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那边无法种植水稻,比较适宜种植的农作物有大麦、小麦、青稞、黍、藜麦谷子等等,这些他们自也是清楚的。
所以,按照时间来看,这会应该是青稞收成的季节,众人由此推断,黄茂等人的折子应该是在汇报在蒙古各部垦荒情况,以及这一季青稞的收成情况。
而且从康熙此时的反应来看,这季青稞收成应该还不错的样子。
至于大家为什么直接忽略了去年科尔沁敖汉、奈曼以及喀喇沁诸旗的那季冬小麦呢,原因很简单,去年冬季太过寒冷,河北陕西等这些相比较来说比较偏南的地方,小麦都遭遇了严重的冻害,不少地方都严重减产,甚至绝收。
而蒙古等地本就更偏北,冬季也只会更冷,所以那一季小麦的收成便可想而知了。
梁九功先把那折子给到了户部尚书马齐手中,他看到前半部分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想果然与他所料差不了多少,但当待看到折子后半部分时,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皇上,黄大人他们是不是弄错了?”他惊讶地问道。
那些农政司的官员见到马齐这反应,也匆忙围了过来,从他手中接过那奏折看了起来,而他们的反应也和马齐如出一辙。
众人均是一脸震惊的表情,怎么可能啊,科尔沁敖汉、奈曼以及喀喇沁诸旗的那季冬小麦竟然没绝收,而且产量貌似还不错的样子。
在场的要么是户部的,要么是农政司的官员,他们可谓是对大清各地农作物亩产最熟悉的那批人,这黄茂等人汇报上来的数字虽比不上南方的小麦亩产,但却完全和北方丰年时不相上下。
但前提可是丰年啊,去年明明就不是!
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或者说,他们则更偏向于黄茂等人弄错了,毕竟,这太不符合他们的以往的认知了。
康熙看到下首众人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不由更浓了些。
其实,他最开始的反应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是弄错了,但黄茂除了上了奏折外,还捎带来了一封亲笔信,意思大概是那小麦没遭受太严重的冻害,主要是岱布两个儿子罗布藏喇什和伊德日之功劳。
而且,科尔沁各部的亲王也上了折子,那产量也确实无误。
马齐一脸着急道:“皇上,要不再给黄大人去封信问问,这要是真有法子能缓解这小麦冻害,那今年冬季……”
他话虽没说完,但众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去年那场小麦的冻害,确实让他们苦不堪言啊。
康熙却摆了摆手,回道:不急,朕已下旨召他们来木兰围场了,届时到了再听他们亲口说也不迟。”
黄茂那封信上说了,但具体的他一句两句也说不太清楚,所以,他们请求木兰秋弥时由罗布藏喇什和伊德日亲自向他禀报,康熙自是准了。
众人虽不知这些,但也知这信件一来一回的,本就耽搁时间,再说了,信上说哪有当面说的清楚。
只是,问题是这木兰秋弥他们又不能跟着去,届时他们岂不是还要等皇上从木兰围场回来啊。
“今年的木兰秋弥,众爱卿也都跟着吧。”康熙突然说道。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也明白了,皇上此次让他们跟着,定不是会因为这件事,应该和蒙古垦荒之事有关。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能早些知道总是好的,特别是那些农政司的官员,他们本就一直在研究预防小麦冻害的事,却苦于多年无果,这现下知道有人有法子,他们自是心痒难耐啊。
若是安清在的话,定能对他们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同为农学人的惺惺相惜吧。
马齐看着康熙,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其实他很想说,要不去问问五福晋,毕竟罗布藏喇什和伊德日是她的二哥和三哥,而且五福晋也很擅长种地之事,毕竟那治青风病的法子就是她找到的啊。
但他转念一想,皇上定是也知晓的,想必私下里也已经问过了,可能五福晋也不知道吧。
也是,术业有专攻,五福晋好像更擅长给植物‘治病’,但这小麦冻害毕竟是属于天灾,她没有研究也是正常的。
