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我本职不是这个,能力有限,这些甘先生都是清楚的,但在我上位才两年,集团接下来也没什么合适接班人的情况下,他还是觉得我适合远离那个位置一段时间,美其名曰是磨练,但是……”
她淡淡哼笑,也没再说下去,低头吃饭了。
“可是,望舒,这是甘家人人都想要的位置,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固然,我不会清高地说我从不想要这个位置,但是比起欲望,我目前还年轻,还想要一点骨气。
我挺想看看,我离开了,甘氏怎么收这个烂摊子。”
甘衔清想了想,边继续给她夹菜边道:“你决定了就行,二哥都支持你,没了工作就在美国待着,二哥养你就好了,咱这辈子都不用工作了也可以。”
甘望舒笑起来:“也就是你总说会养我,我才有这样强烈的想法,不然我没底气。”
“你可以有底气,干任何事情,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有底气,二哥一定给你兜着最后的结果。”
饭后没多久甘望舒手机就响起了萧津渡的电话。
她抱着手机到几米宽的大露台去偷摸地接听。
萧总的语气有一种奇怪的生无可恋之感:“又上哪个酒店去当homeless了。”
“……”难怪生无可恋,原来始作俑者是她。
只是她不免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去你家呀?”
“这话说的我家里空无一人我让你一个人去荒野求生啊。”
“……”甘望舒看着中央公园星星点点的夜色低笑。
男人和她截然相反的冷漠声音从听筒里飘了出来:“在哪个酒店?”
甘望舒并不在意他的语气,懒洋洋漫不经心地反问:“干嘛,你现在又不来。”
“我要收购了它。”
“……”
甘望舒唇角一抽,仰头望着天叹息,“不要那么横行不行?我不是住酒店,我住那个,那个亲戚家里。”
“什么?你在美国有亲戚?”
“就之前说的那个,表哥。”
“哦,你那个有四合院的亲表哥。”
“……”
“所以我这个干的就被抛弃了。”
“……”
“你表哥谁啊,这么有钱的,说来听听看我认不认识。”
“……”甘望舒心头漏了一拍,“你不认识的,他不是从商的。”
“那做什么的,不是从商还那么有钱,仕途的?”
“嗯,美国总统。”
“……”
萧津渡唇角抽了抽,“那咱以后不要联系了我高攀不起蓝小姐了。”
“……”她笑得不行。
拉扯了几分钟甘望舒才想起现在是国内的八九点钟呢,“你上班吧怎么一大早给我电话呢。”
“等我这儿不是一大早,你那儿是一大早。我当然得牺牲我自己了还能牺牲你这个小祖宗大清早接我电话。”
甘望舒笑意无止境的弥漫:“知道啦,萧总最好啦,你是全世界最贴心的人。”
“嗯,总算说句人话,距离产生美。”
“……”
挂了电话一回头,甘衔清正好端了两杯茶出来,一杯递给她,“我们望舒,有男朋友了。”
“……”
她抱过茶杯,自省了一下自己和萧津渡联系是不是过于频繁了,嘴上说:“不是,就一个还不错的朋友。”
甘衔清打趣:“我听着是男人的声音。”
“嗯。”
“什么人?做什么的。”
“……”怎么还互相打听上了,她马上摇摇头,“其实是我以前那个保姆妈妈家隔壁的邻居,我经常去,大家就熟识了,但我和他真是普通朋友,关系再好也不会有感情问题。”
甘衔清听出她的意思便适时便切了话题,“喝几口茶,去洗漱一下倒个时差吧,休息休息再工作,在这就不用那么卖命了,也没人看着了。”
她听话地点点头。
这一阵纽约温度在零上徘徊,略高北市一分,甘望舒还算适应。
到美国的一周后,她差不多拟好了辞呈与应对父亲可能会盘问的话。
那天一身轻松地下班回到家,家里有客人在。
一个看着比她略长一分的年轻男人慵懒卧在沙发里,语气吊儿郎当地说话:“你不留我吃饭啊。”
话落,甘望舒背着包的身影就出现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歪头瞅了眼,接着嘴角就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哦,是我们家小妹妹呢。”
他又瞅向坐在对面的甘衔清,“二哥,感情你招待妹妹不招待我呢,你偏心啊。”
甘望舒对这个人完全陌生,但是他说话的口吻特别奇怪,难道是什么她不知道的远房亲戚?
