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启,你该死!”燕恒轻轻闭上又睁开的双眸一片血红,周身戾气极重,如前来索命的恶鬼,他一拳砸在云启面颊,发了狠道:“我杀了那些欺辱过阿谭的朝臣,单单留下你与石衡,你可知为什么?”
云启吃痛,又是一拳袭来,燕恒速度太快,他躲避不及,已经挨了不知几拳,嘴巴里全是血,眸子却仍有笑意,似挑衅:“我知道,因为你得求我,不求,谢谭幽就会死在你面前。”
说着,他又笑出声来:“上一次,她看着你死,她疯了,这一次,你看着她死,你又会不会疯?”
燕恒道:“若我以我之命护她,她便不会死。”
“以你之命?”云启嗤笑:“又能护住多久,你不如跪在我脚下,我们回归从前,我问鼎高位,阿谭在我身侧,你乖乖替我收拾战场残局,这样,彼此都好。”
“可以护一生,一辈子。”燕恒又是一拳砸下,声音冷的渗人:“而,我要你活着,便是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所求的所有都被旁人所占,让你疼让你怕又让你生不如死。”
死太简单了,一箭的事,而云启不配。
乌云散去,天空又涌上强烈光亮。
燕恒出了死牢,阳光刺的他几乎落了泪,闭了闭眼,将心头情绪一点一点压下,然后避开宫中守卫出了宫。
他没有回晚幽院,而是去了书房,现下身上全是阴暗潮湿与血腥之味,得清理干净了才能去见谢谭幽。
燕恒道:“别让人进来。”
黑风忙应声。
谢谭幽本想去找燕恒,却听闻他出府了,心下止不住担忧,从回来了都还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出府是做什么?眼下,听说他回府后去了书房,忙起身出了院落。
书房周围,有不少暗卫,黑风也在门外守着,一片阴沉沉的,谢谭幽轻轻皱眉,才只是白日,怎么人都到这了,她眼眸微转,也未走正门,而是翻墙入书房。
暗处的暗卫面面相觑:“那是王妃?”
“嗯。”一暗卫点头:“王爷说不许人进入,需不需拦?”
“你敢拦?”暗卫小队帅横了他一眼:“王爷早已将自己所有在王妃面前显露,可见王妃在王爷心头多重,若拦了王爷定当生气,再者,王爷不过是沐浴,又不做什么,人家是夫妻,有什么见不得的。”
要是里面有女人,他们兴许会拦一拦……
“……”
“队长说的在理。”
几人便真不拦,就直直看着谢谭幽进去。
黑风见到谢谭幽,怔了一瞬,唤道:“王妃。”
说着还不忘回眸看了看。
谢谭幽看他这动作,眉头皱的更深了,“燕恒在里面吗?”
“王爷在沐浴。”
“……”
谢谭幽回眸看了看这四周暗卫,只是沐浴需要这么多人守着?
有点不信。
但还是淡淡道了句:“那我等会过来。”
说完便转身就走,正当黑风以为她真要走了之时,只见眼前一个白影闪过,他看过去,谢谭幽已经站在窗边。
黑风:“……”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怪,看着这里与平常白日不太一样,她心头总是隐隐担忧的,就是想看看燕恒此刻在做什么。
谢谭幽正想将窗户推开,手才伸出去,那窗户到是自己开了,紧接着,一张面容就出现在眼前,眉眼如画,眼底含着笑意,一袭简单白衣,让谢谭幽一时失神。
“做什么呢。”燕恒攥着她手腕,轻轻摩挲又下滑,搂住谢谭幽的腰身,将人抱了进来,窗户合上,谢谭幽回神,鼻息之间萦绕热气清香。
燕恒搂着她腰身的手未松,垂眸看着她,脑海之中全是上一世她最难熬的那些年,手心收紧,是怕是疼,忽然就怕如今是一场梦,唯有靠着她,熟悉梅花香气萦绕,他才能渐渐安下心来。
谢谭幽紧挨着燕恒胸膛,耳畔边全是自己与他的心跳之声,扑通扑通,她呼吸变沉,耳垂也止不住的微微泛红。
“你受伤了吗?”谢谭幽忍着心头悸动,上下打量燕恒,暗卫齐聚,黑风还守着,面色又怪异,若不是受了伤,她想不到其他。
燕恒摇头:“有事吩咐。”
“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是。”谢谭幽将燕恒推开些,仰头看着他,这一身白衣让她想起那三年,她喉头渐渐翻滚:“我怕你生气。”
一开口,鼻尖就酸了。
