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 by溪月眠
溪月眠  发于:2024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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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宁安冷哼一声,心头明明嫉妒面上却还是瞧不起,厌恶神情。
谢谭幽坐下,云裳便凑过来,“你还有点良心。”
“嗯?”谢谭幽看向她,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
云裳却道:“没什么。”
“公主似乎并不喜欢我。”谢谭幽神色坦然:“我想问问公主为何会帮我?”
“不是帮你。”云裳退回自己位置,看了燕恒一眼又垂下。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道:“我很讨厌你。”
“因为七皇子?还是为什么。”谢谭幽神色疑惑。
“不必想了。”云裳摇头:“你猜不到的,反正我很讨厌你,不过你也不用怕,我不仅不会伤害你,反而会护着你。”
谢谭幽更疑惑了。
恨她却还要护着她?
见云裳不再看她,也不打算再开口,她也没再问,垂下眸细思。
日暮时分,孟南溪有些累了,便挥手让众人随意逛逛燕王府或继续看歌舞,众人忙起身目送她离开,燕恒送她回院中,眼见两个人都下去了,有不少人选择回府,谢谭幽也在其中。
才出燕王府几步远,身子便被人重重一撞,幸好被人大力扶住才没有朝后摔去,谢谭幽看向撞她之人很快没入人群,不禁眯了眯眼。
耳畔,传来一道低沉幽冷的声音。
“阿谭,你是否入梦了?是否想寻求真相答案,那为何不去你所梦之处寻找呢,或许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亦是有人在那等你。”

闻言,孟南溪回想了一下,皱眉道:“可是你中毒那段时日?”
燕恒从战场上回来后,独自出府了好些日子,无人知他去了何处,就连王府暗卫都寻不到人,孟南溪担忧的夜夜未眠。
直到半月后,燕恒在某夜突然现身燕王府,浑身冰凉,肩上插着一支毒彪,黑血止不住的往外冒,当下,孟南溪便封锁消息,让人秘密医治燕恒,虽不知最后消息为何还是被传出,但好在,燕恒清醒及时,未出什么事。
燕恒颔首。
“阿恒。”孟南溪神色正了几分,“你有事瞒着母妃。”
不是问,而是肯定。
她太了解燕恒了,也是因了解心头才总是隐隐担忧。
她总觉得燕恒变了。
以前的燕恒性子冷,喜欢独自一人,不喜太热太闹的地方,亦是不会这样好好的坐着同她说话。
而如今的燕恒,与她亲近万分,她高兴,真的很高兴,可每每瞧着面前的燕恒时,孟南溪心头总有不真实之感。
先是以一己之身扛起燕家军的大旗,又将燕家军推至如此高位,外头传言他有反心,就连她都以为,可燕恒突然就不动了,不动,却杀人。
残忍的让她心头发慌。
她虽知那些人该死,可她自小便养在闺中,就算嫁给燕荣后也从未见过什么严重的打打杀杀和血腥场面,但看着燕恒眼睛不眨的火烧大臣府邸,杀大臣全府,甚至敢朝着一朝宰相府动手。
事后,又能全身而退。
她不知道,燕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东西的,只要是他杀之人他手中都有其曾经犯罪之证,一桩桩一件件,已然至死,是以,他这不算滥杀无辜,而是此人该死,云崇更不会说什么。
这样的燕恒,让孟南溪害怕陌生,却又止不住的担忧。
她心底也是浮上一个荒唐想法。
燕恒如此。
是在报仇。
可是,为谁呢?
屋中陷入很长的沉默,静谧无声。
许久后,燕恒的声音才响起,他手指轻轻摸索着茶杯边缘,眼睫低垂,瞧着漂浮在上的茶叶。
“母妃放心。”燕恒道:“我说过,会护好众人的。”
“母妃不怕。”孟南溪眉头皱的更紧:“母妃是怕……”
话说到一半又顿住,摇头长叹:“罢了,罢了。”
“白鹿现,身处皇宫中的人怕要好久都睡不着了,近日,可要小心着些。”
燕恒嗤笑:“我就在这,他敢来吗?”
“那你可否告诉母妃,你要这只白鹿的最终目的?”
