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 by溪月眠
溪月眠  发于:2024年08月03日

关灯
护眼

又过了一会,寂静屋内,忽而响起脚步声,是燕恒抬脚离开,望着他远去背影,谢谭幽像是被掏空般,身体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丝丝血迹缓缓从嘴角流出,她抬手擦去。
银铃声越发重。
蛊虫在体内爬行,她面色越发惨白,缓缓爬至床榻边,窗户时不时吹来的清风,让她心头一点一点平静下来,她用力撑着床榻站起身来,从袖中拿出李谪给她的药瓶,取出一粒服下,怎料,药才入口,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猛撞击,而后四散开来,身体的每一处,都是钻心了的疼。
她紧紧攥住胸口,眼前渐黑,要朝后跌去,却在下一秒,落入一个温热怀抱,温柔又令人安心的声音也从头顶传来。
“阿谭,不要乱说话,要不然,我真的会生你的气。”
“……”
“你也用不着骗我,我有心,可以感受得到,你和我一样疼。”

燕恒紧紧抱着谢谭幽,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二者为一,永远不在分开。
他刚刚分明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也能感受到她在强忍疼痛,既是疼,为何还要说呢,气他便也罢了还要连累自己。
燕恒只要感受到一点谢谭幽的难过,他便永远不会信,说反话而已,前生,信她反话,导致,与她死别,今生,他说什么也不会信,不能信,也不敢信。
“过几日我就要去南燕战场。”燕恒道:“等我回来都会好的,你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阴阳花他势在必得,而燕家军或许有叛军,他去处理一番,自然快速回来,本想着要不带谢谭幽一起去吧,又怕她身子受不住,战场之上还是太苦,养不胖她的。
谢谭幽身子如湖中木筏,轻轻漂浮着,她很难受,体内像着了火般,越来越旺,银铃声又充斥她脑海,之后,一道声音在脑海中炸开,如恶魔般低语。
“你恨他,杀了他。”
谢谭幽靠在燕恒胸口,那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控制着她所有,又逼迫她。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燕恒。”声音忽而柔下,又带着引诱:“他禁锢你自由,让你沦落如今模样,杀了他,你便可以脱离苦海。”
“……”
谢谭幽眼前越发模糊,浑身都在疼,她吃力抬头去看抱着她的燕恒,还是能依稀瞧见熟悉的眉眼五官,只是一眼便让她心下全是疼痛悔意,想开口却无法言语,而耳畔,又传来一道沙哑难听嗓音。
“伤害自己都不可以伤害燕恒。”
亦是熟悉的。
好像是她所说。
是在上一世吧,被蛊虫幻铃控制伤害燕恒一次又一次后,她终于猛然清醒一次,她怕又瑟缩,眸子瞪的很大,全是泪水,万分无助,云启还在逼她,将她拉至那巨蟒前疯狂恐吓,折磨她心智,当云启放开她时,银铃之声又响起,就是这般的恶魔低语又引诱。
她也被迫张嘴,忘忧草入腹,那时,是清醒的感觉到了记忆一点一点在流逝,她恨,却也只能在最后一刻,用力对自己说:“伤害自己都不能伤害燕恒。”
她死,燕恒都不可以死。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动作缓而慢,身体是真的有在被渐渐控制,可她极力隐忍着,努力想要将身体那把火和脑海之中的恶魔之音摧毁,却发现无济于事,只能在心头一遍遍说不可以,不要做不可挽回之事。
浑身如烈火焚烧,痛的她面色发青,她却没敢叫出来,还是有半分清醒,还是怕燕恒又救她,她只能伸手紧紧环住燕恒腰身,借他之力,让自己克制住。
燕恒感受到谢谭幽抱紧自己的力度,以为她是终于接受,信他,心头微微松下,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却在不经意间瞥见蔓延至她脖颈之处的红黑线,浑身猛然一凉。
“阿谭。”他将人推开些,这才发现,她面容早已不正常,燕恒面色微白,朝外唤道:“黑风,换师父过来。”
“阿谭。”他唤她。
谢谭幽皱着眉,似是在挣扎着,泪水与汗水同时而落,瞧着就悲惨可怜,燕恒一边为她擦去一边轻轻抱着她哄又安慰。
