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起身,到上书房待着去,等我回来再处置你们。”康熙说着,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他们,还在太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是太子第一次被康熙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明明是大太阳下,胤礽却觉得一阵凉意从心里往外透。
他顿时慌了,康熙的态度第一次完全吓住了他。
从前即便康熙再生气,那语气是恨铁不成钢的,是气恼的,但从来不是这样冷漠的!
人失了分寸就会出昏招,更何况本身就常常昏招频出的太子,这会儿他一慌,起身到一半便又跪了下来,强忍着疼痛跪行几步到康熙面前。
“汗阿玛,儿臣怀疑这事有人给儿臣设的套,正常人怎么可能就饮几杯酒便成了这个样子,儿臣绝无坏心思的!”太子就差没直接喊冤了。
实际上保宁这急转而下的病情康熙不是不怀疑的,但是他听了太子的辩解后,心中却并没有被安抚半分。
他没忍住,直接一脚踹了上去,道:“正常人!胤祚的身体吃了多少药才养好的,他难道没和你说他不能饮酒吗?胤褆他们都拦了你吧,是你一意孤行要让他喝的没错吧!”
“可是……若非胤褆一定要拦,儿子也不会非要他喝!”更何况,他们满人喝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男人不会喝酒像什么样子!
说到当时的场景,严绮云便支棱起耳朵,想从当事人的嘴巴里面把昨日的场景给还原出来。
寥寥数语,她脑海便勾勒出一个叫人不快的酒桌场景来,所以她一直不喜欢过度饮酒,小酌几杯是怡情,酒桌上强行劝,本身太容易出事了!
胤褆哪能任由他攀扯自己啊,虽说他拦着太子不让劝酒未必是为了护着保宁,可是他的行为本身是没错的,即便他没拦,难道以太子的性格就不劝吗?
那可未必,他如今可是越发不把其他兄弟当人的。
胤褆到现在还一定要和他争,早就不完全是为了当皇帝,准确的说,在如今的胤褆看来,谁当皇帝那都不能是太子当皇帝,因为太子根本容不下他的!
康熙也没有继续在太阳底下和他纠结那些细节的意思,他还急着去胤禩府上见保宁,说不得……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这件事情朕会查清楚的,你们安安分分待在上书房,我会叫人守着你们,一切等我回来定夺!”说完,康熙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宫。
倒是严绮云,走前还不忘吩咐人,叫几个太医去给他们看看膝盖,再端些吃食凉茶进去,免得落下什么毛病来。
说白了就是她心疼儿子,即便事后康熙怪罪,这也只是小事,与她而言无伤大雅。
她跟着康熙一路快马来到八贝勒府,这府上大婚的布置还没撤下去呢,可府外被团团围住,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却是一片死寂。
康熙进去的时候,就见八福晋正寸步不离的守在客房外面,身上还是昨天大婚的吉服,可见她根本没有心思收拾自己。
与她而言,好好的大婚成了这样,也是万分难受。
一见康熙匆匆忙忙进来,八福晋连忙带着底下人行了大礼。
这种事情康熙倒不至于迁怒刚刚嫁进来的儿媳妇,更何况这桩婚事本来就是他几番考量特意点的,可以说她们两的婚事闹出这种事情,八阿哥夫妻面上不好看,康熙面上也不见得好看。
“保宁如何了?”康熙问八福晋。
如今她嫁进来,胤禩不在的时候,府上自然就是她主事。
虽说她嫁人前是个爽朗中甚至带些娇蛮的性子,但是生长在权贵的她反而更知道皇权的威严,在康熙面前自然是十分乖觉的。
闻言规规矩矩的叩头答话,道:“回禀万岁爷,保宁阿哥刚醒了一阵,但是仍旧喂不进去药,儿臣正着急呢。”
虽然太医为求自保,肯定实话说是保宁阿哥不愿喝,但是她实际上做嫂子的可不能把这推卸责任的话说得太明显。
昨儿仓促之间她们爷也提醒了她这一点。
不是他们的责任自然是不能揽的,但是却也不能表现的太无情的样子来。