孟南溪看向桌上被推得高起的生辰礼。
燕恒早就将生辰礼给她了。
是以,她知道这只白鹿并不是给她的,今日,燕恒让云崇敏感的鹿现于众人眼前,其中目的,她实在猜不透。
目光停在最边上的那木盒,眸子渐渐幽深。
那是谢谭幽送与她的。
换句话说,是燕恒借了谢谭幽的名送与她的。
他怕她来不及准备什么,所以早早便什么都备下了,只是,他恐怕没想到,谢谭幽准备了,还是那样的得她心。
再看向燕恒,孟南溪气息颤了颤:“阿恒,你可是为了她?”
京郊,昨夜的雪未落。
马车行驶在雪地里,吱吱作响,原本只是很小的声音,却因雪中安静,显得格外大。
马车内,谢谭幽眼神迷离,渐渐看不清眼前景象,伸手想拍窗,却浑身无力,手指软的搭在边上都无一声响动,张了张口想喊外面的黑云,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亦是发不出一声音节。
无力之感,让她极不舒服。
抵不住耳畔和心底的蛊惑,她还是寻着梦中深处来到京郊外,可才出了城她便发觉身子不适,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马车忽然停下。
她重心不稳,摔在马车之上,终是发出了不算小的声响,可外头驾马的黑云没有说话亦是没有掀开帘子查看。
只能说,黑云不在了或是出了事。
这个想法才起,谢谭幽心头便止不住的下沉,知道此处不能留太久,她死死咬着牙,额头密密麻麻的冒出细汗,艰难朝马车外爬去,动作不便,不慎摔了出去。
不知磕到了什么,裙子被撕扯,皮肉擦伤多处,她顾不得疼,抬眼去看,眸子愕然睁大。
只见,周围竟是一片林子,一棵又一棵的参天大树,她旁边一辆马车,除了她再无旁人。
很黑,而深处更黑。
谢谭幽一时间都忘了自己为何来这,走不了便爬,她要爬出去。
这里太黑,黑得她心头发闷。
她害怕。
她害怕这样的环境,这样的黑。
一边爬一边止不住的落泪,她不能留在此处,要爬往光明,她不要在这里。
“不要在这,不要在这。”
谢谭幽一遍又一遍的颤声低语,手指全是血泥,仍旧未停。
“我不要在这。”
“阿谭。”身后有人换她。
“阿谭,我在这里。”那道声音温柔似水,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告诉她:“别怕啊,我在这里。”
真的太温柔了,渐渐抚平她恐惧的心绪。
“阿谭,我就在你身后,你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你不回头看看我吗?”
谢谭幽睫毛颤了颤,还是缓缓回头,只见,后面竟是白日,暖暖阳光照拂在人身上很舒服,面前一身白衣少年,他笑容温和,唤她阿谭。
她鼻尖一酸,哭出声来:“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好。”少年温柔应着她,然后将她从地面拉起来,谢谭幽刚准备道谢,面前一切忽然骤变,原本白日变成黑漆一片,而少年面容展现,是脸色阴沉又残忍的云启。
“啊!”
谢谭幽惊恐叫出声,朝后摔去,她吓得瑟瑟发抖。
“阿谭,我竟这样恐怖?”云启蹲下声,步步逼近她。
“别过来。”谢谭幽身子不停颤抖着,此时此刻,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的恐惧云启,单单只是看见他,心中恐惧便随之而来,汹涌无比,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阿谭,你我相识那么多年,你该嫁给我的。”云启伸手轻轻碰她的面颊,笑容逐渐放大,“我们二人才是天选的,我们要做很多世的夫妻才行。”
谢谭幽张口想反驳,可面前之人忽然变成了燕恒。
冰冷双眸却在看见她时,变得温柔苦涩:“阿谭,你又骗我。”
“你可知,因你,我失去了多少?”
“对不起。”谢谭幽心下撕心裂肺的疼,见到这样的燕恒,她下意识的脱口:“我不是有意的,你信我。”
“我该怎么信你呢?”燕恒声音沙哑的令人心疼:“你骗了我那么多次。”
“是我太傻吗?”
“可是阿谭,我如此,只是想你过得好啊。”
“我有何错?燕家军何错之有?你要如此狠心!”
