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春风和黑豆两人没有进庄,而是绕过民房出庄,找到白天就看好的地方。
黑豆在阴影里坐着一动不动,安春风也默默靠在土沟边,只望着白霞山方向出神。
她感觉自己脑子有病。
在下午从白霞寺回来的路上,安春风问过金湛,要是尹世子不肯放过宁家怎么办?
若是自己没有在庄上暂住,以宁老爷子他们的能力只能是两日后报案。
若是乐观点,拖上几天,宁老二在山上受上几天苦,等固国公世子消气再放人,或许这事就这样过去。
不乐观自然是三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现在人活着,事情也闹大。
那尹世子不是个好人,又被金湛打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宁家是在这庄上生活几代的人,有家有业,不可能搬家离开。
这种情况,哪怕尹世子就是直接死亡,也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引来固国公府更大的报复。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是不是该让崔御史出面调和?
金湛让她不用担忧,会有崔御史辛苦的时候。
还轻飘飘来了一句:“接下来固国公会没空来管宁家这小事,什么都不用担心!”
安春风听出话里是要自己不用担心的意思,可为何国公府会没空,金湛却没有再回答了。
安春风现在对这些当官的故作深沉,随时只说半句话的恶习是深恶痛绝,忍不住暗中磨牙。
她的突然沉默,引得金湛多看几眼。
只是他一个直男哪里能想到这些,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安春风晚上就来到这里来了,她要自己找答案。
安春风不相信金湛会这样轻易走,也不相信尹世子会咽下这口气,对宁家不闻不问。
心中不踏实,她要远远盯着别院才安心。
山里的月光比城里清冷,也更明亮。
但远处半山依然朦朦胧胧,阔门高墙的别院跟山融为一体,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是山,哪里是房。
不知道过去多久,突然那边山腰有一团桔红闪闪烁烁,只持续时间几分钟就消失不见。
黑豆开口:“火!”
安春风心提起来,尹世子那里起火。
这就是固国公没空处理宁家的原因?
又等了一阵,那边的火势没有再起,但是两匹马从山脚处迅速奔开。
距离远,安春风只看见两团黑影,其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走,我们马上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说刚才看见什么!”
在黑豆疑惑的目光中,安春风没有任何解释就回去。
她发现自己突然就学会只说半句了。
别院里,救火结束的管家在半个时辰后,才发现世子爷被劫,他立即让人四处寻找。
以卧室里那两个女妓晕厥手法,应该是个武艺高强的人所为。
第一个怀疑对象自然是金湛,管家立即就跑到庄上来要人。
宁家和庄上的人都已经睡下,又被一阵疯狂砸门吵醒。
管家冲进院子就问金大人在哪里。
所有人都说金大人在天未黑就走了,并不在这里。
管家又气又急,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宁家。
可此时就是再有怀疑,也不能空耗时间,他要赶紧回城报信。
至于宁家……反正人又跑不了,以后再说。
城门早就关了,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要怎样才能进城。
再说金湛和叶青两人,带着一坨包袱骑马急奔,到城门就说有事要见赵王,需要进城。
城卫都认识金大人,又见是要见赵王,自然是让人通禀赵王府。
很快,周成锦带着酒气亲自来下令开城门。
他一看见金湛就问:“辰哲,你这是要干嘛?”
“王爷,有大礼相送!”
“大礼?”
事及王爷,看守城门的当班小队个个都懂要闭嘴,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到城里,等周成锦知道是固国公嫡世子在吸食五石散,还是在那个时刻光溜溜被绑来时,也是惊讶,片刻后才哈哈笑道:“这可真是大礼!”
