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身边的人虽然厉害,但他们人生地不熟,李弗是京城出身的,他来办事,自然更方便。
“我正要解决此事。”
他的笔杆子是很厉害的,李弗道,“这关大人,还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婿,恐怕这件事情不能善了。”
这父子俩将争斗直接抬到了明面上,手段确实很不一样。
张珠珠道:“这倒是不难,将关大人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拿出来说一说,将世子塑造成一时冲动的少年人,再将他的战功传出去,百姓都是爱听这些的。”
要说搞舆论公关,张珠珠是很有一手的。
她在松阳县的钱,大部分都是这么赚来的。
“你找几个说书先生,连夜培训一下,明早就讲这些故事去。”张珠珠提议道。
李弗点头:“也是,恭王府有兵权,民心向背更重要些。”
等风向变了,善于见风使舵的朝臣和世家,也不得不做出抉择。
故事有编造的成分,但周毅本身的功绩是不能抹除的。
潘氏一族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与恭王同辈的这一代,死的就剩下一个男丁,还是断了一只手臂的。
恭王后来迎娶了比自己年长了好几岁的潘氏女为正妃,而这位王妃,她曾经是有婚约在身上的,她的未婚夫也死于战事。
两人没有生儿子,后来小潘氏入门,生下了周毅。
恭王和潘氏一族唯一的血脉,岂是无用之辈,长辈们对他疼爱也苛责,寄予了厚望。
恭王除了这个长子,还有两个四五岁的小儿子,两个女儿,但只有周毅他是带在身边的。
周毅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去年那场战争,周毅也是几次死里求生活下来的。
所以这故事讲起来,一点都不难。
李弗和张珠珠坐在酒楼上,听着下面的说书人讲故事。
张珠珠道:“这人的心理素质不太好,你看他一直在擦汗。”
李弗道:“许了厚金,他们也是提着脑袋说的。”
下面有人开始打赏,带头起哄的人,也是李弗找来的人。
好在这故事编的很能打动人心,这会儿已经讲到小将军身中一箭,昏迷不醒,生死难测了。
故事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说书人拱手,说今天的时间已经到了,要听后续,明日再来。
这话引得下头一片唏嘘,但说书人还是坚定的走了。
李弗觉得效果不错,正准备给张珠珠道谢,编故事的时候,张珠珠也在旁边帮忙,跟那些说书人商量,怎么能让这故事更传得更广。
周毅大喇喇地走过来,在这两人跟前坐下,说道:“这故事编的不错,很能凸显本世子的风范。”
李弗:“殿下不是在禁足。”
恭王昨天跟太皇太后打发的太监说,会关儿子禁闭的。
“这话当然是假的,”周毅说道,“外头这么热闹,我当然要来看看。”
姓关的杀了就杀了,还要让他禁足,姓关的配吗。
没杀他全家,周毅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
李弗道:“我的老师,宋先生常进宫讲学,我会禀告恭王殿下和两位王妃,请世子进宫读书。”
杀人的手段可以拿来威慑人,但绝对不能让他尝到甜头后就要继续下去。
这不是为人君可以经常用的手段。
周毅听到要读书,也是不喜欢。
年轻人,就没有几个能够沉得住气去读书的。
“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周毅道。
张珠珠:“殿下,我们俩八月就要成亲了,到时候请您喝喜酒。”
周毅有点惊讶:“你们成婚也太快了,这来得及吗。”
李弗悠悠道:“只要殿下不再当街杀人,那肯定来得及。”
周毅一哽。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急着成婚。”
周毅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不能理解李弗的,毕竟两位王妃觉得他年纪小,看得很严,他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全是男的。
张珠珠打了个呵欠,李弗忙问:“是不是困了,先回去休息吧,这故事也不急着编。”
张珠珠点头,她确实困了。
周毅闻言道:“是你编的故事。”
张珠珠:“对,我编的,殿下觉得怎么样。”
周毅看了李弗一眼,随后说:“那我给你讲讲我们潜入……”
李弗把茶杯磕在桌子上:“殿下!”
