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对牧哥儿伸出过援手,对自己也有善意的女人,安春风还是愿意尽力帮她。
哪怕要留在京城也可以,只是萍姨娘执意要走,就只能留到婚礼之后。
而且,杨宗在木器店要学的东西也多,京城里的家居款式只要学上几种,回到乡下小镇,就够他吃喝一辈子。
以后杨宗能挣钱,这对萍姨娘的晚年也会更好。
对安娘子的挽留,萍姨娘没有拒绝,她也知道顶着大太阳赶路不好。
只是她不愿意住进安宅,而是要跟杨宗住在旁边那三间的小房子里。
在哪里住都是小事,反正就在一条巷里。
白天萍姨娘可以一直待在安宅,顺便帮着做些嫁妆针线。
安春风让下人在小房子添置几样家居,萍姨娘就这样安安稳稳的住下来,等着秋凉离京。
萍姨娘出来了,安春风也彻底将唐家搁在脑后,只忙自己的生意和备嫁。
还时不时关注一下月娥的反应。
月娥从见过唐景瑞回来后就不对劲,时不时坐着发呆,还一惊一乍的,倒比之前那种暮气沉沉生动多了。
只是她的身体实在是差,这段时间就让她歇着,不用再去服装作坊。
时间一晃就到六月中旬,骄阳似火,热浪袭人,已经是京城最热的时候,就连学丰书院都放了暑假,让学生回家纳凉避暑。
廊道里,牧哥儿还在跟荣雪下棋,安春风在旁边给两人打扇,穿着透气的薄衫依然是汗流浃背,
玉嬷嬷带着采青采蓝,端着冰饮子过来:“哎呀,你这就是惯着他们,这大热天的都不睡午觉!”
荣雪抬头:“娘,我已经让木莲她们准备沐浴的水,跟弟弟下完这一局就去睡。”
以前玉嬷嬷为了撇清跟教坊司的关系,一直故意表现出很严肃,对琴棋书画更是讳莫如深。
现在女儿已经知道,她也就不隐瞒,索性把琴谱、曲谱、棋盘、画笔都亮出来让孩子们随便学。
撇开那些浮华脂粉,这些技艺也能陶冶情操。
荣雪喜欢棋,牧哥儿也喜欢棋,两人一见面就要下得难解难分。
木莲几个小丫鬟也跟着学点皮毛,安宅里每天咿咿呀呀学琴练曲很是热闹,安娘子也找到乐子解闷。
终于等到俩人一局下完,大家吃了绿豆沙的冷饮子,荣雪这才回西院睡午觉。
廊檐下,就只剩安春风和牧哥儿。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安春风使劲摇了几下扇子,鼓起勇气道:“牧哥儿,你的生辰究竟是哪一天?”
秦牧摸着自己的膝盖,瘪嘴道:“娘说是哪天就哪天?”
哎!这孩子……怎么说话这样费劲呢!
从过完年,安春风就试探问过秦牧生日。
在原身记忆中,这孩子就没有过生日的印象,只记得出生时是上半年,天气不冷也不热,要不然也活不下来。
可每次安春风问秦牧,秦牧都说还早,这眼看就一年过半,怎么看也是过期了。
第252章 重生日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也不是个办法,安春风摸着自己的脑袋道:“儿子,你知道娘脑子有伤,之前有些事记不起来了。”
秦牧的生辰日她真不清楚,怕说错露馅,只好说受伤。
提到娘头上的伤,秦牧的脸一下紧绷:“娘,记不起就不记,以后儿子的生辰跟娘新换一天。
那一天是娘奔死,儿奔生的日子,就该我们同时过,选六月十八。”
安春风呆住,手中的扇子都差点丢了,她摸摸秦牧的脸:“你说什么?十八!”
秦牧很肯定的点头。
六月十八,这是去年安春风穿越过来的日子。
对于一个穿越人士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出生日。
可是,牧哥儿怎么会选在这一天,他也是这一天重生,还是看破自己穿越身份?
秦牧死死抿唇:这一天自己重生,这就是自己的生日。
安春风没有多问,她想想,这个日子对自己和牧哥儿都很重要,既然说十八就十八。
“好,以后牧哥儿就跟娘过同一天生日,六月十八!”
见娘答应下来,秦牧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笑容:“娘,还有两天就是十八,我们俩的生日怎么过?给不给那个金爹说?”