但不得不说,五福晋一家人真的都是人才啊,可是五福晋是女子,不然他定想法子把人挖到他们户部来。
康熙自是没注意到马齐的异常,主要是这会他心下正在思考着另一件事。
等这次到了木兰围场,他要如何嘉赏科左后旗以及岱布呢。
毕竟,岱布可是养了几个好儿女啊,先是之前安清找到治青风病法子的事,后又有两个儿子貌似找到缓解小麦冻害法子的事,这两件可都不是小功劳啊。
上个月末,水稻已经收割了,两江总督和闽浙总督也上了折子,说是那些曾感染青风病的水稻,并未出现减产的情况,京西玉泉山那块染了青风病的水稻也未减产,由此可证明,安清那法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以后大清范围内再也不用闻‘青风病’而色变了。
这意味着什么,康熙心里自是有数的。
他向来自诩赏罚分明,这般功劳又怎么可能不重赏呢,但安清是女眷,无法加官进爵,那针对她本人的赏赐非常有限,无非就是些身外之物,这些可不算是重赏。
那就只有两个封赏的途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要么把这个赏加到胤祺身上,要么算到岱布那里。
为了保持皇子间的平衡,胤祺这边定是不能随便动的,那也只有科左后旗和岱布那边了。
其实,这事之前康熙已经思索的七七八八了,只是这会突然又出了小麦冻害这事,如今这份赏他确实要再好好想想才成。
众大臣告退后,康熙起身回了东暖阁,脑子还不断在思考着方才的事。
只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却偏偏又想不起来,只能暂且把这感觉抛在一边,待日后想起来再说吧。
在众人的期待下,终于到了塞外出巡的日子。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康熙终于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紫禁城出发,朝着塞外木兰围场而去。
木兰围场是清朝最大的皇家猎苑,在热河行宫以北,峰峦叠嶂,溪流密布,绿草如茵,是极好的狩猎之地。
其实,历史上的清朝皇帝喜欢围猎是有背景的,都知道满人也是属于游牧民族,在入关前就有强悍的战斗力,而其中的八旗子弟更是彪悍和精锐。
但在大清入关之后,随着这个疆域的逐步稳定,战争也越来越少,久而久之,也使得旗人的战斗能力开始迅速下降。
所以,康熙就想着利用这个围猎的机会来锻炼旗人的骑射和作战能力,于康熙二十年时设立了这木兰围场。
而木兰秋弥的围猎行动,其实和打仗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
比如他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京城出发之后,一路的安排要如何布置,包括京城奏报的接收和批复,队伍的前锋和断后,各类物资的供应,以及到达围场之后,由谁来负责外围,谁来负责内围等等,这和打仗时的行军安排很是相似,也都是需要各部门密切来配合的。
这也是清朝皇帝喜欢围猎的重要原因,也是让皇子皇孙从小就参与围猎的重要原因。
目的就是要从中去锻炼他们的体魄、胆量和骑射的技能,以及彼此协同配合的能力。
这样整体看下来,所谓的木兰秋狝就相当于一场全国八旗兵军事训练的典范和比武竞技的场合。
所以,这一路上,胤祺自是不得闲的,他们这一众随行皇子都被康熙安排到各大营中,各司其职,也算是变相地锻炼了他们实战能力。
至于安清等一众女眷嘛,则被安排在队伍中间,一路乘坐着马车缓慢地跟着大部队而行。
这个‘缓慢’则是和她上次从科尔沁嫁过来时相比的,当然,那时候的送嫁队伍和现下这大部队那可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当初安清从科尔沁来时行车速度也不算太快,大概用了十来天,这次她问了胤祺,保守估计也要二十来天吧。
毕竟,康熙出巡到一处时,若有需要还要接见地方官员或处理政务。
再说了,出于对皇帝出行的安全问题和皇家颜面的考虑,马车的速度也不宜过快。
安清对此也表示接受良好,路途中慢慢地行驶,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也不错,而且跟着康熙出行,自然是也不会受罪的。
要知道从京城到木兰围场的路上,为了解决沿途的吃、住问题,就修建了20多座行宫,其中后世熟知的热河行宫——避暑山庄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防止路途中无聊,安清也是提前做了充足出游准备,首先,果干瓜子牛肉干等零食自是不能少的,其次就是……解闷必备之叶子牌。