终于,在他又一声阿谭下,谢谭幽猛然清醒,用力推开他,一口黑血从喉咙中涌出,燕恒重心不稳,朝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
银铃声止住,谢谭幽身子虚弱又难受,大口大口深呼吸,而眼前已经清明,她止住又要走近她的燕恒:“你出去。”
燕恒见她这般,怎么可能会离开,不顾谢谭幽的各种冷言冷语,弯腰就将人抱起放至床榻之上。
谢谭幽又推开他,蜷缩至最角落,强撑着虚弱身体,冷冷道:“燕恒,你别碰我。”
是血傀之蛊发作。
她不确定她何时被种下的这蛊虫,也不确定,这血傀之蛊的缓解之法是不是又是心头血,如果是,她不要燕恒在她身边,她要他走开,越远越好。
而这血傀之蛊会控制人心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会做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刚才,是有人欲要控制她杀燕恒,她硬生生忍住又反抗了,所以现在是遭到了反噬。
李谪抬脚进来就见缩在角落,双眸泛红的谢谭幽和站在床榻边面色黑沉又黯然的燕恒,担忧心痛却不上前,只是看着。
李谪皱了皱眉,看那地上的黑血也来不及问,上前想要替谢谭幽把脉,谢谭幽却道:“不必麻烦师父,我已经好了。”
“……”
李谪看向燕恒。
燕恒看着谢谭幽,终是缓缓开口:“师父先出去吧。”
“……”
李谪眯了眯眸子,还是抬脚出去,却并未走远,而是在那石桌旁坐下,然后吩咐黑风带着一众人下去,别让人进来。
屋内,二人对望。
谢谭幽凝着燕恒:“你也出去,唤阿妤进来。”
燕恒不动。
谢谭幽又道:“你若喜欢这里你住,我出去。”
说着,她便要起身,蛊虫发作万分煎熬,她很艰难的才慢慢起身,想要下床,却在快要落地之际,手臂被燕恒攥着,整个人又落入他怀中。
“等你好了怎么闹都随你,这种时刻,你听话些。”
谢谭幽刚才是一直强忍,所以才要赶他快些离开,现下被他拖延,已经是撑不了半点,燕恒声音还在继续:“我说认真的,我可以用心头血护你一辈子。”
“你凭什么护我?”谢谭幽低着他胸膛,眼眸含了泪,声音依旧冷又狠:“我说了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你不要管我。”
“阿谭。”燕恒将她面容捧起,轻轻吻了吻她柔软唇瓣,“凭你是我的妻子。”
燕恒扶着谢谭幽躺下,蛊虫蔓延之时,她的力气会一点一点消失,所以之后,她只能看着燕恒,看着他垂眸解衣,胸口袒露,连带着那无数伤疤展露在她眼前,?谢谭幽倒吸一口凉气,密密麻麻的伤痕是他救她一次又一次的证据。
而此刻,心下也是明了,这血傀之蛊也是要这心头血缓解。
瞧着燕恒拿出匕首,谢谭幽一颗心提起,声音有些急切:“我不需要你的心头血,不需要你护,我不说谎,我是真的讨厌你!你为什么还要管我!”
燕恒不说话,只缓缓将锋利匕首插入胸膛取血。
谢谭幽喉头发胀,那每一滴血都疼在她心头,她咬牙道:“燕恒,我恨死你了!”
话出口,已然是哭腔。
“你快停下,你要是敢用这心头血救我,我就与你和离,永远都离开你,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燕恒!够了!你快停下!”
“……”
“你会死的!燕恒。”
“你会死的。”
燕恒缓缓收了匕首,擦去谢谭幽面颊热泪,忽而认真问:“倘若有一日,我真的死了,阿谭会不会难过?”
“不会!”谢谭幽怒吼:“我恨死你了!所以你给我出去,不要碰我也不要管我。”
“可是阿谭,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我不会不管你的。”
“……”
谢谭幽再也克制不住,泣不成声。
嘴上大脑明明是拒绝的,可当燕恒的心头血入口,她却觉生甜又舒服,真的是个怪人,心尖胆颤,绝望又心疼,可她身体不听使唤,拒绝不了燕恒的心头血。
从一开始的半碗至后来的,没克制住,将他压在身下,轻轻舔舐……
她好像真的是个怪物。
绝望凄凉泪水落下,燕恒轻轻揉着她墨发,对她,声音永远都是温柔的:“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前。”
“……”
七皇子府邸。
云启攥紧手中幻铃,面色瞬间泛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一旁的黑衣高手忙从胸前掏出帕子递给他:“殿下。”
云启未接,只慢慢将嘴角鲜血擦去,冷声问:“可找到石衡了?”