固国公在朝中是实权重臣,他的儿子也是京中出名的纨绔,上次琅琊台清查出来的人里就有他。
有固国公出面,尹世子的名字被消除,人也送到别院住了一月,算是逃出一命。
没想到才一个多月过去,菜市口砍人头的血迹未干,就又落在金湛手中。
赵王将尹汶晗收入京兆府大牢,连夜开审。
此时尹世子药力未退,浑浑噩噩,手脚又被禁锢许久,毒物刺激得浑身痒痛难耐,就连对着赵王周成锦也是怒骂不止。
这情形让几个办案记录的知事小吏都感叹不已。
固国公有这个败家子一闹,恐怕是要倒大霉了。
几乎都不用询问,罪名就已经落实。
这一次无论固国公怎样帮忙解脱,服食禁药,辱骂皇亲这两条就逃不脱。
荣帝性情平和,登基就大赦天下,到如今快十年,朝中重位还多用着先帝留下的老人。
固国公身为先帝起用过的臣子,现在依然身居高位,还握着兵权。
这种情况在各朝本来就少见,现在显然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第二日天未亮,固国公还在床上,就听到城外别院的管家求见,顿时诧异道:“何事这样早?”
房里伺候的婢女赶紧给国公穿衣戴冠,这才去书房见人。
管家一脸惶恐,一见到国公爷就哭嚎起来。
昨天晚上世子失踪,他连夜到了城门,递上固国公府腰牌,无论是威胁利诱,城门兵丁却是不开门,非让他等到卯时三刻。
管家再是着急也没用,硬生生熬到现在。
“你说什么,世子失踪?说清楚!”固国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天下午才送信来说北城兵马司金湛上门打人,现在又说失踪。
那孽障身边护卫十几个,何人会冒险绑他?
在听到管家结结巴巴说出还吸过五石散时,固国公脑子嗡的一下,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那个孽障还丢不下那东西!
有琅琊台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肖家。
固国公是天天在皇帝跟前的人,知道荣帝对琅琊台的狠劲,就因为憎恶五石散。
现在自己儿子在吸药后突然失踪,白天还跟金湛有冲突……
固国公几乎不用多想就怀疑到金湛身上。
琅琊台的事还余波未平,金湛就又找上门去,说是巧合也不可能,定是发现什么了。
金湛是谁的人?为何要跟我固国公府作对?世子又被他送去哪里?
几个问题在固国公脑中盘旋。
无论怎样,找人要紧,他赶紧将府中幕僚寻来商量。
国公夫人此时也知道儿子失踪的消息,都不曾梳洗,哭喊着、带着一大群婆子丫鬟就赶到前院,慌得幕僚们忙不迭的避让。
国公夫人眼泪长流,拉着固国公就问:“是何人敢伤我儿?公爷,你赶快去查清楚,一定把儿子找回来。”
固国公此时心乱如麻:“夫人还是先问管家你儿干了何事。
让他在别院禁足,他倒好,不仅偷偷回来,还带着女人在外面胡闹。”
国公夫人哭道:“半月前是我生辰,儿子回来又有何错?
禁足?你就只知道禁足,不过是推卸责任。
孩子不懂事,你不带在身边好好教导,反倒将他送去那荒山野岭的地方。现在出事,还怪我没有做好!”
固国公也无心跟溺爱孩子的正妻吵闹:“罢了,正因为前些年亏欠你们母子,我才对你俩一再纵容,惹出今日祸事。
你还是回后院去,别妨碍我安排找人。”
国公夫人抹泪,恨声道:“还找什么人,白日里那个金湛就行凶伤人,不是他还会是谁,你这就去找他要人!”
固国公有些不耐烦:“你胡闹,什么叫要人。
那金湛是兵马司指挥使,办案查询是他的职责。
你就是说他徇私枉法,假公济私,也不能说行凶伤人。
说起来,白天还是你儿先扣押庶民才生出事的。”
国公夫人娥眉倒竖:“他一个区区五品小官要什么职责,敢在我国公府的别院查案。
别说我儿没有扣人,就是拘禁了,直接连他一并打杀又能怎样。”
固国公被她的胡搅蛮缠气得头疼,只能斥责道:“再是小官那也是朝廷官员,领皇粮的,要打要杀也是皇上做主,不由你一个妇人说三道四。
来人,送夫人回房!”
