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无论萍娘怎么生气,只要自己在回家路上买些零食,偷偷塞给她再哄哄,萍娘就会开心不再矫情。
可这次萍姨娘听到黄豆酥,只是翻个身,面对着墙不出声。
唐品山坐到床沿,摸上萍姨娘单薄得已经露出骨头的背,心疼道:“你又瘦了,刘氏那里就别去管,我让大儿媳再多找人伺候,你好好养着……”
他话还没有说完,萍姨娘一把甩开唐品山的手翻身坐起,冷笑道:“唐老爷真是体贴入微,还知道我需要养着。”
唐品山见她面色苍白,苦笑道:“你跟了我二十多年,吃苦受累,我怎么会不心疼你!”
萍姨娘只冷冷看着他,仿佛是在看陌生人:“那你是怎么心疼的?就一包黄豆酥吗?”
“这……”
唐品山有些答不上来,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我不能休妻娶你,不能给你名分。
以前刘氏欺你,我没能替你撑腰,这是我的不对。”
唐品山激动起来:“萍娘……你是知道刘氏性格的,她强势霸道,她一点都不善解人意,我跟她在一起只有责任,我对她没有感情的。
萍娘,你我是青梅竹马,你也是最温柔善良的人,你该理解我的苦衷!
再说现在刘氏已经疯癫,她不能再欺你,我们以后有好日子可以过了,你怎么还要离开我?”
若是以前听到这些话,萍姨娘又要感动得哭了。
可此时她垂了眉眼,用青筋暴起的手攥紧手上亵衣,淡淡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你休妻,我现在很累,不想再替别人考虑!”
唐品山拍拍萍姨娘的肩,语重心长道:
“正因为你累了,我才把生意交给儿媳打理,让你回来好好养!”
“我们都是上年纪的人,又不是才十几岁不懂事,还说什么情啊爱的,让孩子们看笑话。
你一向是乖巧懂事的,以前闹腾就不计较了!”
萍姨娘淡淡道:“你如果还记得我们是青梅竹马,就给我放妾书,我也好给父亲守孝,弥补过去的错误。”
唐品山蹙起眉:“你已经让杨宗立了牌位,老师能得杨家香火就足矣,何需你再去守孝。”
萍姨娘不再说话,只重新躺下合上眼:“你一天不给放妾书,我就一天不想看见你!”
唐品山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压低声音道:“都怪我太过宠爱你,让你在外野了性子,以后你不想见我也行,反正我不会给放妾书,等你什么时候气消了,再来给我道歉。”
萍姨娘倏地坐起,一巴掌扇在唐品山的脸上,气得浑身哆嗦:“就是你的宠爱,让我失去肚里的孩子。
那时候他已经七个月了,躺在血水里还能动,他在张嘴却没办法喊娘。
要是活下来,我儿就是二十岁的郎君,能娶妻生子。
结果呢!他连一个公道都没有得到,你还是说要我忍受。
就因为我懂事听话。
也是你的宠爱,让我在这牢笼中过了二十多年。
我一直忍着受着,只以为会越过越好,可到现在,连我唯一能依靠的东西也要抢走。
唐品山,你还是人吗?你还有良心吗?哈哈哈!”
唐品山捂着脸,满眼震惊的看着萍姨娘。
这还是温婉可人的萍娘吗?
他指着床上疯狂大笑的女人道:“你也疯了,你疯了!
事情过去二十年,也该忘了,你还揪着不放。
自从生下月熙,我就十多年没跟刘氏同房,你还要我怎么做才满意。
那孩子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刘氏让你跪,你就该跪下来。
又没多长时间,只要等我回来,我自然可以护着你。
是你要跟刘氏硬顶,你若再乖巧懂事一点,那孩子就能活下来,说到底,是你害死的他。”
听到唐品山这不负责任的话,萍姨娘又笑起来,笑得泪流满面:“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孩子,是我瞎了眼给你当妾。
你给我说,这一切都是你不情愿,是被逼无奈。
是刘氏逼着你成亲,逼着你上床,逼着你生下三个孩子,你好无辜啊!”
唐品山心里那些怯懦被人撕开,顿时脸色铁青。
他站起指着萍姨娘怒道:“你变了,就是跟那安氏学坏的,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在外胡闹。”
唐品山走出两步,回头:“以后不许再跟那贱人来往!”
