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娴娴的计划很顺利,没多久,隔壁斋房就有了动静,进来的正是程羲和其母亲。两人还命婢女出门候命,显然是要密谈。
于娴娴没想到程羲这么白给,连忙竖起耳朵听。
如果说程羲还有三分良心,那程母就是个绝顶的混蛋,原著中写到这女人市侩狡诈,楚瑜君嫁过去三年,被丈夫冷落了三年,也就被婆婆欺负了三年。
程母嫌弃楚瑜君不懂得讨程羲的欢心,让她至今无孙子抱,明里暗里使手段,是典型的恶婆婆。
隔壁斋房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程母:“这还有什么可想的?休书都写好了,我明日便命人去九霄阁下聘,那个于娴娴是真的喜欢你。”
程羲:“可是楚家是将门,楚瑞岩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是算了吧。”
程母:“楚家算什么?等你娶了于娴娴,九霄阁就是你的靠山,区区楚家能跟九霄阁比?于娴娴可是九霄阁唯一的内门弟子,连皇帝都为了她的婚事亲设擂台,你还不明白吗?”
程羲涨红着脸:“我并不在意这些权势,其实我只是喜欢……于娴娴跟碧袖当年的模样很像。”
“章碧袖章碧袖……我看你脑子是糊涂了!”程母恨铁不成钢,“章碧袖有于娴娴好看吗?”
程羲沉默不语。
程母又说:“就算你把她当成章碧袖的替身,你嘴上也不能说。于天师的脾气京都的人都知道,可比楚瑜君厉害多了。只怕以后你娶进门惹她不高兴,吃亏的还是你。”
程母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但是你别怕,我既然能治得住楚瑜君,就一定有办法治于娴娴。哼,楚瑜君十岁的时候被卖进过青楼,还当我这不知道?她那个大哥上门闹事,我轻飘飘就把他打发了,楚瑜君的名节可都在我的手里。”
听到这里,楚瑜君已经开始捏拳头。
曾经她是当局者迷,今天她是旁观者清。她嫁入程家三年,大哥兄长一直在劝她回头,原来是程母还曾私下威胁过兄长,这种行径,简直恶心!
程母:“我已经让你父亲去找外面打听九霄阁的秘闻了,拿捏得住于娴娴的软肋,咱们就不怕她。”
楚瑜君冷静下来,观察着程羲的反应。
也许程羲是置身事外的,只是碍于母亲宗族的势力,才会低头。
没想到程羲犹豫了一下,竟说:“我倒是听说过,于娴娴与龙卿有些传言……”
程母:“哼,这事我也听说了,那师徒俩说不定真有点不干不净的东西……”
楚瑜君握着剑柄,她只觉得曾经喜欢的那个程羲彻底幻灭了。她以为他不爱权势,不爱金银,原来只是她楚家的权势金银不够多,换成九霄阁,竟然能如此轻松的就让程羲弯下脊梁。
想到自己爱了三年这样的人,跟他日夜相对,伏低做小,楚瑜君只觉得一股恨意从胸翻涌,她拿起剑,抬脚把斋房的窗子踢碎了!
正要往前冲,却有人比她的动作快。
楚瑜君只看见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对方怎么出手的她丝毫没看清,只是眨眼间,那黑影便消失了,原作坐在椅子上的程羲和程母被踢得跪在了地上,正惊恐地张大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退。”
随着这声令下,那黑影便消失了。
龙卿缓缓从外面走进来,盯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磕头,道歉。”
于娴娴也是目瞪口呆:“师父,你不是在外面祈福吗?”
龙卿:“我若不来,还不知道你会被人诋毁成什么样子。”
他着说,瞧了地上的两人一眼。
程羲和程母已经吓得抖成一团,程母竟然连跪都跪不住,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还是程羲先反应过来:“帝、帝尊大人莫怪,微臣一时口不择言……”他满头的虚汗,忽然想到了什么,朝于娴娴投去求救的目光。
于娴娴笑出声了:“看我做什么?随便捧你两句就膨胀了?就敢以为自己真是块好料了?你披着深情人设的皮,行着伤天害理的事,楚瑜君是第一傻,我于娴娴可不是那第二傻。师父,给我揍他!”