李弗打断了他的话,张珠珠看向李弗,李弗道:“太血腥了,不好与你说。”
张珠珠之前就知道,李弗绝对是有了不能磨灭的功绩。
但她也没有细问过,她知道李弗那一次肯定是九死一生,所以李弗不说,她也不会追问。
“我先回去了。”张珠珠起身,在李弗肩膀上拍了一下,朝他笑笑。
李弗有点僵硬,好像是想解释什么,张珠珠摇头说不用。
追问有什么用呢。
那对李弗来说,不见得是什么美好回忆,张珠珠听了,也要伤心流泪。
等人走了,周毅道:“你为什么不说给她听,她也不是外人,不会传出去的。”
李弗道:“我说了,她要哭的。”
张珠珠的眼泪,李弗从前没有见过几回,以后他也不想看。
心上人的眼泪,是可以刺进胸膛的刀刃。
他们两个抱头痛哭的场面,也不是很体面。
周毅不理解。
李弗也懒得解释。
用张珠珠的话来说,单身狗怎么能够理解他们有情人的快乐呢。
周毅叹道:“当初咱们可是手刃了胡族下一代最得力的继承人,叫他们剩下几个王子自己斗起来了,这么大的功劳,竟然不能传出去,真是太可惜了。”
李弗:“若传出去,胡族拼尽全力,都要来找我们报仇的,还是遮掩住了更好。”
张珠珠猜得确实没错,李弗那功绩,确实不一般。
周毅年轻气盛,爱冲动,有次打完仗,带人去追敌,一行约摸有上百人,在草原上跑丢了,李弗也在其中。
然后就是被追杀,四处逃窜,身边的将士不断死去,那时候他们俩都觉得会把性命留在草原上。
后来他们换了胡人的衣服和马,在逃窜中被错认成胡族的兵,到了那位大王子的营中。
也是他们命不该绝,联系上了营中人数不少的俘虏和奴隶,趁夜弄出大乱,准备潜逃。
可惜逃得不太顺利,那位大王子也是个猛将,他亲自带人来追,周毅一箭射中了他的眼睛,后来他伤口好不了,死了。
然后又是一番追逃,这俩人各自带了一身重伤,逃出重围,醒来时就已经在王府了。
如今说起来简单,但当时那种情况,是何等的凶险。
李弗不是很想回忆那场景。
周毅道:“你说的是,我日后再不能冲动了。”
上百人出去,最后只活下来十几个,那都是人命。
虽说死了的人都算功绩,但这功绩,哪有性命重要。
事后两人养伤养了有将近两个月,伤好之后,周毅被恭王拿鞭子抽了一顿,李弗则是罚俸。
李弗心说你知道就好,当街杀人的事情,再不能出现第二次了,不然这名声真是救不回来了。
周毅要进宫读书,头一个不同意的,是太皇太后,她垂帘听政不假,但她并没有本朝前头那两位太后的风范,反倒有些胆小,且谨慎过了头。
她那侄女婿敢那么做,也是有她的支持的。
范秀跟她合作,实在辛苦,进宫去劝说了好一通,人这才答应。
恭王让儿子进宫读书,大家都以为他下一步肯定有大动作。
但他去找朝臣们商议,说想改一下自己的封号,他战功卓著,这个封号不符合他的身份。
朝臣们都觉得很荒谬,干点别的也行啊,怎么要先改封号,这改不改的,有什么意思。
幕僚们也劝了恭王,但是没用。
李启去见恭王,恭王说道:“你们都不懂,这就是本王的心结,父皇给我弄了个这个封号出来,我当时就不服,他哪里是把我当儿子,他是训狗呢,想让我恭顺听话,我忍了好些年,现在好不容易回京来了,还让我忍,我忍不了。”
大权在握,他就是要任性一把,反抗他死了几十年的老子。
顶着这么个封号,他真是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李启道:“王爷大可以等日后,将史书全部改写了就是,如今倒是没这个必要。”
大家的目标是一样的,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史书,那都是赢了的人写的。
恭王闻言:“你说的有理。”
李启以为他听进去了,恭王又道:“还是要改。”
李启见劝不动,也就不劝了。
幕僚们愁的掉头发,跟李启吐苦水,他们一致认为恭王应该小心谨慎,徐徐图之,但恭王进城,他儿子一刀割了太皇太后侄女婿的脖子,他后脚又要改封号,简直就是把“我要谋朝夺位”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李启比他们想得开,道:“就算是不折腾,谁又不知道咱们的心思,我看,可以拿此事来试探一下,看看这京城的水有多深。”
