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默默收起手机,手摁了摁还有些酸涩的眉心。
萧津渡:“脑袋不舒服?”
“嗯,喝多了。”
萧津渡喊阿姨泡一杯蜂蜜水,完了对身边的人说:“还记得你喝酒了,那你记不记得昨晚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你把我抱回房间了吧?”她有些不自然地说,“谢谢。”
“然后呢,你不记得了?”
甘望舒歪头瞅了去:“然后你没走吗?”
“走?怎么走?你疯狂留我,让我跟你睡。”
“……”她睁大眼睛。
萧津渡坦然道:“你手机打开,里面有个录音,你非让我跟你睡,我让你保证今天醒来不告我,你说你会告。”
“……”
“我真服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
甘望舒不太信地打开手机录音,一见还真的有。
萧津渡让她听,她没勇气听,笑着去哄他:“对不起嘛,我喝多了你别计较了好不好?”
“呵。那你昨晚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
甘望舒抿抿唇,含糊说了一句因为那个请辞甘氏不批,所以她烦躁。
“不批就不批,不影响你走。我养你,咱还怕没工作啊?”萧津渡满眼都是无奈,“大傻瓜,为这点事喝我两瓶酒。”
“不好意思,我赔你。”
“喝了点酒一键重启了?又烦我。”
“……”
萧津渡悠悠看着电视上的动物世界,“别管那个破甘氏了,你最近有时间没?咱俩出个国。”
甘望舒也看到电视上的画面了,“去非洲?”
“法国。”
“去法国干嘛?”
“你昨晚说我这里没有葡萄酒,你要酿葡萄酒,我承诺你送你一个酒庄。”
“……”甘望舒无言了半分钟,在他炙热的目光下说,“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
他咧嘴一笑,“别啊,我送你啊,我还能真因为两瓶酒不舍得啊,没事咱去法国度个假,我把那边的酒庄过给你。”
甘望舒要起身。
萧津渡拉着她不放,非要马上订机票,下午就起飞。
她吓得不行,两人拉拉扯扯半天,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中午雨终于是停了,两人去买菜,去昨天见面的那个商超,萧津渡说昨天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今天要光明正大一回,所以甘望舒只能陪他圆梦了。
饭后还磨磨蹭蹭陪了他半天,甘望舒才启程回家。
甘衔清不在家,避免了看到她的花后的追问。
萧津渡在美国待了三天,离开那日甘望舒又去了他公寓和他吃了顿饭,再目送他的车子去了机场。
那一刻,晚霞下的她坐在自己车中,感受着曼哈顿的夜色一点点和夕阳互相较量,世界嘈嘈杂杂各有各的路,而她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脏随着那辆劳斯莱斯的远去而整个被抽空,随着暮色上来,孤独感弥漫周身。
想他想得不行。
这辈子再难有这样一个人了,听说她不开心,坐十几个小时从中飞至美,陪她待了三天,再回去。
不会再有了。
萧津渡回了国也每天都会联系她,他们俩有点像恋爱的关系但是他没有表白,甘望舒也从来没有去戳破他的心思。
这一阵她忙着集团的事甚至分身乏术没有精力去主动和他坦白这个事,因为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他知道后离她而去了,她会更溃败,可能没有精力好好做她该做的事。
她一面告诉他,她不值得,一面依然虚伪地利用着他的陪伴来支撑着自己。
甘氏目前很复杂,甘望舒已经收到了所有掌握的项目合作方的来信,询问她怎么忽然要更换设计师。
这些项目在她接完电话后基本都稳住了,被她拿捏在手中,然而也是因此,甘氏集团内部最近的动作也有些变化了,他们会对一些有意和甘氏合作的项目掌握主动权,抛橄榄枝示意。
甘氏集团在行业里是标杆性的企业,一个百年集团的示好让旁人自然心动得不行。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甘氏并不会对所有项目示好主动寻求合作,他们主动想要掌握的项目,都是有可能被萧安资本参与投资的。
而一旦和甘氏合作了,第一个问题就是,萧安资本不可能参与这些项目了。
一个两个还能说是巧合,但是自从萧津渡回国的那区区一个月里,让甘氏拿走的项目一只手掌已经数不过来。
萧津渡已经有所察觉,和她电话的时候说:“甘氏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有种针对萧安的感觉。”
甘望舒压根找不到原因:“我也不知道。”
“那个甘总没说什么吗?不都是她的手笔。”
“……”甘望舒弱弱为自己解释,“不是的,我跟你说过,甘氏最近领导层有变动,现在在总部掌权的是董事长,最近的项目都是董事长的授意。”
“这样。但还是不理解,我们两家的恩怨都过去了,现在又没新的恩怨,好端端的这又是做什么。”
“你就当他们疯了。”
“……”
萧津渡笑了笑,“我是无所谓,就算那些项目没和甘氏扯一起我也未必就看得上,萧安也不会因为这点毛毛雨而有什么损失,我就是随口吐槽一下。”
“我知道。”
“但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不喜欢他们,现在更烦了。你那个辞职信甘氏还不批?”
