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让我闻一会儿。”
江户川乱步咕哝着,下巴搁在面前摊开的掌心上。
好舒服。
“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引诱乱步先生工作时间喝酒,不该放肆嘲笑他一颗倒,不该猫塑,不该乱薅侦探社的猫,不该拍下胜利的合影设置成屏保,不该和太宰先生同流合污,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是我用左手一笔一划写出的检讨,请过目。”我低下头,将手中的纸笔高高举过头顶,“我错了,我下次还敢。”
国木田独步接过检讨的手一顿,他盯着纸上歪歪扭扭空口白话的检讨,不禁回忆起自己当数学教师的青葱时光。
“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我不服气,我怎么可能是最差的一届?再怎么样都有太宰先生帮我垫底!
Mybestfriend!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为我分担火力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我顶着太宰治仿佛被背叛的眼神,将他推入火场。
原谅我吧挚友,回头请你吃青花鱼十八吃,肉都给你。
我逃出国木田先生的攻击范围,松了口气。
“溜了溜了。”我召唤土匪,“此地不宜久留。”
“想去哪儿?”
本次工作日酗酒事件最大的受害者站在我背后,牢牢堵住我的退路。
我鼻尖撞到他的锁骨,疼得眼泪汪汪。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捂住鼻子,瓮瓮地说,“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你以为是谁害的?江户川乱步将质问写在眼睛里。
酒心巧克力威力有限,微醺的红晕从他脸上褪下,雾蒙蒙的绿眸变得清醒,仿佛雨后被洗刷透亮的森林。
醉后断片失忆都是骗人的,江户川乱步精密的大脑记得每个细节,包括我对他上下其手的罪行,和他自己不争气嗅闻我掌心的失态。
他早该知道,能被贪吃笨蛋拱手相让的零食根本不是好零食,是可恶的糖衣炮.弹,甜蜜蜜的巧克力中果然是剧毒。
我:我又不知道你一颗倒。(汤姆猫叉腰.jpg)
乱步先生自诩名侦探,不该什么地方都比我们这些谦虚侦探强一些吗,我错估他的酒量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拒绝背锅,勒令他:“快把衣服扣上。”
否则万一福泽先生此时走出办公室,看见他的好大儿工作时间衣冠不整与我厮混,我该向何处说理?
是他先动手的!我不过是个只剩一只手的残障人士罢了,我能做什么?
可恨这里是侦探社,倘若福泽先生帮亲不帮理,我不占优势。
我生怕自己被在军警界人脉甚广的福泽先生送进局子改造,抬手拍开江户川乱步慢吞吞对准扣孔的手,帮他把衣领扣好。
我单手操作都比他双手快,他是不是故意想拖延时间好让我被福泽先生逮个正着?
“领带给我。”我拽了拽缠绕在乱步先生小臂上的领带尾端。
不知道他怎么绕的,领带抽不下来,越拽越紧,我又只有左手能用,费劲到恨不得把右手砍了。
“你也出一只手呀。”我催促江户川乱步,要他另一只手别闲着,过来跟我打配合。
“怎么解?”他掌心向上递出一只手,坦然地把“我不会”三个字写进肢体语言。
幸好我一开始便没有指望过乱步先生,他的动手能力还不如土匪——黑鸟能用喙给樱桃梗打结,乱步先生行吗?
他只会嗷呜一口吃掉樱桃,让练习道具有来无回。
“手放在这里。”我捉住他的手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挪好位置,“我往这边拉的时候,你把领带向左抽,听明白了吗?”
我语气温柔的像一位幼师,只差掏出夹子音和小红花。
乱步先生的手被我抓着,男性粗糙的掌纹磨过指腹,我才注意到他的手比我大,修长漂亮,指甲修剪圆润,捏起来硬硬的。
很好看的手,但并不灵活,反而显得有些笨拙。
经过我们完美的配合,活结顺利地被打成了死结。
江户川乱步:无辜.jpg逃脱国木田独步怒吼的太宰治溜溜达达走过来,负手看了两眼死结。
“真行啊。”他发自内心地感叹,“我头一次看见如此有挑战性的死结,你们俩怎么想的?”