现在皇位是坐的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由太皇太后控制着。
但先帝封的太子还没有死,他只是被认定是个痴愚儿,被关在府里了,他生母刘太后还在宫里呢。
京城的乱子大着呢,有的是人想登台唱戏。
因着此事,朝中热闹了好几天,最后恭王要把自己的封号改成“武”,这野心,昭然若揭。
范秀极力反对,但已经有一批墙头草倒向了恭王,在这个时候选择支持。
于是恭王就成了武王。
张珠珠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因为李弗正带着她,两人忙着在外头置办家业。
太皇太后的侄女婿都被一刀割了脖子,怕死的人是一点侥幸心理都没有了,赶紧辞官归乡,手里的田产家业赶紧变卖了,好带着钱回去养老。
李弗看上一个园子,地段不是多好,但里面种了桃花和梅花,风景是很好的。
但买了只能赏景,不适合做别的,张珠珠是个实用派,所以李弗需要征求张珠珠的意见。
张珠珠带着俩鹅子出门,准备把它们养在已经买下来的庄子上,在家里得关在笼子里,而且他们叫起来有点吵闹,那宅子小,人和鹅子都不是很高兴。
俩鹅子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李弗把它俩放出来,它俩立刻扑出来好几米远,撒欢去了。
李弗感叹:“看,鹅子们多喜欢这儿,就买了吧。”
张珠珠看着他,想起了以前在刷过的视频,爸妈的买一堆玩具零食,说是孩子喜欢。
现在的李弗,跟那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拿鹅子当借口罢了。
张珠珠:“你真的很喜欢吗,非常喜欢?”
李弗:“嗯。”
他拉住了张珠珠的手,轻轻晃动了一下,表示了自己的心意。
张珠珠也不是那等独断专行的人,于是道:“好,买吧。”
于是李弗高高兴兴地去跟人签契书了,张珠珠在外头看着俩鹅子,免得它们跑的没影儿了。
这时外头又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前后十几个仆妇婢女簇拥着,妆扮的十分张扬。
张珠珠觉得她头上的几个金钗得有一斤重,也许对颈椎不是很好。
“这庄子不是要卖了吗,人呢?”她身边的婢女大声问道。
张珠珠道:“你们来晚了,我们刚刚买下了。”
她身后的姑娘面露不悦,婢女赶紧道:“你们签了契书了?”
张珠珠:“已经去签了。”
好几个地方都写的张珠珠的名字,这庄子归李弗,不然张珠珠会很想改造这地方,拿去赚钱的。
姑娘顿时更不高兴,说道:“我给你们加钱,你们撕了那契书。”
张珠珠拒绝:“这恐怕不行,我家里人喜欢。”
她也没缺钱到非要把李弗喜欢的地方给卖出去。
婢女先着急了,说:“你不知道我们家姑娘是谁吗?”
张珠珠一听这话:“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侍女听她这么说,一时被惊到了,心想这难道是哪家的贵女吗?
但是京城的贵女她都认识啊,她真的没有见过这位啊。
张珠珠心说什么身份都不能强买强卖。
一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能确定张珠珠的身份。
俩鹅子猛跑了一通,回来找张珠珠要吃的,这会儿看见张珠珠面前一群人,顿时好斗心便被激发出来,猛冲过去。
张珠珠大喊:“快,快让开!”
“我的鹅子叨人可疼了!”
她以为这里不会有人来,把这俩货给忘了。
仆妇侍女们反应过来,及时护住了中间的姑娘,但旁边两个小侍女被吓的不轻,已经跑开了。
鹅这种生物,你越跑,它越追。
张珠珠看见李弗签完契书回来,赶紧道:“李弗,快,快把鹅子追回来!”