这回却不是龙卿出手,楚瑜君的长剑已经搁到程羲的脖子上。
程母大惊,一把扑上前抱住楚瑜君的大腿:“你、你们还未和离成功,女子敢弑夫是大罪!你就不怕下牢房吗?”
于娴娴也知道轻重,劝了一句:“楚瑜君,你上辈子在他手里毁了,不能下辈子也毁……”
哪想到话还没出口,楚瑜君就一剑刺穿了程羲的胸膛!
于娴娴惊得叫出声,龙卿第一反应是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于娴娴借用龙卿的肩膀挡住了血腥的一幕,而程母则在尖叫中直接晕厥过去。
陆虎从暗处出来,摸了摸程羲的脉搏:“他死了。”
于娴娴夺门而出,站在外面深呼几口气,才把那浓重的血腥味吹散。
龙卿见她脸色惨白,拉起她的手腕:“回去吧。”
于娴娴:“等等,楚瑜君的事……”
“我自有打算。”楚瑜君提着长剑出来,那剑上还滴着血。
于娴娴不忍再看第二眼,将目光躲开。
楚瑜君像变了一个人:“今日之事,多谢于天师点醒。”
于娴娴:“你当如何是好?这是人命案,官府不会不管。”
“那又如何?”楚瑜君竟然将长发甩开,扬声道:“千里——千里——”
她的随嫁丫鬟千里早就在外面候着,急忙忙跑进来,见那带血的剑,惊得小脸煞白:“小姐,您……”
楚瑜君:“我杀了程羲。”千里:“!”
楚瑜君忽然问:“知道我当初为何给你改名叫千里吗?说给于天师听听。”
千里定了定神,答到:“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小姐曾说过,崇拜岳飞大将军‘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霸气与壮志,所以给奴婢改名为千里。”
楚瑜君:“京城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本朝有例,特殊案犯可经由官府批准,戴罪从军。”
她说到这里,单膝跪下,这是军人之礼:“今日罪人楚瑜君,特向于天师求请,望您在圣上面前美言两句,让罪人有去军队赎罪的机会,最好是骑兵,便让我与战马为伍,了此一生吧。”
于娴娴眼圈微红:“楚姐姐若有罪,便是对楚家人的亏欠之罪。”
楚瑜君想到父兄,这才有些哽咽:“这罪,我怕是一生也还不清了……”
于娴娴:“你的要求我一定办到,放心吧。”
“多谢。”楚瑜君起身,拎着长剑,绝尘而去。
千里朝于娴娴和龙卿磕了几个头,算是替主子答谢,然后追上楚瑜君的步子离开。
于娴娴不敢回头看,拉上龙卿的袖子:“师父,我们回去吧。”
马车里的气氛比来的时候缓和许多,只是脸色不好的人变成了于娴娴。
她没想到楚瑜君性子如此刚烈,竟然当场杀了程羲,即便是来了古代许久,她仍旧无法适应这血溅当场的惨烈,尤其这次是当面刺杀。
于娴娴的脑子里总在回想方才那一幕,惊恐和不安许久不散。她只得打开车帘,望着窗外的街景。
寺庙里出事的消息还没传开,山下依旧热闹,车水马龙。
龙卿:“你这次太任性了。”
他已经知道,于娴娴扬言要嫁给程羲只是为了点醒楚瑜君的计谋。
于娴娴:“我从来任性,师父又不是不知道。”
她把头上繁复的簪花拆掉嘀咕着:“重死了,真不知道那些女孩怎么爱戴这个。”
簪花被她晾在一旁,散下来的头发便用一根造型简单的银簪重新簪好。
龙卿望着那根银簪,说不出是喜是忧。
“再如何,你不该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
于娴娴:“名节,师父很看重?”
龙卿一怔:“看人当看本心。”
于娴娴:“那不就得了,你不在乎,我不在乎,其他人算哪根葱?”
龙卿被她怼得没话说,只得摇头:“你还小,不懂。”
于娴娴换了话题:“等楚姐姐从军的那天,我要送她一匹好马。师父,九霄阁有宝马吗?”
龙卿:“有。但论宝马,还当是镇远将军府的好。”
于娴娴:“那我们现在就去柯将军家吧!”
她让马夫换了方向,一路驾到将军府门口。
今日休沐,柯将军也没上朝,正在府里撸铁练胸肌。天气热,他便打赤膊,反正今日女儿也不在家。
门口的人通报说九霄阁的人来了,柯其邙还以为人在门口,不慌不忙地放下铁块。
哪成想于娴娴已经直勾勾冲了进来:“柯将军好!”