燕恒听着心头也是不好受,眼底红意还未散去,他终是没忍住,俯身,吻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声音沙哑:“阿谭,抱歉,是我不好。”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心头担忧,你受伤我也是心疼的。”
“没有。”听着燕恒这般话语,谢谭幽泪水疯狂掉落,每每看着燕恒,尤其是他跟她道歉又或者唤她阿谭时,她心头总是又酸涩又委屈,声音也开始哽咽:“你很好,比所有人都要好,是我不好。”
“那日桃林,也不是旁人伤的我,是我自己。”
“你自己。”燕恒不解看向她手腕,想去看那伤口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他怕她不愿。
谢谭幽一点一点将袖口往上捋,将结痂伤口展露在燕恒眼前,燕恒只看了一眼,浑身便狠狠一震,与其说伤口,不如说是硬生生以匕首为笔写下的两个字。
字迹清晰却紊乱,那个时候当是紧急时刻,而谢谭幽为何要在手上刻下燕恒二字,燕恒心头其实有了想法,也不是现下才有,是出征之前便有,此时此刻,他一颗心疼的蜷缩起来,伸手轻轻抚过结痂之处,张口还是想问问疼不疼,为什么,却发现喉头疼的他几乎要晕死过去。
一双眼红的一塌糊涂,泪珠缓缓流淌至鼻尖唇瓣,深吸一口气,又缓了好久才总算说出三个字:“为什么。”
“我……”谢谭幽垂眸,死死咬着唇,如果要说,她就要把前世所有说出来,明明先前已经决定好的,可如今话到嘴边又有些退缩。
今日梦中。
她可是杀了燕家军啊和让万千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场梦,一时震的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就怕了。
如果坦言,真的是因为她才这样,那她日后该如何面对王府暗卫与如今还尚存活的燕家军,那里有燕恒的亲友兄弟,有他称为叔伯的将军,倘若,他们真因她而死,她该怎么办呢?
可回首今生燕恒种种,她身侧拳头紧紧攥着,心头还是很想说出,还是想告诉燕恒,她不愿燕恒困在上一世,她也想燕恒知晓,上一世,其实她也是喜欢他的,抬起头来,微微张口,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又被人堵了回去。
两片柔软唇瓣相碰,与那次温柔青涩不一样,唇齿相交,汹涌而猛烈,像是要把人吞进腹中,又紧紧拥着,吻得醉生梦死又不知外物。
谢谭幽有些喘不过气,伸手抵住燕恒胸膛,想要离开,燕恒察觉,收紧了搂住她腰身的手,二人步子凌乱,步步后退,最终抵在那案桌之上,谢谭幽微微喘息着,只能仰头迎合着,又承受着燕恒凶涌而深重的吻。
“阿谭。”很久之后,燕恒才慢慢起身,双眸满是克制情欲,声音好听到像是蛊惑:“我离开时,你说过的。”
“……”
谢谭幽面颊滚烫又泛红,心头扑通扑通跳不停,知道燕恒说的是什么,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双手搂住燕恒脖颈,又吻了上去。
燕恒将这吻加深,搂着她腰间的手缓缓滑动游走至她身体,热气喘息弥漫整个书房。
“主子,宫内有消息传来。”
“……”
黑风见里面没动静,轻轻扣了扣书法门,道:“主子,是萧然。”
燕恒动作一顿,缓缓起身,眉间欲意慢慢退去,轻叹一声,似是无奈。
谢谭幽笑出声来:“你去吧。”
燕恒不动。
谢谭幽推开燕恒,脸颊还有红意,大眼睛弯弯,轻声道:“兴许是有事,我等你回来。”
燕恒伸手捏了捏眉心,垂下的眸是几抹尴尬和浅笑,替谢谭幽理了理微乱的衣裙,又轻轻吻了吻她唇角,“等我回来。”
“好。”
谢谭幽看着燕恒无奈又有些不乐意的穿衣,捂唇直笑,刚才的紧张悲痛与害怕好像都是不在了,她不禁想,如果她与燕恒一直这样下去,其实也不错。
“啪啦。”随着茶杯碎裂的声音,本就阴沉的偏殿之中,越发阴沉。
“你说什么?”云崇怒不可遏。
萧然神情淡淡,又道了遍:“你退位吧。”
“在其位做其职,你没有做到,你也不配。”
“噗嗤。”
云崇终是没忍住,口中涌出鲜血,他两眼微黑,却仍旧强撑着看向萧然,“这也是燕恒教你的?”