安春风当初写婚帖用的是原身户籍上的生辰,是在九月。
要是现在过,金湛还真的不知道。
多出一个生日这种事不好解释,说一个谎言就需要十个谎言去圆。
“不告诉他,我们悄悄过怎么样?这是我们的秘密!”
秦牧眼中浮起激动,这是自己跟娘的秘密:“娘,我们去外面玩吧!”
“什么地方?”
天太热,哪怕从入夏后安春风就饮食不佳,人已经清瘦不少,不再是微胖女王也怕热。
就这样恨不得天天泡在浴桶里,简直不想出门。
具体什么地方,秦牧也说不上来。
临近周年,他内心开始莫名不安起来,总有一种想要重游故地的冲动。
想将自己前世的经历让娘体会,也要让娘知道,自己没有娘之后,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只是死地十里巷是万万不能去,他想在往日求活的地方走一走。
“也不是什么地方,只在街上坐车转一圈!”
安春风想了想,以前的小朋友过生日,各种游乐场是要去玩的,各种愿望当家长也要满足,现在秦牧只要求在街上转转,好像也没毛病。
于是,她就爽快答应下来:“好,等后日娘就陪你在外玩一天!”
母子俩这边商量要悄悄过生日,中途金湛还来过梨花巷,送来一篮新鲜荔枝果。
在现代很普遍的水果,在大梁朝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钱贵都不说,一般人也买不到。
有了金湛,安春风的生活质量明显提升一大截。
在安宅吃过饭,跟安春风独处时,金湛悄声道:“你做的那种汗衫真不错,再给我做几套。”
“你不觉得露胳膊露腿不雅?”
安春风呵呵笑,那样的背心短裤在大梁朝可是独一无二的,可惜自己没能第一时间看到。
上次去金府,安春风带的里衣不是普通衣服,而是布庄进货找到的一种丝棉混纺的新布料。
产量不多,虽然轻薄透气,可因为不是丝绸又不是棉,价格还不便宜,结果富人不喜欢,穷人买不起。
只有安春风看见喜欢得不行,立即将布料全部留下。
她本来想给自己做衣裙的,可惜因为工艺问题,这个丝棉布料色泽暗淡,还软塌塌的没型,做长裙肯定成一团抹布。
就给金湛做成背心短裤的练功服。
想着夏天穿上,练功时不至于长袖长裤的流汗裹人。
没想到金湛不嫌弃会暴露身体,还很喜欢。
金湛瞥她一眼,绷着脸,耳朵微红道:“我在院里练,又没人旁观。除非……要是你在旁边看,我还可以不穿!”
安春风:“……!”
谁想看你不穿衣服了,就是看也不是现在……
随着两人渐渐亲密,她感觉现在的金大人已经无法直视。
有时候是一个外青内黄的玉米棒子,有时候又害羞得像小奶狗……
好在除了说几句,金湛也没有出格的举动,被送了几个白眼,两人重新说到添置家里用品的事。
金湛的奖赏已经下来了,没有皇帝的大肆嘉奖,只有赵王的一匣金子,也够金湛办好整个婚事。
他就送了半匣金到梨花巷。
之前金府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家居,现在要成亲,自然需要将东西买来。
想到以后的日子是两人一起过,添置的东西也需要两人喜欢。
自从金湛惊喜买到自家沙发之后,现在就不再准备惊喜,而是事事都跟安春风商量。
拔步床,罗汉榻,黄花梨木的箱笼,紫檀木的衣柜,这些都是安春风的嫁妆,早已经在余家木器店定做。
帘布颜色、材质,灯架款式这些细活需要在外慢慢看、慢慢买。
安春风这边跟玉嬷嬷商量出章程,再让金湛去满京城的寻。
本来也该安春风自己去办,这对金湛整日在街面行走的人来说,顺带做下也不是难事。
安春风又说起那果盘铺子:“严氏又来找过我,还是商量合伙的事,我答应了!”
萍姨娘用生意换来脱身自由,严氏如愿接了客户名单。
可是,看着全部都是楼里的单子,严氏简直是抓狂。
她想挣银子,可要她去跟老鸨签合约拿钱,总感觉恶心,就好像那银子沾上屎一样。
可是,这脏银子买东西一样的真香。
严氏找唐大郎出主意,怎样才能既吃鱼又能避开腥臭?