李弗只看了那姑娘一眼,便收回眼神。
那姑娘愣在了当场,她身边照顾她许久的仆妇婢女也愣了。
李弗已经狂奔过去,眼疾手快把俩鹅子给摁住,提溜起来,走回张珠珠身边。
张珠珠把失魂落魄的小侍女扶起来,准备给人道歉,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看把人给吓的。
李弗那厢,拎着鹅子们不说话。
对面的河阳郡主也很懵,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再一次见到李三郎的时候,对方是在狂奔着追逐两只大鹅。
毕竟上回见面的时候,李三郎是在冬日宴会上抚琴作诗,还博得了头筹。
那时的李弗,还是一位优雅的君子。
张珠珠哄了小侍女几句,塞了银钱给她,这才起身。
她道:“不好意思,吓着几位了,这庄子是我家郎君买的,他不会让的。”
河阳郡主抖着手,指着李弗:“你家郎君?”
张珠珠不解地看着对方,李弗小声道:“河阳郡主,景王的幼女,据说她从前……”
这姑娘,想来从前是喜欢过李弗的,这倒是不奇怪。
李弗的目光一直落在张珠珠面上,他也知道珠珠已经想到了,李弗想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或者说,他希望张珠珠能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张珠珠当即面露担忧,蹙眉,小声说:“诶,原来是这样的身份呀,是宗室呢,恐怕不好得罪的,三郎,要不把这院子让给人家吧。”
她这声音,说小也不是多小,主要是露出了些怯弱的意思。
人设不能崩啊。
而且李弗在想什么,她能不知道吗?
她才不会让李弗如愿的,既然是他从前认识的人,那他自己想法子去,哼,还想看她怎么样,她可是很沉得住气的人!
李弗闻言,心想她这是又演起来了,于是配合道:“别怕,郡主是宗室贵女,不过一处小小庄子罢了,皇家自有更大更好的园子。”
张珠珠拉着他的袖子:“真的吗,三郎。”
但是扪心自问,她这番想法和言语,何尝不是暴露了些许心迹呢。
人非圣贤,七情六欲,总是会影响人的言行的。
李弗若是个历经千帆的,他就该明白这个道理,偏偏李弗不是,他不是很能体会出这样的感情来。
他向河阳郡主行了一礼。
别说河阳郡主不会抢,就是真的要抢,那谁抢得过谁,还不一定呢。
河阳郡主从以前美好的回忆中渐渐回神,心中一阵酸楚。
她的眼眶渐渐泛红,但她抬起下巴,不想在人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尽管之前已经知道李弗要成亲,但这跟亲眼看见,还是不一样的。
李家没有出事之前,已经再给李弗说亲了,河阳郡主那时候就知道自己希望不大,因为她出身宗室,一般娶了宗室女,便是宗室的半个赘婿,是要耽误前程的。
她不甘心,一直偷偷打听。
得知李家出事,她还去求过父王母妃,想帮李家。
可母妃叫她死心。
河阳郡主嘴上不提,心里一直记挂着,可她绝不是那等胡搅蛮缠的女子,她是郡主,她有自己的体面和心胸。
河阳郡主还礼,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虽是女子,却也明白这个道理,二位放心。”
张珠珠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称赞,真是个厉害姑娘,一语双关。
张珠珠也行礼,语气与方才全然不同,道:“多谢郡主,您这样的女子,日后一定会有福泽的。”
这话是很真诚的,河阳郡主这般出身,她的日子都不安稳的话,天下的女子可就没有活头了。
河阳郡主听闻此言,露出个苦涩却体面的笑容,她向二人微微颔首,然后带着仆妇们匆匆离开了。
时移世易,河阳郡主知道一切早已经改变了,而她无力挽回。
如今李弗娶了他自己喜欢的女子,河阳郡主有再多不甘,也只能全部咽下去。
她心想,如果当初父王母妃对李家施以援手,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张珠珠平静地看着李弗,问:“你还没说她从前怎么了?”