当然,打叶子牌也是需要人手的,安清首要人选自然是太后和宜妃了,那还差一人,本来乌兰嬷嬷是最佳人选,但她老人家偏偏有个晕车的毛病,那这可就少一人了。
至于紫苏她们几个,让她们同太后和宜妃同桌打牌,怕是吓都要吓死了,安清也就不为难她们了,于是,她最后把目标放在了四福晋身上。
一是四福晋的马车同她的马车前后挨着,她去找人确实方便,其次嘛,这次随行的后宫女眷中也没旁人了,康熙那些年轻嫔妃就别想了,皇子福晋这边,她也就和四福晋还算有点交情,其他那三位,真不熟。
而咸福宫妃嘛,可不是安清排挤她哦,巧了不是,她也晕车,也算是让人省心了。
打叶子牌的地点自然是在太后的马车上,康熙一向孝顺,太后的马车那叫一个宽敞舒适。
四福晋一开始还放不开,但安清秉持着人是她请来的,那自然不能让人有受到冷落的感觉,于是,她便积极地在三人中活跃气氛,四福晋后来也慢慢放开了不少,她们这牌友阵容也算是定下来了。
这天,她们又在太后的马车上打了好一会叶子牌,但见她老人家有点疲乏后,三人便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
从太后马车下来后,安清便开始拉着宜妃耍赖,假装要去抢宜妃的银袋子,因为她今天手气太差了,以一输三的姿态,果断让自己银袋子见了底。
四福晋见安清的样子,以为她是真的心疼银钱,作势就要把赢得银子退给她。
安清自是不能要的,她本来就是故意和宜妃闹着玩的,“不用,四嫂,我这人牌技虽不行,但牌品还是很好的,愿赌服输!”
说罢,她嘿嘿一笑,道:“待会我去额娘那马车顺点好东西,定能把今个输的银子赚回来。”
宜妃听到她这话,气的就要赶她,可安清是谁啊,牛皮糖一个,自是甩不掉的。
三人很快来到了宜妃的马车前,安清在同四福晋道了别后,果断爬上宜妃的马车,然后,那马车中很快传来宜妃的笑骂声。
四福晋羡慕地看了一眼后,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这些日子,她算是近距离见识到了安清与宜妃的相处模式,心里真的是又羡慕又向往,但她也知道,她和德妃是永远不可能这样的。
不过,关于四福晋与德妃婆媳面和心不和的事,安清在宫里也是听说了的,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四福晋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性子温和,待人也真诚。
怎么说呢,端庄稳重、贤惠温婉这些词用在她身上则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德妃呢,瞧着也不像是那种凡事都挑剔儿媳妇的恶婆婆。
而且,她在宫里向来有宽厚待下的好名声,可见也不是一个刻薄之人啊,那为何偏偏对四福晋不喜呢,安清对此真的很是不解。
“这四福晋是已逝的孝懿仁皇后给四阿哥选的,德妃估计是心里膈应的慌吧。”宜妃淡淡地解释道
安清不由愣了下,已逝的孝懿仁皇后,不就是四阿哥的养母嘛,原来四福晋是她给四阿哥选的啊。
这事她之前还真不知道,在安清的认知里,还以为所有皇子福晋都是康熙来定的呢。
宜妃似是想起来什么事,不由撇了撇嘴:“旁人定是不行的,但谁让孝懿仁皇后是皇上的亲表妹啊。”
安清一听这酸溜溜的语气,立马明白了,得嘞,看样子这孝懿仁皇后应该在康熙很受偏爱。
但宜妃酸归酸,还是不得不讲句良心话,“但不得不说,孝懿仁皇后对四阿哥是真没得说,这乌拉那拉氏可是满洲大族,四福晋的阿玛费扬古如今在朝堂上也是身居要位,家族势力也不容小觑,孝懿仁皇后在临死前拼着和皇上最后的情分,为老四找了这门好亲事,也不知德妃有什么好别扭的,只要对她儿子好不就行了。”
孝懿仁皇后从小抚育四阿哥,自是对他疼爱有加的,就像是太后于老五一般。
当然,宜妃也大概知道德妃别扭什么,孝懿仁皇后、四阿哥和德妃,与她、老五和太后还是不一样的,她们一个是养母,一个是生母,本就都在争四阿哥心中‘母’这个分量,但她是老五的生母,太后是老五的皇玛嬷,她们之间并不冲突。
“但再介意又如何,如今孝懿仁皇后人已经去了,还是该往前看才是,她是不知当时后宫有多少人眼红四阿哥这门亲事呢,先不说这身世,就四福晋本人,那在这京城大家闺秀中也是出了名的端庄稳重、贤惠温婉啊。”宜妃道。
能攀上这门好亲事,谁个会不心动。
安清默默问了一句,“额娘,您也心动过吗?”