唐景瑞能有什么法子。
他本来不想再跟安氏有任何联系,可严氏不知道自家母亲和二郎干过什么,自己断然拒绝反而暴露家丑,就只说了一句:之前是怎样的就怎样吧!
思前想后,严氏就又找到安春风,想继续之前跟萍姨娘签下的合约。
安春风也不是随便被人呼来喝去的,来来回回几次都没有给个准信,大热天里可把严氏磨去一层皮。
现在准备给她答案了。
反正这事一直都是小林子在外张罗,玉嬷嬷她们在内张罗,她只挂一个名,多一笔生意也不麻烦。
只不过现在自己已经是要成亲的人,比不得以前对名声之类的不管不顾,还是需要给金湛知会一声。
不料金湛对此毫不在意,也不意外严氏会找上门来。
眼睛是黑的,银子是白的,他见多为银子杀人放火的事,这种跟勾栏院做生意又算什么:“你的生意,你自己作主,有我在,不用担心有人说三道四!”
安春风眯眼笑:秋水以前说让自己给儿子找个继父,给自己找个能遮风挡雨的,这大概就是吧!
就好像前些天叶青又说张婉儿想来梨花巷拜访,金湛都没让安春风知道就拒绝:“安娘子这里人多房子窄,很忙,没空应酬!”
他一方面是因为感觉安宅真的不大,二则安安说过不喜欢勾心斗角的宅斗,也就是不想跟张婉多来往。
暴热几天的上京城终于出现一丝凉风,头顶云层渐厚,预示着会有一场雨。
安春风站在院里看着天空,秦牧走过来也看天:“娘,你看什么?”
安春风道:“没什么,只记得去年下过一场雨,今天也有。”
去年今天,也是上京暴雨……
只是时间已经流转,没必要再缅怀过去。
安春风收回目光:“趁着这阵子凉快,我们早去早回。”
虽然是娘俩出去过生日,安春风还是带了不多言的工具人黑豆赶车。
采青本来还想提着篮子跟上,被安春风留下:人多,挤在一个车里得热死。
反正有小豆子在,他年纪小也可以在自己旁边伺候。
谁让小豆子要当跟屁虫。
秦牧本来想这种时候人少些为好,就不带小豆子。
可小豆子跟牛皮一样黏着他,嘴巴不停嚷着什么:在书院就是好豆子,该出去玩就说人家是牛宝宝。
一句话把秦牧给堵得没招,只能带上,送给娘当提篮丫鬟。
四个人趁着一早天凉快就出门。
安春风也不知道秦牧要到哪里去,反正黑豆听小郎君的指挥,赶车满城乱转。
先是停在一家街角粥铺外喝粥,低矮的小桌,粗糙的碗筷。
这里看起来生意不错,陆陆续续都是来吃饭的人。
可粥明显是陈糙米,还兑了水,安春风只闻了一下就赶紧将粥碗推开。
她承认,现在没有高科技的狠活麻痹味蕾,自己是养得娇气了些,吃不下就是吃不下。
可秦牧同样被娇养了大半年,喝这粥好像是人间美味,不仅将一大碗吃得干干净净,甚至……在安春风惊恐的目光中还舔了碗!
黑豆和小豆子只迟疑了一下,也将粥喝得干净。
安春风眉头微蹙,她此时感觉出异常来。
周围人的衣服都是粗布短褂,对这孩子舔碗的动作也没有多看一眼。
反而对安春风面前没有动过的粥垂涎三尺。
今天出门,安春风几人穿的是最简朴的粗布衣裙,没有戴首饰,秦牧甚至还是半臂麻衣,混在这里依然有些亮眼。
有老妇人走过来对安春风道:“大娘子行行好!能不能把你那碗粥赏给我?”
安春风还没有说话,秦牧已经将老妇人上下打量一圈道:“把你的罐子拿出来!”
那妇人赶紧从手中提篮取出一个黑呼呼的瓦罐。
秦牧操起碗,将粥往里一倒,还熟练的手腕一旋,让最后一滴粥水也流进罐里。
那妇人恭敬的弯腰道谢:“谢大娘子,谢小郎君!”
安春风看了秦牧一眼,淡淡道:“不用谢!”