黑衣高手摇头。
那日,石衡被带入宫中后,他本想找机会将他弄出来,却不知他被云崇关在了何处,云崇未找他问,他便也不开口,却不想,找遍宫中,仍是不见他踪影。
“再去找。”云启沉声道:“三日内,再寻不到人,便自行了结了吧。”
“是。”黑衣高手应声退出去,忙又带着人潜入宫中。
书房渐渐静下,云启垂眸看着手中幻铃。
为什么不管用?
难道真如石衡所说?谢谭幽是在保护燕恒,宁愿承受反噬锥心之痛,也要护着燕恒,不忍伤害他。
为什么?
又凭什么?
云启咬了咬牙,忽而想到云崇来,眼底渐渐染上一层凉凉笑意,换了身长袍,入了宫。
而此时,皇宫。
云崇又昏迷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就是萧然面容,殿中太监婢女早早就被他遣退。
他吃力的想要坐起来,却尝试多遍仍旧失败,萧然瞧着,下意识的想要帮扶,却想起他所做所说,硬生生忍住了,只是心头不禁感慨,一个帝王竟然也能狼狈至此。
云崇又费了很多劲,才堪堪坐起身来,此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望着萧然,嘲讽扯唇:“就这般恨我。”
“你活不了多久了。”萧然并不与他打哑谜,而是直言道:“你体内曾被云启下过蛊,现下蛊虽取出,但你身子已然是不行了。”
云崇并不震惊,只是听着萧然的平淡之语,心头难免闷闷。
“你知道?”萧然见他未震惊,微微讶异:“那为何还要当着群臣之面那般说?”
云崇道:“朕现今的儿子唯有云启比较出色,总不能,朕死了,让这漓国乱了套。”
“云启若是上位,漓国将永无安宁之日。”
“皆时朕已死,安不安宁与朕何干?”
闻言,萧然面色一沉:“你当真不配为君。”
圣旨上,处处护着先帝,还是不想被人戳了脊梁骨。
可这般举动,只会让更多人寒心。
外面,人人说,帝师或许是等到这圣旨,这清白才去,萧然却觉帝师怕是被气的狠了而去。
云崇道:“不需要几天朕就要死了。”
“……”
萧然攥了攥拳,抬脚出了宫,心头怒火翻涌,云崇眼底的戏谑别以为他看不出是什么,就是看出,他才觉得这人真是该死啊。
幼时,母亲在时,他总不来看母亲,后来母亲死了,他却知道日日到他们曾经住的宫殿看看,又认真教他识字学文,给他最好的东西,将他带在身边,这般宠爱,却也在他死于大火时不查不痛,不到半月便又选秀纳妃。
而今,身为君,还是不能彻底偿还臣子清白,让忠臣寒心,这般帝王,实在是可恨!
所以他在想,幼时,他教他的为君之道都去哪了呢。
“大人。”
前方,忽而传来一道声音。
萧然看过去,是杨芸,听身边小厮说,这两日杨芸找了他好几次,他却每次都不在,今日,倒是在这里见到了。
杨芸眉眼微弯,缓缓朝他走来,萧然看着他,记忆被拉回很久很久之前,他们相识于幼时,他是师门最小的一个师弟,唯一的关门弟子,而他的上面是很多个师姐,却只有杨芸常常与他在一处,温雅倾很喜欢她,走哪都带着,她性子也是温和,记忆中总是眉眼弯弯的。
而,回到京城后,初次在朝堂见鸿胪寺卿,他便认出她了,她是鸿胪寺卿,却也是他的师姐杨芸,他百思不得其解,杨芸以前好像是恨官的,所以刚认识时,他们之间不是很愉快,可多年后再见她却为了官。
为什么呢。
燕恒告诉他,她为云霄之死而来。
还告诉他,在云霄死的那一年,她便离开山间入了京城想看看他,却惨遭人追杀,怀疑云霄之死,也不愿连累师门才就此拜别恩师,这么多年来,独自上京,女扮男装,只身入朝堂,为云霄之死。
“大人近日好像很忙。”杨芸已经走到萧然身前。
萧然道:“有何事不解。”
杨芸问:“我想查一案,很多年了,大人可否帮我一把?”
“何案?”