萧然眉眼冷下:“在你心里燕恒真当如此不堪吗?我看你是怕他。”
“朕是君,他是臣,为何要怕!”
“不怕你为何要屡屡杀他?”
“他胆大妄为,从不将朕放在眼中,对待如此之臣,朕还不能杀了?”云崇冷笑:“简直笑话!”
“你一直算计他,又算计他父王,你还想他如何,一剑杀了你,自己登高位?”
“他敢!”
“有何不敢?”萧然面无表情道:“八十万燕家军在手,有何不能做,不敢做?而我亦是与他站在一处。”
“你!”云崇不可置信瞪大眼,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像是被气急了。
“沈国公府数万英魂还游荡在这城外为孤魂,他们无家可归,这些年,你可有想过,他们曾护着漓国一年又一年,你什么都知道却不做,你配为君吗?”
“定国将军府七十二口人又是怎么死的,真当我不知道吗?”
“而你,我的好父皇!”萧然话音突然一转,父皇二字咬的极重,如一个重锤,砸在云崇胸口,震的他身体猛颤又死死抬眸盯着萧然。
“从中作梗,杀英雄,灭全府,燕家军退了又退,你也不曾放过,你与先帝有何区别?幼时你教我的为君之道,可都是假的?你本就是个虚伪自私,只要权利,不管任何的烂到骨子里的狗皇帝!”
萧然掷地有声,一句接一句质问,是不解又怒又是失望含恨。
云崇满目震颚,那日萧然一句话,云崇一眼便识得萧然身份,今日唤他过来,是想看看他,可他想不到,在萧然心中他竟是这般的?压着喉咙腥甜,他想要解释,却又听萧然道。
“你还杀了母亲!杀了我!”
萧然恶狠狠道:“所以我回京了,回来杀你!”
“回京杀你。”
四个字入耳,一时间,云崇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额角剧烈跳动,很是难受,几乎要晕厥过去,可他仍死死瞪着双眼,愣愣看着面前之人。
如今的他,当真陌生,不像很久之前,但云崇也不得不接受,面前人是他至亲,是埋在心底深处不敢想甚至不敢提起之人。
曾几何时,他想过,如若没有后来那些事,他们一家人也可以幸福快乐又自由,是的,一家人,他有皇后,可他从来不觉得那人是她的妻子,他的妻子令有其人,只不过是死了,孩子也死了,他算个孤家寡人。
可现在,他的孩子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却说,回来是为了杀他的,云崇怎能不震又怎能不痛。
怎么可以呢!他怎么可以这般!
“言尽于此。”萧然声音依旧冷淡又发狠:“沈国公府的清白,老燕王,定国将军府众人又是如何死的,一桩桩一件件,你自行处理好了然后退位,我不想沾上你的鲜血。”
“若你不退,燕恒要杀你,我决不会再拦。”
说完,萧然就退了出去,外头阳光明媚,他深吸了一口气,冷了许久的脸缓缓扯出一抹极淡笑意,可眼底依旧冷清。
走在出宫路上,就好像是那次刚回京来第一次入宫,一切陌生又熟悉,可这早已不是当年之光景,而他也不再是那个云霄,只是大理寺卿萧然。
这次入宫,压在心头的沉重,好像一下子没有了,竟然有些轻松起来。
远远见到燕恒,他唇角挑起,小跑着朝他而去:“阿恒。”
燕恒站在宫外,眉眼与往常无异,可萧然看着,莫名感觉有些杀意。
“怎么了?”萧然站定:“你不会连我都要杀吧。”
燕恒淡淡瞥他:“让我过来做什么。”
“先前不是就说好了,今日你在这等我。”萧然耸肩道:“莫非就因为这个,你生我气要杀我。”
燕恒咬了咬牙:“好得很。”
“……”萧然皱眉:“你今日是怎么了?情绪不佳?我好像也没惹你。”
“……”
“哎呀,好了。”萧然伸手搭上燕恒肩膀:“一会请你去喝酒行不行。”
“离我远点。”
“……”
“不是,我今日都这样惨了,咱两这么多年,你不安慰我?”
燕恒上下打量他,不答,只问:“如何?”