看康熙的表情,八福晋心里头也是松了一口气,没有迁怒她也就意味着康熙也没有太迁怒八贝勒府。
道理也简单,她虽然是八福晋,但是这会儿代表的依旧还是胤禩,别看胤禩还在上书房一块儿等着问罪,可只要不单独罚她,也就意味着胤禩到时候大概率所受惩罚和其他被牵连的兄弟们不会相差太大。
康熙又问了太医保宁的近况,这才独自一人走进了屋里。
严绮云也没打算去打扰他们父子相处,这会儿保宁也未必想见到她或者康熙的其他嫔妃,便对康熙说道:“万岁爷和保宁阿哥说说话,臣妾在外头守着,也让胤禩福晋去收拾收拾,再把府里安排一下。”
“你安排吧。”康熙自然也明白,严绮云跟着他一块儿过来主要还是因为关心他,而不是关心保宁。
八福晋闻言自然是谢恩退下。
她之前倒不是真的没时间收拾自己,毕竟她也不是太医,即便是守着又能帮上什么忙,可面上却不能如此,她装也得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来。
更何况她真的是担心人死在她们府上。
有康熙发话,她再去收拾一下,让自己体面些也就名正言顺了。
她离开这个小院时,常年穿着的花盆底都有些踩不稳,脚下一个踉跄,身边的侍女连忙扶住她。
只能说,天家媳妇儿确实光鲜体面,但是大风大浪也多,若一时不察说是天翻地覆也有可能,毕竟儿子和儿媳也是不一样的。
八福晋虽然走了,院子里伺候的人却是不见少的,轻手轻脚端茶递水,很是规矩。
这些皇亲国戚府上伺候的也是满族包衣,不过是下五旗的,但也都是在家开始便受过些训的。
越是见得多,越能发现这世道阶级之严苛,即便同样是包衣,却也分个上下。
她家当年抬旗看似有惊无险,但也不看看牛痘是多大的功劳,还是一种送到康熙心坎里的功劳,毕竟他本身就有意推广种痘的,安全许多的牛痘让很多人保住了性命,同时再也不用担心天花。
康熙能这么快稳住政权,牛痘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他可没少找人写文章宣传自己这些政绩。
再加上几种高产作物活人无数,拖家带口又能勉强温饱的情况下,哪还有几人狠得下心去搞反清复明这种掉脑袋的大事儿啊!
上回她们下江南,搞小动作的几乎都销声匿迹了。
严绮云说守在外面就守在外面,甚至没去偏殿,就在门外廊下坐了下来,也方便她听里面的动静。
不过她即便离的这么近,但是隔了几扇门窗,再加上康熙难得这般轻声细语怕碰碎了什么一般的说话,她也只能隐隐约约的听了个大概。
“保宁,你可要快些好起来,上回在上书房,朕还说下次南巡带上你一块儿的呢……”
大约是孩子躺在病榻上的模样细看能恍惚看出几分佟佳皇后的影子,康熙说着说着竟也有几分哽咽。
要严绮云说,站在她的角度听起来未免有些猫哭耗子假慈悲,可惜康熙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即便是儿子,从前喜欢的也说不得因为什么就踩到泥里。
从前亏欠的,说不得哪天心一软,又恨不得补偿一大堆。
反正他是君是父,他给或者不给,子孙就得收着或者等着。
保宁不知道是没醒,还是醒了说不了话亦或者是不想说,总之康熙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十来分钟,也不见他失去耐心。
那情真意切的慈父模样,乍一看真的很唬人。
若不是周围还有人,严绮云听着都想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来。
若他是虚情假意甚至根本无情可能还没这么伤人,这种反复无常的亲情让人得到又失去,失去又得到,算起来才叫真的伤人呢。
严绮云越听越不舒服,实在是不想继续听下去,干脆起身,走远了几步,才感觉没有那么压抑。
这样的“父爱”不仅无法让她动容,甚至将她两辈子好不容易自己治愈的“血缘关系后遗症”都险些给搞得复发了。
她现在甚至庆幸自己前世的父母是始终如一的无情,她才能狠下心,在有能力后义无反顾的离开。
这么看她甚至是幸运的,不知多少人,还在为这样一两分的温情反复折磨自己。
约莫过了小半个钟头,屋里康熙惊喜的招呼人把温度正好的药端进去喂,想来是康熙的态度让那孩子多少生出了几分求生欲。