“在和我……谈条件。”
“什么条件?别管他们什么条件了我都给你双倍行不行,你快离开,你离开了我哪天一不开心我要跟他们玩一玩了,什么玩意好端端的针对我干嘛。懂吗?”
“……”甘望舒轻吁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看中的都是和萧安有关的项目,但是如果,如果是因为我手里拿捏的那些项目影响了甘氏,所以他们最近在业务方面主动性强了一些,恰巧动了萧安的蛋糕,那,你怪我吗……”
“因为你?难不成他们知道咱俩,嗯,以为你这个总设计师跟我关系匪浅……”
“……”
“那我更要还回去了,给你报仇。”
“……”甘望舒低下头,嘴角弯起又放下,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切,“应该不会知道咱俩认识吧,那位甘总和家里关系也一般,她不会说的。”
“算了,咱也不说了。你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有点想我家祖宗。”
“……”服了搞得她都觉得自己不是人,干嘛把她捧那么高。
她默默换了话题,“你有去北郊吗?我妈妈……怎么样?”
“三两天去一趟,好着呢,放心。”
“好,谢谢。”
“瞧这话说的,不爱听。”
“……”
“你说点我爱听的呗,望舒儿。”
“……”她说,“我不懂汉字。”
“??那你说英语,我英语还不错老美毕竟是你送我的老家。”
“……”
拉拉扯扯插科打诨到最后,要挂电话前,萧津渡又和她说:“我今儿见到一个人,所以真有点想见你,我最近腾个时间去看我家祖宗。”
“……”她好奇,“不要来。你看谁了啊?”
“之前一直跟你一起玩的那个朋友,姓单那个。”
“哦……你偶遇她了呀。”
“也不算偶遇。崇业董事长去世了,我去吊唁,结果发现,人是崇业董事长的一个儿媳妇儿。望舒儿,你还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呢。”
“……”她抿唇笑,“是啊,你不是更有钱吗?我交友能力不错吧。”
男人在电话里头愉悦地笑了:“是不错。说起来,我还搁那边见到一个借你钱的人,那个甘氏的女总。”
“……”她一个立正坐直,“啊?”
“就吊唁的时候,见到了甘家的人,也只有那个女人跟着甘家的大公子去。”
“哦……但是,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那应该不是吧,我听说她最近出差了。”
“哦,也可能认错了,看着是有点老。”
“……”
“那个女总应该最多也就三十来岁吧,她不是家里最小的吗?”
“嗯,嗯,对,你见的那个大概是甘家的亲戚。”她有几个堂姐都比她大一点。
“嗯,我也就随口说说我对人家不感兴趣,要是见到你就好了。”
“……”她莞尔,“不巧了我出国了,不然还真可能在吊唁时见到。”
“哎,所以你等我啊,我最近去一趟。”
“别来嘛,不听话。”她又切了话题,“你只见到了甘家的两个人吗?怎么这么少人呢,那个大公子也不掌事。”她有点好奇。
“在那边是听说了个事儿,说甘氏董事长这几天身子不好住院了,不然他自己肯定也会去吊唁。”
“住院。”
“别管他,他都不给你批辞职信,我现在平等地恨甘家的每一个人。”
“……”
再含糊几句,甘望舒就挂了电话。
正思考要不要去个电话关心关心她的父亲,甘家的电话就来了。
家里管家打来的,对她说:“望舒啊,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怎么了?”