萧然道:“该说的都说了,要是他冥顽不灵,直接杀了吧。”
燕恒挑眉。
想当初,知道那个结果,他可是犹豫又求他的,就差跪下了,今日这是?
萧然面色微变:“当初以为是他杀我,或是故意纵容,后来知晓不是,一时震惊,犹豫不舍在所难免,毕竟总有些关系,如今不过是想开了,以国来看,这样的人,的确不配为君。”
说着,他又看向燕恒,认真道:“是你给予我二次生命,怎么说,我也是会站在你这方,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二次生命?”燕恒低低笑出声来。
“嗯。”萧然不解:“你笑什么?
“……”
燕恒道:“抱歉啊,我没有早当爹的打算。”
“……”
“谁要你当爹了?”
燕恒朝前走着,萧然追上他,暗戳戳与他动起手来,二人影子被阳光拉的很长,地面上,两个人身影交错,唇角含笑,像两个打打闹闹的小少年。
“要是他退了,你来吧,你在漓国,漓国定然安稳一生。”
“别,阿谭不喜那里,你自己上去,然后将漓国最好的土地给我。”
“你要土地做什么?难不成还要耕种?”
“种梅花。”
“你闲的没事干?”
“阿谭喜欢。”
“……”
萧然无奈,止不住吐槽:“十句八句离不开谢谭幽,咱两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不能。”
“……”
燕恒出府没多久,谢谭幽换了身衣裙也出了府,她去了清幽居帮忙,兴许是因今日宫中传出之事,今日这里倒是没什么人,人反而聚集在长街正中或是热闹酒楼青楼,这寂静之地只有三三两两之人。
对面的炊烟记今日关了门,听说是惹上了命案,官府查封,秦国公府的人经历那件丑事,府中老夫人气的病倒,没人敢再出来,此次秦大夫人名下酒楼惹命案,更是不敢出来,甚至怕殃及到自己身上,偷偷将这铺子卖给他人,若是以往,商人又或者达官显贵之家抢着要,可现下却无人敢接手,几经辗转,到了谢谭幽手上,她接下店契,随后直奔官府。
前去,却是状告秦国公府的大夫人偷取她母亲之嫁妆,谢谭幽手里有温栖当年陪嫁的嫁妆册子和那地契,递交给官府,官府自然会查会看。
炊烟记要拿回来,她也只会让它物归原主,而不是再用银子买回来。
秦国公夫人听闻时当场就坐不住了,想出府,衙役却已经到来抓人,府中诸事不顺,秦国公又不在府中,她怕无人能救得了她,只能如实说出,此酒楼是秦氏所赠。
说时,她早已恨的牙痒痒,就说呢,当初秦氏为何会好心送她酒楼,敢情不是给她送,而是送给秦怀安的!
大户人家之事,衙役也不想过多参与,何况秦氏已死,他们也只能将这酒楼所有地契归还给谢谭幽,至于命案一事也是单独排查,没再往那酒楼牵扯,如今前来的是燕恒的王妃,衙役还是知道分寸。
谢谭幽淡淡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去,又回了清幽居,路过长街时,那群大爷大妈还在高呼,议论声也是高涨,她透过人群看往那炊烟记,四下打量,已经想好,要如何将里面换干净,又打造一个全新酒楼。
“阿谭。”
热闹人群之中,似是有人唤她,好像是燕恒?她忙四下看去却是没见到人影,皱了皱眉。
“阿谭。”
又一声,像极了燕恒的声音,就在那巷子之中,清幽居的方向。
谢谭幽退出人群,转身进去。
巷子一如既往寂静安宁,只有她轻轻浅浅的脚步声。
“阿谭。”待走到分岔路口又有人唤她,左边是清幽居,而右边便是更深些的巷子,那里是死角,比这方还要静。
“阿谭。”声音很近。
谢谭幽寻声看过去,只见,右边拐角之处露出红色长袍,下摆还在微微晃动,那样子,分明是刚刚躲避过去的。
谢谭幽愣了一瞬,又弯唇笑了。
燕恒这么快就忙完了?
谢谭幽脚步放轻,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眉眼越是弯弯,轻轻一拍他肩膀,还吓唬他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话出口,谢谭幽也看清面前之人面容,脸上笑意僵住,一瞬间沉下。
云启见谢谭幽转化极快的神情,心头狠辣嫉妒之情翻涌,面上却是不变:“阿谭就那般厌恶我?”