可惜,即便他愿意喝药,这样的身体是一点风吹雨打也禁不住的,康熙带他下江南的承诺,即便放在后世那样的情形估计都很难达成。
既然他的命吊住了,康熙也就不好再让人住在胤禩府上,他亲自叫人把保宁抬上了自己的御用马车,准备把人带回宫里去,到时候离太医也近,也方便他照料。
即便康熙的马车规格最豪华,也最平稳,北京城的路面也平坦,放慢速度往紫禁城去的路上,也难免让保宁病情反复。
不过严绮云在康熙做好决定后就提前出发回宫收拾了一间北五所闲置的屋子。
也就是严绮云有能力和权利最快速度完成这样的安排。
因而,保宁一进宫就能安置好,并且早有太医带着银针和药物在北五所等候,到底暂时保住一条命。
严绮云也见了保宁,这会儿脸上还是有些肉的,可见这些年原本养的不错,然而如今脸上却是苍白的很,大热天的,额头上一边冒汗,嘴里却还叫着冷。
即便是她不信佛,看了都要摸摸在心中感慨一句造孽。
确定保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康熙这才去上书房处置这些儿子们。
首先自然就是罪魁祸首胤礽,虽说他已经气急了,却仍旧愿意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他能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并请罪的话,便算他知错能改,所以只将他禁足于毓庆宫。
说句不好听的,他太子的身份,也注定他顶着这个名头时,康熙就不可能重罚他。
但是没关系,康熙会迁怒,直接将太子奶公凌普收押,证据都不用另找,前些日子大阿哥那边早就呈上来一份,康熙原本是觉得无伤大雅的,这下直接拿来泄愤,也是给太子的压力。
若是认错认得康熙满意,你就还是太子,若是不行,反正你倚重的臂膀之一就保不住了。
说实话,站在半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太子仅仅靠自己想认错认得康熙满意……可能性为零,这么多皇子里面,可以说反倒是太子最不了解康熙。
不是他真就那么没心没肺,而是康熙一开始在他面前和在其他兄弟面前时两个样子,所以他看到的一开始就不是最真实的康熙。
再加上凌普确实是他极为重视的亲信,说不得比对一些亲兄弟还亲近呢,毕竟这些兄弟在他看来那都是觊觎他地位的饿狼。
越是焦虑,就越是不容易做出正确的反应来,更何况还是太子这种平时无甚挫折的人。
至于其他皇子,和太子斗气的大阿哥到底也被罚的比其他兄弟狠一些,除了因为斗气外,还有康熙觉得他作为长兄却没起到好的带头作用。
所以大阿哥也禁足认错。
换言之,这段时间他们俩都不必办差了,几次三番这样,可以说很损害威信的,就这么几回,即便往后太子有幸登基,想把握朝堂估计也不会太容易。
其他阿哥们罚的就没这么狠了,毕竟康熙好不容易把儿子们推出去立住了,特别是胤禛和胤祈,最近在朝上办的都是实差,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的。
所以他们只是罚了一年俸禄,同样也要写认错书,只是不禁足。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回康熙对太子的惩罚还是和从前一样轻拿轻放时,太子连着递了两回认错折子,其中甚至言辞切切的表达了自己不该灌保宁酒,却依旧被驳回了。
纵使再情真意切,甚至说他哪怕真的觉得自己灌酒这事儿做错了,也不是康熙在意的点。
康熙在意的是他对兄弟残忍,对他这个君父不敬,以及对他身边的“臂膀”亲近的超过血缘亲人。
可惜,读书方面有个聪明脑子的太子在这方面不说一窍不通吧,总之光靠他自己,是分析不出什么名堂的。
他从前太顺了,向来都是别人顺从他,毕竟连他爹大多数时候都顺着他,因而情商这种东西,他真的没有太多。
第177章
虽说太子站在高处太久,已经有些目下无尘,但是不代表他真的一点这方面的政治素养都没有。
这回康熙不仅驳回他的帖子,甚至没有指出他哪里有问题,只让他重新写折子上来。
想也知道,太子这会儿心中之焦虑和忐忑。
一些很浅显的错处根本糊弄不过康熙去,但是要让他自己继续书写自己的罪过,太子又实在是不好下笔。
他总不能真把他和索额图以及追随他的大臣背后那些小动作写下来吧?