以他一个响指开手铐的技术,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思路。
我缓缓掏出剪刀:“如果领带钱不需要我赔的话……”
太宰治:“这条领带是乱步先生新买的,限量联名款。”
我把剪刀塞进江户川乱步手里,“您请,您来痛下杀手。”
不幸的是,他被领带束缚的是惯用手,我品了品乱步先生拿剪刀的方式,疑心他是不是想给自己胳膊上捅个窟窿,加入我的残障人士一家亲大家庭。
我把剪刀重新夺回来,塞给太宰治,让他到旁边考虑新的自鲨思路,“乱步先生,我们还是来聊聊案情吧。”
没有侦探不喜欢听案情,江户川乱步来了兴趣,和我一起在会客室的小沙发坐下。
“事情要从我在家勤学苦读,突然听见催魂的敲门声,打开门看见我的横滨限定监护人和两位蹭饭人士朝我招手开始……”
我一边讲,一边继续和领带奋斗。
失去乱步先生一只手的帮助,我进度喜人。
“在中也先生的帮助下,我基本掌握了案情……稍等。”
我停下讲述,低头用牙齿咬住领带的一端,手指一抽一绕,丝滑的领带从江户川乱步的小臂上掉落,被我抓在手中。
“解开了。”我松了口气。
“要戴上吗?”我问,“如果要我帮乱步先生打,目前的条件只能系一种结。”
没错,正是——单手上吊结!
简洁而不失美感,大方而不失婉约,非常适合上班族。
这班上着上着就上吊了,实乃极具人文关怀的时尚单品。
江户川乱步坚定拒绝,从我手中抽回皱巴巴的领带。
被揉皱还被留下牙印,怎么看都不能用了,送去干洗也好麻烦。
江户川乱步不缺领带,他犹豫片刻,还是把领带塞回口袋,没有丢进垃圾桶。
因为是喜欢的侦探主题的联名款,嗯,只是因为这样才不丢的。
“已经确定是异能者犯罪,接着要从从两方面分析。”江户川乱步戴上黑框眼镜,“异能的作用效果,与异能发动的条件。”
我和他想法一致。
异能力又不是作弊器,虽然是不科学了那么一点点,但也要讲究基本法。比如太宰治,近战法师,一招沉默技能吃遍天下,但远程是张白板。
比如国木田独步,异能化作的物品仅限于手账本大小——他当初挑本子的时候怎么不买A4大小?亏大了。
比如江户川乱步,据他自己所说,不戴眼镜他就用不了【超推理】,其原理或许与魔法少女没有变身器就不能变身一样吧。
猪心鲨手必然也有其异能的使用条件。
我发散思维:“难道他取用的猪心必须是他亲自接生、喂养、绝育、宰杀的猪仔?取心后沐浴天地之精华,经过七七四十九的诵经、按摩、音乐熏陶,在掌心虔诚地供养,再低温熟成,铁板煎焦,佐以孜然、胡椒、味精、海盐……”
饿了,吸口水。
仔细想想不无道理啊,否则凶手为什么非要选在餐厅作案呢?
江户川乱步无语:“那他杀一次人要准备多少年?连笨蛋大猪头栗子都要养十八年才能出来为祸人间。”
我:“胡说,我十四岁就入行了。”
江户川乱步:居然没有反驳?有自知之明这一点值得表扬。
允许她从大猪头进步成小猪肘。
“凭空猜测异能不可取,异能者中的奇葩太多了。”我摸摸下巴,“从死者的人际关系下手更快。”
“凶手与死者间显然存在私人恩怨,而非被旁人雇佣杀人。”
被一刀劈成两瓣的心脏置于砧板上,于众目睽睽下散发热气,凶手怀抱着极大的恶意。
将猪心塞入死者胸腔的行为也内含侮辱,不是职业杀手的作风。
职业杀手,说白了也是社畜,长年累月加班通宵千里追杀,工作热情被生活榨干得一滴不剩。
能给雇主拍张与死者比耶的合影照都是活泼新人专属,职场老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拔刀就走,赶着去抢便利店半价的家庭装薯片。
杀人杀得很有仪式感的,基本不是职业级。
凶手轻易暴露了自己,显然是个不懂行情的。
“那我之前猜测猪心鲨手是一位得知自己异能力后悲从中来,痛哭流涕,大彻大悟,堂堂出道,严声厉色说出‘后辈们,仰望我的身影吧!’中二台词的业内排行第一名杀手就是错的了。”我及时反思,“好险,差点走上错误的推理道路。”
江户川乱步欲言又止:你……真的走对过赛道吗?