萍姨娘收起笑,冷冷看着他:“怎么,现在觉得我跟安娘子学坏了,之前就不坏!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那银子是跟着安娘子挣的,你问我要钱喝茶开文会的时候不说胡闹,在外赁院子时你也没提不能来往。
要知道,你儿子灵堂上的香蜡纸钱,还是安娘子的钱买来的,你也没有阻拦。
现在把铺子抢走,知道我没了依靠,你就开始给我立规矩,要我乖巧懂事听话。”
唐品山明明知道安氏跟唐家有仇怨,不敢去找人报仇,却还用着安氏银子,此时被萍姨娘说出来顿时恼羞成怒,颜面尽失,大怒道:
“你……疯婆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哪怕没有铺子,我也不会给你放妾书。
你一辈子也别想离开我,就是烧成灰,我还要你埋在我身边,以后你那个侄儿也别想上门来了。”
说完摔门而出。
萍姨娘颓然倒下,片刻后,屋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看着公爹气冲冲去前院,还大喊着门房不许再放人进来,严氏这才进了耳房。
萍姨娘还抽泣着!
严氏道:“姨娘,你还是吃一口东西吧!你想的是离开,又不是殉情,为这事折腾自己不值当!”
萍姨娘没有吭声,只抬头看过来:“我死了,你也好得到铺子!”
严氏将半碗清粥搁在桌上,平静道:“安娘子看不到放妾书,就不给我铺子。要是你死了,安娘子更不会给我铺子,我能得什么好!”
“我要是你,就乖乖吃饭睡觉,该干啥干啥。
有空多想想公爹最喜欢什么,最怕什么,筹划一下,总有脱身的法子!”
第237章 游樾湖
严氏跟萍姨娘没有私人恩怨,以前她嫁进唐家,只知道公爹这个妾室很得公爹喜欢,让婆母刘氏厌恶至极。
现在看来,再得宠的小妾也是会不满意的。
就该让唐大郎知晓,妾室也是人,只要正常点,就会跟主母争抢权力。
男人们梦想的妻妾和睦相处,必定是建立在女人们的腥风血雨、委曲求全上。
杨宗虽然见不到萍姨娘,还是每天都去唐家门口等着。
终于几天后趁着唐品山不在家,严氏让他悄悄跟萍姨娘见了面。
姑侄俩赶紧说几句,杨宗要萍姨娘别急,先顾着自己身子要紧。
萍姨娘也已经缓过那劲儿,知道寻死觅活没用,受折磨的只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亲人。
唐家没有一个真正贴心的,若是真的死了,恐怕骨灰也无法回家。
她对杨宗耳语,要他告诉安娘子,自己会好好活着。
不怕时间长短,一定想法子救自己出去。
梨花巷,安春风也在跟玉嬷嬷商量此事。
玉嬷嬷说过,大户人家的姨娘没有活着放出去的,那也是有条件的。
孙如意是从广安伯府出来的丫鬟,像侯府伯府这样的勋爵门第,肯定没有姨娘能活着出来。
唐家有两个六品官,现在还多一个进士小吏,算不上高门大户,但也不是小门小户。
所以严氏可以在接手掌家权,整顿家务时,将唐大郎未有生育过的姨娘通房卖了,但无法处置萍姨娘。
萍姨娘没有卖身契,严氏和刘氏都不能卖她,只有唐品山的放妾书管用,相当于和离书。
还有一个现实问题,唐家这样的官宦人家,若将一个已经上年纪,没有生育孩子,需要人养老送终的老姨娘放出府。
被人知晓,无论怎样辩解,别人都只会觉得唐品山薄情寡恩,唐大郎丧尽天良,严氏婆媳心胸狭窄,不容妾室。
全家无论男女老小都要被人嘲笑,如此大的代价,显然是唐品山和严氏不愿意承担的。
更何况唐品山还深情款款不放人,死了烧成灰也要埋在一起,就连买一个年轻奴婢都不答应,严氏也就没招了。
不光是她,现在是大家都没招了。
所有的问题都好解决,就是不能解决情爱。
玉嬷嬷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结得他们自己解,外人越拉只会越紧。
严氏说买年轻奴婢也是不错的方法,只是时间长些。”
唐品山现在就像一个要被抢走玩具的坏孩子。萍姨娘越是想走,他就越是稀罕,只能先晾着他一段时间,再给一个新鲜玩具。
安春风算好严氏想要铺子的心情,偏偏低估了唐品山这几十年对萍姨娘的无赖。
现在就连玉嬷嬷也这样说,看来萍姨娘的事还是急不来,只能静待时机。
安春风愤愤道:“将人吃干抹净还要演深情,真是贱!”