金湛从五品,在国公爷面前的确只是微末,可那也是皇上的子臣。
该罚该打自有皇上说了算,再是徇私枉法还有上面的御史台,大理寺在管理。
让下人将哭闹的国公夫人送回后院,固国公也很快跟幕僚们商量出一个头绪来。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别院管家拘禁几个庄户人导致,不排除金湛为了处罚世子爷,故意将他藏起来的可能。
固国公对这个嫡子关心不多,他的幕僚们同样也不甚在意。
在固国公府一众人眼中,世子虽然不成器,整天花天酒地沉迷女色,还没有惹出什么杀人放火天怒人怨的事。
那几个庄稼汉也是好好活着,犯不着金湛冒险对朝中重臣的子弟下手。
幕僚们说得再是句句在理,固国公心里都没底。
若是以前,他也会认为自己儿子只是为避风头带着女妓在别院胡闹。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世子跋扈骄横,庸碌无才,还不服管束,要是能有现任武州都尉的庶长子一半懂事能干,不惹是生非,他就心满意足了。
而且那个孽畜还吸食禁药,这话他都不敢说出来。
万一是皇上……
哎!还是先不动声色去别院勘察一番再说。
固国公让人跟衙门告假,自己则带着人出城去查寻找人。
后院里,国公夫人自顾抹泪,丫鬟奴婢小心伺候着。
贴身嬷嬷劝解:“夫人还是别哭,先找回世子要紧。
夫人也别怪奴婢多嘴,这事还真不能相信什么世子有错。
别院在那里已经修建好些年,每年盛夏国公爷跟夫人时常去住上几天,世子爷也不是头回去。
每次都好好的,现在怎么会将人拘起来?
莫不是那几个庶民就是山匪派来的暗桩探子,故意进院踩点,金不二也是收钱,故意打伤护院……
老爷说不让去找那小武官要人,那是顾及着同朝为官,不想把人说是以势压人。
不如夫人去京兆府告他,这种事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自有皇上作主。”
嬷嬷越说越真,国公夫人脸色苍白,腾的站起来:“对,你这样一说,的确有道理。”
世子又不是第一次在别院住,周围那些庄户人家对他也是恭敬着,从来不敢冒犯。
偏偏这次几个工匠生事,金不二就出现了,去得比自己还快,究竟是谁在主使……
这事一定要告诉国公爷,那金小官就是土匪头子,他们是一伙的。
可去外院传话的婢女很快回来,说国公爷已经去城外庄子上。
既然事已明了,国公夫人是再也坐不住,她也不再等固国公回来商量,立即让下人一边准备车轿,一边给自己穿戴行装。
“来人,去京兆府!”
夫妻俩一个要悄悄去城外白霞山查明真相,一个却是穿上诰命礼服去京兆府敲鼓告状。
再说固国公带着府里二十几个精壮护院和家丁出城寻人。
才刚到城门,就被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太监拦住:“天才刚亮,国公爷不上朝,这是要带人到哪里去?”
固国公看着这个有些面生的中年太监,也不下马,冷哼一声:“这位公公是哪家府里的?本官怎么不认识?”
固国公对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都认识。
京城里,王爷府上都有太监,偶尔出来一两个不认识的很正常。
那太监也不生气,只一拱手恭敬道:“杂家在赵王府当差,王爷想请国公一叙,已经派杂家在这里等候多时,国公爷就不需出城了。”
固国公心里咯噔一下,赵王是皇上亲弟,虽然任着京兆府尹,可从来不过问案件,平时都是府里通判长史负责琐事,也就只办了一个琅琊台……
赵王不是不管事,是只管大事。
可现在专门来拦自己!
他的脸唰的一下惨白,那个孽障真是被赵王抓住把柄了!
中年太监也不催促,只皮笑肉不笑的恭敬等候在旁。
“那就有劳公公带路!”固国公的语气顿时软下来。
半个时辰后,固国公夫人一身诰命服来到京兆府,咚咚咚敲响门口的“登闻鼓”。
赵王周成锦此时正懒洋洋坐在京兆府公房的胡床上,就着美婢玉手吃早膳,听到是固国公夫人来告状,差点笑喷。
“这夫妻俩还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固国公该头疼了吧!”
在旁边一角上,恭身伺候的中年太监淡笑道:“王爷把固国公丢在厢房凉着,一会他们夫妻该见面了!”
“嗯,走,本王也去看看固国公会怎么说!”