名侦探未解之谜增加了.jpg
“死者松下,横滨松下集团的创始人、董事长。”我点开中也先生发来的资料,“松下集团主营服装行业。服装行业为什么要和黑手党谈生意?”
我懂了,是那个吧——邪.教制服!
“啊不,是黑手党工作服。”我纠正说辞,“据我观察,港口黑手党有统一着装的要求。”
他们要求员工统一穿黑西装上班,干部级别的成员则在西装基础上添置装饰:帽子、风衣、围巾、毛领等,港口黑手党对自身的定位大概是西装暴徒。
文能文质彬彬谈天说地,武能武德充沛杀你全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除了干部级成员学历稍低些之外,简直是超一流的内卷公司。
“黑衣溅血不易察觉,也很符合黑手党一称。”我能理解港口黑手党的BOSS挑选制服的品味,“只是太单调了。”
横滨混战的时候黑压压的人头黑压压的天,放眼间全是黑色,都不知道有没有黑衣组织的人混在其中。
黑衣组织想派人来卧底未免太便利了,衣服都不用换,HR一瞅:哟兄弟,黑衣派啊,一家人,直接进。
“他们有必要学一学池袋。”我给中也先生发短信,希望他能派人去池袋考察一二,向BOSS进言。
“池袋那边独色帮约架可好看了,色彩缤纷的。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应援色,他们开战前还会让人给围观群众发免费的应援棒,整齐挥舞像演唱会一样——可以点歌!战曲一响全场沸腾,乱步先生听过那首经典曲目‘复杂人生’没有?”
我掏出耳机给他:“上个月歌单打榜,池袋人投‘复杂人生’,横滨人投‘刹那の爱’,打榜打得超级激烈。”
我一见中也先生便觉得亲切,原来是刹那の爱听多了。
横滨歌姬倾情献唱,港口黑手党全体上下激情打榜,硬是压了池袋一头,气得黄巾军、蓝色平方和dollars联手掀起一轮网络骂战,折原临也搅混水吃瓜差点吃撑自己。
江户川乱步被硬塞了耳机,我本想给他听刹那の爱,却不小心点到了一段无名音频。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狂放的笑声伴随踩手机的声音响彻耳机,江户川乱步耳朵震痛。
他难得没有喊疼,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这鬼畜的笑声……怎么和他的声音那么像!
不说毫不相关,起码一模一样。
“哦,那是我录下的临也君的笑声。”我回忆道,“边踩手机边狂笑的临也君,发布到网上后被二创了几百万次,临也君在视频网站首页挂了半年多才撤下去。”
“半年里他搞事都搞得少了呢。”我欣慰地说,“池袋市政专门为我颁发了和平使者奖状,还有奖金!”
唯一不好的事折原临也险些与我绝交,但在我又一次揪到他小辫子,拨出报警电话的时候,他微笑与我和解。
“我们的友谊真是情比金坚。”我十分感动。
江户川乱步:你竟然还活着,的确是情比金坚。
他悄悄揉了揉耳朵,我注意到,把耳机摘了下来。
“声音太大了吗?”我有些担心,“我吹吹。”
我鼓起腮帮,呼呼吹气。
原本只是被揉出了浅浅一层红的耳垂刹那间蒙上滚烫的殷红,江户川乱步一把捂住耳朵,大声说:“可以了,不用了!”
我:怎么说话这么大声,真的不是失失聪吗?我看看我看看。
我努力扒拉他的手,他努力让我扒拉不开他的手,我们两个人挤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
哗——会客室的门被拉开,木屐踏入门内,福泽谕吉:“乱步你……”
我和江户川乱步同时扭头。
和服木屐,庄重严肃的银狼阁下沉默不语,看得出他在思考。
福泽谕吉放弃了思考,他宁肯相信自己目睹的是一起小学生打架,所以他说:“栗子手上的伤还没好,乱步,不要压着她。”
江户川乱步还是很听社长话的,他慢吞吞地松手,我趁机朝他耳朵用力吹了一口气。
江户川乱步:“!”