“云霄太子之死。”
“……”
第二日。
刺眼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床榻上的谢谭幽皱了皱眉,又缓缓睁眼,入眼是熟悉摆设,瞬间清醒不少。
偏眸,燕恒还在她身侧,呼吸轻轻又均匀,胸口微微袒露,一眼就能看见那新伤旧伤,谢谭幽别过眼,瞥见他腰间不知何时挂上的墨色荷包,荷包口已然松开,而里面是一张信纸。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取过来看。
信纸折叠着,很皱又很古老,像是被人翻来覆去看了多次般,谢谭幽越发好奇,展开来看,入眼,是一行字。
唯有心头血可暂时缓解。
她手心缓缓收紧,想到什么,忙从桌上拿过她近日一直带在身边,关于血傀之蛊的卷宗,翻开不完整的那一页,她将纸张拼上,若是看不清折痕,这就是完整的一页卷宗,那完整的一句话也写的清清楚楚。
血傀之蛊唯有心头血可暂时缓解。
她重重深吸一口气,才又将那半截卷宗放进燕恒荷包之中。
卷宗何以会少了一半,还是重要部分。
大许是燕恒怕她看到,自己撕下来的。
谢谭幽掀开被子下床,睡了一夜,身子已经不像昨日那般虚弱,趁着天气好,她得去长街,将那炊烟记翻新,若是慢些,赶在七八月份份开业也是行的。
空静大师还在京中,与李谪在一处,而沈妤这两日又跟着黑云去了清幽居,在那卖酒,梅花酿快完了,眼下这个时节,没有梅花,怕是只能试着用桃花来酿酒。
三人商量着又去了那桃林,宣德候已经被抓,明日午时就要斩首,她们用些他的桃花总不为过,但也并未直入,而是唤着杨芸一起来了,让杨芸为她们止阵法,不想,萧然也跟着来了。
谢谭幽也未多想。
上次来过,这次总是安全又迅速些,有的阵法也是没了,谢谭幽将那好的桃花折下,装满了两辆马车,一行人才又回城,入了谢府。
谢谭幽第一时间去了后院,看那满院的梅花,梅花树越发高了,杨芸惊呼出声:“谭幽,这都是你种的吗?那么多的梅花树,等到冬日定然是极美。”
“不是我。”谢谭幽道。
“不是你?”杨芸看向她,不解,相府之事她听闻过,如今这里都是她的,不是她种的还能是谁?
“自然是阿恒种的。”萧然抚了抚面前梅花树,笑道:“可是种了一夜呢。”
当夜,他是跟着燕恒一起来的。
“当夜,我还记得他说…”萧然垂眸想了想燕恒当夜之语,好久后才抬眸看向谢谭幽:“一片红艳之梅中,他愿你岁岁平安。”
谢谭幽眼睫轻颤,不语。
“想不到燕王爷竟是这般的人。”杨芸语气有些艳羡:“早年间,听闻燕王爷残忍又冷心冷情,其实不然啊,燕王爷是只对一人上心。”
“……”
“那可不是。”沈妤笑道:“世间之人千千万,唯有燕王爷是顶好的男子,我们大小姐也是顶好的女子,所以,他二人,乃绝配。”
“阿妤这话说的,我不好?”院外,温凛轻哼一声,双手环抱胸口的样子,倒像是有些生气。
“就是。”萧然也道:“我不也是顶顶好的人?你看看,你们一唤我,我就来了。”
“我何时唤你了?”谢谭幽道:“我唤的是杨芸。”
“……”萧然道:“杨芸唤我了。”
“……”
所以,他去了。

第144章
燕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身旁早已空空,半分温度都没有,谢谭幽当是离开很久了,他垂眸将长袍穿好,胸口上的伤也早在昨日谢谭幽睡过去时,他自己包扎好,这么多年,这些还是熟练。
拉开房门出去,黑风已经等候在外,见他出来,直接要出院子,忙道:“王爷,王妃出府前命人准备了不少膳食,王爷还是用些再出府。”
燕恒脚步略停,没说话,还是抬脚出了院子,却未出府,而是去往府中阴暗潮湿之地。
才一进去,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迎面而来,燕恒面色未变,脚步声落在里面格外重,黑风点燃烛火,为他照明方向。
锁应声而落。
燕恒抬脚进去,石衡盘腿而坐,听闻脚步声,未睁眼,冷笑道:“燕王不必再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语之间又有几分快意挑衅。
“没打算再问。”燕恒语气中有几分漠然又淡淡:“本王来是想告诉你,你们的苗疆圣女死了。”
闻言,石衡猛地睁眼:“不可能!”
