思索了片刻,决定意思意思要点赏就行,万一她要多了,那把她阿爹和哥哥们的份额占了可就不好了。
“皇阿玛,要不您就赏我个庄子吧,我也没旁的喜好,就爱种点地。”她很是乖觉道,“正好还能继续种我那小麦。”
瞧瞧,这一不过火,二不让康熙为难,还表明了自己会继续培育小麦种子的事,她这赏讨的简直不要太贴心。
康熙听到这话,明显很满意,“成,朕就赏你个皇庄,给你好好培育你那小麦种子,若日后能推广种植了,朕定重重有赏!”
岱布见状,立马上前道:“皇上,您可能有所不知,那丫头在庄子上折腾了好多年,才有了如今这点子成果,所以,您赏这个庄子,她怕是短期内也折腾不出什么来。”
安清愣了下,立马明白了她阿爹此举的意图,这是怕她日后达不到康熙的预期会被责怪,所以提前替她打好预防针呢。
康熙摆了摆手,说道:“种地这事朕心里有数,培育种子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无妨,不用有负担,由着她折腾吧。”
他那御稻米前后也折腾了快二十年了,也是今年才在京郊附近推广,这事向来急不得,他懂。
岱布一听这话,瞬间放下了心来。
康熙这会心情明显很好,他之前便多次听安清提起她科尔沁的庄子,如今又听岱布提起,顿时对她那庄子好奇了起来。
和他的丰泽园又有何区别呢?
于是,康熙大手一挥,直接拍板决定了,“等回程之时,朕定要去你那庄子上瞧瞧。”
反正木兰围场离科左后旗的辖区并不算太远,那离这边最近的庄子自是也没多远的路程,届时过去一趟便是。
在召见完蒙古各部的王公后,康熙第二日便带着一众皇子大臣及蒙古王公们去围猎了,胤祺和岱布父子四人也在其中。
康熙带领着行猎的大军,在木兰围场的这片大地上纵横驰骋,几乎跑遍了各条山川,第一日康熙便射中了一只斑斓猛虎,不愧是能拉开十五力弓的老康啊,这武力值简直爆表。
其次表现最佳的自是大阿哥,据说他力压一众蒙古子弟,在行围中拔得头筹,很是给康熙长脸,被好一番夸赞。
其他皇子则表现不一,太子虽不及大阿哥,但骑射功夫向来也不差,表现也算可圈可点,三阿哥相比较来说就差了些,但表现最差的还数四阿哥。
对于这点安清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历史上的雍正确实是一个不善骑射的文艺宅,据说他只能拉四力半弓,要知道乾隆的十公主都能拉十力弓,可想而知他就是妥妥的战五渣。
而雍正继位后,像木兰围猎这种联系蒙古王公,此前必须是皇帝亲临的重大活动,他都一并交给了十三阿哥胤祥,可见他对这木兰围猎实属是没多少兴趣的。
当然,这也是历史上雍正对十三阿哥信任的表现。
但这次围猎过程中,胤祺的表现倒是令安清挺意外的,他竟只稍稍比太子差了一些,甩了后面的三阿哥、四阿哥一大截。
也不是说安清不知道胤祺骑射功夫如何,而是她清楚他一直都在藏拙,向来不在人前与兄弟争锋芒,只为能避其锋芒。
这是她这一年来慢慢发现的,就比如历史上都说胤祺的汉文很差,而事实却远非如此,至少那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儒家经典,对他而言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这次却不知他怎的突然一改常态,竟在围猎场上这般张扬,安清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哪里知道啊,胤祺此举也算是被逼无奈吧,换谁在围猎场上被岳父和三个大舅子眼都不差地盯着,想不张扬都难吧。
特别是伊德日那副‘我妹夫不会这么弱鸡’的目光下,藏拙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压根藏不了一点,他只恨平日里没有苦练骑射,以至于现在还顶着被岳父和大舅子瞧不上的风险啊。
他们男子那边在围场上如火如荼,女眷在后方也没闲着,当然,大多数人是忙着社交。
就比如安清她阿娘,自从安清把她介绍给宜妃后,谁知两人竟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有时候还嫌弃她在旁边碍手碍脚。
嘤~爱果然是会消失的,她还是不是她们最爱的女儿/儿媳了啊。
不过,安清也很识趣的,在意识到自己‘失宠’后,果断选择急流勇退,不再频繁出现在两人面前招人嫌了。
反正这草原总归比皇宫自由的多,她也不会闷着。
于是,安清开始整日骑着马四处晃荡,有时候在围场的外围也是能猎到一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小猎物,春晓就地就给她烤了,撒上调味料后,简直不要太香。
有时候她也去找四福晋一起,但慢慢发现她并不爱这种活动后,也不再勉强她了,只能说四福晋和四阿哥真是天生一对,两人都有宅的属性在身上啊。
这会四阿哥是没法子,必须陪在康熙身侧,但四福晋没有这个烦恼啊,于是她便整日闷在帐篷中,安清瞧着都不明白她来这趟草原行的目的在哪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得不来,身不由己罢了。
