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珠珠扶着李弗的手下了马车,就看见护卫粗暴地把两拨人从马车里拖了出来。
京兆府内,众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被带过来的人,里头有宗室郡王,有侯府世子,阁老家的孙子,这些人平常就凑在一起横行霸道的,他们的事迹,大家听得多了。
衙役们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上去押人。
李弗也用不着他们,叫护卫把人推了进去。
李弗去换了官服,准备升堂审案,姚诚新去和百姓商议赔偿金额。
张珠珠看向李弗,李弗道:“不舒服?”
张珠珠:“饿了。”
她最近胃口有点太好,李弗捏捏她的脸,然后吩咐人去食堂给她拿吃的过来。
“去吧,好好审问,不要放过他们。”她对李弗道。
李弗:“放心。”
他说完,便去审案了。
嘴里堵着的东西才被拿走,小郡王就大喊起来:“我爹是长沙郡王,你好好看看,爷是周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京兆府来管了,李三,你好大的胆子,一会我爹来了,饶不了你。”
谩骂声在整个京兆府衙门回荡。
李弗根本没管他们,径直问起事情经过来。
任昊老实回话:“今日我骑马出城,行在长沙郡王的马车前面,他们的马车行地极快,我躲闪不及,被他们撞了。”
谢瑛记录下来:“如此,任郎君是受害方了。”
“你胡说,”小郡王一听这话,顿时不叫骂了,“明明是你故意挡在小爷的马车前面,这么宽的路,你一个骑马的,你行在正中挡我们的路,不知好歹!”
任昊确实是故意挡路的,他是从西北回来的,对京城这些人十分看不惯,他们早就分作了两派,也不是头回别苗头了。
但任昊怎么可能承认,他道:“京城的路这么宽,郡王着急走往旁边去就是了,我怎么可能挡了您的路,再说了,这路是您的吗,这路是京城百姓的,大家都能走。”
“怎么不是我的路,”小郡王也蹦起来,“爷姓周,姓周你知道吗!”
“那我们武王殿下和世子还姓周呢,他们也没说京城的路是他们的。”任昊道。
提起武王父子俩,小郡王一时没出声。
荣阳侯世子道:“李弗,你是不是认识这姓任的,要包庇他?”
谁不知道李弗跟武王是一派的,姓任的也是跟着武王府回来的,人家是自家人啊。
李弗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如此说来,你们对在京城纵马行驶一事,都是承认的,对吗。”
他把这些人带过来,不是要问他们有什么争端,而是要整治他们超速这个行为的。
任昊道:“我承认啊,不过我马术极好,我的马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从未伤过人。”
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这些京城的权贵可没一个遵守规矩的。
李弗看向小郡王:“周陵小郡王,你以马车追赶上了任昊的马,还撞上去了,是吗。”
周陵的下巴抬了起来:“正是,我的马也是上好的西域马!”
荣阳侯世子听到这话,生把到了嘴边的没有给咽了回去,也是,人家是宗室郡王,李弗不能拿他怎么样。
至于他们这些追随小郡王的,都是有身份有家世的,想来李弗也不敢如何。
李弗听得,便站了起来:“既然都认罪了,就领罚吧。”
谢瑛道:“当街纵马,鞭打二十,伤行人,加十鞭,赔钱,手写认罪书五百字两份,一份张贴在京兆府门外,一份留在案卷中。”
“关半月,在府衙服劳役,可以不服劳役,但要由你们的家人来交罚款,已经通知各位府上了。”
周陵又叫了起来:“你们要鞭打我?”
荣阳侯世子几人也震惊地看着李弗,鞭打,还要写什么认罪书,这太荒唐了!
