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胭心想果然这姑娘果然是手上宽裕,随便拿个东西就是成色这么好的玛瑙,但她仍镇定着,正色道:“这个太贵重了,你只是个小姑娘,就拿点精致的小玩意吧。”
“贵重吗?”魏曦看看她,回去把玛瑙手串放下了,隔了会儿,拿了个巴掌那么大的白中透紫、形状奇特却又莫名好看的东西出来,问:“这个呢?这是前两年郭家的舅舅给我带的。”
宋胭想了很久才意识到这可能是海贝。她在书上看过,听人提过,却还没亲眼见过。
“这个,倒也可以,她应该会喜欢的。”宋胭答。
京城地处中原,这种海贝极难得,更何况是这么大这么好看的,魏芝也见惯了好东西,对普通珠宝无所谓,见了这个必然也觉得新奇。
听她这样说,魏曦放心了,拿着海贝道:“那我就送这个给她。”
过两天,宋胭带着魏曦去绣春堂。
天热,二太太在房中放了许多冰,不管是见着宋胭,还是见着魏曦,都是笑容满面,忙让二人进屋坐,魏芝也过来,神色自然地叫大嫂,也朝魏曦道:“好久没见到曦姐儿,好似又长高了。”
魏曦之前还紧张,此时略有放松,乖巧地叫了声“三姑姑”。
宋胭将备好的礼拿出来给魏芝,魏曦也将那只海贝拿出来:“三姑姑,我没什么别的东西,这个还算好看,是从东海捡来的,给你去玩。”
魏芝一看那海贝,轻声惊呼了一声,引得别的姑娘也来看,个个传在手上把玩了一遍,纷纷夸稀奇,魏芝欢欢喜喜接了,向魏曦道谢,魏曦倒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向来矜高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笑。
等到两人进屋内,才发现福宁郡主和魏修也在。
好在除了他们,朱曼曼,魏陵,魏修家嫂嫂一群人都在,倒并不显得尴尬。
福宁郡主坐着,并不能看出是不是有显怀,但人明显比最初圆润了一些,有了孕相。
宋胭为大,她倒是淡淡叫了声“大嫂”,魏修坐她身旁,也叫了声“大嫂”。
宋胭应了,顺口关心道:“郡主身子还好吗?还有没有害喜?前段时间还听三婶说郡主没胃口,好不容易吃一点还吐。”
福宁郡主明知她不会多关心自己,却还要假惺惺说这么些话,脸上露出几分冷笑来,回道:“我自然好,前两天母亲专程遣御医来给我看过了,不必大嫂挂心。”
她这般神色与语气,还专门提到自己的长公主母亲和御医,不知在显摆什么,魏修听了心中不喜,不悦地侧目看了她一眼。
福宁郡主感受到他的目光,脸上神色更冷,一副傲气模样半倚在了圈椅上。
宋胭暗暗后悔自己多话,原以为两人还能做正常的妯娌,现在看着是不可能,便很快道:“那就好。”说完就赶紧离开,去找朱曼曼聊天。
宋胭离开,魏修也起身要走。
福宁郡主问:“你去做什么?”
魏修回头:“去院里转转不行吗?我这等破落小民,怕再待在这里碍了郡主娘娘的眼。”
“你……”郡主恼怒,魏修不管她,径自就去了厅外。
福宁郡主眼圈微红,脸上却还是一副要发怒的样子,不经意又看向宋胭的方向,满脸怨恨。
这边朱曼曼轻声朝宋胭道:“我最烦她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瞧不起谁呢!”
宋胭拉拉她衣服,示意她别说得让人听见。
朱曼曼又悄声约她去上香,到白云寺求子。
宋胭摇头:“你去吧,我不去。”
“你不去?”朱曼曼吃惊,随后道:“好吧,你才成婚,你不着急。”
宋胭是懒得想这些事,反过来劝她:“你也不用着急,这么年轻,三弟对你又好。”
朱曼曼与魏三郎感情不错,前段时间二太太还向她数落儿媳,行事毫无礼数,竟拉着夫君白日宣淫,不成体统,宋胭劝说二太太,家和万事兴,夫妻感情好家中也兴旺。
二太太那时听了和她道:“倒也是,五郎房里天天摔盆打碗的,你三婶不知多少次唉声叹气。”
两人这边聊着,宋胭看见一旁魏芝去了外面园中,没一会儿魏曦也去了,两人在外面待一会儿,然后一起回来,脸上都带着笑,似乎是将之前的事说开了,魏曦明显轻松了许多。
宋胭心中也宽慰,这样看,魏曦底子并不差,在她心里也是想和魏芝和好的。
没一会儿,雁儿和春红笑闹着一起过来,将一串花给她看,那是用细草柳条和花编的,有浅红的风雨兰,白色的茉丽,再配了一朵胭脂色的芍药,当真是好看,宋胭见了问:“这想必是雁儿的手艺,也就你能有这巧手。”
春红道:“那是当然,我们都叫她‘巧手花神’呢!”