柯其邙吓得连忙扯衣服护体:“你这丫头,我还没穿衣服!”
于娴娴跟柯雪玩的熟,柯其邙便不跟她客气称呼什么于天师,私下里只当她是半个女儿看待。
见龙卿也来了,柯其邙连忙拱手:“见过帝尊大人。”衣服又掉了。
龙卿摆摆手,示意他先将衣服穿好。
于娴娴大大方方看了两眼柯其邙的肌肉:“柯将军老当益壮嘛。”
龙卿瞪她一眼,将人拉到自己身后,隔开目光。
柯其邙一个糙汉,都没她这么脸皮厚:“你你你……你来有事?柯雪不在,同桑枝出去了。”他终于把衣服穿好。
“我知道。”早上是于娴娴安排桑枝拉柯雪出去的,两个人八成还跟楚瑜君打过架,就在楚瑜君到寺庙之前。
眼下这两个人应该在街上闲逛,所以还没回来。
于娴娴从龙卿背后探出头,说:“我来找将军大人,求一匹好马。”
柯其邙很豪爽:“别的没有,我府上就是宝马多,你随我来。”
于娴娴一边走一边问:“那最好的是哪匹啊?”
柯其邙一脸骄傲:“自然是我的奔驰。”
于娴娴:“什么玩意?”
柯其邙:“我的宝马叫奔驰。”
于娴娴:“……”好吧,虽然但是,有点合理。
将军府后面有个马场,虽然不大,但养着的三匹马都是他的心尖宝贝。
宝贝一号叫奔驰,宝贝二号叫东风,宝贝三号叫悍马。
于娴娴:“……挺好,都挺好。”
柯其邙对这些战马的身世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地说着,骄傲含量超标:“……这都是我的宝贝,随便哪一匹都是举国难求的好马。”
于娴娴:“那能不能送我一匹?我想要这个东风。”
柯其邙:“……”你是怎么做到如此厚脸皮地夺人所爱的。
柯其邙:“这马性格烈,不适合你,且都是登记在册的战马,不可轻易变更主人。”
于娴娴:“还要过户手续?”
柯其邙:“什么?”
于娴娴:“我是说,你又不能给我,你跟我吹嘘这么久?”
柯其邙瞪着眼:“给是能给,只是不能是这三匹。你可以持我的手令,去我的马场随便挑。”
于娴娴:“我就喜欢这个东风。”
东风通体黝黑,只眉间带一点红毛,莫名跟那个杀伐果决的楚瑜君气质很像。
柯其邙:“你喜欢也不行。”
于娴娴:“师父,趁着宫门还没落锁,我们赶快进宫,让皇上把楚瑜君的案子连同这匹马一并许了。”
龙卿自然没有意见。
两个人一起要走,柯其邙看情况不对,就问:“楚瑜君什么案子?为什么非要这匹马?能不能换一匹?”
回答他的只有两个人的背影。
柯其邙:“……”奶奶的,我现在把马藏起来还来得及吗?
于娴娴有龙令,可以随时入宫。
夏志听了她的一番说辞,对楚瑜君的案子非常动容:“楚瑜君从军的事朕批了,就入骑兵营。只是程羲是程府的独自,他死了不能轻飘飘的揭过。楚瑞岩免不得要受牵连,削功降级算是折罪。”
于娴娴:“那程母背地里使过那么多卑鄙手段,就全都算了?”
夏志:“她已丧子,程家失了程羲,以后也很难在京城立足,算是对她的惩罚。这件事很快会在京城传开,程家、楚家、包括你都会被人当成谈资,我劝师姐之后还是少出门。”于娴娴浑不在意:“这算什么。”姐好歹也是热搜霸屏过的人。
夏志:“至于柯将军的那匹东风朕是听说过的,这么送给你怕是有不妥……
于娴娴窥着他的神色:“呦,皇上护着未来岳父大人呐?”