李弗挥手让护卫把他们带到外面,说:“朝廷律例在前,小郡王见谅。”
于是几人被按着,到了京兆府大门外,然后被扒了上衣,在围观百姓的注视下,当众实施刑罚。
京兆府衙门的其他官员都没想到李弗居然这么胆大,他居然连宗室都敢鞭打,就算是有武王的支持,这样太胆大了。
旁边谢瑛正在大声宣读他们犯下的罪过,纵马伤人,在街上打架,连累了无辜行人。
任昊是一点不怕,三十鞭而已,都没有他老子一脚踹过来更狠。
至于被这么多人看着,会不会不好意思,那没有,他在军中光着屁股挨板子的时候都有。
但是旁边周陵就受不了了,他何等尊贵的身份,今日竟然受此屈辱。
挨打就算了,还被这么多人瞧见,他咬着牙,没跟旁边的人似的大喊大叫。
荣阳侯世子几个人就更不必说了,这会儿已经快昏死过去了,喊的一声比一声高。
任昊扭头朝周陵吹口哨,嘿嘿笑道:“小郡王,是不是疼哭了。”
周陵疼得满头大汗的,他恨恨道:“姓任的,你给爷等着,爷饶不了你!”
任昊还在笑:“啧啧啧,这细皮嫩肉的,这么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趴了个女人呢。”
“你才是女人!”周陵气得大叫起来。
任昊得意地笑,早知道这小郡王脸皮薄,打架那会儿就该扒了他的衣服才是。
周陵急火攻心,一时受不住,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护卫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继续把剩下的几鞭给打完。
李弗看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听着他们的议论声。
从前京兆府是不作为的,便是有冤情,想进京兆府的大门,就要先交钱给守门的小吏。
正是应了那一句,有理无钱莫进来。
如今京兆府来了新官员,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吗,日后这京兆府衙门,他们能够进去报官了吗。
李弗抬高声音,道:“若有冤屈,京兆府无有不应。”
说罢,李弗进去了。
护卫也抬着被鞭打过的几个人进了府衙。
当然了,任昊把衣服一披,就跟没事人是一样的了。
打人容易,李弗接下来要应对的事情才更难。
李弗要应对的,自然就是这些年轻人背后的长辈和家族了。
张珠珠已经吃完了东西,瞧见被打的那几个人:“打完了,认罪书要写了吗。”
“正要让他们写,”李弗道,“五百字,不知他们能不能写出来。”
五百字不是很多,但他们的水平很让人怀疑。
荣阳侯世子正哭的凄惨,他指着李弗道:“你、你必定是怨恨我们侯府,你这是挟私报复!”
任昊大声道:“那我们任家还是武王府的,李少尹也打了我啊,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就你们家,还用人报复,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们家早该完蛋了!”
任昊跟荣阳侯世子吵了起来。
张珠珠道:“他体格这么好?”
打了三十鞭呢,没事人一样。
李弗:“他父亲,人称熊将军,年轻时候是武王麾下第一猛将。”
张珠珠道:“我看出来了。”
荣阳侯世子无语地看着任昊:“人家打了你,你还替人说话。”
西北回来的人,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任昊:“你管我呢,我就替他说话,我纵马,我认罪,我该打!”
眼看他们还要继续争吵,李弗上前呵斥:“别吵了,拿了纸笔写认罪书。”
任昊闻言,便拿了纸笔去写了。
其他几个人都疼得不行,哪里下的去笔。
尤其是周陵,有气无力趴在桌子上,把笔一丢,看来是不打算写了。
过了有一刻钟,京兆府衙门外呼啦啦地来了好几家人,都是听了通知,着急忙慌来领各家孩子的。
孟府尹也匆匆忙忙从家里赶了过来,他正好被人堵在了门口。
荣阳侯对嫡子溺爱得很,道:“孟府尹,你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几个年轻人,让马车行的快了一点儿,吵个架罢了,你怎么能如此!”
孟府尹道:“侯爷,如今京兆府是谁的地盘你不知道吗?”
他是真没有想到,李弗到了这个位置,不该想办法拉拢各家吗,他这么做,也不怕树敌!
周陵的母亲是唯一跟着丈夫来的,这会儿听说儿子受了鞭打,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她推了丈夫一把:“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跟你没完!”
长沙郡王怒道:“我早就说了,惯子如杀子,叫你拘着他在家读书,你非不听,如今你不教导,有人替你教了!”