“你们把芍药摘了没人说你们么?”
春红马上道:“三姑娘让我们摘的。”
雁儿拿了花串道:“大奶奶你坐下来,我给你戴上。”
说着将她拉着坐下,在她头上弄了一下,便道:“好了!”
春红夸道:“真好看!”
一旁朱曼曼也“呀”了一声,惊叹:“这花戴着比簪子还好看呢,你平时就是素净,这芍药多配你啊!”
朱曼曼是心直口快的,她说好看那是真好看,春红与雁儿又拉宋胭去园中池塘里照照,虽看得不清,但确实能看出花簪得正好,比她之前多了几分娇美。
宋胭朝春红笑:“你要有半分雁儿的手艺就好了。”
春红伸伸舌头,讪笑道:“回头我找雁儿学。”
几人说笑着回到厅中,宋胭便瞥见福宁郡主目带憎意,直直盯着雁儿。
宋胭下意识看看雁儿,意识到自己忘形了,雁儿是魏修的丫鬟,现在她们一起玩得高兴,福宁郡主却不高兴了。
这位主她可不敢惹,便连忙朝两个丫鬟道:“行了,你们自己去玩吧,我还有事去找二太太呢。”
两个丫鬟全然不知别的动向,难得轻松,嬉笑着离开了。
宋胭假装没看到福宁郡主,回到厅中,真去找二太太,避开福宁郡主那眼神。
等到黄昏时,厅中要开饭,这会儿魏枫魏修魏陵还有朱曼曼家的魏三郎都来了,一群人在长桌上坐下,过了一会儿,花妈妈过来道:“太太,大爷过来了。”
二太太笑:“这可真是难得,你们几兄弟就大爷难得请动,这回算是肯赏光了。”说着就起身,亲自去厅外迎接。
宋胭心中还有气,端正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来人和自己没关系。
不一会儿魏祁进来,穿着一身青色大氅,头戴方巾,一派居家闲适打扮,此时桌上气氛便稍稍沉静下来,魏芝上前唤他道:“大哥。”
魏祁走过来,将手中礼盒打开,是一只绿釉雕花瓷香炉,温声道:“给三妹的生辰贺礼。”魏芝连忙道:“大嫂已经送过我东西了,哪里还能接大哥的。”
魏祁朝宋胭这边看了一眼:“大嫂是大嫂的,大哥是大哥的,你拿着。”
魏芝便接过:“多谢大哥。”
魏枫是魏祁的亲弟弟,问他:“大哥长年见不着人,今日怎么有空?去年我过生日也没见你来。”
魏祁回答:“我想着对你来说,礼到比人到重要,虽走不开,但也给你备了大礼,怎么你不满意么?”