他像只炸毛猫猫,浑身一颤。
“耳鸣、失聪、还是想打我?”我问。
前两者去医务室找与谢野医生拿药,后者我找福泽先生告状。
“社长你看她!”江户川乱步走了我的路,让我无路可走,“她就是故意的!”
我:略略略。
懂不懂宿敌的含金量啊,我可是时刻在战斗,塔塔开!
“乱步。”福泽谕吉艰难而委婉地说,“你比栗子大八岁。”
八岁的年龄差为什么在你们俩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呢?说一个三岁一个五岁都有人信。
我:真的吗?那我要五岁。
五岁牙口比三岁好,零食八二分。
江户川乱步才不会有要让着谁的念头,平时都是侦探社社员让着他。
正好,我也不需要相让的把戏,我可是怀抱着对宿敌的敬意在战斗,别小看我的觉悟!
“社长,有什么事吗?”江户川乱步问。
“有一份来自异能特务科的委托。”福泽谕吉提起正事,“具体情况乱步你已经知道了,他们希望你和栗子一起找出在横滨作乱的陌生异能者。”
“怎会如此!”
这句话不是江户川乱步说的,是我说的。
“安吾先生……安吾先生背叛了我!”我悲愤不已,“这是我的案子,中也先生都委托给我了,安吾先生怎么可以这样?”
“他忘记我献计给他的恩情了吗?忘记他说好请客但我一口没吃到嘴里的事故了吗?枉费我如此信任他!”
安吾先生是超级无敌大坏人,我要诅咒他加班加到退休、PPT做到一半断电断网、方案被上司打回去十三版最后采用初稿、客户要求五彩斑斓的黑和乌漆嘛黑的白!
别惹我,我可是神婆,我诅咒很灵验的。
扒在门外偷听的太宰治流下两滴鳄鱼泪:安吾,好惨啊安吾,发际线要和森先生媲美了。
“侦探社并不是想抢生意。”福泽谕吉咳嗽一声,“当时我社有两位社员在场,案情又牵扯到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异能特务科于情于理都会发来委托。”
我收到的是中原中也的个人委托,此番作为无立场的第三方侦探为港口黑手党奔走。
想让我轻易接受安吾先生背叛的事实是不可能的,除非……
我:“异能特务科的委托金,方便透露一下吗?”福泽谕吉颔首,说了个数字。
比中也先生的开价低好多!
“我又可以了。”我振作起来,“怎么会介意呢,我一向宽容大方又友好。”
但该诅咒的还是要诅咒,安吾先生,自求多福吧你。
只要两个小学生能不打架就好,福泽谕吉心理预期低,此时便十分欣慰,勉励了我和乱步先生两句。
我感受到长辈的善意,投桃报李,大方地把中也先生发来的资料与江户川乱步共享。
“说回松下集团。”我翻阅文件,“他们主营服装行业,港口黑手党对工作服的需求量极高,其中的利润的确值得中也先生亲自来谈。”
我是这样认为的,但太宰·前邪.教干部·治提出异议。
他:“你再仔细看看松下集团主营的服装方向。”
除了西装还能有什么吗?我不解,翻找文件。
中原中也发来的资料十分详细,连死者松下的家庭情况与交友现状都有记录,自然不会漏下松下集团的主营方向。
我定睛一看:松下集团,服装业巨头,主营洛丽塔洋裙,现推出经典的糖果色主题、童话风主题、黑暗哥特主题等,深受年龄十二岁以下的女孩子喜爱。
年龄十二岁以下的女孩子……我陷入沉思。
“也可以理解?”我迟疑地说,“纵使是身着黑西装大墨镜金链子的壮汉,心里未尝没有住着一个小女孩。”
“白天他们西装革履为黑手党尽职尽责,晚上他们穿上可爱的蓬蓬蛋糕裙,在童谣中尽情歌舞,旋转的裙摆仿佛盛开的花朵,甜蜜轻盈如一场幻梦。”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壮汉们依依惜别。阳光下的他们依然壮硕无比,但只有肌肉兄贵们自己知道,他们的爱、希望、柔软与天真都藏在夜间,是他们最珍贵的宝物。”
“而壮汉们的首领,港口黑手党的BOSS察觉到了属下们的难言之隐。他决定满足他们小小的癖好,派出得力干将中也先生与洋服行业老板谈一场合作——原来是这样啊,我全明白了。”
你不明白,江户川乱步默默地想。
你根本不明白,太宰已经笑得快厥过去了,社长看似面无表情的脸在颤抖,他们两个今天半夜睡到一半都要坐起来狂笑不止。
至于他……名侦探怎能轻易破功!