“那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你整天就知道钓鱼,钓鱼,天天钓鱼,鱼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吧!”郡王妃道。
长沙郡王心里苦啊,他不钓鱼,脑袋早就搬家了,他有什么办法。
周陵听见爹娘吵架,喊道:“父王、母妃,你们别吵了,快救救我啊!”
郡王妃忙上前,去看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任昊看他这么人了,还要往他娘怀里躲,哈哈地笑起来:“小郡王还学人打架呢,回去绣花吧。”
周陵大怒:“我要砍了你的头!”
长沙郡王呵斥道:“闭嘴!”
他知道妻子不会教儿子,所以才放任不管的,在如今的环境下,儿子长歪了是好事。
但这也太歪了点,这都趴地上了吧!
郡王妃刚刚搂住儿子,结果碰到了周陵背后的伤口,周陵疼得倒吸气,但他不好意思哭了。
郡王妃瞧见李弗:“好歹我和你娘也是闺中友人,陵儿是你的弟弟,你居然下得去手。”
张珠珠立刻挡在李弗前面:“王妃您这么说,那我们家三郎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要好好管教弟弟的,您不知道,他赶着马车追人家从西北战场上回来的马,您知道这多危险吗,稍有不慎,性命都保不住,今日打了这三十鞭,日后他不再犯了。”
郡王妃的脸扭曲了一瞬。
李弗则险些笑出声。
张珠珠继续说:“王妃您不用谢。”
郡王妃心说我谢个屁啊。
李弗道:“娘娘,律法在前,等小郡王写完了认罪书,交了罚款,在府衙服劳役十五日,您就可以带他回去了。”
“还要服劳役!”郡王妃惊呼。
长沙郡王把妻子拽到身后,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儿子,还有这几个,都是李弗、或者说武王府用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啊。
赶紧的不要说话,逃过了这一回才是正经。
孟府尹眼珠子转了转,捋着胡须笑道:“李少尹啊,你初管事,立功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做人做事,都要留退路,年轻人,不要太心急了。”
他作为太皇太后的亲信,在京兆府和稀泥,很多人都得到了好处,也通过这一招拉拢了许多关系,如今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李弗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府尹年纪大了,心软,这我是知道的,您放心,若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京兆府。”
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走这些人的。
孟府尹听了这话,回头对捞人那些说道:“唉,这,这你们也瞧见了,年轻气盛的,我劝不动。”
荣阳侯看自家儿子这凄惨模样,道:“小子不要欺人太甚,本侯今日一定要带我儿离开!”
他们两家本来就有仇怨,要是李弗挟私报复,那他这个嫡子就有可能保不住,荣阳侯可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荣阳侯府的侍从们也都做出一副要抢人的样子。
李弗道:“这里是京兆府,是朝廷的衙门,荣阳侯在此地抢夺人犯,是想谋反吗。”
荣阳侯愣了一瞬,终于冷静了一点。
李弗的目光扫过这些人,说:“我再说一遍,两份五百字认罪书,罚款,十五日劳役,但凡做不到,不能离开此地。”
孟府尹听到李弗这么说,脸也冷下来:“李少尹,本官是你上司,京兆府是本官说了算,不是你。”
李弗未免太不将他、将他们孟家放在眼里了!
李弗:“京兆府不是您说了算,更不是我,这里说了算的,是国法,孟府尹真当这天下已经姓孟了吗。”
今日就是要杀鸡儆猴,要让京城这些权贵世家知道,如今的京城,不是从前的京城,容不得他们再放肆了。
孟府尹脸一黑,他不再看李弗,直接对荣阳侯等人说道:“小子无状,诸位只管将人带回家去,有什么事情,本府担着。”
李弗才到京兆府几日,这里可是他孟氏的地盘!
武王与孟氏斗的激烈,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武王想赢,尚且要忌惮他们这些在京城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要给足他们体面和好处。
李弗又算得了什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才做了京兆府少尹,就急着将他们这等世家大族踩在脚下,他也不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就是武王府,也不能轻易踩他们!