李弗回答:“她从前名声很好。”
张珠珠看着十分镇定:“看来你了解的事情很多。”
可怜李弗,本来是想给珠珠挖坑,看她跳进去的,结果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耳闻,只是耳闻。”李弗赶紧补救,颇有些狼狈。
张珠珠朝他笑:“耳闻呀,那你还耳闻过什么事情,说给我听听吧。”
李弗心想,他搬起一块石头,不止砸了自己的左脚,还把右脚一起砸了,真是凄惨。
但张珠珠何等的贴心,她见状也不为难李弗,笑道:“我知道你想看什么。”
李弗:“那你说说吧。”
“想看我吃醋,是不是呀。”张珠珠一副我已经看透了你的眼神。
李弗心说他这辈子就落在张珠珠手里了。
他承认,自己永远不是张珠珠的对手。
张珠珠道:“你有没有过一个问题呢,就是人为什么会吃醋?”
李弗坦然道:“我喜欢你,爱你,想到你可能与其他人亲近,我便要吃醋的。”
他从前言语上并不这样坦诚的,但这本事,练着练着也就出来了。
而且这些话, 张珠珠是很喜欢听的。
张珠珠果然笑起来,她拉着李弗的手:“嗯,我也喜欢你,也爱你。”
李弗的心落回了原地。
张珠珠道:“我对你很放心的,我知道你只喜欢我,我不随便吃醋,都是因为你做的好,时时刻刻都让我安心了,我有安全感。”
李弗确实做的很好,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张珠珠声音柔和,神情温柔:“倒是我,经常让你吃旁人的醋,我应该仔细反省,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不放心呀。”
她的声音低下来,似乎是真的在担忧反省。
“如果真的有什么的,那我们回去开会,你可以向我提出质疑和问题,你的疑问,我可以解答,如果是我的问题,我会改正。”张珠珠一字一顿,诚恳地说。
李弗顿时心生悔意,觉得自己不应该那样做的。
珠珠有什么错呢。
她当然是没有的。
她跟随自己远离故土,漂泊在京城中,还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已经是拿出全部了。
李弗道:“没有,我没有不放心,只是想逗你,我知错了。”
他承认错误非常利落,绝对不会嘴硬或者口是心非。
张珠珠重新露出笑容:“真的吗,那就好。”
李弗说是真的。
张珠珠看了地上两个鹅子一眼,突然道:“你为了两个鹅子,买了这样好大一个庄子,哼,你是不是更喜欢鹅子了?”
李弗反应过来,知道她这是又演起来了,这是假装吃鹅子的醋呢。
李弗笑起来:“那你连个庄子都舍不得给我买,你是不是更爱置办的产业?”
这也是演的呢。
张珠珠看着李弗,然后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都很欢快。
“这才对嘛,”张珠珠说道,“吃醋呢,是咱们两个人之间的行为,不可以扩大到第三个人身上,这样太傻了,我们俩悄悄的就好。”
李弗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好,我知错就改。”
“善莫大焉。”
然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一帆风顺的。
李弗忙碌,张珠珠这天带了两个侍女出门,去看他们买下来的铺子,她被人给拦住了。
高婉忙护着她,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张珠珠从容些,静静地看着对方。
来者不善啊。
若说那日遇见河阳郡主是巧合,但是今天遇到这个姑娘,那就是有预谋了。
“你姓张,叫张珠珠,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年轻姑娘平静地看着张珠珠,像在看一个物价,“你这样的出身,能够趁机攀附上京城去的李三郎,恐怕是你这辈子做出的最有本事的事情了。”
张珠珠仍旧面露微笑:“你在夸我有本事吗。”
刘莹莹闻言,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是啊,我在夸你,说你有本事,很会攀附呢。”
高婉顿时气得满脸通红,萧家又如何,萧家的人就能这样出言辱没人吗。
张珠珠好像真的听不懂似的,她看见对方的侍女也在微笑,说:“是啊,我一向没有什么本事的,只是有福气,李弗非要娶我,还买了这间铺子给我傍身呢。”
说完,她还露出羞涩的神情来。
刘莹莹一时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力气都白使了。
她是来羞辱张珠珠的,不是来哄她高兴的,这女子也是够蠢的,居然连她的嘲讽都听不懂,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李三郎是疯了吗,要娶这么一个女子!