她没有对秦牧的举动发表意见,只从荷包取出四个铜钱丢在桌上,这是她给四碗粥的钱。
离开粥铺,秦牧像是找到熟悉的感觉。
他先是给没有吃东西的娘买了一个芝麻烧饼,又去排队买肉包,还不让黑豆跟着。
他买饼,安春风三人就坐在旁边的马车上等。
说实话,这烧饼味道不错,只是大夏天的安春风也吃不下干饼,就让自己今天的“提篮丫鬟”和黑豆分着吃了。
小豆子现在九岁,一碗粥哪里够填肚子,而且还是那兑水的,接过安娘子给的饼就喜滋滋道:“牧哥儿今天是怎么了?那粥以前我住大杂院也不吃的。”
安春风道:“吃那粥有什么讲究?”
小豆子歪着嘴啃饼子,含糊不清道:“安娘子,你看那些上粥铺吃饭的,都是很穷很穷的人才吃。”
黑豆补充道:“城里有些人家做善事,会买陈米送来粥铺熬粥,再便宜卖出来。”
施舍粥铺!
安春风前世只是听过,真正看见就是另外一回事。
看来,秦牧曾经到这里喝粥,只是……这孩子不愿意说出来。
安春风微微蹙眉,取出几钱碎银交给黑豆:“一会你送去粥铺!”
她有些明白秦牧要今天出来玩是什么意思,这家伙是要吃忆苦思甜饭。
好吧!自己就装着不知,陪他体验生活吧!
等到秦牧买回肉包,两个豆刚才没吃饱,此时正好填肚子。
安春风也吃了一个包子就腻了。
油腻腻的大肥肉,对这个时代饿肚子的人来说是最好的东西。
大家吃饱,秦牧又让黑豆赶车在城里转起来。
这次,他走的是几条有着衙门的大街。
户部衙门,吏部衙门,大理寺,礼部……
看着那些身穿各色官服进出的官员,秦牧眼神复杂,前世他就是这样远远看那个礼部尚书唐玉书走在群官之中的。
现在……这一世是不会再有唐尚书出现了。
“娘,我们去城隍庙!”
秦牧丢开那一丝牵绊,再换一个地方。
一听去城隍庙,安春风摇头:“不去不去,热闹的地方都不去!”
以穿越前辈们的经验来看,凡是要招惹是非的寺庙一律不去。
小豆子却道:“热闹的是每月十五的庙会,城隍庙可不热闹,都是破被烂席!”
安春风想起影视剧里那些乞儿,有时候就睡在破庙里,顿时明白秦牧的意思。
这又是跟喝粥是一个意思。
她拉过秦牧低声道:“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一切都要往前看,老是纠缠过去干啥!”
忆苦思甜不忘本是好事,但不能陷在这里面不能自拔。
重活一世不是单纯用来报仇的,还是开始新人生,要是再跟以前纠缠不清,这一世就白重生了。
也不管秦牧怎么想,安春风对三个孩子道:“走,我们进茶园子听书去!”
旁边,小豆子这个提篮丫鬟今天是安娘子的人,积极配合拍手欢迎:“好,安娘子,我们听书去!”
大梁朝没有游乐园,茶园子听书大概就是普通民众的娱乐场所。
黑豆和秦牧马上反对:“茶园子里不进女娘!”
这个万恶的大梁朝,怎么女人连听书的权力都没有。
小豆子见安娘子不高兴,赶紧道:“我们去酒楼吧!吃饭也可以点曲儿!”
行,生日嘛,吃大餐才是正经事,怎么能老吃那些苦水。
半个时辰后,黑豆几人吃得嘴巴油光可鉴的从酒楼出来。
此时已经过午,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安春风抬头看天。
虽然阴云沉沉,这雨一时半会还下不了。
她努力回忆,游乐园,吃大餐……在前世小孩子过生日还有什么项目?
自己前世还是在成人后吃过,可惜已经没有孩童吃蛋糕的感觉了。
现在要给牧哥儿做蛋糕也没那手艺。
她终于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那就是孩子每次过生日得买玩具和书!