李弗没有言语,他只是平静且冷漠地看着在场众人。
他们的傲慢,李弗看的再清楚不过。
荣阳侯等人看李弗果然没有动静,他哼了一声,叫人扶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径直离开。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周陵期待地看向自己的父王和母妃,长沙郡王死死地拽着妻子。
郡王妃疼儿子是真的,但也不傻。
长沙郡王叹了口气,背着手说:“孟府尹,我家这小子,我实在管不了,他今日惹了大祸,就让他在这儿待半个月,好好长点记性。”
孟府尹心想堂堂一个郡王,竟然如此怯弱,当初朝中争斗起来的时候,孟家还想过拉拢这一家子的。
长沙郡王跟血缘跟先帝更近些。
结果长沙郡王天天喊着自己要病死了,缩在府里闭门不出。
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就是他们!
孟府尹笑了一声:“王爷和王妃有空,多进宫瞧瞧,太皇太后很是惦记你们二位。”
长沙郡王:“不敢打扰娘娘教导陛下。”
说罢,他没有再跟孟府尹纠缠,走到李弗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行人无辜,先赔偿他们,若有不足,只管来府上说一声。”
然后小郡王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娘离开了,人都傻了。
不是要带他离开的吗,怎么就不管了?
他不是他们的宝贝儿子了吗?
周陵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任昊在旁边笑。
孟府尹眼看自己压过了李弗这年轻人一头,捋着胡须笑道:“我知道你这年轻人有志向,只是现在还不是你施展的时机,好好学着些吧。”
然后孟府尹也得意洋洋地走了。
李弗依旧面不改色,问姚诚新道:“方才走的那些人,外头的百姓看见了吗?”
姚诚新:“看见了,看的清清楚楚。”
而且他们已经知道,是在京兆府尹孟祥来了之后,荣阳侯等人才离开的。
这便足矣。
任家的人来的最迟,来的是任昊的大哥,手里拿着鞭子。
任昊本来还在嘲笑周陵,见了他大哥,马上就不笑了。
任家大哥向李弗行礼,他跟李弗相熟,说道:“给你添麻烦了,你要他做什么,只管拿去用,不必姑息。”
李弗这样大张旗鼓地绑了人回京兆府,消息早就传遍京城了,任家大哥觉得他必定还留着后手,自然会配合。
李弗还礼:“恐怕令弟要辛苦些了。”
任家大哥大方一挥手:“剩口气就行了。”
他们家孩子皮糙肉厚的,随便用。
周陵见状,立刻嘲笑起任昊来:“哼,你这不是也留下了,你还笑我。”
任昊:“我说了我认罪,我本来就没想走。”
周陵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高兴得起来。
任昊当然高兴得起来,来的是他大哥不是他爹,要是他爹过来,他这会儿还不知道被揍成什么样子了。
等任家大哥也离开,李弗便让剩下这俩难兄难弟继续写五百字认罪书。
这俩人一个不学无术,另一个练武的时间比读书长的多,根本无处下笔。
姚诚新在旁边指导他们,先写事情经过,再写犯了哪些律法,然后再写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下回不会再犯。
俩人绞尽脑汁,终于凑出来五百字。
姚诚新立刻让人把这东西贴在了京兆府大门口,找了个识字的小吏,大声在外面一遍又一遍地宣读,又将荣阳侯等没有认罪赔偿的人一一点出来。
周陵跟任昊两个人知道这件事情,都觉得颜面扫地。
张珠珠看着他们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周陵愤愤道:“你们早不抓,晚不抓,偏偏今天抓,我认识好多人,就专门喜欢在大街上纵马,他们不都好好的。”
张珠珠:“小郡王的意思是要检举揭发他们,那可以啊。”
周陵大声说:“就在白鹿书院外头,我亲眼见过,有本事你们把他们也抓过来!”