玉嬷嬷苦笑,那些薄情郎不都是这样的吗?
好在安春风的郁闷之气只持续到傍晚,金湛来看她了。
“安娘子,今天有些闷热,我接你去樾湖走走!”
三天前是端午节,金湛初掌五城,需要接洽各城兵马司指挥使,公务繁忙,他只匆忙过来送了节礼,再陪着安春风吃了一顿饭就走了,都没有空多坐。
现在终于抽时间邀约游湖。
安春风心里也正憋屈得慌,能游湖散心正好。
既然有金湛在,安全有保障就不用带黑豆,但得带采青。
不为其他,只因玉嬷嬷说,带上丫鬟提篮,也方便带一些梳子镜子绢帕水袋、火折子之类的小东西。
还有衣服,绸巾什么的,夏季衣衫单薄,万一弄脏衣服也有一个遮挡。
想来这些就是大家闺秀出门的准备。
对于这些繁琐小事,安春风是最听话的,玉嬷嬷出身大族又在教坊司半生,什么事都有见过。
自己也不是无知的清纯小白花,入乡随俗,大梁朝的规矩还是得学着。
况且东西又不需要自己拿,用着还方便!
出了梨花巷,金湛才道,今天游湖不是只有两人,还有叶青和他的张小娘子。
安春风睁大眼睛:“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准备一些见面礼什么的!再说,我也穿得太随意了些!”
金湛将她上下打量。
为了凉快方便,安春风没有穿绸着纱,只是上身粗麻的湖蓝夏布短衫,下面是浅灰粗麻长裙,都是自家出品。
头上也只简单挽了发髻,插着两根银簪,连耳坠子都没有戴。
大梁女子喜欢纱衣,冬天层层叠叠飘逸如仙,夏季就更是如此。
长长的素纱禅衣薄如蝉翼,轻如烟雾,薄汗轻衣透,里面穿上漂亮裹胸,举手投足间,哪怕不露手臂,也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雪白肌肤。
好看是好看,可不耐脏又牵牵挂挂的麻烦,一不小心还要走光,安春风不喜欢。
只是像她这样穿麻衣夏布的,大多为平民百姓,也就不够上档次了。
金湛笑着道:“这样穿戴正好,张小娘子怕见生人,叶青说过几次想带她见你,都被张小娘子拒绝,这次我们就当成闲逛偶遇,免得她们害羞。”
金湛跟安娘子定亲后,叶青就说能不能让大家聚聚,主要还是想让安娘子跟张小娘子认识。
安春风一直没再去过金府,一则未婚娘子上夫家,总要找些理由。
再说福伯之前对安娘子有不满,怕安春风心里不舒服,就连提亲仪式上,金湛也没有给福伯安排露面的机会。
张小娘子也腼腆,很怕跟安娘子见面,叶青想的聚会只能是现在这样的偶遇了。
安春风看看金湛身上穿的宽松常服,很是随意。
再想起当初在甜品店看见的那个杏花少女,点点头:“好吧!我这样的粗笨之人,可别吓坏她了!”
张小娘子才十五岁,羞涩面浅也正常,而且在甜品店那一面,恐怕张小娘子也有些害怕自己。
樾湖名为湖,其实是一条内河,两边歌台水榭,柳林依依,还有大片供人行走的石坪。
安春风是第一次来,果然江风习习,凉爽宜人。
此时河中泛舟的人不少,尤其是一艘艘花船延江摇迤而行,早早挂起的彩灯投影在水面,把江面都染上颜色。
安春风跟金湛沿江边散步,一边说着几天来发生的事。
之前安春风把果盘铺子的事跟金湛提了几句,说自己能解决问题,不用他插手。
现在就又提了几句,可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就连玉嬷嬷都没有办法,对于直男金湛就更没有办法了。
金湛问:“找个理由查抄唐家?”
把萍姨娘抢出来!