她茫然地瞄了眼站起身脸色有些不对的甘衔清,再好奇地又去看对方。
男人眼里裹着淡淡的笑,回头上下打量她:“难道你不认识我啊?爸没跟你说?论排序,你得喊一声四哥啊,望舒妹妹。”
甘望舒心头猛地一空。
甘衔清蓦然冲对方道:“好了,你回去吧。”
甘望舒瞳孔黑得如墨水打翻,不知不觉咬紧了牙静看着对方轻浮而略带挑衅的笑意。
“还不喊?这么没礼貌啊,我听说是在小城市长大的,这么一看……”
“够了,别在我这说些有的没的,有点兄长的样子。”甘衔清一脸正色冲对方道,“回去了,我今天和望舒跟朋友约好了要出去,没法请你。”
男人懒洋洋起身,似笑非笑地瞅了眼他和甘望舒,同后者擦肩而过走了。
甘望舒待屋子恢复寂静后,开始眼眨也不眨地静静看着二哥。
甘衔清朝她走近,“望舒。”
她眼里情绪复杂得无法一一分辨都有什么,只是最明显的是一抹陌生的味道。所以甘衔清伸手要摸她的脑袋,然却在中途被她扫开了。
他愣住。
甘望舒凝望着他,深色冰凉地开口:“这个人,姓甘?”
甘衔清慢悠悠点头,“父亲在和你母亲一起之前,有的一个孩子,一直在国外。”
“你一直知道?”
甘望舒陡然笑了:“我说为什么老太太张口闭口都有拉我下台的底气,都那么看不起我的人我的业务,为什么,明明在没有接班人的情况下,那位父亲还要美其名曰让我出国磨练磨练,远离那个位置……”
“原来,把我当垫脚石,当过桥梁,当白手套洗白那个烂透了的集团的蠢货……”
她嘴角嘲讽的笑意如风弥漫,“是甘家的风水有什么问题吗?从老到少,竟然无一例外的卑劣龌龊,无耻肮脏令人作呕。”
甘衔清双瞳里的光停止了流转,意外的情绪在里面如夜色无法阻挡地荡漾开,在她憎恶嫌弃的目光里,从讶异震惊,到回神,在她泛红的眼眶里软下了气息。
“我是早几年才知道的,望舒,后来你上位了,我眼看没有影响到你,就没有想跟你说,因为一辈子不认识也没什么关系,我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罢了,没有任何牵扯。
直到今年跨年夜,在甘宅饭桌上听到奶奶话里对你工作不满的态度,我才担心她有换接班人的意思,所以我那晚去找你,我跟你说,不用太努力,尽力而为就行,你只有二十多岁,没必要为工作太拼命……”
甘衔清锁着眉头,满眼柔软看着她:“二哥没有搭手甘氏的产业,没有办法左右甘宅里对继承人的安排,无法在工作上帮你,但是望舒……二哥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养你。”
她眼里的泪水滚落在地,瞳孔闪烁,胸膛此起彼伏被那火气充斥满整个心脏。
甘衔清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望舒。”
他一手摸她的脑袋一手顺着她的背,紧紧拢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不气,无论如何,二哥都会养你的,有二哥在,不要气,不要怕。就像那年,那年为了以后的这份工作我被父亲罚跪在院中,你在我身边堆雪人一样,二哥会永远陪着我们望舒的。”
她埋下脸在他怀里痛哭,“他们一个个……一个个……太欺负人了。”
宽大掌心的安抚下,甘望舒控制不住地哭着呢喃,把压抑那么多年的不满全部委屈地念出来,说他们太欺负人了,他们把她当垫脚石罢了从头到尾没有想要真的把集团交给她,不过是利用她来过渡这两年,觉得当初的甘氏太烂了,让她接手搞好了平稳了,就准备拿回去交给别人,他们欺负人……
甘衔清不断紧缩着手,抱着已经气炸了不断哭诉的女孩子。背着身后窗外的纽约城那不断升起的繁华夜灯,背着漫天肃冷的空气,不断安抚着她,像当年的小女孩为了陪他在他身边懵懵懂懂地堆完了雪人,又在他身边坐着淋雪。
淋了一晚上的雪,破晓时分脸完全冻红了,皱着小眉心钻入他怀里说这样二哥是不是也会暖一点的样子。
草草喝了碗粥垫肚子,甘望舒就回房了。
不到九点钻入被窝,心中空荡荡一片,脑子昏昏沉沉,直到手机声把她从万里之外拉回了神。
她拿起来,看着微信语音的界面,晕乎乎点了绿色接通键。
跳出来的却不是声音,而是澄澈天光下白雪皑皑的竹林背景和一身大衣矜贵又帅气的一张脸。
“嗯?眼睛怎么了?你感冒了?怎么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
甘望舒好奇,声音干涩地喃喃:“怎么是视频呀。”
他嘴角一勾:“哦,我点错了,不好意思,那将就看吧。”
“……”甘望舒似乎能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点的视频。
但她也没有挂了,只是不自在地爬起来坐着,整理了下身上缭乱的浴袍。
萧津渡眼睛可乖了没在她低领上流连,只是环视一圈她的背景:“你在家里?这么早要休息了?”