安清这整日在草原上晃晃悠悠的日子,仿佛回到了未出嫁前,那会她也是经常这样骑着马漫无目的的闲逛,过的简直不要太悠闲自在。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而此时愁的就是乌日图。
他闷闷不乐地坐在安清的帐篷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怨气,“我明明就比特木尔小两个月,为什么他就能去参加围猎,阿爹和爷爷却说我还小,过去就是添乱,不让我跟着。”
安清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你阿爹和爷爷这么做也是怕你有危险,等过两年你再大些,就能去了。”
乌日图却显然接受不了这个理由:“咱们草原男儿怕什么危险啊,再说了特木尔马术和骑射功夫比我差远了呢,那他进去岂不是更危险。”
这也是乌日图始终想不明白的,不仅特木尔去了,好些年龄与他相仿的伙伴都被他们阿爹带进去,为什么偏偏他就不行。
想想就好气馁。
安清默默叹了口气,她大概明白她阿爹和大哥的考量,估计是觉得此次他们部落出了风头,不好在张扬了,没看他三哥都收着了嘛。
要不然以她三哥那骑射功夫,在此次围猎活动不可能这般寂寂无名的。
“行了,反正都不了了,还想他做什么,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待会想做什么,正好今个姑姑得空,就陪你玩一天吧。”安清道。
乌日图一听安清要陪他耍,立马精神了起来,“姑姑,咱们赛马去吧。”
看着小家伙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安清挑了下眉,“怎的,想和姑姑比比?”
乌日图露着他那一口大白牙,使劲地点了点头,“想!”
安清伸手弹了下他脑门,“那先说好啊,输了可不能哭鼻子。”
乌日图小胸脯一挺,“姑姑你竟小瞧人,爷爷都说我今年马术进步很多,倒是你,这一年在紫禁城也没怎么骑过马,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安清‘嘿’了一声,很好,这臭小子是知道怎么激起她胜负欲的。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胜负欲爆棚的两人,牵着马来找了块空旷的草原,开始了他们这一场时隔一年多的比试。
安清一开始还信心满满,因为去年两人比试时,她可是甩了乌日图一大截的,然而随着两人的马刚跑起来,她便明显发现不对劲了,乌日图这小子竟能追的她这么紧。
要知道这搁以前可是从没有的事啊,难道真被他说准了?
事实证明还真是,这一圈跑下来,安清竟真的输给了乌日图!
从马上跳下来后,她惊讶地看着他,道:“你小子可以啊,这一年竟进步这么快。”
当然,安清也承认,这一年没怎么骑马,她的马术确实退步了些,但乌日图的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
乌日图似是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赢,从马背上跳下来后,一脸诧异地看着安清,“姑姑,我真赢了你了?”
安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没错,小伙子,恭喜你赢了。”
谁只他竟又问了一次,“我真的赢了姑姑你?”
安清‘嘿’了一声,“你臭小子有完没完了,故意的吧你!”
说罢,她就要举起拳头去捶他,乌日图立马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误会误会。”他笑的很是欠揍。
安清直接扭过头去,懒得搭理他,这臭小子就是向来最擅长蹬鼻子上脸,不能让他太猖狂。
乌日图笑呵呵地挤到她身边,说道:“姑姑,我赢了你,是不是代表我也能赢小叔叔了。”
他口中的小叔叔是伊德日。
安清闻言,默默地瞥了他一眼,“少年,有梦想是好的,但要脚踏实地,少做梦!”
乌日图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我什么时候做梦了啊,是小叔叔说的,他赛马从未赢过姑姑你啊,那我现在赢了姑姑,那我岂不是也就是赢了小叔叔,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
安清还没得及反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她扭头看过去,竟看到她大哥、二哥和胤祺三人竟不知来到了姑侄俩的身后。
“你们怎么来了?”安清惊讶道。
胤祺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笑着回道:“方才和大哥二哥在那边看你们在这边赛马,便过来瞧瞧。”
安清“哦”了一声,还没得及说话,旁边的乌日图就按耐不住了。
他走到罗布藏喇什面前,不解道:“二叔,你刚刚说不对,是那里不对了啊?”