“你父亲心脏不好,这几日住院了。你要是有时间,要不回来一趟,看看他,顺便,公司目前可能需要你再回来看管看管。”
甘望舒静默几秒,“好。要跟我二哥说吗?”
“哦,二公子知道,但他带着小孩儿不方便,就没让他回来了。”
“好。”
她掐了电话就顺手买了机票,完了找去书房问二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甘衔清说:“确实我知道,但是听着问题不是很严重,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他们起初也说不需要告诉你,现在让你回去吗?”
“嗯。那你在这边,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陪你去,望舒。”
“不用。”甘望舒摇摇头,浅笑,“还能有什么事儿,探个病而已,问题不大的。”
甘衔清有点担心,但是确实也想着探个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事你跟我说,我会打电话回去让他们好好做事,别欺负你的。”
“嗯。”
甘望舒一时间想不出要以什么理由跟萧津渡说她回国了,所以上飞机前就没有说。
落地的时间不算太晚,她顺便就去了医院。
四月中下旬的北市夜间不算冷了,只有点晚风,甘望舒穿着那件在美国买的风衣,一个人去了甘兴业病房所在的楼层。
门口守着两个保镖,见了她,点头后为她开门。
甘望舒低声问了句:“里面有什么人在探望?”
“刚送走了几个人,此刻里面暂时只有老夫人和四公子。”
四公子……
甘望舒笑了笑,她后来查过这个所谓四哥的资料,但记不住他的中文名,此刻也想不起来是叫甘衔什么……
她点点头进去了。
刚好有个看护开了门从病房往客厅走,见有人来探望,就没有关门。
顺着那条二十公分的门缝,屋里的谈话声丝丝缕缕清晰地传了出来。
“她和萧安的人走在一块这种事已经够离谱了,回来后一定要说的。”这是老夫人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如既往地沉稳而带着压力,“她都忘记她姓甘了。”
甘望舒眯起了眼,手扶在墙上刹住了脚步,呼吸也屏住了。
“干嘛要说呢?”这吊儿郎当的声音有些刺耳也有些耳熟,“就让萧安的那位老板问她,为什么甘氏要和萧安作对,这不是挺好的?”
甘望舒捏紧了手,不可思议,不明所以,他怎么会知道她和萧津渡认识的?难道在美国遇见过他们俩?
真让萧津渡猜中了。
“让她自顾不暇,和男朋友闹开了,就没心思来争夺这个公司了,那些项目也就自然只能放手。”
年轻男人的声音似笑非笑,“最后闹崩了不也得分了吗?奶奶,您担心什么呢,让他们自己分了您省得当那个坏人,再说,她算甘家的人吗现在?您还去管她跟谁在一起?等她离开甘家,爱跟谁跟谁呗,她都已经光明正大威胁我们了,甘家还要认这种人吗?”
“衔聿。”
甘兴业的病房,但他至始至终也只是喊了这么两个字,似在制止他几乎不近人情的言论,但也确确实实不舍得为她多费一个字的口舌。
甘望舒转身出去,在门口她和保镖说:“甘先生睡了,我明天再来,不要跟他们说我来过。”
“好的。”
甘望舒下楼打了个车子回北郊。
路上有点塞车,走走停停拉长了她的思绪。
家里人知道她和萧津渡认识,甚至以为他们俩在一起,所以,这个所谓的四哥为了让她分身乏术无法去争这个公司,开始故意和萧安拉扯起来,为了让她和萧津渡闹崩……
难怪,家里上下会忽然舍得让她又接手回公司了,这位四哥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上,留给她。
原来,依然是打算利用她,让她做实参与了那些和萧安资本竞争的项目,让她和萧安彻底闹翻,让她自顾不暇最后顾不上自己的项目,只能退出公司……
甘望舒盯着窗外靡靡夜色,惨淡地笑了笑……全家人,全家人竟然都在费尽心机地对付她。
她忽然很想萧津渡,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下班了吗?”