这样的女子,对他的前程能有什么好处?
张氏有能够帮扶李三郎的庞大娘家吗?她没有。
张氏有做贤内助、解语花的能力吗?她更没有。
李弗娶她,只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她刘莹莹,是来拯救李弗的未来的。
她的姐姐是前太子的太子妃,她的姑母是刘太后,他们刘家虽然一时落败,可他们还是京城中的庞然大物,他们有权势,有人脉。
最重要的是,他们名正言顺,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夺回从前的荣光,太子也会重新登上皇位。
李弗也是曾经失去过权势的,刘莹莹体会到了这种落差,她相信她和李三郎会有共同语言的。
她看着面前愚蠢的女子,难得大度:“张氏,若是我嫁给李弗,我可以容许你做他的妾室,在他身边侍奉。”
张珠珠心想,这话说的,好像我还要感谢你的恩典一般。
但是柔弱小百花的人设,是不可以动摇的。
张珠珠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说:“不,不,三郎说会娶我,我们的婚期已经定了,他不会娶你,不会让我做妾室的。”
刘家的侍女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们姑娘姓甚名谁吗,有多少人想求娶她而不得吗。”
张珠珠,巧了,这话我前几天才听说,再说,就没有新意了。
“我们姑娘姓刘。”
张珠珠扑过去,眼眶已经红了。
她一把拽住了刘莹莹的手臂,使劲一扯,刘莹莹顿时疼得面色惨白,张珠珠还不放手。
刘莹莹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要被捏断了。
但在她喊出声音之前,张珠珠“柔弱”地跌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小婉惊呼起来,大声喊起了救命,引来了外头的人。
刘莹莹也是一惊,小婉又喊道:“你们敢这么对我们姑娘,我家姑爷不会饶了你们的!”
刘莹莹道:“我可没动她,是她自己扑过来的,自己摔倒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胳膊还受伤了呢。
她倒是一点不害怕,看着地上柔弱无用的女子,轻斥了一声,扭头走了。
待人一走,张珠珠没事人一样站起来。
小婉道:“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张珠珠拍拍身上的土,冷声道:“姓刘的她有事了!”
她难道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什么人,也不去照照镜子,敢来欺负她张珠珠,有她好看的!
张珠珠回去就打发人跟李弗说了这事,李弗也气得不轻,立刻从自己身边拨出去几个会拳脚功夫的护卫,给她送过来。
张珠珠欣然接受,然后准备给那姑娘尝尝苦果。
但李弗的动作更快,他当时就去找了恭王府的谋臣们,说太皇太后这一头虽然压住了,但宫里的刘太后和她身后的刘家不老实,跑到他那里去挑拨离间了。
谋臣们一听这事儿哪里能忍。
李家是他们了解京中事务的重要人员,怎么能够轻易被拉拢了呢!
于是一众人立刻开始打压刘家。
刘家已经努力在低调了,没想到从前的恭王,现在的武王,突然开始朝他们刘家伸手,刘家很懵,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
李弗叫人指点了一下,然后刘家才知道刘莹莹居然直接去找张珠珠了。
是,他们是不老实,是要拉拢李家,但刘莹莹这是拉拢吗,这是结仇啊!
这是要周密计划的事情,不能这么胡来,刘家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刘太后也听说了侄女做的事情,想到她造成的结果,刘太后气不打一处来,侍女提议去处罚刘莹莹,刘太后答应了。
刘莹莹被掌嘴几十下,脸都烂了,一个花季少女,只怕以后不能见人了。
没几日,刘莹莹就出言不逊,得罪太后的事情就传开了。
但私底下大家都听说了,是她突然跑去找了李三郎那位柔弱不堪的未婚妻,把人吓得昏倒过去,现在还病着起不来。
李弗也没有遮掩自己的行径。
他要保护张珠珠,这不是一句空话。
张珠珠的柔弱形象更上一层楼,而李弗,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翩翩少年郎了。
他的手段,他们已经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