他可以,他要忍耐,即使栗子一脸认真地说出了足以令港口黑手党全体崩溃的发言,乱步大人也一声都不会笑,哪怕从楼上跳下去也不会笑!
“乱步先生?”我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江户川乱步是最奇怪的那个,他看起来十分严肃,绷着脸,紧紧抿唇。
我和他对视两秒,名侦探缓缓地扭过头。
“噗哧。”
他肩膀耸动,脸颊咬肌鼓起,睫毛颤抖得宛如雨中抖毛的黑猫,断断续续的笑声一听便是极力克制但并无卵用的结果。
“饶了我。”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哀求,“我不想和太宰一样……”
我:“一样什么?太宰先生怎么了?他好像晕过去了,像一条被钓上岸肚皮翻白的青花鱼一样在打挺啊!谁来救救他!”
医务室的与谢野医生冲出来,在兵荒马乱之中,听人说话听到一半抓心挠肺的我总算听到了乱步先生剩下半句。
他:“我不想像太宰一样找与谢野医生要胃药吃……救命,肚子好痛……”
栗子,你坏事做尽!
侦探社医务室躺满伤患,侦探社坏。
“胃部抽搐,面部笑肌使用过度导致拉伤,喉咙沙哑,手握拳捶地指节磨损。”
与谢野晶子刷刷刷写病历,“太宰,你要吃药静养。”
太宰治一手捂住肚子,一边艰难点头,脑袋埋在枕头里发出可疑的笑声。
“乱步先生情况较好。”与谢野晶子看向另一张病床,“自愈即可,不用吃药。”
江户川乱步捂着嘴,郁闷点头。
他也吃不了药。
“怎么会有人笑着笑着把自己舌头咬到了?”我探头探脑,“好笨笨。”
是谁害的他?江户川乱步含糊质问,你说啊你说啊。
他一张嘴,舌尖抵到牙齿,破口的嫩肉划过尖尖的牙床,痛到小口吸气。
我同情地递过一杯热水。
江户川乱步:歹毒!光明正大的谋杀!
我好脾气地帮他换了一杯鲜榨柠檬汁。
“栗子,不要再欺负乱步先生了。”与谢野晶子赶在名侦探被我气死前站出来打圆场,她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与谢野晶子在医务室,距离会客室有段距离,她能及时冲出来完全是因为听见了可怕的狂笑声。
十分魔性,令她不禁思索:如果能录下来当作敌人的警示铃就好了,哪怕社员们处于术后麻醉期也会垂死病中惊坐起,拔剑四顾心茫然。
不比火灾报警器好用多了?
提起这件事我心里便来气。
“与谢野医生,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我抓住女医生的手,委委屈屈地说。
“我好声好气为侦破案情努力推理,他们却听到一半笑成弱智,视我智慧的结晶于无物,践踏我的劳动成果!”
“怎么这样?”与谢野晶子皱眉,谴责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我:“就是就是。”
江户川乱步抬起头,默默地盯着药箱前的福泽谕吉。
令人尊敬的社长手里捏着一盒胃药,拿过被江户川乱步拒绝的热水,水服用药。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福泽谕吉严肃地说,“先回办公室一步。”
“不愧是社长,出色的表情管理我还有的学。”太宰治竖起大拇指。
与谢野晶子一边记录今日胃药的消耗情况,一边听我激情复述我超天才级的推理。
“由此我得出猪心鲨手与死者间存在仇恨关系balbala,经调查显示松下集团主营服装业balabala……”
我一口气不停歇地将我出色的推理倒出来:“因此,港口黑手党内部存在大量女装癖是能被考据的既定事实!他们派出干部级成员中也先生与松下集团谈生意便是铁证。”
“我的推理铁证如山,无懈可击,谁要与我辩论?”