罗布藏喇什笑着摇了摇头,“能让你小叔叔心甘情愿输的人,只有你姑姑,你这臭小子就别想了。”
乌日图还是没听懂。
安清看他那小眉头都皱的快能夹死蚊子,忙好心地给他解释道:“傻小子,这还不明白啊,那是你小叔叔让着你姑姑我呢。”
就她三哥那马术,别说是她了,她大哥二哥都比不过。
乌日图“哦”了一声,突然恍然大悟道:“那姑姑你岂不是不是胜之不武!”
说完,还一副‘你怎么这样’的表情。
安清:“……”
这臭小子是有点欠收拾了。
安清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大哥:“大哥,你揍他一顿吧。”
乌日图见这架势,忙‘哎呀’了一声,“姑姑,你干什么呀,说话就说话,你让我阿爹揍我做什么啊。”
然后,他颇为警惕地看了他阿爹一眼,下意识往远处挪了两步,可见之前没少吃过这方面的亏。
几人看他这副样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什么,这么开心。”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刚提起伊德日,谁知他这会竟过来了,只是他并非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位穿着蒙古骑装的少年。
待两人走到跟前,阿布喇坦给胤祺介绍,“这是伊尔根觉罗族的嫡出小王子,牧仁,伊德日的好友。”
伊尔根觉罗族是草原八大显族之一,胤祺自也是不陌生的,他皇阿玛直接召见蒙古贵族时,他们兄弟都在,他也远远见过牧仁,只是没料到他和伊德日是好友。
牧仁见到胤祺后,先是愣了下,随即右手握在胸口,行了个草原礼。
胤祺轻点了点头,示意。
牧仁又转身同阿布喇坦和罗布藏喇什打了声招呼,然后笑着看向安清:“安清格格,别来无恙。”
安清笑着点头示意了下,“牧仁王子好。”
“小叔叔,你骗人!”乌日图见众人打完招呼,终于逮到了机会控诉道。
刚刚害他白高兴一场,以为赢了他姑姑,就能赢他小叔叔呢。
伊德日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小家伙在那撅着个嘴气呼呼的样子,一头雾水道:“你这臭小子,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乌日图‘哼’了一声,“你不是说你赛马从未赢过姑姑吗,你骗人!”
伊德日依然有些不明所以,“我就是没赢过啊。”
乌日图一脸委屈地瞪着他,道:“你还不承认,姑姑都告诉我了,你那是让着她!”
伊德日“哦”了一声,显然没觉得这是多大不了的事,“你别管什么原因,反正就是没赢过,哪里骗你了。”
乌日图小脑袋瓜子直接被绕晕了,突然觉得他小叔叔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可是,可是……他要说的不是这个啊。
安清见这叔侄俩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忍不住扶额,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了一番,否则她真怕这叔侄两人能驴头不对马嘴地说到急眼。
伊德日一听乌日图竟然赢了安清,二话没说,上前直接给他脑门一个爆栗,“臭小子,能不能懂点事,你说你赢你姑姑做什么!”
乌日图“啊”了一声,瞪大眼诧异道:“为何不能赢姑姑啊?”
他马术比姑姑好,赢了不也是应该的吗,要不然苦练马术做什么啊。
伊德日冷‘哼’了声,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就你厉害是吧,你问问你阿爹和你二叔,他们可赢过你姑姑。”
乌日图扭头看向阿布喇坦和罗布藏喇什,两人纷纷摇了摇头。
乌日图:“……”
安清把乌日图拉了过来,无奈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别搞得我像输不起一样好不好。”
她这话一落,果断惹来了三兄弟调侃的目光。
安清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视线。
好吧,曾几何时,她确实也有过输不起的阶段,但那会不是还小嘛,就算无理取闹些也是正常的吧。
但这会她可是长辈了,她威胁地瞪了三人一眼,示意他们在小辈面前给她留点面子啊。
再说了,她瞥了眼旁边的胤祺和牧仁,这会还有旁人在呢。
兄弟三人眼底纷纷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但却也没拆穿她,似是早已习惯了一般。
安清兄妹几人的眉眼官司,能瞒得了乌日图这个小屁孩,但却瞒住旁边两个大人。
胤祺笑看着安清,以前觉得她性子活泼,这些日子看到她与家人相处的样子,才约摸着体会到她这性子的缘由。
她就像是被家里人细心浇灌着长大的花朵,但偏偏身上没有一丝骄纵的气息,明明出身显贵,却看得见百姓的苦难,更会身体力行地为他们去做一些事情。
她像一朵任意盛开在草原上的牡丹,高贵但又足够接地气。
其实,在京城时,见到安清那般适应宫里的生活,从未哀怨过什么,胤祺常常都有种错觉,她好像并非出身科尔沁,就像宫中许多女子一般,早已适应后宅中那四四方方的天地。