她很少主动聊天,萧津渡受宠若惊,马上就把工作页面切了:“在加班。你这么早起来了。”
甘望舒想了想,抬头跟司机说:“麻烦您开到萧安大厦去。”
“萧安?”
“嗯。”
甘望舒回复他。
聊了约莫五分钟,司机把车停在了萧安大厦楼下。
甘望舒下车在广场喷泉走了走,仰头看着直耸云霄的大楼上发着光的“萧安资本”四个字,竟然觉得亲切。
从前,这四个字是甘家人绝对的雷区。
她拍了喷泉的照片发给他,“你们楼下,风景也不错。”
萧津渡在一边工作一边等她回信呢,看到这样一张照片,他一阵气血上涌,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了两秒,回过神来火速推开椅子大步流星出了门。
早过了下班时间,广场上没什么人,甘望舒独自站在那儿欣赏,画面不像真的。
萧津渡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朝她大步流星过去。
这辈子没什么事让萧津渡这么急了。
甘望舒听到声音,回眸。
西装革履的男人恰好已经到了她眼前。
两人四目交缠,都没眨眼。
“怎么忽然回来了……还来找我。”他声音有些哑,藏着无法抑制的兴奋。
甘望舒浅浅笑起来:“有点事。办好了,不知道去哪儿,路过这附近。”
说着她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萧津渡握住她的手,指尖擦到她的手背,像摸到冰渣,“怎么四月的天,你手还这么冷。”
他将人一拉,“上去一下。”
“别…”甘望舒没动,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我看看你就好了,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看看他……
这三个字像裹着细闪的光,无比的耀眼。
萧津渡又把她的手拿回来,裹在他宽大手心里暖,“怎么这么奇怪,你冷吗?发烧了?”他去探她的额头。
他的手真的好暖。
甘望舒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甚至想,抱他。
第42章 婚后日常。
萧津渡说她不是甘氏的人但是有甘氏的魂, 不愿意上萧安大厦里去也正常,他理解,所以他让她再看几分钟喷泉, 他去取车钥匙来带她回去。
甘望舒就静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仔仔细细描摹他高大的身姿,一点点牢记在心里。
一辆劳斯莱斯很快从大厦地库开了出来, 直奔喷泉边的单薄身影。
萧津渡觉得她站在水帘后影影绰绰的模样真的很像假的,今天之前, 他这辈子也不敢想她回国后会主动来找他。
甘望舒上了车, 说肚子有点饿, “我们去吃个宵夜怎么样?”
“哟,还能主动要求我了。”萧津渡嘴角高高咧着,“有长进。”
甘望舒弯着眼睛不去接话,自顾自点餐, “我想吃面,你吃吗?”
“你让我吃土我今儿也会给你面子的。”
“……”
甘望舒轻笑,靠在了车玻璃上斜睨他, “萧总的嘴一如既往地甜。”
“那不是, 是我对你好, 搁别人我可不是这样的。”
“哦, 那我请客,我付费享受萧总的特别款待。”
“呵, 一秒钟不气我也算顶天到头了是吧?”他将车子并入了CBD的长街上。
“我意思是希望一直都是被优待的, 但是我又不好意思总是白拿, 所以我也需要给你点回报嘛。”
萧津渡想说你回报点实际的, 难道我差钱吗,目前萧总就差个女朋友了, 其他不缺。
但是他不敢说,只是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惬意老老实实开车。