小皇帝清了清嗓子:“君子不夺人所爱。”
于娴娴:“谁要当君子谁去当,反正我要当小人。柯将军现在很少上一线,就算在一线打仗,他一个屁股能坐三匹马吗?楚瑜君这一去就是要在军营里搏生死的,我送她一匹好马就当护她半条命。她这次冲动杀人,我不能说没有责任……”
说到这里,她偷偷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努力装出可怜巴巴欲哭无泪的模样:“皇上,你就答应我吧QAQ”
夏志:“……”演,你继续演。
他别开目光:“你去御林军里选一匹马算了。”
于娴娴:“我就喜欢那个东风。”
夏志:“可……”
于娴娴:“我拿柯雪的小秘密跟你交换?”
夏志:“准了。”他刷刷刷盖上大印,把圣旨交给于娴娴。
于娴娴:“……”你这个没骨气的恋爱脑。
这一夜,程家和楚家都在波澜中度过。
楚瑜君杀程羲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京城的茶馆几乎是彻夜灯火,吃瓜看热闹的人永远不嫌少。
九霄阁这边倒是安静。
有阁内戒令,弟子们该几点睡觉就几点睡觉,几乎不受影响。
只是于娴娴却失眠了。
即便有绿腰在旁边陪着,她还是无法忘记白天发生在眼前的血淋淋的一幕,闭上眼就会重演的真实凶案现场,令她长夜难眠。
前几次遭难,都有龙卿护着她,挡了很多血腥。这一次龙卿也是猝不及防。
说要陪她的绿腰,这会儿已经挨着枕头打瞌睡了。
于娴娴轻手轻脚爬下床,拎着灯笼往山上走。
她这一刻只想见他,非常非常想。
山间风冷,于娴娴走到半路才感觉凉飕飕的,意识到自己应该再披一件衣裳。她回头看了看,发现后方的山路幽深黑暗,竟然生出一些后怕——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走上来的。
再看前路,山顶有院落里熹微的光,就像一处灯塔,使她的心稍稍安定。
她连忙加快步子。
此时的龙卿已经睡下了。
但是他睡得很浅,因为他又开始做奇怪的梦。
梦里他住在一处豪华的宅院,四周的装饰陌生又熟悉。门铃响了,他去开门,门口站着的竟是于娴娴。
月色之下,她穿一件露肩的长裙,美得像精灵,她笑着叫他:“龙龙,我回来了。”
龙卿不懂。
她为何会这样称呼他?而他竟然对这种称呼产生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月下的于娴娴很美,他正看得出神,忽然听见有细微的动静。梦境和现实的重叠让他醒得慢了半拍,当他意识到是院子外面有人敲门时,便猛然从梦里醒来,坐在床沿。
“师父——师父——”
于娴娴的声音一下一下落在耳边,跟梦里的那个人毫无二致。
龙卿口干舌燥,站起来灌了一杯茶,隔着门问:“你怎么会来?”
“我睡不着。”于娴娴推了推院子门,平时从来不锁的院子,今日偏偏上了锁。于娴娴:“师父,我害怕,总是做噩梦。”
龙卿:“让绿腰陪你。”
于娴娴:“她睡着了。”
龙卿:“那便喊醒她。”
于娴娴:“哦……那山路这么黑,你送我下去吧。”
龙卿无奈,只得披衣出来,给她开了门,也不敢抬头看她,生怕她跟梦里的身影重合似的:“走吧。”
于娴娴:走个屁!傻子才走!
她飞快地蹿到院子里:“我要睡这,师父晚安!”
说完一屁股跳到床上打了几个滚,拉起薄被安心地躺好,当场表演一秒入睡。
龙卿:“……”
他将房门大开,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你、你当知道男女大防……”
于娴娴闭眼装死。
龙卿:“……”想把她抱出去,伸出的手却突然觉得不妥,颓然站在一旁。
他又说了什么,于娴娴也没听清。她刚才跟绿腰在一起辗转反侧,这会儿抱着龙卿的被子,是真一秒犯困,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梦乡。
床头还点着蜡烛,于娴娴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有光刺眼,她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念了一句:“龙龙,关灯……”
便彻底睡去。
这下,彻夜难眠的人换成龙卿了。
“你,叫我什么?”