安春风连忙拒绝,如果这样做,唐品山表演深情,说不定要拉着萍姨娘一起死。
第238章 叶青和张婉
金湛这一说也是空话,唐家现在正夹着尾巴做人,寻上门去就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
再说了,安春风也不愿意把金湛搅和到这些破事里面。
她自己看见唐家都膈应得慌,更何况金湛一个男人。
两人就这样聊着天往前走,采青就在后面跟着。
不知不觉前方出现一片临水木台,好些男男女女在这里放河灯。
岸边有商户正高声叫卖:“放水灯,放水灯,放走百病百灾,求来平安顺遂!”
那些灯都是素白,上面由放灯人写下心愿,一盏灯随水而去,也就将心愿送出。
安春风站住脚:“我们也放灯吧!”
金湛上班时是严肃的官员,只有脱下官服跟安春风在一起才会放松。
此时两人就是普通人,自有普通人的快乐。
见安娘子要放灯,金湛过去找商户买了两盏,又拿起备用的笔蘸墨写下几字。
安春风想看,金湛抬手挡住:“你写自己的心愿吧!”
“呵呵,还玩神秘!不看就不看!”
安春风也不推拒,提笔写下丑丑的“平安”二字,又笑嘻嘻道:“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平安。只要你平安顺遂,我就富足安康!”
以后金湛就是自己的保护伞,有他在,想不挣钱都难。
金湛一直低头看着她写字,微笑不语,等安春风说完,这才将手中灯给她看。
金湛手中的灯上也只有“平安”二字。
金湛道:“你平安,我就浑身铁甲,再无后顾之忧!”
说完,两人对视一笑。
平安!都想要平安,两人早就性命相连,你活我才活。
这话还是安春风在王府对周成锦说的,说自己跟金湛早有私情,一人死不独活。
后来周成锦就对金湛说了,惹得安春风好不尴尬。
她再是脸厚,抢先对着一个男人说生死在一起的话很是丢脸。
金湛自然是感动的,可安春风还是觉得亏了,自己那是没办法乱说的!
好在有金湛学狗叫,彼此彼此,这丢脸的事就被更丢脸的事盖过去了。
殊不知,两人自觉是丢脸,其实彼此内心回想都是甜蜜。
拿着灯到水边,见水面星星点点都是灯烛,安春风催促金湛:“快,把我们的也放进去,一定要跑到最远最远的地方去!”
“好!”金湛蹲到水边,轻轻将两盏灯放下。
可看着它们刚刚挨着一起却被波浪荡开,顿时急了:“哎!刚才该用绳子绑着!”
谁会绑着放灯,安春风笑得捂脸,真是傻子!
放完灯,夜幕降临,岸上游人也已经越发多了。
这里可没有路灯,也没有光滑的水泥路,好多人都提着灯笼照亮。
采青也从旁边买来一盏灯笼。
叶青跟金湛约好的地方是一台可供人闲坐的水榭,两人佯装偶遇。
安春风对两个男人的安排很是无语,自己跟金湛都不是爱闲逛的人,怎么就能在众多人流里偶遇在一处水榭里。
她到时,还真看见叶青正在张望……好吧!这个偶遇实在是傻子都能看懂。
叶青上前一阵寒暄,就将张婉儿带过来道:“安娘子,这个就是婉儿!早就想让大家认识认识,都没有机会,今天倒是巧了,正好我们也来放灯。”
张婉就是大梁最标准的美人,身如柳枝,腰如绵,亭亭玉立衣袂飘飘,未语先羞,看得安春风都生起惜花心,难怪叶青只是帮忙拒亲,就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张婉儿走过来对着安春风行礼:“安姐姐好,叶大哥之前说让妹妹登门去拜访,只是没时间……一直未能成行!”
安春风笑眯眯道:“婉儿不用在意,我也一直很忙,婉儿妹妹平时在忙些什么?”
张婉低声道:“也没多少事,就是做些针线绣品!”
安春风又笑。
她看得出来,张婉看着温婉柔弱,也是个聪明的,对自己并没有故意隐瞒什么。
想来,张婉能想到跟金湛定亲,来推脱被继母送去成王府当姨娘,头脑清醒这一点是肯定的。
几人客气着,来到叶青早定好的位置。
这处水榭摆着几张桌子,有店家在这里卖茶水,方便人累了歇脚,又可以观看江上花舫。
可此时桌边,还站着两个身穿纱罗,精心装扮过的女子,一人年纪跟张婉儿差不多,也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另外一人年纪稍长却是妇人打扮。
怎么还有别人?