宜妃也是嘴快过脑子,“那是自然的,老四和老五年纪本来就相差不大……”
话说到一半,她似是终于意识到什么,蓦地闭上了嘴。
安清撇了撇嘴,一脸‘额娘,你果然不爱我’的委屈表情。
宜妃顿时心虚不已,“那个……额娘当时不是还不认识你嘛。”
安清捂住胸口,控诉到:“好伤心啊,原来,我根本不是额娘心中的儿媳妇人选。”
宜妃立马表态,“不,你就是!”
安清眨了眨眼,质疑道:“我一点也不端庄,也不稳重。”
宜妃接着表态:“不用端庄,也不用稳重,额娘就喜欢你这性子。”
安清继续翻旧账:“可我不贤惠,也不温婉,嘤嘤嘤~真是委屈额娘了。”
宜妃:“……”
好想打死刚刚嘴快的自己。
因为有了消遣的方式,路途上的日子也不算无聊,但在马车走了十几天后,安清她们也不再打叶子牌了,太后身子骨虽说还很硬朗,毕竟上了年纪,坐这么久的马车还是会累的。
于是,为了让她老人家好好休息,她们也不过去打扰了,安清也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马车上,主要是这马车越往后坐,越是累人啊。
有时候她都恨不得下去骑马,总归好过在这马车中憋着强,但想归想,却也是不能的,毕竟皇家规矩大于天啊。
就在安清坐马车都快坐散架的时候,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蓝天碧草,见到了那让她心心念念的‘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了。
第53章 五福晋53
他们一行人在到达木兰围场之前,这边已经做好了布围工作,据说是太子带着几个阿哥一起完成的。
安清来到她和胤祺的营帐后,紫苏几个直接忙开了,随行的小太监帮着把箱笼从马车上卸下来,搬进帐篷后,她们几个便开始收拾了起来,马祥也把胤祺的东西都送了过来。
看到帐篷内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安清也不想站在里面碍事,于是直接走了出去,在附近闲逛了起来。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映红了西边的天空,把整个草原染成了一片金色。
她站在帐篷后的小山丘上,淡淡的青草夹杂着泥土的清香扑鼻而来,举目望去,远处的牛马成群悠哉地吃草,她在这一刻才终于有了实感。
回来了。
她终于回来了!
上辈子安清从没有来过草原,对草原的印象大概也就是书本上那句‘风吹草低见牛羊’吧,她本身对草原也自是没什么情怀,但谁能想到来到这里后,她却成了一个土生土长的草原上的儿女。
从尚在襁褓之中,长到十七岁,她看似适应了草原上的一切,但其实只有安清自己清楚,她还是一直没太融入进去。
单从她给自己和身边侍女起的这些汉人名字便能发现,身边的人都以为她是喜欢汉文化的缘故,但实则是因为什么只有安清自己心里清楚。
可想来也是唏嘘,当她离开后才发现,如今这片土地也成了她不舍的故土,这大概就是人总是对失去的东西更在意吧。
安清感慨了一番后,要告诫自己,日后定要引以为戒,好好珍惜当下拥有的才是正道。
胤祺过来时,远远便瞧着安清站在那里的身影,而她望着的方向,正是科左后旗辖区的。
他走近后,把手中的披风给她披上,轻声叮嘱道:“塞外天气冷的早,晚上则更冷些,小心着凉。”
安清也缓过神来了,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他身着一身白色滚银边骑装,身姿挺拔修长,越发趁得人清俊英气了不少。
不过,见他浑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刚忙完回来。
“今个怎的这么回来了,皇阿玛舍得放你们回来了?”她笑道。
胤祺轻笑着点了点头,回道:“皇阿玛再不舍得,也得放我们回来睡觉吧,就算儿子再香也不能天天看着不是。”
安清见他竟用自己的口气开玩笑,也忍不住乐了。
胤祺顺着她方才看的方向望去,开口道:“皇阿玛已经下旨,让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明日过来觐见,你阿爹和哥哥也在其中。”
安清轻点了点头,是啊,明日便能见到了。
两人并肩站在那里,看着夕阳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没多久紫苏过来喊人了,他们见时辰确实也不早了,便回了营帐。
草原的夜色,宁静而美丽,他们一行人在木兰围场度过了第一晚。
第二日一大早,安清刚用膳,翠柳便急匆匆地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来。
“主子,王妃来了。”
一听这话,安清倏地下站了起来,“我阿娘来了?她在哪呢?”