安春风看出来秦牧对玩具不感兴趣,对书应该是喜欢的。
一问,果然秦牧想要书,只是几个人都不知道哪里有书肆。
还是黑豆回酒楼找伙计打听才知道,附近不远的街头就有一家。
虽然不是京城最大的,也是在读书人中间很有名的。
于是,几人将马车寄放在酒楼,步行去书肆。
酒楼伙计果然没有骗人,书肆里面的书品种不少。
秦牧去挑选他要的各种诗词歌赋,安春风则流连在传奇话本,神话故事,曲子等市井俗本的书架前。
这里甚至还有各场戏剧的绘本,画功自然比不得月娥,但胜在传神。
真是宝藏地方!
安春风暗悔怎么这样迟才知道,原来还有连环画可以看。
她以为这里的书籍就只有科举文章,诗词歌赋或者是医书之类的。
在没有网络的世界里白白浪费时间发呆。
《侠义传》《英雄传》《大侠飞天传》嗯!不用说也是功夫片。
还有这个《书生记》、《神女传》《野庙奇魂》、《玉瓶记》、《三娘子大战采花贼》肯定是言情的。
《西域风物》《东湖手记》不错不错是游记!
安春风看得两眼放亮,只看一个书名就将书册往小豆子怀里放:“小豆子,你把这些书放到旁边,我一会去结账!”
小豆子很是激动,安娘子选的书他也喜欢啊!
在书院里,其他小厮都藏着掖着看话本子,只有自己不能。
可怜自己一个小厮,上课都不敢偷懒。
牧哥儿说过,他是学院里学生最好的,自己就得童学业最好的。
不管了,安娘子买书,自己也可以选:“安娘子,这本《三英战》是现在最热演的武戏……”
“拿!”
“还有这个……这个……”
“都拿!”
这边两人像觅食蚂蚁,围着书架上下翻找。
那边秦牧正在为选《白石注解》还是《松鹤笔记》而为难。
他入学半年,字认了不少,可说词解字上还欠缺,现在手中的书好像都有用,该怎么选?
“小学童用那本注解即可!”
就在他为难时,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秦牧回头,顿时惊讶道:“陈、陈大人!”
他不知不觉走到后面来,在另一端书架后,陈槐正拿着一卷书看着他微笑。
秦牧忙将书册放下,深施一礼:“学生见过陈大人!”
他早已经知道陈槐中状元,此时一见分外激动。
陈槐从刚才秦牧站的地方挑了几本书道:“你刚进书院,根基尚浅,不可贪多图快。这几本看着浅显,其意深远,只要吃透背熟,打好基础,对你以后有好处!”
秦牧如闻神音,赶紧将几本书收好:“多谢陈大人指点!以后学生定要以陈大人为楷模!”
陈槐呵呵一笑:“能有这志向也好,还需要持之以恒!”
他没有在孩子面前谦虚,这种荣耀是自己该得的。
看着单独买书的秦牧,陈槐看看左右不见有家长,开口问道:“怎么不见有家长在,难道就你一个孩童在这书肆?”
他今天休沐日,就惯例到各书肆翻阅最近新出的书籍,也好在注解经译时有新的思路。
没想到会遇上这个小故人,也不知道他的家长是否也在,自己好当面感谢那日赠衣之情。
秦牧转头看向正攀上高处翻书的自家娘,不好意思道:“是学生母亲陪同过来的。”
此时,陈槐听到是那日的大娘子过来,顿时精神一振。
他赶紧整理衣帽,回头却看见书肆另外一头堆叠起来的书和正站在木梯上的人。
陈槐诧异道:“那边踩着木梯找书的大娘子就是你母亲?”
书肆的书多,书架也高,为了方便取用,就备有一架木梯。
店里伙计也给安春风俩人送来木梯。
安春风不要伙计帮忙,挑书的事就像选衣服胭脂,不亲自下手就少了一大半乐趣。
此时,木梯上的安春风正喜笑颜开。
她已经一口气找到十几本能看的,想想自己不用枯坐熬夏,心里就激动不已。
秦牧刚才选书为难,此时安春风也在为难。
只见她左手一本山精鬼怪,右手一本男欢女爱,两本都有妖精,可妖法不同。
于是她低头对小豆子道:“小豆子,你再看看那言情的有几本?会不会有些多!”
小豆子伸手一比:“安娘子,你已经选五本言情,四本鬼故事了!”
“啊!言情的已经这样多!唉!多一本也不算多是吧!都拿上,这一本看着很有新意!”
“咦,安娘子,你这话已经说第三次了!”
两人正兴致勃勃选书,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出声:“这位大娘子安好!”