张珠珠对李弗道:“想来小郡王在京兆府,确实孤单了些,找几个人来作伴也不是不行。”
李弗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吩咐人去盯着了,要是发现,就把人和马都带回来。
周陵觉得李弗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没看刚才孟府尹一来,他就跟个哑巴似的,荣阳侯带着儿子走了,他也不吱声。
这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张珠珠等李弗安排好后续事宜,两人一起离开。
到了外头,小吏还在读。
来往百姓问起为什么荣阳侯等人可以不用认罪的时候,小吏就说:“是我们孟府尹放他们走的,我们孟府尹是太皇太后的亲戚。”
不管人怎么问,小吏就说这一句。
张珠珠和李弗在这儿待了会,便出城去了。
张珠珠道:“生气了?”
李弗:“确实令人气愤。”
张珠珠握住他的手:“没事,他们会把人送回来的。”
用不着明天,今天发生在京兆府的事情,就会传遍朝野,会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他们太高傲了,早不知道民心民意为何物,他们必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李弗颔首,也回握住她的手。
到了地方,河阳郡主道:“我还当你们不来了。”
张珠珠道:“抓了几个人,在京兆府闹了一通,荒唐得很。”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好奇起来,张珠珠便把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也是我没有见识,读了书,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结果孟府尹一来,就大大方方地让人家走了,我看三郎还不如跟我回去种地呢,这做官简直就是装点门面。”张珠珠长吁短叹了一通,看起来很不高兴。
河阳郡主道:“也不能一杆子掀翻一船人,不是还剩下两个认罪的吗。”
张珠珠道:“长沙郡王是宗室,任家是看在武王府的面子上,我看京兆府可以直接关门大吉了。”
张珠珠说完,事情很快传扬开去了。
第210章 天赐良机
杨瑞芳穿着一身武服,跑过来找张珠珠,她自然也听说了上午京兆府发生的事情。
她对张珠珠道:“姐姐你别生气,我祖父虽然已经致仕了,但他从前是御史台的,等我回去了,就跟他说这件事情,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珠珠笑道:“不劳烦他老人家。”
杨瑞芳的父亲还在外头任职,她祖父是前任御史大夫,但在先帝那会儿就因病致仕,之后便没什么消息了。
杨瑞芳:“没事,他身体可好了,以前就爱上书骂人。”
张珠珠心说老爷子知道他孙女在外头编排他吗。
杨瑞芳小声对她说:“我家祖父也不白干活,他早看不惯如今御史台被内阁把控了,他跟我说,朝廷不可以只听到一种声音,那样跟聋子就没有区别了。”
张珠珠微笑:“这些事情我不大懂,等我回去问问家里人。”
这位前任御史大夫,肯定也是想要回朝的吧,杨瑞芳必定是看明了他的意思,为他寻找机会来了。
“谢谢姐姐,我会跟我祖父说的。”杨瑞芳道。
张珠珠没再说什么,把面前的点心推给她。
下午还有一场,这次张珠珠没有错过,认真观看了这一场。
养在深闺的女孩子,被迫变成了苍白木讷的模样,但这些下场打马球的女孩子不是,她们矫健活泼,充满了朝气。
宋灵心在旁边感慨道:“我至今不会骑马,更别说打马球了。”
姚玉馨立刻自告奋勇:“我会骑马,我教你,珠珠都是我教的。”
张珠珠那时候来往在松阳县和张家村之间,骑马远比坐马车方便,她便学会了骑马。
“好厉害,那要劳烦你了。”宋灵心说道。
姚玉馨得意地抬起下巴:“咱们现在就去吧,很简单,一会儿就学会了。”
说罢,两人就去骑马了。
张珠珠只能看着她们离开,对河阳郡主道:“真是旧人不如新人,姚姐姐已经将我抛之脑后了。”
周兰书挽着她的胳膊:“没事,我就是你的新人,快忘了她吧。”
张珠珠微微侧身,枕在她的肩头,一副柔弱的模样:“那我以后就是姐姐的人了,姐姐疼我。”
周兰书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张珠珠随即也笑出声来。
李弗和潘靖平齐齐扭头去看,然后又看着彼此,显然是很想知道两个女子在一起说了什么的。
可惜人家朋友俩说的正高兴,他们现在凑过去不太合适。
下午这一场,杨瑞芳因犯规,被提前罚下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一队落败,很是伤心。
但失败归失败,不影响她的信心,她跑过来说道:“可惜我上午赢的样子,姐姐你没瞧见。”
张珠珠:“胜败乃兵家常事,下回我一定会见到的。”
杨瑞芳:“到时候我教你。”
张珠珠点头,那只能是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后的事情啦。
玩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张珠珠靠在李弗怀里打呵欠:“你会不会打马球?”