周成锦推开婢女喂过来的汤圆,只接过茶水簌口,笑呵呵去看热闹。
厢房里,固国公正额角冒汗,想着怎么在皇上跟前求情,就看见自己夫人一身诰命服,趾高气扬的进来。
在那一刻,他的心顿时凉了。
白霞山宁家
慌乱一夜过去,时间转眼就是中午,灶房里忙碌热闹,宁阿婆带着媳妇们正在杀鸡做饭。
“多放些山菌,一会给他们送过去!”
“娘,鸡蛋煮好了,要捞起来扒壳不?”二媳妇苗氏揭开锅盖看里面煮的一盆白水蛋。
“当然要扒皮,你以后要做灶上,就要随时想到主子怎么吃着方便怎么弄!”宁阿婆指点着苗氏干活。
苗氏应声就开始干活,嘴上也没闲着:“娘,早上来的那位是谁?看着不像寻常人家的媳妇!”
宁阿婆手上活计一顿,沉着脸训斥:“既然要去人家屋里上工,第一要紧的就是学会闭嘴。
该打听不该打听的,你都只用眼睛耳朵,别用嘴巴。
别忘了老二差点丢了一条命是为啥,就是多看还管不住嘴。”
接连着出错挨训,苗氏有些绷不住,红着脸吭吭哧哧道:“娘,我这不就在跟你学嘛!只要你教的,我都记下了!”
“嗯,记下了就好,安娘子是个宽厚大度的,那也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不喜欢拎不清自己分量的人。既然是你自己要给她当下人,就要学着听话!”宁阿婆见苗氏认错,也不忍再训,缓了声音道。
“是,娘,我都认真学着!”
婆媳俩说几句话,又各自忙活,家里来客人了,这顿饭得认真做。
苗氏夫妻俩带着孩子要给安娘子当下人,倒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全家同意,就连宁阿婆和宁老爷子也没有反对。
宁老爷子还特意问过宁老二的意见。
要他想清楚,为奴为婢,要的就是一个忠心为主,若是不能,就趁早别提。
宁老二自然是说想清楚的,他要去。
他这命还靠安娘子捡回来,以后就由安娘子差使。
之所以这样想,还得从昨天晚上固国公别院管事登门要人开始。
昨天晚上,管家带着几个护院冲进院子要找金大人,虽然没有什么事就退走,也让宁家气氛紧张起来。
宁老爷子脸黑如锅底,自己家还没有找别院要个说法,现在金大人一走,那些人就打上门来,以后……
虽然金大人走时说过,他会解决此事。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金大人也只是安娘子请过来帮忙的,能帮一次是一次,以后的事谁说得清。
别院管家一走,宁老爷子就愁得再也无法睡觉,自己本本分分一辈子,现在惹上这些贵人,一大家子怎么办?
所有人都愁了,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他们得想个办法。
想来想去,背靠大树是唯一出路。
宁阿婆不好提玉嬷嬷,安娘子就是最好人选,反正新宅子修好也需要雇人。
只是,他们口中的大树此时却已经长脚想跑。
从晚上安春风就知道别院要出大事,早早有了准备。
旁边小院里,她把几个孩子都聚齐,让他们穿戴整齐,分配好逃跑方案。
黑豆和小林子专门照顾荣雪,一旦有风吹草动,就要带着荣雪往城里走,有两个镖师在旁边护着,她相信会没事。
自己则带秦牧和小豆子。
这俩孩子虽然年纪小,没有战斗力,但一个听话,一个跑得快,逃命也没问题。
至于宁家会怎样?她暂时没有考虑,其实也用不着她考虑。
宁老爷子是白霞庄上的里正,白霞庄上百户人家,多的是在城里上工的亲眷,牵牵连连也是有门道的。
固国公最多就第一天会抓人,以后恐怕就要疲于应对各种奏章,对宁家就没空再管。
她现在只担心在城里援助到来之前,别院的人会来宁家闹事。
庄上其他两户人家也知道别院来找麻烦,顿时慌了,赶紧也找到亲戚朋友商量对策。
这一夜,白霞庄处处灯火未灭,人影晃动,就连跑来跑去的看门狗也支楞着耳朵不敢偷懒。
整个庄子都在提心吊胆的等着官兵来抓人,可到天亮时,等来的第一个外人却是一架青油马车。