“那……倒也是。”魏枫道,惹来大家一阵笑。
魏祁在年龄上最大,又最沉稳,哪怕他言语并没有那么严肃,但整个气质上都是威严而稳重的,大家笑起来都不如之前放得开。
直到他在魏枫旁坐下,魏枫说起书院中的趣事,逗得大家纷纷大笑,才又将气氛活跃起来。
宋胭就与魏祁坐在长桌的两侧,面对面,她努力去看旁人、去看菜、转过头与身边朱曼曼说笑,就是不看他。
吃饭到后面,魏枫几人还在喝酒,下人端来冰酪与瓜果,桌上的姑娘和媳妇开心了,畅快吃起来。
西瓜蜜瓜蜜桃这些数量多,但冰酪从西域运来,毕竟昂贵,一人只有一小碗,宋胭将碗里最后一点点汁都慢慢用勺刮干净,看着空碗,意犹未尽。
这时魏修道:“冰酪还有多的,我们这边都不吃,给几位嫂嫂吃吧。”说着起身将多出的三碗冰酪推了过来,放在朱曼曼面前。
的确有人不吃,魏枫嫌冰牙,魏修说太甜没动,魏祁也没动。
朱曼曼很快道:“我吃不了太多牛乳,给大嫂和二嫂吧,说着推了过来。”
二嫂秦氏却也说吃不了了,魏芝要过去一碗,魏曦也要了一碗,最后宋胭留了一碗。
魏祁在对面静静看着,发现她吃别的东西时会偶尔同朱曼曼说话,但在吃冰酪时是专心专意的,小口小口,怕太快吃完一样。
她很喜欢冰酪。
魏修呢?他刚才的举措十分自然,将这边多的冰酪给嫂嫂们,但明显朱曼曼吃不多,二嫂也不太喜欢,倒是更小一些的魏芝魏曦她们喜欢,魏修没有给她们,只给嫂嫂,分明就是要给宋胭,很显然,他知道她爱吃。
第24章
宴席结束已是日落西山,一群人从绣春堂离开,西院的人往西院去,东院的往这边来,魏祁,宋胭,魏曦都走在一处,魏祁与宋胭在前,魏曦在后面。
宋胭一句话也没说,魏祁也没说,甚至最后魏祁直接转道去往景和堂,连“我先去景和堂”这种话都没交待一声。
宋胭也没相送,好似没见到一样,往自己院中走去。
回了院中,倒是魏曦忍不住,问她:“你和我父亲吵架了?”
宋胭不愿多说,平平回道:“自然没有。”
见她不说,魏曦也不问了,“哼”一声自己走了。
但她有些疑惑,她以为宋胭是绝不会和父亲吵架的。
父亲见她的时候很少很少,但从小她就敬重他、仰望他、以他为荣,她对他多少有几分了解:在府上,父亲对所有人都是温厚的,他也许不会多说话,但一定不会冷面,像刚才对宋胭这样,已经是在置气了。
这让她意外,父亲何时同人置过气?更意外的是宋胭也不理他。
她怎么会不理他呢?不是为了讨好他还特地把自己弄过来?
隔天又是个艳阳天,夏日的正午连狗也不愿出来,整个国公府都一派安静,连树都懒洋洋的一动不动。
宋胭正准备小睡一会儿,却见春红急匆匆从院外进来,哭道:“奶奶,不好了,郡主要将雁儿发卖了!”
“发卖”这个词太过惊骇,宋胭连忙问:“什么?”
春红解释道:“是喜鹊告诉我的,今天雁儿给郡主提冰桶,那桶太重,雁儿摔了一跤,冰桶里的冰水倒出来把郡主房里的毯子浸湿了,郡主就生了气,要将雁儿发卖了,三太太听了赶紧去劝,郡主也不听,三太太又温善,不知怎么办才好……”
春红与雁儿关系好,知道这事,又着急又无助,只能来求助宋胭。
宋胭也着急,但她却能想到是为什么。
福宁郡主进门,虽说总与魏修吵,但对下人并没有太苛责,新婚和端午,她都给下人们发赏钱,下人们还挺喜欢她,今日她震怒,绝不是为毯子被冰水浸湿了,而是针对雁儿。
雁儿昨日与春红一起玩,又和她亲近,郡主看在眼里,恨在心头,觉得雁儿背主,今日的事只是点燃了她心里的怒火。
秋月在一旁道:“那边的事,奶奶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春红更着急了:“那怎么办,就让郡主卖了雁儿吗?雁儿的身契都不在郡主手里,说是去卖,还不知是弄去做什么……”
秋月也沉默下来,看向宋胭,宋胭心知秋月说的对,但又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雁儿被郡主责难,还是因为自己。
她朝春红道:“你去和喜鹊说,让三太太派人去叫五爷回来,骑马去,越快越好。”
春红回过神来,连忙就往外跑。
国公府从东院到西院有不少的路,先找喜鹊再找三太太,再由三太太去安排人,实在太慢了,宋胭倒想自己直接派人快马加鞭过去,可这事不能做,她的人去找魏修,然后引得魏修去和郡主吵架,最后不知会怎么样。
所以她放弃了,如今却只能干着急。
等了半天,少说也有半个时辰,春红总算回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告诉她三太太派人去找了,可雁儿已经被绑了手脚,让郡主手下侍卫用马车带出去了,眼下不知走到了哪里。
宋胭的手攥紧了又松,松了又攥紧。
皇亲贵胄,果然是更不拘小节,心里不痛快,竟直接就发卖丫鬟。
雁儿才十六岁呢……
又苦等了快一个时辰,听见西院那边传来动静,闹轰轰的,显然是有人回来了,但又不知是什么人回来了。
宋胭想来想去,将魏曦叫过来,同她道:“你若无事,帮我去看看那边现在怎样了,你五叔回来没,郡主的人回来没,那丫鬟有没有音信?”