即便康熙再纵容他,由他这样亲口认罪,仍旧是在康熙的雷区蹦迪呢这是。
康熙当然也不是想看这个,这会儿他虽说知道太子和部分大臣确实过从甚密,但心中还是觉得不至于太蔑视他这个君父。
他想看的只是太子承认自己作为一个儿子一个储君一个兄长,日常对君父过于僭越,对兄弟过于傲慢。
说直接点就是,这种时候要和康熙打感情牌。
可惜,太子这方面的敏锐度太差了,否则不至于兄弟关系搞那么差,至于他的那些“军师”们,先不说能力如何吧,这会儿他们也见不到。
太子在毓庆宫着急的时候,索额图在外头那着急的情绪不比太子少。
这会儿太子和大阿哥都被关在府上不许出门,但是大阿哥禁足的地方是他自己府上,和在紫禁城那是两回事。
他们在外头急的团团转,见不到康熙,但是外头大阿哥肯定和自己手底下的人沟通过的。
可惜他们死活也抓不到把柄。
而且这会儿大阿哥还有个八阿哥在替他奔走,这两人从前就是一个派系,也有那么几分情分在,本身明面上关系就不错,这回太子又把八阿哥得罪狠了。
太子行事坏了他的大婚,叫胤禩在全京城丢了一个大人,往后所有人都会记得这件事情。
别说他本来就是大阿哥党了,就算不是,他也得牟足了劲的把太子拉下来。
七阿哥胤祈就不说了,虽说他平时面上也没有特别针对太子,但是当初太子害他坠马,以至于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帮助太子的,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
倒是四阿哥一向是偏向太子的,可惜这回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毕竟宫里不是他能插手的。
若是七阿哥和十阿哥原本支持太子的话,他们的母亲说不得还有法子帮忙递消息进去,可惜……德妃在宫里可没这么深的底蕴。
而且四阿哥是德妃失而复得唯一的孩子,她怎么会在有可能搭上母子两人的情况下为了太子涉险,即便四阿哥答应她也不会答应。
更何况太子都委婉的表示了办不到。
这个时候索额图才发现,虽说胤礽归为储君,可是兄弟关系处不好,到了这种时候,更是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
“待太子登基,迟早清算了你们!”索额图气闷的在自己书房说道。
不过他身边伺候的人却没敢接这话。
不是他不够狗腿子,而是他之前因为顺着说了一句,被罚的不轻呢,有些话主子敢私下说,他可不能。
说实话,康熙在胤礽身边抓这么多年的“内鬼”,谁谁谁带坏太子,可是真正对太子影响最大的其实就是康熙自己和索额图两个人。
因为血缘关系,所以这两人在胤礽的心中潜意识就种下了一个不会伤害他的印象。
事实也是如此,这两人一开始出发点自然都是为了他好的,索额图或许一开始是因为利益,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也是亲情十足的。
亲情和利益纠葛在一起,也让他变成了无人能比的太子党。
然而索额图这人怎么说呢,他是满人贵族,对于汉学不仅几乎没有什么研究,更是打心底里面就排斥的,他和绝大部分满族人包括康熙在内,信奉的都是满族至上,满族人更高贵。
可若是深究,就会发现,这种想法和“太子”这个身份产生的根源它就是冲突的。
再加上康熙这个癫公,两人联手养出来的孩子,会变成太子这样也只能说是有迹可循。
在自家守卫严苛的书房发泄了一下情绪后,索额图这才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了官袍去求见康熙。
他也没法子了,这会儿只有康熙允许了,才能见到太子。
他作为赫舍里皇后的叔父,亦是赫舍里的族长,在太子受宠时,康熙自然也没少纵容他,毕竟他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因而他不少张扬且漠视律法的行为都被康熙忍下来了。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请万岁爷务必保重龙体,不要为那些烦心事物过于忧心啊!”很显然,能得康熙喜爱的臣子,除了能力外,对康熙的情绪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
换了往常,这么开口关心一番,距离也就拉进了一些,不容易随便就触怒康熙。
不过康熙的情绪本身就是三月天,最近忧思深重更是一日三变,同样的套路话,在这种时候若是由严绮云嘴巴里面说出来,那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由索额图嘴里说出来,就让他难免觉得被冒犯了。
最近康熙一直在盘算太子是为什么才会成了现在这样,这不盘不知道,一盘就发现,太子有时候行事实在是和索额图颇为相似。
再加上大阿哥一系的官员以及八大贝勒也早有此愿,所以太子禁足这段时间,朝中不少人牟足了劲的上折子告状呢。