床上人酣睡的脸与梦中女人的脸融为一体,耳边的那声亲昵的称呼让他一瞬间分不清身处何地。
于娴娴呓语了一声,梦里觉得烛火耀眼,便翻了个身。
龙卿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可她连背影都这样好看。
夏日的薄衫压根什么也遮不住,女子窈窕的曲线被映得分明。
龙卿觉得心间发热,暗暗咬牙,抬手把身上披着的外套扯下,丢在了于娴娴身上,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更深露重,他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庭院中坐到了天亮。
于娴娴醒的很早,睁眼发现自己还在龙卿的房间里没有被赶出去,快乐地抱着枕头打了个滚儿。
她昨晚做梦了,梦到自己跟龙卿回到现代,婚后生活甜甜蜜蜜。
梦里的龙卿还是那样温柔体贴,在办公室门口等她下班。于娴娴埋头工作没看见他,等忙完片刻,抬头才发现那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衣架前,她的包挂在上面,包包上吊着一个可爱的小恐龙。
龙卿就捏着那只恐龙的脑袋,百无聊赖,可可爱爱。
于娴娴合上电脑,风一样跑过去挂在龙卿的脖子上,被龙卿抱了个满怀。两人一起回家,有说有笑,背影消失在电梯里……
这种甜蜜衍生到醒来,半晌她才恋恋不舍地啧啧嘴爬起来,披着龙卿的外套走出门。
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茶壶里的水却是热的。
正想找人,绿腰从门后进来:“师叔醒啦?”
她进门的动作非常自然,就像她们待在自己的小院里,而不是师尊的地盘。
于娴娴:“师父呢?”
绿腰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说:“师尊早上通知我您在山顶上歇着,让我带衣服过来,然后就不见了。”
于娴娴换好衣服:“今天好像降温了?感觉没那么热。”
绿腰:“早上下了场雨,您不知道而已。”
梳洗好了,于娴娴又是那个精致的、仙气飘渺的九霄阁内门弟子了。
于娴娴找不到龙卿,决定先办正事:“今天楚瑜君是不是要随军出征了?”
她进了骑兵营,要驻扎去西北,条件艰苦。
绿腰答:“是的,早上桑枝已经过去了。”
于娴娴加快了速度:“你也不喊我,快点快点……”
于娴娴飞快跑下山,紧赶慢赶,幸好是赶上了。
因为楚瑜君是戴罪从军,官府不让摆酒席送行,楚瑞岩便拎了一壶散酒,倒在杯子里算是个意思:“小妹,你千万要保重,遇事莫冲动,记着父亲还在家中盼你回来。”
说完,抹了一把老泪,把酒一饮而尽。
楚瑜君倒是没哭,反而要安慰自家大哥。
自家人说完话,楚瑜君便走到于娴娴这边来,以武将的礼仪抱拳:“多谢于天师赠马。”
于娴娴:“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楚姐姐,一路珍重。”
她又塞给楚瑜君一把精巧的匕首:“这刀还算锋利,你贴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柯雪看着那把匕首眼睛发直,抢过去把玩了两下:“如此轻巧,随身带着也不会被发现,倒是保命的家伙。这种好东西,我也要!”
于娴娴把匕首抢回来让楚瑜君收好:“等你从军了,我有更好的给你。”
“我倒是想……”柯雪摇摇头,她是空有一腔热忱,奈何还有个爹。
桑枝解开腰间的袋子,拿了一包碎银给楚瑜君,算是赠礼。
楚瑜君连忙推辞:“银票我带了。”
桑枝:“你也知道那是银票,荒郊野外何处兑钱?这个你能用到。”
楚瑞岩发窘:“是我疏忽了,小妹你且收下吧。这钱我日后替你还给桑枝便是。”他瞧了桑枝一眼,没想到这冷美人竟有这样细心体贴的一面。
柯雪:“她们偷偷准备礼物,可我什么也没带,楚姐姐,只能把这个送你啦。”她摘了自己的腰牌,上面赫然印着柯府的徽记。
楚瑞岩不容妹妹推辞,直接替她收下了:“柯将军在军中有威望,这腰牌说不定能救急,你拿着吧。”
楚瑜君收了大家的礼物,贴身放着。千言万语都没法细说,已经有人在催她出发了。
“后会有期。”楚瑜君一拱手,飞身上马,英姿飒爽。
东风一骑绝尘,载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柯雪转身,满脸兴奋:“接下来我们去哪儿玩?”
于娴娴还没答话,就听见后面有醉醺醺的声音传来:“仙子、美人儿……”
那人还嫌死得慢,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于娴娴面前,欲要抓住于娴娴的手:“不要离开我……”扑面的酒气浓重。
不待于娴娴反应,桑枝已经飞身上前,扭住了男子的手。
男子立刻哀叫一声。
柯雪气鼓鼓地撸袖子:“先打一顿,再送官府!”