圣女能够从苗疆惨战中复生,如今便不会死。
燕恒接过黑风递过来的瓷杯打开,将里面放着的东西展现在石衡面前,当石衡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惊的气息狠狠一抖。
青蛇在苗疆被称作神物,圣女地位之高便是历代圣女都是由青蛇选中然后跟随,青蛇不会死,有青蛇在身边的圣女更不会,而此刻,眼前,竟是他曾在圣女身边看到过的小青蛇。
石衡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下意识的想要用手去抢夺,燕恒缓缓移开,将那瓷杯递给黑风,道:“本王得到想要的,青蛇归你。”
“若得不到,这青蛇本王便喂进你腹中。”
“……”
石衡咬牙:“我不知道。”
“嘴还是那般硬。”燕恒沉声道:“既如此,便赏了他。”
黑风垂眸应是,青蛇活了上百年,身体却是娇小如刚孵化出来般,两只手指便可夹起,石衡看着黑风靠近,青蛇扭动,心口沉沉,他怒道:“青蛇乃神物,燕王如此不怕遭天谴。”
“……”
燕恒冷眼瞧着,并不答话。
石衡想走,却被黑风制住,青蛇已经在眼前,嘴巴被迫张开,万分惊恐,终于,在青蛇即将入口之时,他道:“我说。”
黑风放开他,却未离开,青蛇还在手,那样子,分明就是若敢耍花样或是又不说,他便随时可将青蛇喂给他。
石衡全身冒了冷汗,若食了青蛇,他就是苗疆的罪人!死了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而他还想复国,便不可能让青蛇死去。
石衡深吸一口气,道:“血傀之蛊平日不会发作,唯有幻铃响起,遭人控制时才会承受蛊虫爬行,钻心之痛,而心头血可解当下所有痛苦,长期以往,却也能让人离不开心头血。”
谢谭幽如今就是了,见到燕恒的心头血她会控制不住的。
石衡瞧着燕恒略略泛白的面色,忽而笑出声:“想必,燕王已经能感受到,谢谭幽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变成会喝人血的怪物。”
燕恒淡声问:“如何解蛊。”
“一命换一命。”石衡眸底升起报复之意,一字一句道:“以血换血,她若活,你便死。”
燕恒心口隐隐作痛,垂眸,很久之后,才道:“黑风。”
黑风会意,用武力逼迫石衡张嘴,然后将那青蛇生生喂进他腹中,石衡惊的连连干呕,体内滚烫又疼,他双眸含恨:“燕恒,你!会遭报应的!”
“若是这般就要遭报应,那你和云启是不是得被挫骨扬灰?”燕恒抬脚过去,伸手紧紧掐住他喉咙,眸底阴鸷狠辣:“痛苦绝望而已,你该受着,也好好尝一尝无人帮扶,恐惧绝望又疼痛是何等滋味。”
“……”
石衡面色涨红,其实也没有那么疼,他更多的是绝望恐惧,吞食青蛇啊,要下地狱受万千折磨的,而他又不敢死,死了青蛇亦死,唯有活着,青蛇或许也还能活。
里面太过阴暗又冷,燕恒才出来,迎面遇上倾洒而下的阳光,长袍竟然才有了些许温热之气。
黑风道:“昨夜,七皇子府邸的黑衣高手又入宫了,看样子,怕是去找石衡。”
云崇处罚了宣德候和秦国公府,却未提石衡这个苗疆之人,朝臣以为是云崇将人关了起来,有人又觉云崇如此怕是在包庇云启,毕竟,这苗疆人是云启的贴身小厮,还与宣德候在一处,谁知背后有什么呢?
却无人知,早在当夜云崇清醒,燕恒离宫后,云崇就让人将这石衡给了他,至此,燕恒知晓,原来,云崇什么都知道,不愧为君,全身上下都是凉薄,又能演得一场完美的戏。
至于他将石衡送他做什么,燕恒没心思深究,只要从石衡口中得到血愧之蛊破解方法就可。
以命换命,以血换血。
这一半日,谢谭幽教着萧然杨芸还有温凛与她和沈妤黑云一起酿酒,桃花酿,她先前就尝过一次,是在外祖父书房,回想起那味道,也是香甜可口。
几人围在那树下,时而嬉笑打闹又说些近几年彼此不知道的趣事,笑声从一开始的低低到后头放大,就连黑云也是跟着笑出声来。
“阿凛你还别说。”萧然笑的肚子疼:“当日,阿恒真的是这般,就差一丁点,我就要被他揍死了。”
“那还不是你欠揍。”
萧然在说他与燕恒在军中时,被传出的谣言事件,几人听的哈哈大笑,谢谭幽眉眼染了笑意的同时,瞥见那一院梅花树,好像看到一个身影,孤独的落寞的,就他一个人。
心头猛然一疼,笑意敛住,她忙站起身来:“今日,你们帮帮我,来日,我请你们喝酒。”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温凛问:“幽幽,你去哪?”