其实萧津渡能笃定她也是喜欢他的,但是她的状态不是想在一起的样子,和他还是很有距离感,他摸不清她目前心里怎么想的,是对他还不够百分百确定呢,还是她目前还不想谈恋爱,抑或者最近工作上的事让她烦心了,所以她想再等等。
总之他能感觉到现在,这一刻,跟她扯开话题来,她会很为难。
他不愿意让她为这点事为难,工作已经够让她烦心了,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给她带来一丝丝的困扰。
因此他也就不着急表白了,或者说心里急,但是他愿意等她。
他问她想吃面的话,有没有喜欢的店。
甘望舒想不出来,平时在外面吃饭大多是应酬,哪怕是和单叶心出去玩也不会去吃简简单单的面,但是今天晚上她就是很想放松一下,她不想去吃正儿八经的饭菜。
“我们,不如找个,路边小店随便吃吧。”她试探性地说。
结果萧津渡半个字意见没有,他把车子开到临近北郊的城北区大学城去,那一块儿最不缺吃的。
找了一家刚好有一群人吃完离开的店,腾出了一点位置,看着还不错。
萧津渡停了车在对面,下来和甘望舒一起穿过马路到小店里去。
十来点了,长街上虽还不乏有学生在逛街宵夜,但是店里的人不比晚餐时分的喧哗热闹了。
甘望舒看了眼店中,靠近门口比较透气的位置都有人了,她便想在门外桌子吃。
萧津渡也真不嫌弃,找了个位置就坐下。
甘望舒看他西装革履往那儿一坐,有点恍惚。
她的风衣有点长,坐下碰到了地,她脱下来抱在怀里。
对面的萧津渡一手取了菜单看一手伸过去。
甘望舒不知为何,明白他要做什么,就把衣服下意识递了过去。
以为他要把她衣服拿回去放车里,结果他却只是单手将其简单对折一下就放腿上搭着,完了继续看菜,全程都没有抬眼。
他看菜,她一眼不眨地看他。
萧津渡:“这小店有蟹黄面,我来一碗。望舒你吃什么……”他把菜单递过去。
甘望舒没接:“我和你一样。”
萧津渡招呼老板,“两碗蟹黄面,”又指了指菜单最下面的,“一份小龙虾。”
“好嘞,稍等哈。”
甘望舒没有对那盘多出来的小龙虾置喙什么,回忆了下之前在四合院吃的小龙虾,就扭头看了看小吃街的风景。
路过的大学生不少好奇地对他们俩行回头注目礼,路边摊上,男女对坐,一个穿着剪裁合身的棕木色手工西服,一个脱了风衣也是一袭优雅知性的衬衣铅笔裙,怎么看都像两个“成功人士”,这样的人怎么会坐在这里吃路边摊呀。
“以前我打算在城北大学读的,后来出国了,还挺遗憾的。”甘望舒看看那些学生,感慨了一句。
萧津渡:“你原本想学什么?后悔不想读这个了?”
甘望舒说不清后不后悔,但是再来一回,她应该不选择来北市了。
她说了出来。
萧津渡一边取一次性筷子,一边慵懒地挑眉:“为什么不来北市了?这份工作不好我们换一份就好了,还要因为那破公司影响人生观啊。”
甘望舒知道他无法理解她的人生,她身上的事情只对他敞开十分之一。
笑一笑,她没有继续去说这个已经注定了的话题。
面和小龙虾上来了,萧津渡递了双筷子给她,自己则先取了双一次性手套,剥了一小盘的小龙虾堆到她的面碗里,自己再慢条斯理地拆筷子吃饭。
甘望舒全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很好吃,这家店。”
“嗯,还不错。”
甘望舒看他没给自己剥小龙虾,问:“你不吃虾吗?”
“等会儿,不着急。”他先吃了两口面。
想了想,甘望舒又去拿了一副筷子,拆开。
萧津渡以为她原来的筷子不好用,随意瞥了眼,就见她在她的面碗最上面,挑了一只小龙虾递过来放他碗里。
他眼神炙热。
甘望舒略有点不自在地解释:“这个,没有碰到我的面的。”
萧津渡嘴角若有似无地弯了下,鬼使神差地什么都没说,又低头吃面。
他的沉默让甘望舒很不自然,说不出有没有后悔这个举动,她其实只是觉得他都给她剥虾了,她夹一只回去,只要不沾染口水,应该,嗯,不算主动制造暧昧吧。
萧总会不会觉得她,勾搭他啊???