“我不能让燕家军白死。”燕恒看向她,眸色转变,最终化成疯狂狠厉,声音犹如寒冰,阴森恐怖,又带着蛊惑之意。
“所以,我们一起死吧,一起下地狱。”
话落,他便拔出腰间利剑狠狠朝谢谭幽刺来,谢谭幽猛地睁大眼,呼吸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她闭眼,可想像中的死亡并没有到,耳畔传来低低嗤笑。
她睁眼。
云启笑看着她:“阿谭,听话,该喝药了。”
看着云启拿着药碗逼近,谢谭幽不停往后缩去,嘴唇紧紧抿着,满眼的防备抗拒。
“听话,要是不喝……”
云启手起刀落,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人便死于非命,他将尸体转过身来,谢谭幽余光扫过,不可置信瞪大眼。
“你杀了银杏!”
“不喝,还会死更多人。”云启笑着逼近,“乖一点,我可以让你再活的久一点。”
药碗凑近她嘴边,浓重苦涩之味充斥鼻尖,正当云启要用强,用力逼她张口时,谢谭幽手臂忽然一重,心头闷感迅速消失,头顶传来黑云沉稳冷静的声音。
“主子已经在来的路上,大小姐勿信眼前一切,皆是迷阵。”
“要清醒,切莫停留迷阵之中。”
紧接着,林中便响起激烈的刀剑声。
谢谭幽被推去一边,她抬眼,见到的却是林中深处,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户庄子,一辆简陋马车驶入,昏迷的少女被人抬进去,带来的东西被一阵搜刮,少女身边的婢女苦苦哀求却无用,一群人蜂拥而上,将人打个半死。
少女病重中无药医治,是某夜,有一人翻窗而入,第二日,少女便清醒过来,得知了消息的人闯入,将屋中不知哪来的药抢走烧了,又一阵的对婢□厮打脚踢,婢女反抗,却被一男子死死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少女吐血昏迷,反反覆覆,是被欺辱的一年。
再次清醒,见怪不怪的折磨,此时却有人出现,救了少女,此后,身上再无任何淤青,见人便胆小惊慌的少女眸子渐渐涌上光亮。
是夜,黑不见底。
一棵大树下,灯笼被一人飞身挂在树枝上。
黄色光亮照亮一处。
少女手持长剑,眉眼坚毅,身姿轻盈利索,耍了一套剑法,便飞身将灯笼拿下,却并未回屋,而是一人提灯踏进更深处。
“大半夜的,你去哪?”屋顶上,有人道。
“杀人。”
“我与你同去。”
“不必。”
“什么不必?你这样好看又善良的人,应当永远善良漂亮,杀人我去,你在我后方看着就行。”
“我不善良,我杀过人。”少女步子顿住,回看少年,一双眸子阴冷生寒。
少年接过她手中剑,轻轻揉了揉少女秀发,声音温柔似羽毛般,轻轻划过人心头。
他道:“是她们该死。”

看着少年与少女的日日夜夜。
少女是她,是年少的她,是此时的她,可又不是,准确来说,是上一世十五岁的她。
原来,在庄子的那三年,她身边是有人的,有人陪着她,给她带吃的,讲故事,对她好,教她武功,所以,她才在回京之时,保持最初的状态,永远骄傲肆意。
那三年,她不是没从神坛跌入泥土,是有人将她从泥土里拉出,然后将她重新举上神坛。
少年告诉她:“阿谭,你值得。”
所以,她喜欢少年,很喜欢很喜欢。
他们互相约好,要等少年归京的,有一个他们的后来,可是后来呢,似乎没有后来了。
而那个少年面容,谢谭幽还没能看清手臂便是一沉,突如其来的寒风让她眼前清明不少,再看向远处,那里除了黑沉沉的景再无其他。
庄子没了。
少女没了。
少年也是没了。
谢谭幽心头空落落的,她想上前,答案在前方,她要去寻找,她要看清那个少年面容,不是怀疑他是谁,而是要真正的看到少年面容,好好的将他看清,让她一见到少年便能认出。
“做什么?”燕恒声音冷沉。
“我要去寻他。”谢谭幽声音有些飘,似是又陷入梦中。
“谁?”燕恒看向前方:“云启吗。”
谢谭幽有些反应不过来,慢慢吞吞答:“是吧。”
“我想看看他。”
“前方杀手如云,你若过去便是死路一条。”燕恒手下用力,脸色黑沉如水,一剑砍下前来的杀手头颅,鲜血飞溅,他一瞬不瞬盯着谢谭幽:“即便如此,你也要去?”