“燕王府。”
“……”
谢谭幽一开始是走,后来是提起裙摆朝燕王府跑去。
一路上,胸口剧烈起伏,怦怦跳的心脏很疼。
也不知怎么了,又抽什么疯。
就是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的燕恒,忽然就好生心疼。
一群人在一起很开心很温暖,而一个人在一处,很孤独很难过,那般的孤独她受过,一想起燕恒若是醒来,他也是一个人,胸口还疼不疼呢又难不难受,谢谭幽跑的越发快,引得百姓齐齐回望。
终于,到了燕王府,下人齐齐换她王妃,她来不及点头,下人见状,面面相觑,王妃那般着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谭幽没有进晚幽院,而是在外面站定,鼻尖一下子就酸涩了,因为,她看到了燕恒,燕恒坐在石桌旁,一个人用膳,眉眼低垂着,面色微白,像是有些虚弱又情绪不高。
他今日没有去青枫院,大许是怕孟南溪发现什么。
燕恒手中动作微微停下,将眉眼垂得更低些,谢谭幽在外面,他知道的,只听脚步声便能猜到是她了,可她未进来,他便也没开口。
胸口微微犯疼,但今日醒来时,瞧着身旁空空如也的床榻心脏更疼,好像也是有些疲惫,这两日,他时时看到前世,前世今生混杂,一时都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了。
也有那么一刻,他也问过自己,谢谭幽说的是真的吗?
可都被他自己否决。
阿谭不是这样的,这样的时刻,你更应该陪在她身边,不能赌气,别让她一个人。
可今日,她出府,听黑风说温凛沈妤,萧然与黑云都在,就连杨芸也在,他们去了城外,她教着所有人酿酒,还告诉他们,待她的大酒楼开业,可要来给她打下手,然后她请他们喝上三天三夜的酒。
唯独他不在,她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大半日了不见人,而那袭话,明明是很久之前,阿谭给他许下的承诺。
他给她打下手,她便请他喝酒。
他记得的,阿谭还说,并且只请他一人。
燕恒喉头又开始酸涩,无法再将口中食物咽进去,他缓缓放下碗筷,还是没有抬眸去看外面之人。
心头有种悲凉之意,是这两日以来,从未有过的悲。
看到他在,都不愿意进来了。
燕恒准备起身离开,院外却传来婢女声音:“王妃,陛下身边的太监来了,说是陛下在宫中设宴,前来请王爷和王妃入宫。”
谢谭幽僵硬的身体在这一刻微微缓解,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进去,而燕恒也起身回了屋,看他这般,谢谭幽心头应当是松下或是开心才对,因为,他不理她,不管她,以后怕是也不会救她,可不知为何,她心头却是闷闷的难受。
谢谭幽回了偏方换衣裙。
听萧然说云崇病的不轻,今日却还要设宴,是想做什么?
谢谭幽察觉其中怕是有阴谋,不太想去,可余光瞥见外面,燕恒已经换好长袍,看样子,是要入宫,她深吸一口气,也出了偏房。
燕王府门口,依旧两辆马车,燕恒站在一辆马车前方,他未上去,像是在等人,而他目光直直看着她,谢谭幽怎会不明,压着心头情绪,她还是道了句:“我喜欢清静些。”
所以,是他在她身旁,吵又烦到她了。
燕恒转身上了马车,长袍席卷怒意,黑风大气不敢出,与谢谭幽说了一声,驾马离去。
谢谭幽垂眸上了马车。
宫门外已经有不少马车,谢谭幽手心紧了紧,不明云崇想做什么。
一路入宫,到云崇此次设宴的重华宫,大殿之中已经坐了不少人,她在她位置落座,抬眼却见燕恒进来,微愣,燕恒不是在她前面?怎么会在她身后?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