安春风看一眼金湛,见他神情不动,只是眉头轻蹙。
叶青憋着脸介绍:“这是婉儿的表姐和表妹,今日出来玩,就一起过来了。”
安春风看向张婉。
张婉有些局促不安:“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人多才热闹嘛!”安春风口中客气。
她看出不对劲,叶青现在也是刚上任的,诸事皆忙,未婚夫妻难得有相处约会的时候,怎么会带两个大灯泡,肯定是硬蹭上来的。
她已经听金湛说了,跟叶青定亲后,张婉的父亲就带着家人出京上任。
张婉是寄住在舅舅家,这两个女子恐怕就是舅舅家的女孩。
今天张婉出来约会,两人也跟来,是什么意思?
安春风让采青到旁边找个位置坐,站着看着怪累的。
有外人,金湛不愿在这里留,跟叶青两人寻个由头就离开了。
安春风走不了,只能跟张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张婉儿的外祖父也是七品闲官,过世后家里再没有作官的。
舅舅只是工部的工头管事,家中日子勉强也过得去。
现在多一个张婉儿住在家里就有些碍眼了。
幸好叶青这个未婚夫现在当上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她的情况就大变样,尤其是此时……
安春风不看正偷偷摸摸打量自己一身夏布粗麻的“表姐”,只对张婉儿问道:“听叶青说,你不仅读书识字,绣工也是了得。
什么时候教我绣,我这手笨,绣根方巾都扎几次手!”
张婉儿红着脸:“只要安姐姐不嫌弃,我替姐姐绣几根!”
她跟金湛在甜品店那次被安春风碰上,哪怕现在已经跟叶青订好婚期,她还是很不好意思。
叶青跟金湛关系非同一般,哪怕现在地位不同,以后肯定也是要当兄弟相处,安春风跟张婉自然会走动。
此时两个人在积极互动,旁边的人就被晾在一边。
于是那俩人有些不乐意了!
第239章 消除隐患
绿衣妇人开口道:“我这妹妹绣工是好,可她现在正忙着做嫁妆,哪里有空给别人绣东西。再说,安大娘子也是有奴婢的人,怎么好差使旁人!”
安春风出来是散心的,可不是让人怼着添堵玩的,更何况还是居心不良。
她转头看向出声女子道:“陆家表姐,你夫家的事忙完了,娘家的事也管完了,手腕长,现在该管到我头上来了是吧?”
绿衣妇人脸顿时黑下来:“你,谁管你了,我只是怕我家婉儿妹妹性子好,被人三言两语就骗了!”
张婉儿急得拉她表姐的手:“云表姐,我是自愿给安姐姐绣帕子的,没人骗!”
绿衣妇人恨铁不成钢的拍开她的手:“婉娘,你就是傻,若不是我今天跟着来,你就被人哄骗了。
你看这位大娘子出门都带着婢女,怎么会请不起几个针线娘子,还不就是欺你面嫩。
你还说什么以后要当姐妹经常相处的,我看啊!你倒是要被人经常拿捏的!”
安春风都气笑了,这人长的是一对钛合金狗眼啊,一见面就知道自己要欺负人。
旁边那个一直做出低眉顺眼的女子也开口了,细声细气道:“婉姐姐,我们是一家人,大姐怎么会害你,你真是太心软了。”
“是啊!你就是心软,以后要做什么还是多跟莹娘商量。”绿衣妇人接口道。
张婉被这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插不上话,急得脸色涨红。
安春风眉头都拧成疙瘩,自己是撞到鬼了,好端端的出来遇上一对乌鸦。
她一把抓住张婉的手臂:“婉娘,我刚才看人放灯很有趣的,你看不?我带你去!”
然后不容张婉分说,拉着她就走去水台边。
后面的姐妹俩还想跟过来,被采青拦住:“我家娘子没有请你们跟过来,你们不许去。”
绿衣妇人急了:“不行,我要跟着去,你们是想干啥!别是要想害婉儿落水!”