忽然,对面飘来一句话:“你再给我一只呗,望舒。”
“……”
甘望舒表情裂开,“啊,你,你剥几只嘛,不然一会你又给我剥。”
“我一会儿再剥,你给我一只。”
“……”
她真是想多了,还不了解这个男人嘛。
甘望舒夹给他两只,亲眼看他眼角眉梢吊着愉悦的弧度,半天没放下来。
“多吃点,”她又夹了一只过去,“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种地方吃饭了。”
“干嘛,吃两只虾给我干黑名单去了。”
“……”她忍着笑,心里有点伤感地在想,不是的,她只是能百分百笃定事情摊开后,两人不会再有这样共餐的时光了,别说在这种地方惬意地休闲。
“对了,你回来什么事啊?就忙好了?”萧津渡吃着她送的小龙虾,愉快地问。
“回来,探望甘氏董事长。”
“什么?”萧津渡万般不理解的视线越过半空盯住她,仿佛要把她磋磨一顿,“还大费周章回来探望他?你闲得慌。”
“……”
甘望舒浅笑:“毕竟我是吃甘家的饭长大的,离职也不能闹崩,回来也好正儿八经谈谈工作,没事,顺便看看你啊。”
“我好得很,有什么好看的。”他低下头吃面,一脸的不领情。
“……”甘望舒戏谑,“你态度好点,不然我走了,你自己吃吧。”
“……”
萧津渡气笑了,不再说话。
甘望舒看了对面几眼,忍不住喊:“萧津渡。”
他抬头,对这个称呼也略显不自然,“干嘛?”
“没,哄哄你。”
“……”他悠悠道,“喊个名字就是哄了,我这么没骨气吗?你拿捏我了是吗?”
“……”是啊,她以为这样就行,因为他之前要求过希望她喊他名字,虽然是两个字的。
萧津渡一脸硬气,冷酷无情道:“我能给你拿捏,哼,从现在起,你看我跟不跟你先说话。”
“……”
欲言又止几秒,她说,“那我先说话行不行?”
“……”
萧津渡深吸口气,没骨气地道:“你答应我,回来了就把那破事解决了,离开那个甘氏行不行?不然不给你剥虾了。”
“……”甘望舒乖巧地应了。
萧津渡就没见她这么乖过,半信半疑没好气地斜睨她两眼。
看多了,发现她鼻尖红红的。
“怎么了这是,不说了不说了,那公司跟有毒似的,一提起来就要哭。”
“……”她说,“我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感动哭的。”
“……”男人悠悠道,“你就变着法儿的说我没骨气呗?”
“……”她噙着眼泪一脸诚挚地摇头。
萧津渡马上取了手套戴上开始劳作,“给你吃,全给我们望舒吃,我就再来两只就行。我真是服了你是拿捏我了,我命不好,认了。”
“……”
她破涕为笑。
他垂眸认真地给每一只小龙虾去壳。
甘望舒在对面偷瞄,看着小吃街橘红色的路灯似雨幕洒在他侧脸,他的五官一面陷入流水般的波光粼粼中,炙热而引人,是长得颇好,出身也好,性子也好的萧总;
一面度上店中打出的白炽灯,照明了他瞳孔里无尽惬意的底色,烟火气涤荡在那具趣味横生的灵魂里,是属于她的萧津渡。
两面都是他本人,两面都愿意同一时间呈现给她。
“我很能确定,萧安损失的几个项目真的是因为我,甘氏大概率知道我和你关系不错。你怪我吗?”她问。
“你这话说的,老子都看不上还怪你,就算看得上又怎么样,当然是你值钱了。”
甘望舒忍着眼底层层滚滚的热意,低头吃小龙虾。
她知道她在明知故问,但是她不愿意再瞒着他任何事了。
十一点,天微微飘起初夏细雨。
两人准点解决了所有小龙虾,萧津渡取了一张红色钞票递给老板,说不用找了,完了就在老板惊讶的目光下被甘望舒拉着冒雨小跑穿过已经无人的小吃街。
跑到对面,他给她开了车门,再慢悠悠踱步回驾驶座。
甘望舒取了纸巾擦拭自己挂着水珠的手,等男人将车门阖上,顺便再抽两张给他擦手。
萧津渡说了句没事,但她还是给他擦着,他也就全程没再吱声儿,兀自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驶入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