但就在方才,见她一身红色蒙古骑装那般肆意张扬地在草原上跑马的样子,他才深刻意识到,她是向往自由的。
而旁边的牧仁,也在静静地看着安清,他的眼底有笑意,但细看便能发现,还有着一丝旁人不易看懂的情绪,而这情绪似乎也被他隐藏的很好。
伊德日和牧仁本来是要去摔跤场的,这会只是恰好路过,两人也没有多待,同几人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安清的错觉,总觉得牧仁临离开前看自己那个眼神有点奇怪,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牧仁是她三哥的好友,两人虽不算多熟络,但以前也见过不少次,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奇怪的啊,肯定是她看错了。
安清收回视线,恰好看到胤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
胤祺回过神来,冲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刚想到一些事。”
安清“哦”了一声,也没太当回事,转头和她大哥说话去了。
胤祺又默默看了两人离开的方向一眼。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方才牧仁离开前那一眼中,好像有着不舍,还有……遗憾。
胤祺和她大哥二哥也还有事,于是安清和他们没聊多会就分开了。
乌日图那臭小子就是个小没良心的,见到伊德日后,就果断被拐走了,说是要去看人摔跤,果断把陪他出来赛马的姑姑抛下了。
安清骑着马又溜达了一会,实在觉得没意思,便直接回去了,瞧着也到用午膳的时辰了,正好待会去找她阿娘用膳。
回去的路上,在经过一个小山丘时,安清见前面闹哄哄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谁知走进些才发现,原来是大福晋被一个身着蒙古骑装的少女堵在了半道上,两人似是起了什么争执。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带着紫苏和翠柳选择从旁边绕过去,直接避开两人,反正她和大福晋向来没什么交情,也不存在什么解不解围之说。
三人绕过一个小土坡,总算是把那两人甩在身后。
不过,安清还是忍不住好奇,这大福晋和那蒙古少女到底发生什么啊,要知道皇家可是最讲究体面的,这样当众与人发生争执显然事不体面的事,以她对大福晋的了解,她最是谨慎的一个人,不应该啊。
而少女一看就是出身蒙古贵族,应该是哪个部落的小格格吧。
“主子,那是土默特左旗的小格格,叫娜布其。”翠柳突然开口说道。
安清愣了下,原来是土默特左旗的小格格啊,怪不得她没印象呢。
清朝在蒙古实行的是盟旗制度,土默特左旗属于卓索图盟,而他们科尔沁各旗都属于哲里木盟,盟旗不同,平日里各部间联络也没这么密切。
土默特蒙古分两旗,土默特左旗和土默特右旗,但其领主血缘却不同。
左翼旗为乌梁海氏,与喀喇沁部三旗领主为同一祖先,都是济拉玛的后裔,右翼旗领主则是蒙古大汗成吉思汗后裔,博尔济吉特氏。
算起来土默特右翼旗和安清所在的科尔沁蒙古属于同一祖先,都属于博尔济吉特氏,但即便如此,却不属于同一宗支。
土默特右翼旗是与西部的归化城土默特出于同一宗支,他们这一宗支的同祖是成吉思汗的十七世孙阿勒坦汗,但科尔沁蒙古领主的始祖却是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图哈萨尔,博尔济吉特氏。
不过总归是同祖,平日里科尔沁蒙古各部这边和土默特右翼旗来往倒还算密切些,但与土默特左翼旗来往就少了。
所以,对于这土默特左旗的小格格,安清还真是没什么印象。
不过,安清有些意外地看了翠柳一眼,她什么时候交际圈这么广了,竟连土默特部左旗的小格格都认识了?
翠柳突然卖起了关子,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道:“主子猜猜看?”
安清挑了下眉,看到她这副样子,立马抓到了关键词,八卦!
毕竟,只有在聊狗血八卦时她才露出这种神情,一种吃瓜人专属的表情。
“我猜啊,应该和大阿哥有关吧。”安清老神神在在地说道。
翠柳果然如她所料瞪大了眼,惊讶道:“主子,你怎么知道的?!”
说罢,她扭头看向一旁的紫苏,“紫苏姐,是你告诉主子的吧。”
紫苏无语地瞥了她一眼,都有点懒得说话了。
她也是刚刚知道的好吧,真当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没事就出去各种探听八卦啊。
安清伸手弹了下她脑门,愤愤不平道:“别什么事都赖紫苏,就不能是因为你主子我冰雪聪明,自己猜到的嘛。”
翠柳“哦”了一声,不知信没信,但也没再纠结,主要也是她这会八卦分享欲爆棚,不吐不快啊。
“我听说啊,这娜布其格格看上直郡王了,这两日不知是传的,说直郡王会纳娜布其格格做侧福晋呢。”
安清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方才瞧那小格格的样子,敢这般盛气凌人地找上大福晋,定是大阿哥也没消停,说不定这两人私下里早看对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