越是与自己有关,越是要谨慎,她这边的人去打听总归不好,让魏曦去好一些。
魏曦神色傲气,到底没说多的话,应了下来。
这边的人跑来跑去,心急火燎的,她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但去那边瞧瞧也没什么,人都有好奇心,她也想知道怎样了。
于是就去了,一去,却在郡主院中见到父亲魏祁。
魏曦错愕,连忙停了步子,躲到一棵玉兰树后往这边看,三太太站在父亲面前擦着眼泪,一边擦,一边给旁边丫鬟理着凌乱的头发,那丫鬟也哭着,整个人灰头土脸,正是雁儿。
看来雁儿是找回来了,那父亲怎么在这里?
随后便听三太太道:“多亏了你撞见,要不然这丫头不知会怎么样。”
福宁郡主也在院中,看向魏祁道:“祁大哥,我卖我的丫鬟,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管得也太宽了!”
魏祁正色道:“她是国公府的丫鬟,就算要发卖,也得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由三婶作主发卖,怎能毫无原由草菅人命?”
“毫无原由?大哥觉得是毫无原由?我今日便就卖了又如何?”说着就朝身边侍卫下令:“过去,将她绑了给我送走!”
她身边侍卫要过来,魏祁已站到三太太与雁儿面前:“郡主,你若是国公府的人,便不该如何胡作非为。”
“这便是你们魏家的规矩?”郡主一睨眼:“我还从未见过哪个大伯哥管弟媳院中的事。”
此时一道声音传入院中:“大哥管不了,那我管呢?”
魏修快步进院,看一眼雁儿,盯向福宁郡主道:“雁儿是我的丫鬟,你有什么资格发卖她?”
先前还算平静的郡主瞬间生怒,立刻道:“我是郡主,是这院里的主人,我如何发卖不得?我就算杀了她又怎么样,大不了花几十两银子抵罪好了!”
“李梦薇,你在你长公主府嚣张那是你的事,在我国公府就不行,今日你要敢动她一根汗毛试试!”魏修怒不可遏,额上青筋突起,立于她面前狠狠盯着她,似乎有一种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福宁郡主双眼不由红了几分,恨声道:“好啊,魏修,你们姓魏的就全来对付我一个人是不是?我去皇上面前告你们一个以下犯上,对郡主不敬之罪!”
魏修明显是早已被她威胁惯了,完全不当回事,不屑道:“你去告啊,大不了我这条命赔给你,从此和你再没恩怨。”
眼见话越说越重,三太太连忙去拉魏修,“修儿,你少说两句……”说着又朝郡主道:“郡主,这丫头也没犯什么大的错,回头我再赔张毯子你,把她罚一顿,调去别处,不碍郡主的眼,这样成吗?”
魏修却不干:“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丫鬟,由不得别人来处置!”
“别人?”福宁郡主反问:“我竟是‘别人’?你为了个丫鬟,竟来和我喊打喊杀,魏修,你当我是什么?”
魏修满脸讽刺:“还能当你是什么,高高在上的郡主娘娘啊!府上除了你,哪个媳妇敢无缘无故发卖丫鬟,连婆婆说话都不管用,当然只有你!你还要治我们的罪,砍我们的脑袋呢!”
“你……”郡主气得发抖,三太太打圆场道:“修儿,郡主那都是气话,你好好说话不行吗?”
魏修回道:“别人生气了是说气话,她生气了却是会要人命的,一个丫鬟,不小心弄湿了毯子便要发卖,她能大过皇帝去,恐怕‘伴君如伴虎’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话说得重,一旁的魏祁“哼”了一声,示意他慎言。
魏修没说话了,福宁郡主回击道:“她只是不小心吗,我看她是故意的,她与你一样,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这么说,你是在杀鸡儆猴了,你真正看不顺的人是我?”魏修反问。
福宁不顾一切回:“对,就是你,你如此在意她,是怕没了她,就没人帮你通风报信吧?”
“通什么风,报什么信,你说清楚!”