与谢野晶子记录的笔掉下来。
“完了。”太宰治面露绝望,“医者不自医,与谢野医生大事不好。”
江户川乱步:“让国木田把胃药的采购量增加一倍,不,两倍。”
经费从他们俩的绷带钱和零食钱中扣。
与谢野晶子抓过桌上剩下的半杯热水,迅速吞掉胃药,发出活过来的呼气声。
我倒的热水虽然没被舌头痛痛的名侦探接受,但在奇怪的地方发挥了重要用途。
我自信竖起大拇指:“与谢野医生,我就知道你与那些无用的男人不一样,你懂我。”
与谢野晶子:其实……那个……我……
“喜欢与谢野医生!”我振臂欢呼,搂住她的脖子热情贴贴。
与谢野晶子:“没错,我懂你。”
像棉花糖一样软乎乎贴过来的女孩子,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太宰治:叛徒。
江户川乱步:叛徒。
被两双幽怨的目光注视,与谢野晶子清了清嗓子:“栗子,你的推理很好,下次不要再推理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再考虑得全面一些。”
我虚心求教:“举个栗子?”
与谢野晶子:“你既然认为港口黑手党内部存在大量女装癖,因此他们的BOSS才派遣干部与洛丽塔洋装店谈生意,有没有一种可能,隐藏最深的女装癖是BOSS自己?”
我:咦!这个设想!
很值得琢磨啊我头脑风暴,病床上的两个男人瞳孔地震。
虽然他们知道与谢野医生和森鸥外过去有许多恩恩怨怨……
虽然森鸥外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无辜……
虽然这样说的确能引导某侦探回归正确的推理道路……
但,森鸥外罪不至此啊!
“我从没想过自己竟有同情森先生的一天。”
太宰治忍不住回忆起在前上司手下工作的峥嵘岁月,他一拍大腿,“我怎么那么高兴呢?”
看见自己以外的人被迫害,发自内心的喜悦遮都遮不住。
扣1佛祖原谅他。
“乱步先生。”我用胳膊肘拐了拐江户川乱步,“我觉得与谢野医生的推理很有道理,我们不能放过这个可能性。”
侦探的职业素养让江户川乱步不能睁眼说瞎话,他应该反驳栗子全然错误的推理,告诉她:森鸥外不是女装癖。
等等,江户川乱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真的不是吗?
谁都知道森鸥外沉迷于为自己的异能体爱丽丝换衣服,一天三套洋裙把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
无论爱丽丝看起来再怎么像人类,她都是森鸥外的异能产物,性格与一举一动都是森鸥外操控的结果。
森鸥外给爱丽丝穿洋裙=他给自己的异能力穿洋裙异能者与异能力同为一体,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合并同类项,等式换算,异能力穿洋裙等于异能者穿洋裙。
也就是说——森鸥外每天都穿洋裙上班!
他借异能力的掩护,欺骗属下的眼睛,掩饰自己是个女装癖的事实!
“好合理。”江户川乱步被精密的逻辑冲击到了。
找不到漏洞,完全找不到漏洞。
“栗子的推测不无道理。”黑发绿眸的侦探点点头,认可了我。
我骄傲抬头:那是,我从不出错,你永远可以相信栗子大侦探。
太宰治看了看江户川乱步,又看了看与谢野晶子。
栗子一直把港口黑手党认为成邪.教,可如今看来,侦探社才是邪.教雏形。
太宰治:乱步先生已经被洗脑了,与谢野医生一招都没撑住,侦探社的未来一片惨淡,最后的清醒人竟是我自己?
好孤单,好无助,好想拖人下水。
我:“我要把推理告诉中也先生,让委托人知道我的本事。”
太宰治:请加上我!让我皈依栗子教!(积极举手)
我噼里啪啦打字,将细致严密、乱步先生都挑不出毛病的推理发给委托人中也先生。
三秒后对方显示已读,五秒后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七秒后我收到一串艰难的省略号。
中原中也:“…………”
我只看到了省略号,我没看到的是,在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办公室里,中原中也双手抱头,脸色崩溃。
“要反驳她……应该反驳她……维护BOSS的声誉是我身为港口黑手党干部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