玉嬷嬷是当天晚上就得金大人送来消息,城门一开,她就出来了。
宁家是她的婢女,还有荣雪也在,这里的事就是她的事。
玉嬷嬷的到来,让宁阿婆和安春风都吃了一惊。
想到会有人来,也只会是一些上门查案的衙役,根本没有想到玉嬷嬷会亲自来。
让安春风等人还没有想到的是,玉嬷嬷说要在这也住上几天再走。
宁阿婆感动得眼泪汪汪,玉嬷嬷是将自己抵押在这里。
这是逼着崔御史下狠手。
玉嬷嬷没多问宁家事,只拉着因为晚上没睡好,有些恹恹的荣雪关心。
昨天晚上她得到金湛送的信,担心不已,卯时就等在城门处。
可惜她走得早,没有遇到固国公。
下午,金湛也来了。
他带来的还有京兆府衙役,是传宁老二和牛三等人进城去京兆府过审问话。
宁老二等人连城都少进,一听去京兆府,简直吓得腿软,也幸好有金大人再三保证,只是过审画押,不会抓他们几个坐牢。
宁老二几人无事,固国公别院却被查封。
与此同时,皇上看着赵王亲手誊抄的那些供词,脸色白得吓人。
尹世子在京兆府大牢里没有花多少功夫,就认罪了。
不仅供出自己所用的五石散的来源,还在口供中道,他们是在逍遥山庄吸食的第一次,也是在逍遥山庄学了那些花样。
琅琊台只是明面上的窝点,还有一些临时聚会,那也是兴趣上来就三五成事。
在这期间,免不了要找些女子凑趣。
至于那些女子是从哪里来的,自然就离不开十里巷里的那种人。
荣帝想不到从逍遥山庄出来的禁药,会在京中权贵家里如今猖獗。
御史台里,那些言官们也像打过鸡血一样亢奋,弹章雨点般砸下去,堆满皇帝御案。
朝堂上崔御史更是口舌如剑,将一干朝臣骂得面似土灰。
不提京城里是将如何的腥风血雨,对于宁家人来说,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波就这样雷声大雨声小过去了。
玉嬷嬷在宁家真的只住了几天,就回去监督修房。
看着荣雪跟其他小姑娘在一起开心玩乐,她心情舒畅,也越发着急。
在这里玉嬷嬷每天都能跟荣雪说上几句,甚至还亲自给女儿梳头戴花,她就更想赶紧将女儿接回自己身边。
安春风跟玉嬷嬷一道回城,顺道还有其他事。
从第二日金湛带着衙役到过白霞庄,就再没有来过。
事情已经过去几天,安春风还是要去感谢金大人的仗义相助。
这次就由宁老二和小林子驾车。
送玉嬷嬷回到梨花巷,安春风专门去认了门头,方便有事好联系。
其实等她回城后,大概率也不用了。
半个月时间过去,梨花巷已经拆得面目全非,旧土烂瓦运走,原址只有一片白地。
若不是旁边邱荣天天待的那道巷角还在,她几乎已经辨认不出来了。
离开梨花巷,安春风直接去了官帽胡同,因为小林子认得路,这次就直接登门。
依然是叩门许久才有人过来。
福伯打开门,看着外面站着的安春风,迟疑片刻,没有请人入内,只沉声道:“大娘子又是来报案的?今日大人不在,还在衙里。”
这话他没有骗人,这几天湛哥儿忙得夜不归宿,每天只回来换衣,安大娘子要来等人,可就要失望了。
安春风笑笑:“福伯说笑了,我这次不是来报案的,是专门来感谢金大人相助……”
福伯一听是感谢,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只是湛哥儿的职责所在,不用酬谢,你快走吧!”
说着他就要关门,安春风赶紧拦住:“金大人不需要我感谢,宁家的感谢总要收下吧!”
福伯皱眉:“宁家?”
宁老二机灵上前:“老人家,安娘子上次来打扰金大人,都是为了救我。若不是金大人相助,我还不一定能站在你面前。”
“哦哦,原来是为救你来的!”福伯面露喜色。
金湛任兵马司指挥使已经两年,办案不少,可上门感谢的寥寥无几,人家都怕他的凶神恶煞。
福伯就是他的长辈,哪里有自家孩子被人感激,长辈会不高兴的。
现在宁家亲自登门答谢,礼不礼的都不重要,福伯再怎样也要接受,只是依然没有提入内喝茶。
安春风是真正要送礼物的,既然不要自己感谢,她也不强求。
只对宁老二道:“宁二哥把那筐子鸡鸭菜蛋搬出来!”