谢谭幽仍旧看着前方,看着刚刚庄子出现的地方,脑中是夜色里少年一遍一遍安抚她,温暖她,给她讲故事,哄她的话语。
“阿谭,你不要怕,我永远在你身边。”
“阿谭,我就在你面前,替你挡着所有,你安心长大。”
“阿谭,我今日听到一件有趣的趣事,我还给你买了桃花酥,你边吃我边讲给你听。”
“阿谭,你这样好,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阿谭,我在,我来了。”
少年也曾踏着死路来寻她,救她。
如今,她前方是死路,她又如何能退缩,不去看一看那少年呢,总是见到很多次背影,却从未见到过正容,她要去,想去见一见那个护着她,将她从泥潭送上神坛的少年。
少年待她那样好。
她又怎么能忘了他呢。
谢谭幽坚定点头:“我要去。”
我要去。
三个字,是那样的坚定。
燕恒闻言,手中剑颤了颤,落在地上,发出响声,他拽过谢谭幽,让她面向他,凌厉眼神盯着谢谭幽,她每一个神情都是很坚定。
坚定的要去寻云启,即便前方是条死路。
被人这样坚定的选择,想必不论是谁都会感觉幸福。
可他,似乎从未被坚定的选择过。
“谢谭幽。”燕恒伸手擦去面上血迹,道:“我以为你不喜欢云启了。”
见谢谭幽不说话。
燕恒唇角扯出嘲讽笑意:“是我想错了,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怎么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若是真的能做到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他上辈子这辈子又何至于沦落至此呢。
有时候他不禁想,谢谭幽是不是脑子坏了,云启待她那样的不好,她竟还那么喜欢他,莫不是有病又或是被下了迷魂药。
可仔细想来,他何尝不是有病呢。
谢谭幽对他从未见好过。
她骗他次次,而他救她次次。
只因年少的一面,便铭记终生。
如今不止终生了,而是两世了,真是被下了迷魂汤吧。
“可你该告诉我的。”燕恒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你若是喜欢云启,我便不会插手你的事,而是成全你。”
是她的一句我做你的妻子,便让他的心乱了。
迫不及待的要去。
都不问一句,是否还喜欢云启。
到如今,燕恒都分不清,当时是不敢问还是急的忘了问。
说到底,可能是有一点卑鄙又羞耻的心思。
他觉得。
谢谭幽至少有一点点喜欢他。
“噗呲。”
背后忽然出现的黑衣之人,剑没入燕恒胸膛,他皱眉回神,抬脚将地上的剑踢起接过,反手便插入身后之人胸膛,黑风随之而来,补上一刀,黑衣人就此丧命。
“主子。”黑风大惊。
“无事。”燕恒道:“将所有人都处理干净。”
“是。”
垂眸瞧着鲜血涌动的胸膛,刚才竟是沉浸在自己情绪中就连杀手到了身后都未能察觉。
重活一世,他就知道,靠近谢谭幽会有很多麻烦事。
明知道。
却还是放任自己清醒的沉沦。
鲜血嘀嗒嘀嗒落下,落入谢谭幽掌心,温热而灼烫的,烫得她手心忍不住蜷缩,她睫毛颤了颤,忽而睁大眼,彻底回神,从刚才的场景退了出来,回归眼前一切。
入眼,便是胸膛被血浸湿的燕恒,她心头一颤:“燕恒。”
耳边打斗声不绝于耳,又有杀手朝这而来,那一剑对准燕恒胸膛,势必要取他性命,谢谭幽心头惊慌,顾不得其他,拉开燕恒,本想替他挡上一回,却在闭眼时,想起庄子里的那三年,她下意识的出手,阻挡前来之剑,又在对方刺偏之时,迅速捡起地上的剑,一剑便斩下对方头颅。
她头发散落,滚烫鲜血溅至面颊,微风阵阵吹来,长发与鲜血随风飞起,她眼神凌厉幽冷,又是一剑,砍下又前来的黑衣人手臂,然后抬脚踩在他胸膛,面无表情取他人头。。
手上及裙子被鲜血染红,她看着,眸中含着泪水又似充血。
真的会。
从上一世便会。
那年,谢谭幽说:“我没有能力自保。”
少年答:“我会让你有能力。”
所以后来,在谢谭幽孤独无助的那三年,少年教她武功,日日在她身边,保她不受欺辱。
谢谭幽抬眸打量这片林子,黑衣杀手如云,燕恒身边的人都在与其厮杀,一地尸身,幽冷而诡异。
此地不宜久留。
她抬脚上前扶住燕恒,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他还是面无表情又冷漠的,可谢谭幽看到的却是那个眸底温柔又苦涩的燕恒,谢谭幽心头狠狠颤了颤。
“我们先离开。”
燕恒中了剑,流了这样多的血,必须赶快清理伤口才行,否则怕是会有生命之忧。
燕恒却是不动,只是看着谢谭幽,默了很久,才道:“我无事,云启便在外面,你先出去吧。”
“云启?”谢谭幽皱眉。
忽然便想起,燕王府前,是云启告诉她答案在这,她才压抑不住来了,结果,她身子半路便发现不对,黑云亦是不见踪影,进了林子便是看到庄子又是如云的杀手。
这其中,怕是云启故意引她来这。
其目的,难不成是要杀了她?可又不像,因就算有黑衣杀手朝这而来,都只将剑对准了燕恒。
他要杀燕恒?