她边问就边要往帐篷外走去,这着急的模样,压根等不得翠柳说话。
下一秒,帐篷直接被人从外掀开,一个身着蒙古贵族女子服饰的人走来进来。
“阿娘!”
安清声音夹杂着明显的愉悦,几个小跑步直接冲进了来人的怀里,而来人正是安清的阿娘,娜仁王妃。
娜仁王妃险险稳住了身子,一脸无奈道:“你这丫头啊,怎的一年多没见,还是这般孩子气,真是长不大啊。”
安清趴在她阿娘怀里,扭了扭身子,撒娇道:“我就算再大,也是阿娘的女儿,这点一辈都不会变。”
说罢,她还不忘倒打一耙,“莫非一年不见,阿娘嫌弃我了?”
娜仁王妃忍不住摇了摇头,只是她还没得及说什么,突然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过来,“姑姑羞羞脸,这么大人了还撒娇。”
安清一愣,忙抬头往后看去,果然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
“大嫂,你也来了啊。”
娜仁王妃身后的那个穿着一身红色蒙古服饰的女子,便是安清大哥阿布喇坦的妻子,如塔娜,也就是安清的大嫂。
而她大嫂身边站着的小男孩,就是安清的侄子乌日图,她大哥大嫂的长子。
乌日图今年九岁了,是个壮硕的蒙古小子,算起来也就比安清小八岁,算是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长大的。
不过,准确来说,他应该是跟在伊德日屁股后面长大的,她从小喜欢折腾种地那点事,这小子没耐心待不住,还是比较喜欢跟着伊德日满草原的跑。
“你这臭小子,没大没小的,说谁羞羞脸呢,小心我告诉你阿爹,让你阿爹揍你屁股!”安清说罢,还举了举拳头,自认是威慑力十足。
乌日图撇了撇嘴,有些无语道:“姑姑你就会告状,从小到大都是这招,你就不能换个新招术吗!”
安清耸了耸肩,回道:“你管我呢,再说了,为什么要换,好用不就行了。”
在斗嘴一事上,乌日图显然不是安清的对手,只能气呼呼地瞪着眼在那生闷气。
安清也没管他,转头看向如塔娜,问道:“大嫂,你没把多兰带过来吗?”
多兰是她大哥大嫂的小女儿,去年安清出嫁时,她大嫂那会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后来才写信告诉她生了个女儿,算算这会也一岁多了。
如塔娜摆了摆手,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别提了,那小丫头这会正是多动的时候,见到什么都想薅一把,现在带她出门太折腾了,我把她丢给你二嫂了,等明年再带来给你见见吧。”
安清笑着点了点头,她之前听她阿娘在心里提过,说她大哥的小闺女很是活泼好动,她大嫂每日带的都很心累。
当然,她阿娘还顺势夸了她一波,说她小时候可乖了,不哭不闹的,就没见过像她这么乖的孩子。
安清心想,她那会怎么说也是个成人的芯子,能不乖嘛。
不过,一想到小时候那会,她就忍不住嫌弃起了她三哥,因两人是双胞胎,自是打小就放在一起,他可真是太能哭了,那嗓门大的啊,她躺在他旁边,有时候都被震的脑仁疼。
后来还是她好不容易折腾了一通后,才让她阿娘把他们俩分开,但也没分多开,就是一个里面一个外间的距离,但总归也好了些。
简单的聊了几句后,安清忙把人迎了进来。
分别一年多,几人自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安清拉着她阿娘和大嫂一个劲地问家里的事,还忙让紫苏把她给家里人准备的礼物都拿了出来。
乌日图对安清送他的那把嵌宝石柄金鞘匕首喜欢的不行,不过,这东西并不是安清准备,是胤祺私库里东西,之前见她为家里人准备礼物,知道她有个侄子,便让人给她送了过来。
“姑姑,这匕首我可太喜欢了,谢谢姑姑!”