她开始推搡起采青来,这个长得憨头憨脑的婢女看着就不聪明。
采青的确不聪明,可她老实听话。
自从进了安宅,采青不是跟着安春风在外跑,就是天天看黑豆在院里练功,几个月下来她也会比划两下。
此时绿衣妇人手才推到采青胸前,就被采青抓住手腕一捋一翻,脚下再一绊,“啪叽”就摔倒了。
“大姐,大姐!”莹娘赶紧上前来帮忙想拽采青,三人顿时扭成一团。
那边的动静安春风就当没有听到,只拉住张婉问:“你说实话,她们跟来是什么意思?
别在我跟前撒谎,你要明白,机会难得,你说假话我可就不管了。”
张婉不是蠢的,安春风更不是蠢的。
以张婉能在一次相亲就快速抓住叶青,又在甜品店说服金湛帮忙脱离继母掌控的行为来说,她实际上就是个小狐狸。
哪怕张婉此时表现出羞羞怯怯的样子,安春风也不会将她当成幼稚的小姑娘看待。
张婉脸上的羞红还没退,此时被抓住也不怕,低声道:“舅舅想让莹娘随我出嫁!”
“哈!”
叶青艳福不浅啊!新娘子还没有进门,妾室都准备上了!
安春风正为捞妾头疼,现在又冒出一个妾,她想掐人。
“你怎么想,是答应三人同行玩姐妹花?还是端好自己的碗,不愿意别人分一杯羹?”安春风说话的声音都带上戾气。
张婉听得脸颊绯红,安娘子说的……三人玩姐妹花……是啥意思?还有那分羹?
可自己怎么又好像懂了!
她咬着嘴唇:“叶大哥说了以后一辈子都只娶我一人……嗯!三十之后无子才纳妾!”
这话倒是叶青的意思。
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十无子想要孩子纳妾也正常,不过安春风想听张婉自己的意思。
“你自己怎么想?别去想只靠男人自觉,他们只要有这份心就够了。
男人都是属狼的,你要是给他们机会,亲手把香喷喷的五花肉送到他们嘴边,他们也会管不住嘴咬一口!”
安春风灭了张婉的幻想。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自己做正妻的没能力扎紧篱笆,就别怪有野狗钻洞。
张婉眼眶有些热:“我当然不愿意!就连今天也是没法拒绝才带她们来。”
她现在寄居舅舅家,每个人说的都是叶青只有一个人,身家单薄,当正妻的要宽容,要多给夫家生子,开枝散叶。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带着莹娘一起嫁,对外为妾,对内不分大小。
她才十五岁,怎么可能受得住这委屈。
可是父亲已经出京,几年都不会回来,继母更是不管。
无人替她作主,要是婚礼时舅舅他们将人塞进来,她肯定抗拒不了。
安春风明白了,这是张婉故意将人带到自己面前来的,就是要让自己识破的。
因为在这件事上,也只有自己这个未来嫂子可以出面帮忙。
也正因为如此,那对姐妹才极力挑拨自己跟张婉的关系,让张婉以自己为敌,只能依靠她们。
安春风冷哼一声,她没有生张婉的气。
只要提前把事情说明白,自己被当枪使也无妨。
她有些气叶青对女人太单纯拎不清,张婉儿无法拒绝时,叶青就该强硬一点,弄得现在要自己帮忙。
气归气,这忙还是一定要帮的。
不为其他,叶青跟金湛的关系在这摆着。
他们俩对公是上下级关系,对私就是好友兄弟,要是叶青后院起火,肯定会牵连到金湛。
以后叶青身边干净,金湛也少麻烦。
想明白这一点,安春风不排斥张婉的小九九。
心机是个好东西,用对方向就聪明,用错方向就是阴毒,最可怕还是那种自觉聪明闷着干的。
俩人说话也就几分钟,那边三人已经打了几个回合,除去茶水老板在劝架,还引来一些路人围观。
话一说明白,张婉立即过去拉住莹娘,安春风也拉起采青将人分开。
安春风怒道:“打狗都要看主人,我才一转头,你们姐妹俩就按着我的奴婢打!你们是想干啥?”
云表姐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又哭又喊:“是你这奴婢先动手,她敢欺主!”
安春风嗤道:“谁先动手我没看见,你们两人打一个是大家都看见的。
还好意思说欺主,你一个我都不认识的外人,算哪门子的主。真是狗撩门帘子,凭的是脸大嘴又长!”
云表姐都要气傻了,指着安春风一个劲的喘气,话都说不出来。
她在娘家就是泼辣的,嫁人在婆家也是当家的,没想到在这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