还是因为什么呢。
谢谭幽想不明白,可此时她并不慌乱急切,只觉快了,很多事情都快清明了。
“你中了剑,不能久留这里。”谢谭幽看向燕恒,“流了这样多的血,会死人的。”
“无事。”燕恒淡淡道:“死不了。”
“燕恒。”谢谭幽喉头滚了滚,“你是讨厌我了吗?”
不知为何,此刻莫名的想问这一句话。
她看着燕恒,黑漆漆眸子有水光,眸底一闪而过一丝悲伤不解。
燕恒别开眼,不去看她任何的悲伤,道:“没有。”
“那你怎么不同我一起走,我说了你中了剑会死人的。”谢谭幽说着,眼眸突然就红了,泪水涌入眼眶:“你要是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看着燕恒待她忽然冷漠不止十倍的神情,谢谭幽一颗心万般的疼,总觉燕恒与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弄不清自己对燕恒的是何情感。
需要他,还是喜欢他。
只是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之感,让她清楚知晓,她不能没有燕恒,不能接受燕恒待她这样冷。
可是为什么呢。
她不禁想,最开始寻燕恒不就是希望他可以护着自己吗,本该是冷情的,如今又为什么会被他的话语神情所牵扯情绪。
“没了我,你依然可以好好的活着。”
现下,已经没人会为难她,她也不会过得如履薄冰,她想去哪都是可以的。
喜自由,便可骑上一匹马,去往远方。
“那你的意思可是让我不要管你?”
燕恒抿唇不语,似是默认。
见状,谢谭幽泪水便啪嗒啪嗒落下来,语声止不住的颤抖哽咽:“可我,是你的妻子。”
既是妻子,又怎能不管他。
燕恒手指轻轻一颤,下意识的握紧拳头,抬眼看向谢谭幽,看到她哭了,燕恒愣了一瞬,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她要寻云启,他放她去,杀手都被他的人拦截在这,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可以平安见到外头的云启。
可她还是哭的不行,说要带他离开,是怕自己一人遇到危险吗?