福宁郡主质问:“你大伯母要给大哥纳妾,不是你特地让雁儿去通风报信的吗?人家纳不纳妾,关你什么事?你倒是心疼,与你有关吗?”
魏修听后冷笑:“原来是为这件事,说来说去,还是对准的我。我告诉你,我谁也不心疼,就心疼我自己娶了你,你喜欢闹,明日我就住到百花楼去,叫他十个八个比你美貌比你温柔的女人作陪,让你去闹!”
就在这时,魏曦身后来人道:“哎哟,你在这儿看什么,快回去。”
魏曦回头,却见是二太太,她一时羞愧,谁也不曾料到这边说着说着,就说到什么百花楼、叫女人作陪的话来,还被二太太听到了。
好在二太太也无心管她,说完就马上上前去了,到了院中,又是劝魏修,又是劝福宁郡主,朝郡主道:“这丫鬟从小就在老五身边,郡主这么卖了,他一个男人,是面子里子都没了,他能忍吗?郡主身份尊贵,这做了人媳妇,也总得给丈夫留点面子呀!”
说着又拉魏修:“你媳妇可是有身孕的人,你还这么气她,就为个丫鬟,至于吗?有什么误会,她心里有什么气,你就劝一劝,哄一哄,我告诉你,你祖父,你爹,可是盼着你们这小孙子呢,回头郡主身子有什么不适,看他们不拿你是问,让你跪祠堂去!”
魏修并不想将刚才的话题继续吵下去,再吵还不知福宁郡主能说出什么话来,他已在火坑中,万般不想影响宋胭,此刻听了二太太的劝说,便不想再开口了;而福宁郡主,她自然不想与整个国公府为敌,也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恶人,她怀着孩子,又何尝想与婆婆吵,与大伯哥争论,又与魏修吵……
眼眶慢慢湿润,鼻头也发酸,她不想被人看见,二话不说,转身便回了房中。
二太太连忙朝三太太耳语几句,然后使眼色让身边花妈妈赶紧带雁儿走,又让魏修留下,好好说话,去劝劝郡主,魏修一动不动站着,满脸凄然无奈,魏祁看看魏修,转身离开。
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了还来不及离去的魏曦。
魏曦一惊,连忙低头,轻声道:“父亲。”
魏祁问:“你怎么在这里?”
魏曦看看左右还有下人,没敢说,魏祁看她神色,往前走了两步,她赶紧跟上,走了段距离才在他身后道:“母亲让我来的,来看看这边怎么样了……她和这雁儿关系要好。”
魏祁回过头来。
魏曦快速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他问:“你与你母亲住一起,雁儿怎么与她通风报信,你知道吗?还有你祖母那边的事,你可知道?”
魏曦摇头:“祖母那边的事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一天雁儿来找母亲,似是有话要说,母亲就找理由把我遣走了,她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然后……昨日三姑姑过生日,雁儿和春红一起玩,也和母亲走得近,看郡主神色不太高兴。”
魏祁不出声,魏曦想来想去,觉得自己知道的这点事一点用都没有,可她实在想说出些有用的东西来,想了半天,又连忙道:“还有一次,我听见母亲身边的春红和秋月说悄悄话,春红说什么‘那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我谁也不会说的,大爷想必也不会说,你别担心,没人会说闲话’,秋月说‘我就是自责,奶奶本是好心,却弄成这样,我就不该贪图那点银子’……
“她们说的是什么事,我……我没听到。”
魏曦不知道,魏祁略一想就能知道,说的是抬姨娘的事。
他只知宋胭突然就要给他抬姨娘,却不知道前情,什么母亲要给他纳妾,什么通风报信,什么银子,他一概不知。
还记得有一日他遇见秋月自外面回来,身上穿得极素,头上没戴首饰,只别了朵白花,当时没注意,如今想起来倒像是戴孝的模样。
“你回去就说,雁儿寻回来了,这边没事了。”魏祁说道。随后又补充:“我在城门口遇到郡主的侍卫出城,见有意外,多问了几句,就见雁儿从马车上滚下来找我求救,我便拦下他们,将人送回来了,后来五爷就赶回来了。”
“是,我回去禀告母亲。”
他又说:“今日听到的一些话,别去乱传。”
“是。”
顿了顿,魏祁又问:“在你母亲那里怎么样?”