安清揉了一把小家伙的脑袋,没好气道:“你个臭小子,这会知道姑姑好了。”
乌日图嘿嘿一笑,“姑姑本来就好,我一直都知道。”
见姑侄两人闹的开心,娜仁王妃和如塔娜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塔娜也知道婆婆和小姑子好久没见了,母女俩两人定是有许多私房话要说,于是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带着乌日图出了帐篷,把空间留给了她们母女。
见儿媳妇出去后,娜仁王妃总算是彻底放开了,拉着安清好一阵嘘寒问暖,从京城吃穿用行是否适应,问到了宫里那些娘娘妯娌好不好相处,总而言之,只要能想到的都要亲耳确认一番才行。
虽然这些事情她都在过去一年多往来的信件中说了好多遍了,但安清却仍不厌其烦地解释着,但最后的最后,话题果然还是绕到了孩子上。
“你这肚子还没消息吗?”娜仁王妃担忧地问道。
安清如实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我这个月的月信前两日刚过去。”
娜仁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自从成亲半年后,她阿娘每次来信都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她知道她阿娘在担心什么,毕竟在古代,子嗣对后宅女子有多重要就不用多说了。
但安清却是真不着急,“阿娘,真没事,你别担心,我那后院不是有个小阿哥嘛。”
胤祺总归又不是没有子嗣,就算退一万步讲,她真要是就生不了,那后院能生的人又不是没有,总归又不会让他们皇家绝了后的,怕什么啊。
娜仁王妃默默叹了口气,当初赐婚圣旨下来那会,因着五皇子后院有庶长子的事,他们可没少为安清抱不平,但如今看来,还多亏有那个庶子呢。
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往四周查探了一番后,低声问:“你同阿娘说实话,你是不是让麦冬给你用避子汤了?”
安清忙大喊冤枉,“阿娘,我可没有啊,不信你去问麦冬。”
娜仁王妃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也不是她不信任安清,相反的,就是因为太了解她了,知道她从小到大虽瞧着乖巧,但实则脑子里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想法,大胆的很。
她还曾多次说过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嫁人生子的话呢。
安清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只能无奈地解释道:“阿娘,宫里每月定期都会有太医来诊平安脉,女儿就算再大胆,也不敢拿皇家子嗣开玩笑啊。”
麦冬的医术是还不错,但也没到能瞒过整个太医院的地步吧,要知道每月诊平安脉的太医都是轮换着来的,而且,太医的脉案是记录在册的,但凡发现什么不妥,定是要往上报的呀,她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她家人想想。
先别管安清有没有这个心,她可是真真没这个胆子。
娜仁王妃一想也是,安清虽大胆,但做事却向来有分寸,这事牵扯这般大,她定是不会做的。
安清知道她阿娘担心自己,于是出言劝解道:“阿娘,麦冬和太医都有给我诊过脉,我的身子并无任何不妥,估摸着就是缘分没到吧,您不用替我担心。”
娜仁王妃自是也知道这个道理的,“那宜妃娘娘和五贝勒是什么态度?”
胤祺倒是没什么反应,安清都没听他提过这事,所以便默认他也不着急吧。
至于宜妃嘛,她还真同自己提过。
当时,安清还以为大美人婆婆是要催她呢,谁知人家开口就是让她不要着急,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乱喝那些汤药什么的。
最后的最后,她还以为后宫实际的案例开解她,说什么要孩子太早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对母亲和孩子都不好之类的话。
哎呀~安清都不得不感慨,她这辈子的命真是好的没话说,有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家人,还摊上了这么好的婆婆。
看来是老天看她上辈子太苦了给她的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