“嗯。”
“声音怎么了?感冒了吗?”他眉心开始微微锁起一丝。
甘望舒迟缓两拍接收到他的话,“哦,嗯。”
萧津渡的心彻底碎了:“怎么也不像感冒,怎么了望舒,不开心?”
她定睛瞧着他身后簌簌飞落的雪,看着他飘白的肩头,黑发,还有看似很暖很暖的大衣。
“你不要站在窗边,冷呀。”她沙哑的声音无意识地说了一句。
萧津渡心一热,又一疼,透过屏幕看着那副破碎可怜的模样,开腔的声音比雪还冻人:“才去几天,那个破公司又欺负我家望舒了。
你等着,我明天就过去。”
北市今早下了一场小雪, 给本已经开春的天又打上一层霜。
萧津渡本来在去上班的路上了,正塞车时,接到家里电话说曾祖母今天昏昏沉沉的情况不太好, 让他回去一趟。
他便把车开到了萧家老宅去。
萧老太太今年已经过百,102岁了,一头白发里依稀挂着半丝黑发, 晨早孙辈去探望时她清瘦的身子卧床昏睡,喊不太醒。
年后老人家的情况就不太好, 送医后问题不大, 老人家也不喜在医院过夜, 就又接回家了。
萧津渡最近基本是晚上下了班就回家探望一下,早上倒是还没来过。
他到的时候,一家子正被微微清醒的老太太赶出来了,说让他们去忙, 她没事儿,别都为她耗着。
老太太卧在房中一张朱红色中式老床上,穿得厚, 盖着印花的蚕丝被, 面目苍老但是皮肤依然白皙, 能看出年轻时都一丝美人轮廓。
见了萧津渡, 她要端详一会儿,才认出来他是谁, 笑了笑。
萧津渡在床边坐下:“我来晚了, 就不跟其他人一样出去了。”
老人家抬起枯瘦的手, 摸了摸他宽大手掌心, 游丝般的气息发出一丝丝浅薄的嗓音,“那, 帮太奶奶,取个,相册来。”
萧津渡挑眉:“相册?”
她点点头,轻轻颤动的手抬起来,指了指她卧室斗柜的方向。
萧津渡起身去找,找了三层才看到一本枯黄的老相册,他拿来递给老人家。
那瘦弱得满是青筋的手一点点掀开相册,萧津渡也随意瞥了眼。
都是老照片了,里面的人有的穿中山装,有的穿西服,有的穿旗袍,有的是小礼裙。
照片上记着拍摄日期,1934年2月2日,摄于北市萧宅,作为婚礼记录。
老太太手指轻轻抚了抚那照片上的每个人。
萧津渡看到自己十年前已故的曾祖父。
为了陪老人家说说话,他问:“旁边另一个女孩子是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老人家闻言,想了想他的话,才明白他在问什么,再定睛看一看相片,慢吞吞地说:“这个……”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合影里新娘子一侧穿一身粉色旗袍的女孩子,“这是,我的小姑子。”
她迟缓地笑一笑:“你们小孩子,不认识,她……早早就走了。”
萧津渡想起自己曾经问过奶奶关于萧家甘家恩怨的事,奶奶说过的那位跳河离开的长辈。
他定睛去看照片里那年轻非常,漂亮非常的女孩子……就是这一位?