魏曦想了想,她的确不喜欢宋胭,明明对她不喜欢还装模作样,和五叔也不知是不是清白,又逼她念什么书,唯一就是学了些珠算,思虑片刻,回道:“母亲让我念书,教了我珠算。”
“念书是好事,多看看无妨,若有要的书,可以到我书房来取,四书五经都可以读一读;珠算也好,你便跟着她好好学。”魏祁道。
魏曦没想到父亲也是认同她念书的,便低声道:“是。”
话说完,魏祁与她走一同回西院,然后让她先回去,自己回了景和堂。
景和堂主事的是他奶娘黄嬷嬷,他不愿操心起居上的事,大事由母亲那边管着,杂事就由嬷嬷管着,此时他便叫来黄嬷嬷,问有关纳妾的事。
这事分明是他的事,可奇怪的是连西院都知道了,他却不知道。
黄嬷嬷回道:“是听说有这回事,好像是大太太那边想着等奶奶有孕了给大爷再安排个屋里人,也不知是真是假,又兴许只是提了提。”
一边是主子,一边是太太,黄嬷嬷说话很小心,大爷虽是主子,但他从不管后院的事,大太太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回头得了大太太埋怨,日子倒不好过。
魏祁自然能听出来黄嬷嬷不想担责,所以又是“听说”,又是“不知是真是假”,但她既然能说出这事,就证明确有其事。
但这事,不管是已经开始筹备,还是只提了提,都让他觉得荒唐,他才成婚两个月,这叫妻子心里怎么想!
“好了,我知道了,嬷嬷先去忙吧。”魏祁道。
“是。”黄嬷嬷要走,魏祁却又想起什么,问:“大奶奶身边的秋月,她家里是不是过世了什么人?”
黄嬷嬷知道这事,很快道:“是的,说起来也是可怜,她奶奶病了,她有个酒鬼爹,那爹说要给她奶奶治病,就要把她妹妹卖给人贩子去,她奶奶知道后就拿根草绳上吊了,她还告假回去待了两天。”
这样一来,算着日子,魏祁便知道宋胭为什么要给他抬姨娘,又为什么是秋月了。
因为她不抬,有别人给他抬,她只能先下手为强,选个自己人;而秋月,正如她自己所说,贪图那点银子。
宋胭还真是……为什么她就觉得他一定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他就如此像那种热衷于纳妾的好色之徒吗?
黄嬷嬷下去了,没一会儿,彩玉却来了,说是大太太那里让她来问,西院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还和做弟媳的郡主起了争执。
魏祁看着彩玉,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段时间彩玉来得太频繁了,以前母亲也会派人过来找他,但没这么多,也不一定是谁,多半是小丫鬟,而不是彩玉这样的心腹大丫鬟。
见魏祁一直盯着自己,彩玉不由低下头去,脸微微发红。
见她如此,魏祁心中那点疑虑也就确认了,不由叹息:连人都选好了,又怎么是随便提一提呢?他实在不知母亲心里是什么想的。
索性,他从书案后起身:“你先回去,我这就去一趟母亲那里。”
彩玉告退了,魏祁径直去往宜安院,彩玉让他走在了前面,可他走得快,自己只得快步跟上。
第25章
到了宜安院,张氏坐在房里,见了他,半撑着扶手道:“你今日倒有心,愿意走这么一趟,见你一回可不容易。我问你,那西院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在儿都能听见吵,听说你还和你弟媳拌嘴了?”
魏祁坐下来,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张氏皱眉道:“好端端的,你管这事做什么,不过是个丫鬟,还是西院的,与你也不相干。”
魏祁不愿与母亲多作争辩,只正色回答:“丫鬟也是人命。”
张氏有些烦,不说这些事了,又问:“还有,说是这事还牵扯到你家那位?那老五又是和她有什么不清白?说是让丫鬟带什么信?”
“母亲先不要胡乱猜测,我正要问母亲这事。”魏祁道,“我听说,母亲要给我纳妾?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身为母亲,张氏自然知道儿子是不愿纳妾的,以往还没续弦时便同他提过几回,他都给推了,现在成了婚,只怕更加不愿意。所以含糊回道:“只是提了提,先物色着,想着以后要是你家的怀孕了,也不至于临时慌乱。”
“母亲的意思是等胭儿怀孕了就要纳妾?我可不记得府上有这样的家规。”魏祁道。
张氏也知自己理亏,辩解道:“既有孕了,怎么不能收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呢?你房中总要人照顾,她又要养胎……”
“母亲确定妻子怀孕,丈夫纳妾,妻子能安心养胎?”魏祁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