甚至还有些高明的人明着是求情,实际上反倒是在上眼药,膈应康熙。
最绝的是部分太子党自己的求情折子,话里话外就是,太子是储君,虽说有错,但是为了大清的颜面,还是要轻拿轻放之类之类的。
康熙看完后,最生气的反而是最后一类,最好笑的是,这一类其实在从前他没对太子失去耐心时他也挺认可的。
要不怎么说帝王无情呢,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他对太子的气愤不仅没有半分的降低,甚至越发高了。
当然,也和太子被禁足了却依旧没有潜心反省,反而又打伤了不少的宫人有关系。
在康熙看来,这就是太子故意做给他看,以此来表示自己对他心怀不满。
这种时候索额图那不就撞了上来。
“保重龙体?怎么,盼着朕身体不好?那要让你失望了,朕如今好得很!”康熙冷笑一声说道。
康熙此言一出,顿时让索额图面色一白,连忙五体投地跪下,道:“奴才绝无此意,请万岁爷明鉴啊!”
康熙也不和他继续深究这些言语官司,继续说道:“说吧,你来找我为了什么?给胤礽求情?”
索额图一听康熙这会儿的语气就知道,情况显然是不太好的,但是来都来了,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而且他是大清的重臣和胤礽的叔公,即便说得康熙不满意,多少也丢不了命去,最多就是被革职。
抱着这种心态,索额图干脆豁出去了,直接说道:“请皇上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坏了您和太子殿下的情分啊,太子殿下由您一手教养长大,他如何您最清楚不过,定是有人嫉妒太子的贤能,觊觎太子之位。”
他这话说的就吓人,可以说第一次有人明目张胆的将“夺嫡”这么当着康熙的面直接说出来!
然而康熙很受触动吗?
怎么可能呢,太子和大阿哥之争还有人会比康熙自己更加清楚吗?
本身大阿哥就是康熙磨砺太子的一块磨刀石,毕竟在康熙看来,大阿哥论个人能力原本和太子是远不能比的,若是以后能做个将臣那就是再好不过。
除了大阿哥外,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是康熙为太子准备的贤臣能臣。
说句不好听的,太子若真能收拢他们的心,对兄弟们能做到像他刚继位时对待福全常宁一般,会有今日局面吗?
一旦刨除心中那些父子亲情,各种情谊,单纯的以政治头脑来盘算这些事情,太子便在康熙的心中显得越发不堪造就。
“觊觎太子之位!”康熙一字一句的说道,听得索额图冷汗直冒。
“你抬头,看着朕的眼睛,朕倒要看看你又是怎么想的。”
“奴才不敢直视天颜!”以索额图张扬的性格,这还是康熙第一次见他这幅模样呢。
要知道,他可是连康熙一些其他的宠臣也不给半分好脸色,甚至还敢纵容手下人对其进行折辱的性子,往常康熙若是说这种话,他早就顺杆爬抖擞起来了。
“你倒也是胆大包天,约莫是打着太子的旗号行事习惯了,败坏太子的名声,带坏太子有你大大一份,当真是罪孽深重!”康熙气急了乱说话时老黄历了,对着亲儿子都这样,更别说是早就心有不满的大臣。
如今噶尔丹被平定,不必担心他再卷土重来,清军能修养生息一段时间的同时,康熙自己也能着手整顿一阵朝纲了。
外患已消,如今当然是治理内政。
当然,用过河拆桥来形容也可以,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不是康熙,功高震主再加上行事张扬不加约束自己手下的臣子,从来都没有哪个有好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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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索额图被汗阿玛圈禁到宗人府了!”当天傍晚,禀报完政务的胤祈收到消息后就趁着给严绮云请安的机会来通风报信了。
别看嫔妃日常生活的离康熙更近一些,不过前朝上那些事情大部分的嫔妃如果没有些耳目,知道的远比前朝中人要晚。
不过严绮云倒不在其中,毕竟她经常随侍康熙左右,特别是康熙最近情绪不稳定,经常需要严绮云的安抚。
但是这种大消息,胤祈第一时间来通气才是正确的。
“怎么回事儿?”严绮云连忙问道。
按理说,这会儿大约是没有索额图什么事儿的,毕竟导火索是保宁阿哥濒危,并且至今没有完全脱离危险阶段。
“索额图联系不上太子,又一直被八弟拱火,难免不够理智,大约是今天面见皇上给太子求情的时候触怒了皇上。”胤祈压低声音说道。
严绮云注意到,胤祈下意识对康熙的称呼直接变成了皇上。
这也代表康熙的形象在胤祈这里,又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也是,别看康熙惩罚的是太子,胤祈心中也觉得出了一点当初的气,但是康熙这一系列行为背后透露出的东西才是真的让胤祈不寒而栗。
君父、君父,哪怕是从前最为偏爱的孩子,那也是先君再父啊!