“她若还在,还在……也近百了。”老人家嘴角是松泛的弧度,目光在话落后逐渐悠远了起来,似在回味,嘴里不自知地呢喃,“那时候,和,甘家……”
萧津渡抬眼,目光落于老人家放远空洞的双瞳中。
这是除去上次他主动询问奶奶之外,这么多年里第一次在家人口中听到“甘家”这两个字。
老人家身子有些不稳,萧津渡给她调整了下卧床的姿势,扯了扯被子,又翻了翻相册自己看起来。
两家的仇大概是发生在两年后。
1936年开始,相册断了有两年没有任何照片,直到1938年才开始恢复记录,这次开始后,那个长辈的身影就不在了,也没有了他曾祖父父亲的身影,父女俩都已故了。
眼前的老人家徐徐闭上眼,似乎想远了抑或是想累了。
萧津渡起身把照片拿去归置原地,回头想去和老人家说扶她躺下休息休息,他不在这打扰她了。
慢悠悠走近,坐下喊了一声。老人家没动,似乎没听到。
他又喊了一声:“太奶奶。”
她依然双目轻阖着,脸带一丝丝笑意,面容慈祥柔和。
萧津渡眼一眯,蓦然起身出去喊人。
父亲很快来了,没多久那群还没走的家人都匆匆赶到。
萧津渡去了趟公司,在集团官网上发了个讣告之后就又回了萧宅。
待傍晚一到,美国那边已经度过长长黑夜迎来黎明时分,萧津渡给甘望舒发了消息。
甘望舒醒来还在琢磨今天上班要做什么时,就看到那条信息。
萧津渡说:“对不起望舒,我本来想今天去的,但是……”
她把屏幕往下一滑,果然导航栏上有软件已经弹来了热点提醒,说萧安资本发布讣告……
她回复了一句语音,让他忙,她其实没想他真的来,他安慰她隔着电话也能行,千里迢迢跑美国来就是为了安慰她哄她,她觉得不行。
接下来萧津渡一连好几天都没去北郊。
甘望舒那几日每天都能接到他的电话,他会毫无防备地和他吐露一点关于萧家曾祖母的丧事进度,说他今天都干什么了,完全不知道倾诉疲惫的对象是姓甘。
但有他每日的作陪,甘望舒的心态确实也恢复得很快。
理智下来后,思考了两天,甘望舒有了个新决定。
那日甘衔清深夜从实验室回来,发现她还房里还亮着灯,就敲了敲门。
她开门,他问:“怎么还没休息?”
“忙点事儿。”甘望舒让他进去,自己继续坐到书桌前去。
甘衔清:“望舒,不要为这份工作太过忙碌了。”他抚了抚她的脑袋,“似乎不是很值得。”
甘望舒看他几秒,在他困惑的目光下,说:“我如果说,我不想把公司拱手让人了,二哥,你会不会觉得我虚伪了。”
顿了顿,他浅浅一笑,在她书桌一侧坐下,“确定了?”
她自嘲道:“我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高傲,清高,我不甘心……凭什么?”
甘衔清摇摇头:“你怎么做都可以,都是应该的。无论你怎么决定,二哥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甘望舒看着他清辉目光,想起那日气急了把他一并骂了进去,她道:“对不起,那天。”
甘衔清笑了。
第二日是周末,甘望舒没想到甘衔清这里人气那么旺,总有人来。
她睡到十点醒来,踩着棉拖鞋穿着一身慵懒睡裙下楼去找吃的,一层都是开放式互通的区域,所以没几步就收到三对目光。
甘衔清和坐在地毯玩积木的儿子,而另一位,是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宋此洲。
他睁大眼睛看着发丝略显凌乱的她,上下打量,最后回眸去看甘衔清。
甘望舒心漏了好几拍,拖着僵硬的步伐过去打招呼:“宋先生真的来纽约了,好巧。”
“蓝小姐怎么在这,”他干笑,不可思议地笑着,“确实巧。”
“你们认识?”最好奇的是甘衔清,而且,蓝小姐是怎么回事?