安春风没有提防有人在自己的木梯旁说话,吓得身子一晃,木梯不稳,眼看就要栽倒。
她也不是普通女子,迅速将手中书一丢,人先攀住旁边高大结实的书架,再一借力就平稳跳下。
木梯虽然倒下,但人还是好好的,没出事。
这边木梯稀里哗啦倒了,书肆里的伙计和秦牧都吓得赶紧奔过来。
伙计扶起木梯,秦牧和小豆子则赶紧问安春风可有磕着碰着!
安春风知道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再说那木梯才一米多高,就是摔下来也不会有伤。只是把俩孩子给吓到。
她笑着道:“没事,你娘又不是泥捏的,这点事摔不坏。”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有些恼火,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家伙站在别人背后说话,不知道这样吓人会出事的吗?
可转身看清来人,顿时愣住:“陈大人!”
来人一身青衫,粗眉瘦脸,目光刚毅,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陈槐。
陈槐现在是大理寺丞,今天不上衙,怎么在这里遇上?
陈槐显然已经被刚才的变故惊到,他呆呆看着从书架蹦下来的女子,有些语无伦次道:“大娘子、可是、那日赠衣赠银之人?”
这话一说,陈槐又才反应过来,刚才大娘子还被自己吓得差点摔倒,赶紧拱手赔礼:“方才是陈某冒昧,惊到大娘子险些出事!”
见是牧哥儿的恩人,安春风心中气顿消,回礼道:“刚才只是意外小事,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在书肆遇到陈槐让安春风很是意外,还好自己身手灵活,没有摔得很难看。
对安春风的真容,陈槐也很意外,他以为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妇人,可刚才看见的是什么……
唐小郎的娘亲原来是这样的!
上次送纱袄时安春风戴了面巾,现在天热戴不住,又是在书肆里,人少素质高,她也就没戴。
这时候倒让陈槐看了个真切。
不过也没有让他有多感慨的时间,更不好再提送纱袄和银子的事。
因为刚才安春风从木梯上的一摔,不仅将手中的书丢下,就连旁边她选好的一叠书都拉倒在地上。
现在书架被弄得乱七八糟,需要赶紧收拾起来。
等伙计将木梯挪走,小豆子和秦牧就蹲身捡书。
旁边陈槐也俯身捡起一本随便翻看,问道:“大娘子也喜欢看书?”
安春风刚才从木梯翻下来虽然无伤,还是有些尴尬,此时瞥清陈槐手中的书,顿时额角沁汗,那是一本《石头记》言情的。
赶紧道:“呃!家里贫寒没进过学堂,识不得几个字,今天带孩子才进书肆看看。”
“哦!开卷有益……偶尔看一下还是可以的。”
陈槐看一下手中的书,微微蹙眉道。
又重新捡起另外一本。
他拿起来的第二本叫《三妖》,还是一本狐妖野庙诱惑穷书生滚床单那种。
安春风抬手扶额,汗水淌下来了。
陈槐粗眉一下就竖起,还是装成不知又放下,从旁边已经堆叠起来的书册里再拿起一本书道:“言传身教,做人长辈可以多看经史子集!”
安春风:“……是!”
这一次还好,陈槐打开的是戏剧的画本子。
可他依然有些绷不住,虎着脸:“这种书还是少看……误人子弟。”
安春风此时就像被教导主任抓住的学渣,脚趾头都快抠穿地板,还装成吃惊道:“咦,怎么会有这样的书?唉!都怪我不识字拿错了!”
她立即对小豆子使着眼色:“小豆子,还不赶紧把你选的书放回去,让你买书怎么能买这样的。”
小豆子也慌慌张张将书往架上放,一边放还一边忏悔:“安娘子恕罪,小豆子错了!”
看着一本本书放回架上,安春风一阵心塞,自己好不容易才选出来的好书啊,其中有几本还是特别的精彩。
秦牧在旁边看着自家娘一个劲的抠手,又瞥一眼正严肃选书的陈大人,顿时皱眉:自家娘哪里是想看这些诗文的人,玉嬷嬷和雪姐书房多的是,她都没有去看过一次。
要是陈大人选一堆诗词歌赋,娘肯定要丢给自己背。
他上前对陈槐道:“学生不懂还需要买什么书,望陈大人指点!”
安春风也道:“这孩子启蒙迟,现在学习很是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