“是。”谢谭幽不愿与云启过多接触,怕受到什么蛊惑,淡淡应了声就准备离开。
“你喜欢燕恒?”
身后,云启忽然又问了一句,谢谭幽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顿住步子回头,瞧着云启那身学着燕恒的装扮模样,眸中含着讥讽笑意:“这件事,你好像比燕恒都要清楚,甚至比没了记忆的那些年的我更为清楚。”
“那阿谭可想知道你不知道的上一世?”云启缓缓道:“比如,燕家军后来的惨死,燕恒再也不能射他那引以为傲的箭法?”
闻言,谢谭幽心下一紧,心里想的是远离云启,不听他,不信他,可脚下却是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死死盯着他,呼吸急促,有些怕又有些凌乱的期待他下文,是迫切想知道那看不清的前世梦。
谢谭幽有在隐藏情绪,可云启还是一眼看穿,他挑唇笑了:“那一年,燕恒出征,你去了战场寻他,说要跟他走,甚至求他带你走,燕恒激动应了,留你在军中等他,等他得胜后便带你离开,可你却偷了燕家军的布防图交给敌军,导致燕家军惨死,燕恒受了重伤,上千百姓被屠戮。”
谢谭幽面上血色褪去:“不是我。”
她下意识反驳的坚定声音里却是透露着胆颤。
“燕恒在燕家军面前护了你一次,因此,燕家军对他失望透顶,与他离心,而他,再也不能拉弓射箭。”
云启道:“所以后来,燕恒死了,你杀的。”
眼前,又浮现出燕恒被她用匕首刺伤的模样,谢谭幽心脏猛然犯疼,疼的她弯下身来用力攥着胸前衣物才能微微缓解,耳畔,还是云启的声音。
“他一次又一次救你护你,你却杀了他,都这样了,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和他在一起,你不觉得你太过贪心?”
“阿谭,你不是什么高高在上之人,你什么都没有,是落入淤泥之中的怪人!过得不好实属正常,那才是你真正的生活。”
云启一句句似是蛊惑又带着引诱。
谢谭幽情绪涌动,身体像不受控制般微微颤动,如虫蚁在啃噬,云启见状,也蹲下身来,将袖口捋上去,触目惊心的红黑线展露在谢谭幽面前。
谢谭幽大惊。
云启道:“我们是一样的人,体内有共同的血傀之蛊,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可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
“你知道为什么吗?”云启轻轻摩挲着谢谭幽白皙面颊,眸底占有之情越发浓烈:你体内有相枝子和血傀之蛊,居然还能活到现在,你可知是因什么?”
“别,碰,我。”谢谭幽一时之间难以起身,浑身的疼痛,只能轻轻避开,嫌恶道。
云启也不在意,反而笑意越发浓烈:“在青龙寺的那三年,燕恒每月都会去看你,每次一见到他,你病总是会好,你是不是以为他不远万里而来就为了给你送药?。”
谢谭幽喉头腥甜翻涌,她吃力瞧着云启,心头一下又一下的,像是被什么砸中,疼的她面色苍白,而云启的话也随之一个字一个字落下。
“不是药。”云启阴森笑道:“是心头血。”
第138章
谢谭幽睁眼时,面前一片皑皑白雪,她微怔,此刻,她好像是身处一间竹屋,而四周除了她,再无旁人。
寒风袭来,冷的她直打哆嗦,屋内有炭火在燃烧,辟里啪啦作响,她转身进去,抬眼,却见床榻上躺着一人,面容苍白又憔悴,嘴角隐隐渗出鲜血,好像是快死了。
谢谭幽睁大双眸,这人……竟是与她一般容貌。
她忙快走几步,伸手想为她擦去嘴角血迹,手臂却穿透她面容,她心头大震,而窗外,是夏日,没有大雪,反而阳光明媚,可她还是冷的要死。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她回眸,眼睫颤动,想躲避,却在见到进来之人的面容时便走不动了,她忍着喉头疼痛,轻轻唤道:“燕恒。”
燕恒没有看到她。
谢谭幽眼睁睁看着燕恒穿透她的身体,去看躺在床上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眉眼的担忧满的都快溢了出来,谢谭幽不解又心疼,她蹲下身,仰头看着他,想哭,却发现自己竟然落不了泪。
李谪随后进来,叹道:“她中了相枝子,毒性看似温和却猛烈,需要极寒之地的天山雪莲和皇室秘药才可一解。”
“天山雪莲,二十年结一次,据我所知,今年好像刚好二十年,只是那里太过凶险,天下之大,不乏江湖之人前去的,可从未有人得到过那雪莲,上去的人也从此在江湖上消失,可见那的凶险。”
“我去。”燕恒声音坚定。
“你不要命了?”李谪气的吹胡子瞪眼:“她有自己的夫君,云启会管她,你管她作甚。”
“不一样。”
“哪不一样?”