甘望舒马上解释:“嗯,对,通过一个朋友认识的。”说罢又和宋此洲解释了一句,“我来出差,在甘先生这,借住一下。”
甘衔清好奇地看她,却没有说话。
宋此洲想起萧津渡说,这个蓝小姐是他外婆家邻居的女儿,邻居小妹妹,而她自己说过她母亲是甘家曾经的保姆。
所以,她和甘家的人熟识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这,住在一个男人家里,略有些奇怪罢了。
家里阿姨来招呼她去吃早饭,甘望舒和宋此洲点个头就去了不远处的开放式餐厅用早餐。
宋此洲和甘衔清的谈话声不远不近地飘来,倒是都没有提起她的事儿,她松了一大口气。
等人走了,甘衔清便走到餐厅去,落座在她对面喝水,“怎么他喊你蓝小姐呢,望舒?”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甘氏的老板,就说我和那位保姆妈妈是一家子,想着没有多少交集就随口说说。”甘望舒含糊道,不敢提起萧津渡。
甘衔清点点头,“原来如此。”
“你也别跟他主动提起我的身份。”甘望舒吩咐,她可不能让自己的死罪经过别人的嘴让萧津渡知道,她要自己跟他说,看能不能挽回一下两人的关系。
“你不想提就不提,只是这甘先生听起来略显陌生。”他笑了笑,起身去客厅带孩子,没打扰她用餐。
甘望舒还在琢磨,宋此洲会不会跟萧津渡提起她,他知道她不是在什么表哥家住而是在甘家人房子里住,会不会恼火,他最烦甘家了,而且她都要离职了还和甘家人套近乎。
她要怎么跟他解释二哥和甘家的其他人不一样呢……
事实上她担心得没错,宋此洲几乎是刚离开甘衔清家里就给萧津渡去了电话。
唠嗑了几句问候了他家的事处理得怎么样后,他就忽而吊儿郎当地地问:“话说津渡,你和那个,蓝小姐,还玩呢吗?”
“什么?”萧津渡挑眉反问,听到那三个字很好奇。
宋此洲:“你就说你和那个蓝小姐,还在没在一起,是不是分了?”
“分不分和你有关?你和她熟吗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瞧瞧你这态度,哎呀,我这好心来给你提个醒儿呢。”他漫不经心又意有所指,“你知道我今儿瞧见什么了吗?”
萧津渡知道他这两天到美国了,本来好像是安排了元宵那两日要去的,但是恰逢萧家要办丧事,这些圈子里的人免不了都要来吊唁参加丧事,也就耽误了一点时间。
“你见到望舒了?”他问。
“何止见到啊,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见到吗?”
萧津渡:“别浪费我时间。”
“在甘家二公子家里,甘衔清家里。”
萧津渡没了声儿。
宋此洲:“现在美国正早上呢,刚刚那会儿差不多十点吧,她刚起床,穿着睡衣呢,从楼上下来去吃饭,跟我说是来出差,到甘先生那儿借住一下。”
萧津渡冰冷的声音吞吐出三个字:“你确定。”
“这还能有不确定的,你要是信我那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乐道,“真的,就几分钟前的事儿,我刚从甘衔清家里出来,人现在还在吃饭呢,那关系我可看着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咳,你自个儿看着办吧哈,拜拜了。”
萧津渡拿着手机切入微信,点入那个备注格外长的号,看着停留在昨晚的聊天内容,她说她没事儿了,挺好的。
她说话语气确实正常了,他也就安心了,一直想着等办完丧事就去。
摁着输入框一会儿,删删减减,最终萧津渡都没有发什么过去。
没什么立场问,最多就问她一句,你不是要离开甘氏了,和甘家的人还这么亲近做什么?