“等等!”于娴娴看了看这男人的面容,压下心里的诧异:“把人带上马车,我有话问他。”
于娴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算是吧。”
柯雪一脸嫌弃:“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大白天醉酒,还调戏女子。”
于娴娴:“……”鬼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卓洪,于娴娴在珠朗酒店时得力助手之一,在21世纪一心搞事业,没想到穿到古代成了这幅浪荡的模样。
于娴娴:“不管了,先带回去,等他酒醒了再说。”
柯雪不愿意回将军府,闹着要上山玩,便一起跟来了。
于娴娴让人把卓洪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一间客房,吩咐等人醒了就送到她这里。
柯雪拉着桑枝去后山比赛打猎,说是要晚上开野味,于娴娴嫌热没有跟去。
她叫来绿腰,询问龙卿的下落,得到的仍然是不知道的回答。
于娴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坐立不安。
在现代熟悉的人一个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代表什么呢?表示她与古代的羁绊越来越深,无法回去了?又或是表示她身边的现代气息越来越浓,就能尽快回去了?
两种截然相反的猜测,都没有任何佐证。
“师叔——”
沉浸在冥想中的于娴娴被绿腰唤醒:“师叔,叶先生有请,说是急事。”
“叶栖元回来了?”于娴娴急匆匆跟出去。
叶栖元脸色阴沉,站在院内,见她出来也没解释,低声说:“随我来,别带人。”
于娴娴止住了绿腰要跟上来的步子,自己随叶栖元一路往外走。
“发生什么事?”于娴娴惴惴不安,“是师父出事了?”
“嗯,”叶栖元说,“你先去看看再说,这事除了你我和影卫,别的谁也不能说。”
“我知道轻重。”
于娴娴跟叶栖元走过长长的回廊,近午时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于娴娴却觉得手心发凉,步子有些踉跄。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竹屋前。
“不方便送他回山顶,我就让他暂住我的屋子,如果明日他还未苏醒,你就对外宣称龙卿暂时闭关。”叶栖元说着,把她带到内间。
竹床上,龙卿平躺在那里,双目紧闭,似乎在做悠长的、不安定的梦。
于娴娴看见他的眼皮在动,却怎么也醒不来。
“是梦魇。”叶栖元说,“我见过类似的症状,但所有的治疗方法对他都没用,我无法唤醒他。”
于娴娴心神不宁:“他这个情况持续多久了?”
叶栖元:“大约一个多时辰。早上我在林子里遇见他,见他心情不好,就约他到我这里下棋。他似乎一夜没睡,很疲倦,连输三盘。我觉得没意思,便出去寻酒喝,等我回来时便这样了。”
于娴娴想起自己昨晚做的梦,她在梦里回到了现代。
那龙卿呢?会不会也在做关于现代的梦?
于娴娴试着摇了摇他的胳膊:“师父?师父?龙卿?”
没有任何回应。
于娴娴:“这样下去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叶栖元:“暂时不会,但一直不醒,人无法进食,会逐渐虚弱。”
“我明白了。”于娴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影卫轮班照顾,外面的事我来处理。”
叶栖元点点头,见于娴娴步履匆匆地离开,行事进退有度,有着与年龄不一样的稳重。这种稳重让叶栖元和影卫看着都安心了些,他们很快把照顾龙卿的事安排好,静观其变。
龙卿位高权重,九霄阁阁主若是昏迷不醒,说不定会引来多大的风波。但愿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
于娴娴从竹屋里出来,脸上就恢复了寻常的神色。她不能慌。
往回走的路上恰好遇上柯雪和桑枝打猎回来,一人手上拎了一样猎物:“于姐姐,中午加餐啦!”
于娴娴扬起浅笑,加入二人的步子,拐进了厨房。
于娴娴一直紧绷的弦松下来,连忙又去了一趟竹屋。
叶栖元在路上说:“他不记得自己梦魇的事,只以为自己是睡着了。”
于娴娴点点头表示明白。
进屋后,便看见龙卿正坐在矮桌前,盯着面前的棋盘。白衣墨发,盘膝而坐,似乎刚才的梦魇都是一场幻觉。
“师父?”于娴娴唤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