又对福伯道:“这些都是庄上自家产的,不花钱,只为表表心意,福伯就收下。”
宁老二殷勤搬下筐子:“福伯,这筐沉,我帮你搬进灶间吧!”
福伯看着一筐子刚宰杀好的嫩鸡仔还想说什么,宁老二已经提着筐子往院里走:“福伯,你家灶间在哪?”
福伯无奈,只能跟着过去:“哎呀,你可真是客气!”
安春风没有进院。
她看出福伯对自己好像不怎么欢迎,反正金大人又不在家,也就不想上赶子给人添堵,只在门口等着。
一盏茶之后,宁老二跟福伯出来:“福伯,你这腿不好,干不了活,里外都是你一人,怎么都不雇人帮忙?”
福伯摇头:“家里人少,大人常常都不回来吃饭,雇人来也是闲着。
平时也会找牙行来干活,这不,都已经说好明天来清理院子!”
宁老二往后院瞧了瞧,笑着道:“门房也该换人了!”
说起门房,福伯心里就来气,忍不住抱怨道:“也是我心软,想着松哥媳妇生孩子,就让他常回去看看,没想到他一走就是一天,弄得……唉!”
安春风想笑。
她上次来时,还是叶青在看门,那张脸拉得老长,弄得她还以为是对自己入夜登门的不满。
没有见到金湛,安春风也不失望,只要自己的感谢到位就心安,以后有的是机会报答。
在回宁家的路上,宁老二心情颇好,说着在金家看见的事。
“原来官员家里也跟普通人家一样。金大人要天天上衙,家里就福伯操心着粮油米面,还有后院洒扫修补的活没人干,也是乱糟糟的。”
小林子不解道:“金大人是忙于公务,没空打理这些俗事。再说,这些事可以去牙行雇人,福伯腿不好,叶大哥可以去雇啊。
可惜就是离得太远,要不然我跟黑豆都可以每天帮忙干活。”
说完才惊觉失言,赶紧看一眼安春风。
自己现在每天都闲得慌,那也是安娘子的下人,怎么能随便说帮外人干活的事。
安春风听在耳里,没有吱声。
她只是在想,上次自己去金府,福伯可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生怕慢一点。
没感觉腿不好的样子!
金湛是入夜才回家的,一回,福伯马上就说了今日来客的事。
“湛哥儿,今天那个白霞山的宁家送了礼过来,说是感谢你帮了他家。”
金湛有些疲倦的喝着奶茶,他这一天都在抓人,看那几家权贵的嘴脸,人不累心累:“这只是小事,他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福伯呵呵笑:“人家既然是有心感谢,自然有法子找过来,都是庄上新鲜的菜蔬,还有双黄蛋。”
“嗯,既然送来,那就收下。福伯,宁家人没有说其他话?”金湛迟疑一下又道。
事情才过几天,按理说宁家人不会就只送礼,定有其他话要问的。
福伯摇头:“就只送一筐菜,没说其他话。哦,那个安娘子又来了,听说你不在,在门外车里等一会就跟着走了。”
金湛无语:“福伯,我虽然不在家,也该请人家进院坐吧!”
福伯叹气一声:“湛哥儿,我也是活了一把年纪的人,怎么会不懂这些待客之道。你是官身,她是民妇,怎么能随便登门叨扰。”
金湛皱眉:“福伯,安娘子是为案件来,算不得是随便登门。”
福伯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湛哥儿,你未婚配,不懂这些女人心思。唉!还是早早给你娶进太太,以后的女眷就有人接待应酬了。”
福伯也是愁,有些话他不好给金湛明说。
接触两次,福伯还是要承认安娘子是懂脸色,知进退的。
自己没有请她进院,她就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言行也未见不悦。
他还问过叶青那求签的事。
虽然一支上签让人高兴,但这签是湛哥儿跟安娘子进庙求来的。
叶青被逼得发誓,说大人只是用求签当幌子,没有跟安娘子有半点男女之情,福伯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