而据他所知,甘家那位二公子和宋此洲一样从文不从商,所以她也许并没有把他和甘家牵扯在一起,关系好也正常。
所以,他能问的依然是,你和甘家二公子关系好到住他家去,是什么意思……可他有什么立场问这句话。
萧津渡深叹口气,丢开手机在卧室床上。
萧家曾祖母的丧事事宜在农历正月尾全部结束。
二月的最后一天,萧津渡启程飞了纽约。
第二天落地恰是周末。
萧津渡驱车刚出门一会儿,就在路上看到一辆车里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旗袍外搭着温柔的白色大衣。
开车的是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和甘衔清的特征吻合。
车子去了曼哈顿的一个商超。
萧津渡本来是想驱车到纽约中央公园找她的,没想在路上就碰见了,见这场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居然还尾随那辆车去了商超。
在地库彼此下了车他才发现车上不止他们俩,甘衔清还从后排牵出一个小男孩儿,
周末热闹的商超里,那“一家三口”推着一个大号购物车,说说笑笑地买东西。
萧津渡静静看着那一幕,感觉自己表面平静心里已经疯了,那姓蓝的也疯了,甘衔清都有小孩儿了,她去当人后妈啊??
一个冲动,他拿出手机就拨了个微信视频过去。
甘望舒哪好意思当着二哥的面和男人视频。
她挂了。
萧津渡的质问一下子就砸了过来:“你挂我视频?”
“……”她问,“怎么了?”
“……”反了反了,真的反了,气死他了。
萧津渡举起手机对着他们的画面就拍了个照片,发过去:“一家三口挺幸福啊。”
“……”
甘望舒吃惊看着照片,回过神就抬头四处看,又跟二哥说她去找找自己要用的沐浴露,话落转身顺着照片拍摄的角度穿过附近的一条通道找下去。
在一个拐角处,余光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猛然回头。
萧津渡慵懒斜靠在货架上,冷眼看她。
她惊喜地跑过去:“你来美国了?你怎么不跟我说呀。”
萧津渡:“一会儿就回去,订好机票了,我看你不需要我。”
“……”
甘望舒下意识解释,“那个,那个是甘家的……”
“我知道,别跟我解释。”
“……”
她那可怜样,眼里挂着一丝水光,眉心小小锁着,萧津渡又恨自己没骨气又恨自己语气重。
“你跟甘家的二公子住一块,你怎么回事啊?还说什么表哥。”他皱着眉问。
“我其实把他当亲哥。”
“……”
她默默解释,“他没参与甘家的事务,他人很好,所以哪怕甘家我如今想脱离了但是他,我依然有联系。”
“所以你就住他家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你要当人后妈啊?”
“……”她唇角深深抽了抽,这什么惊天误会,“不是的,你误会了,他有女朋友,昨天大家还一起吃饭了,只是嫂子去出差了今天。”
“……”
萧津渡的脸色一刹那暴雨转晴,“那你还去人家家里住。”
她轻咳下,解释:“我跟他熟,他大我很多,从小带我长大的。我不好意思真去你那里嘛。”
“吃我多少饭了跟我不好意思,你可真会气我。”
“……”她粲然甜笑,“你真的为我来的吗?”
“不是。”他扭开头。
甘望舒抿抿唇,呢喃:“不是就好了,但我感觉你是,早知道,那天就不该接你那个视频了。”
萧津渡回头。
她眼眶已经飘红了,但还是对着他笑:“我以为因为你曾祖母的事,你不会来了。下次你不要来了,你再来我也不见你了。”
萧津渡揶揄:“真的?”
“嗯。”
他一笑,“傻瓜,我回老家你也管。”
“……”
“算了那这次要好好珍惜珍惜,你晚上来找我。”
甘望舒有点不自在地偷瞄二哥的方向:“可是,我晚上要在家里吃饭。你也不早点告诉我。”
“我都觉得你疯了我也要疯了还告诉你。”
“……”
“你吃完饭来。”
“去你家里做什么?”
“你说呢?”
“……”她不懂呀。
萧津渡默默道:“你来了今晚不要走了,望舒。”
“啊,”她困惑,“我在那儿干嘛?我去去就走了。”
“晚上下雨。”
“那我们明天见。”
“不行!我千里迢迢来你好意思让我明天见!”
“……”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在甘望舒默默点头的时候,萧津渡终于咧嘴一笑。
“晚上见,我们家还没疯的望舒宝宝。我这心情啊,终于舒畅了。”
“……”
甘望舒手机进来了二哥的消息, 问她跑到哪里去了。
她匆匆瞄了眼,甚至不敢给萧津渡看备注,完了就抬眸对他说:“他们在找我。你是住在阿姆斯特丹大道200号那个公寓吗?”
“嗯。”
“那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