燕恒却是不说话了,只伸手捋了捋她乱了的头发。
“阿恒!”李谪看他这副样子,真的很生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你不要管不相干的人,若说简单便也罢了,可那里去了是要死人的。”
燕恒道:“我答应过她,会护好她,让她长命百岁的。”
李谪气的破口大骂,燕恒没有回,只是听着,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谪大概是骂累了,重重喘息一口气,然后认栽道:“罢了,我便与你走一趟。”
“师父…”燕恒抬眸。
“这么看着我作甚?”李谪冷哼:“还不将她送回云启那里,总不能留她一人在这里,又或者交给其他之人,云启当初娶她闹了这么大个阵仗,总是会护好她的。”
燕恒犹豫一瞬,还是将一件狐毛大氅盖在她身上,然后弯腰抱起她上了外面早已备好的马车。
谢谭幽忙快步跟上去,她在后面又抓又喊,可燕恒走的太快了,她一点都跟不上。
“燕恒!”
正准备上马车的燕恒忽而停顿下来,回眸看,可后方却是空空如也。
李谪皱眉:“做什么?”
“……”
燕恒看了很久才缓缓摇头,上了马车后他又掀开帘子朝外看,心下空空又犯疼,刚刚…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唤他。
一路抵达七皇子府邸,谢谭幽看着燕恒将她交给云启,而云启脚下慌乱,面上浓重的担忧再见到她的那一刻忽然重重松下一口气,与燕恒说着这一路的快马而归,好在她没什么事。
在得知谢谭幽中了毒时又惊的面色惨白,又听闻燕恒要去寻找天山雪莲,他当即也要跟着去,燕恒却说:“你看好她吧,别再让她受伤了。”
云启重重点头,咬牙承诺,敢趁他不在伤谢谭幽的人,他都会一个一个杀了的。
燕恒转身离去了,谢谭幽想跟上去,身体却不受控制般进了七皇子府邸,她看到云启转瞬即逝的担忧,冷漠下令:“让石衡过来。”
石衡很快而来,他手中幻铃上下摇动,谢谭幽浑身忽然猛地抽搐,身上是真的有万千虫子在涌动,恶心又渗人,最终,以一口黑血而止住幻铃声。
云启看了眼还在昏迷的谢谭幽,问:“确定万无一失?”
石衡点头:“她会乖乖听话的。”
此后,谢谭幽又看到后来的好多年,她真的去了战场,真的偷了燕家军的布防图,真的伤害了燕恒,可那分明不是她!又的的确确是她。
她还看到记起燕恒的一次又一次,她哭着要去找燕恒,却都被云启扼杀了,甚至是后来,在不清醒之中,她真的设局,派出杀手刺杀燕恒!一件件一桩桩,在眼前飘过,谢谭幽惊恐的身形不稳,朝后踉跄两步。
而下一秒,像是有一股大力,狠狠拉着她,将她扯进另一个地方,还是大雪纷飞日,却是熟悉的地方。
青龙寺,她所住的屋子。
雪中寂静,她一身白衣,光脚踩在雪地之上,却未感觉到冰冷,望着四周,唯有莫名的孤独,好像,谁也看不清她,好像,她是一个孤魂野鬼,只能一幕一幕看着她的从前。
她穿透屋门,里面是有人的,一个是她,是病弱苍白,她不记得这个是什么时候的她了,而一身白衣的燕恒坐在塌边,缓缓解衣,然后拿出一把匕首,谢谭幽急的赶忙上前去阻止又唤他。
“燕恒!你做什么?”
“……”
可燕恒看不见她。
眼看燕恒手起,她惊恐叫出声:“燕恒!你干什么!不可以!”
“噗呲。”
谢谭幽是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没入燕恒胸膛,又看着他将血一点一点喂进自己口中,全程,燕恒都没有皱眉,那双眼,除了担忧就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