说实话,胤祈也有些庆幸他有个心思玲珑的好额娘,虽说他自己也能看得明白康熙很多行为,但是却远远比不上严绮云对康熙的了解。
她不仅能明白康熙为什么这么做,甚至有时候还能看懂一些也许连康熙自己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内因。
可以说,若是太子有一个这样的额娘,胤祈觉得这皇位他大约也是没什么想头的。
因为严绮云绝对不会让儿子和康熙之间走到今天这一步,但事实却没那么多如果,毕竟赫舍里皇后不死的话,胤礽也未必能当这个太子。
严绮云示意胤祈坐下,他们之前罚跪的时候因为比较突然,根本没有来得及准备护膝,基本上都伤了些膝盖。
后来罚了俸禄后,所有阿哥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有差事的最近都规规矩矩当着差,没差事的就安安分分的在上书房学习。
胤祈胤禛这种手上实事比较多的就遭了罪,因为平日四处走动比较多,即便用了最好的药,平时能坐着也不会站着,伤仍旧好的比其他阿哥慢一些。
虽说大大咧咧的进来连安都没请,但是胤祈也没有再多次一举的意思,直接顺着严绮云的话就坐了下来,然后还自己从冰鉴里面掏了一杯冰的差不多的香橼茶。
自家额娘贪凉,这种消暑的吃食只要一入夏,在她住处常常活动的区域随处可见。
“这种时候你可不能乱出头,现在是大阿哥和八阿哥在出手,最后即便皇上真的把太子废除,心里也会记恨对太子动手的人。”严绮云不再似从前那般说到相关的话题就点到为止。
一开始娘儿俩那样委婉也有互相试探之意,毕竟虽然她们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但是毕竟是这种要连累众多人的心思,若对方能力和脑子不够,还是不要掺和太多为好。
哪怕对方是亲儿子/亲额娘,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如今都“合作”这么多年,又正赶上这种关键转折,打哑谜什么的也没什么必要了。
胤祈喝了一口冰的香橼茶,然后用手帕擦了擦汗,才道:“额娘尽管放心,这头我不会出的,如今局势我可比八弟看得清楚,纵然太子真的被废,大阿哥也必然得不到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或者是八弟就立刻有机会了。”
“准确的说,这会儿跳的越高的,最后皇上厌弃越深。”严绮云想起自己这两日连夜翻出当年刚穿越时在本子上记载下来那些相对记得比较清楚一些的历史,很确信的告诉胤祈。
即便那些文字已经过了无数载,也过了严绮云几回脑子,但是考虑到康熙如今的性格和她当时记录的确实有想通之处,严绮云分析下来还是觉得这个结论没有问题。
“别看你汗阿玛如今气得狠了,觉得太子对不起他们的父子情分,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他说不定午夜梦回想起太子的好,又会后悔,而且……”
“而且什么?”胤祈连忙追问。
不是他对局势看得不如严绮云清楚,而是严绮云对于胤礽“二废二立”的事情印象实在太深了,整个大清朝立国至今才立了胤礽一个太子,胤祈也无前例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