“现在还不是。”燕恒极力压着心头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若你不愿,以后也可以不是。”
他从不想禁锢了谢谭幽的自由,若她不愿意,他可以放任她离开,不会强求,亦是不会胁迫。
“你……”谢谭幽哭声顿了好久,愣愣看着燕恒,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晚风一阵一阵打在人身上,有些冷,可比上心头情绪,实在差的太多。
过了很久很久,谢谭幽才渐渐反应过来,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一片清明,伸手快速在燕恒身上点了两下,然后将他扶起来。
“燕恒。”谢谭幽看着他道:“我不知你心头在想什么。”
“可现在,我想说的是,不论先前还是以后,我都想,都愿意做你的妻子。”
“我要陪着你,嫁给你,而现在,我要带你离开。”
谢谭幽道:“若你不愿,你可以自行解除穴道,那我便一个人先走。”
燕恒看着她良久,看着她眸中忽然涌现的坚定执拗。
他终是道:“给我解开。”
“我与你一同离开。”

谢谭幽还是没给燕恒解开穴道,不知道是不是怕他中途离去。
燕恒武功之高,虽未真正见识过,可只听传闻,她现在又不确切的知晓,自己武功底子有多少,能不能打得过燕恒还不知道。
她一只手紧紧拽着燕恒腕间,一只手提着带血的剑往前走,每每剑出必见血,护着燕恒踏进深处,并未出这片林子。
回想刚才,燕恒似乎是不愿出去的,他说云启在外面,谢谭幽想,他当是不愿意见到云启,又或是不想给人看到他受伤。
是以,她便按着记忆走向深处,最前方有一个大大山洞,那里隐秘,除了她与少年,无人知。
燕恒看着手腕上那只纤细又带着丝丝血迹的手,身形顿了顿,又抬眼去看面前护在他身前的谢谭幽,不似初见那般软弱又无助,更没有见到谢霖死在面前的惊恐慌乱。
此时的她,单手执剑,身姿挺拔而坚韧,剑剑见血,眸色幽冷沉寂。
燕恒有些恍惚。
从见她拿起剑时,燕恒就恍惚了,脑海都一直飘飘然,任由她拽着,就这样看着她很久很久。
眼前,似乎又看见了很多很多年前的谢谭幽。
可他肯定,面前之人绝不是多年的谢谭幽。
可是,她什么时候会的武。
这些年,他时常出入青龙寺,每每都是她昏睡之时或者夜半,他一直在,不可能谢谭幽会了这些东西,而他不知。
看着谢谭幽又一剑刺穿一个追他们而来的杀手。
那样的狠厉。
燕恒瞳孔轻轻一颤。
难不成,她想起了什么,又或是与他一样……
这个想法才起,便让燕恒浑身发凉,目光一直随着她的神情动作,张了张口却始终说不出任何话语。
二人到了山洞,谢谭幽才扔了剑,拉着燕恒进去。
“这里暂时安全。”她道:“你若是不想出去便在这里,我简单替你清理伤口。”
“不必。”燕恒躲开她的触碰,往前走了两步,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目光时不时打量山洞一切,又看向谢谭幽,那双眸很深,似是要把人看穿看透。
可谢谭幽看着他时,眸色总是那样的澄澈,不参杂任何,他又有些分不清了,究竟是伪装还是真实。
“你如何知道这里有山洞。”燕恒道:“这里这样隐秘。”
就差明说这里她不应该是知晓的。
谢谭幽倒是没有意外可以自行走动,早知燕恒武功高,自己解穴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四下看了看,她也找了地方坐下,然后担忧瞧着燕恒,本想再坚持着帮他,却见他背过身去自己处理伤口,虽还是担忧却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看着他,怕他一个人搞不好时,她可以第一时间发现,然后帮帮他。
“不要这样盯着我。”燕恒忽然出声,“我是男子。”
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出他声音里有几分的不自在。
燕恒又很快说了其他:“我问你,你还没回答。”
谢谭幽耳垂一热,有些尴尬的别过眼,巴巴解释:“我只是担忧你一个人弄不好。”
“我可以。”
在外征战多年,不是头一次受伤,自是知道怎么简单处理伤口。
谢谭幽又看了眼燕恒,也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看着暗沉墙壁,燕恒如此问她,怕也是怀疑吧,她这个病秧子竟然突然有了武,还知道这隐蔽的不能在隐蔽的山洞。
可她现在都还没弄清好多事,更不知道如何说。
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在青龙寺时,好几次下山,有一次偶然进到过这片林子,然后就看见这里了。”
“我记忆力一向好,你又不想出去,便想着带你来这边避一避,毕竟你受了伤,不能拖太久的。”
“何时?”
“去年七月。”
去年七月。
六月时,本该不是那个时候毒发的谢谭幽忽然昏迷不醒,他快马从战场回来,直到看着她面容渐渐缓和,又在暗处看着她转醒,跟她的贴身婢女说饿了,他才又骑上马,奔赴战场。
七月,那个时候的确是她身子大好,而他不在京中之时,觉得烦闷下山看看,也实属正常。
“武呢。”燕恒目光落在被丢在地上的剑。
“我母亲能文能武,我为她的女儿,自也不能太差不是。”谢谭幽扯了个谎:“自然是母亲和外祖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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