李弗:“会,并不擅长。”
张珠珠:“那我就让瑞芳教我了。”
李弗立刻道:“不擅长,还是能教你的。”
张珠珠没忍住笑了起来,然后把杨瑞芳说给她的话说给李弗听了。
李弗颔首:“看来杨家也知道现在不是明哲保身的时候了。”
张珠珠:“再保下去,这京城就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李弗拍拍她:“睡一会吧。”
张珠珠点头,靠在李弗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京城简直就满城风雨,传的最广的一句话是:我们孟府尹是太皇太后的亲戚。
太皇太后能够说服范秀与她联手,压制刘氏一族,她还是有些本事的。
去年也是,武王府前脚用慈幼局一事拉拢了人心,后脚孟家就在冬天之前修了一些破旧的房屋,为百姓过冬做准备。
可惜她到底还是独木难支。
孟府尹放走了那些年轻人,确实是给了这些世家一个面子,可这事情传出去,百姓是非常不满的。
这些纨绔,平常就在大街上纵马,不知道连累了多少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人出面制止他们,居然还被放走了。
这叫什么事情,难道就真的没人能为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做主了吗。
难道这权贵横行霸道的世道,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他们到底还有没有活路啊。
范秀一听这事,头都大了。
最重要的是,昨儿被领回去的,还有内阁一个老臣的亲孙子,内阁于是也成了被声讨的对象。
武王这一派立刻就抓住了机会,表示任将军的儿子现在还在京兆府,他们遵守国法,没去捞人。
而宗室一方也表示,长沙郡主的嫡子这会儿也在京兆府没出来呢,他们虽然是宗室,虽然姓周,但他们也是遵守国法的,没有跟孟家搅和在一起。
于是孟家在这件事情里负起了最大的责任,想推卸责任都不行。
已经隐退许久的杨老御史,连夜写了一篇老长的奏折,指责御史台居然没有一个能监督朝臣的,说他们全部都是范秀的走狗。
要知道,子孙惹事,朝臣也是会被弹劾的,可御史台都哑巴了。
武王瞧见李弗,道:“若非本王知道你,还要以为昨日城门口的事情是你安排好的。”
李弗道:“天赐良机,不用实在可惜。”
这个时机确实来的非常巧妙,李弗一直忙着处理京兆府内务,暂时顾及不到外面的事情。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昨天打架,把西北回来的,宗室的,内阁的,侯爵府的给通通卷了进来呢。
但凡少一方,现在的京城都不会这么热闹。
武王颔首:“做得好,这些蛀虫,早该除去。”
武王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早就看不惯那些张扬跋扈的世家了,如今抓住了时机,哪里有他们好果子吃。
李弗正要说话,侍卫来报:“殿下,荣阳侯求见。”
武王:“不见。”
武王回京之后,这些世家也是昂着脖子过日子的,自恃身份,一直等着武王府拉拢他们。
他们认为武王想在京城大展拳脚,就必须要依赖于他们。
但武王是什么人,他镇守西北几十年,不知见过多少鲜血,他的杀戮之心何其重也。
他是回来当皇帝的,不是给这些世家当孙子的。
荣阳侯等人,他们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武王。
他对李弗道:“只管放手去做,这京城的漫漫长夜,要在本王手里结束。”
李弗向武王行了一礼,觉得这句话十分耳熟。
一想,这是去年张珠珠说过的。
李弗心情复杂,道:“殿下为国为民,有先贤之风。”
武王闻言,笑道:“怎么,学了你媳妇的本事了。”
李弗可不是这样的脾气。
“还不太熟练,您见谅。”李弗道。
武王大笑起来。
荣阳侯没有见到武王,只能去找了范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