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颂点点头:“可以啊。”
她背好书包,顺手拎起桌上一个装满书的纸袋。纸袋两条绳很细,才拎一会,就勒得她的手发红。
裴颂默不作声地从她手里拿过去。
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他用眼神示意她,“走啊。”
面对他的坦然和大方,程北茉讪笑一下,跟上他的步伐。
他们两人刚走到校门口,就碰见了陈韵吉和杜杨。
谁知道这俩人闹了什么别扭,都不说话,一副要在校门口当雕塑的架势。
裴颂扬了扬下巴,算是跟杜杨打过招呼了。
男生之间就是这样,淡淡的,装酷。而陈韵吉已经扑进程北茉怀里求安慰了。
“你们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还在啊。”程北茉问。
陈韵吉不满地朝杜杨飞了一记眼锋:“你问他。”
杜杨满脸无奈,本想说点什么,但看裴颂在,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不用问,程北茉就知道是芝麻大的小事。
她无奈地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临江路吃烧烤?”
反正是她请客,如果是裴颂请客,她反倒不好意思叫陈韵吉。
陈韵吉眼睛骨碌碌转着,像是问程北茉,又像是在问裴颂:“啊,这样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
陈韵吉回头冲杜杨做了个鬼脸,毫不犹豫地答应:“我去!”
裴颂问杜杨要不要一起去,杜杨正在气头上,不想跟陈韵吉一起,便婉拒了。
陈韵吉傻乐之余,突然问:“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啊?”
程北茉尽量面不改色:“老闫让我们分享学习经验,我们俩一起列大纲。”
吃饭队伍变成了三个人,临江路离八中有点远,陈韵吉抢先说:“坐25路公交可以直接到!”
程北茉知道裴颂平时出行都是打车,没想到他竟然点点头说,好啊。
正是晚高峰,又是周五下午,公交车上人不少。
裴颂就站在程北茉身后,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他的呼吸。明明两人之间还有一些距离,她却总觉得就在耳边。
平时上学路上,也会有那些不懂得分寸的人挤在身边,他们的呼吸让她烦躁和恶心,但现在,她只觉得裴颂好像把她身边的空气都吸干净了。
嗓子干热,心烦意乱的。
怎么还不到啊?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滚动屏幕上的站牌。
裴颂正在看手机,没注意她。
过了几秒,又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裴颂终于注意到了她,挪开手机,跟她对视。
“没什么……”程北茉转移话题道,“你坐得惯吗?”
裴颂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又不是没坐过公交。”
“我这不是,怕你这娇贵的身子受不了。”
裴颂短暂地看了她一眼:“我看现在受不了的是你吧?”
“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发烧了?”
裴颂正要抬手试她额头的温度,手机响了。
是张弛。
他接起来,张弛像是刚跑完长跑似的,气喘吁吁的:“狗,你们班教室是在三楼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放学了。”裴颂蹙眉,“你来学校找我了?”
“你跑得够快啊,走到哪儿了?不打球,一起吃个饭总行吧。”
“我在……”裴颂看了眼程北茉,捂住话筒,征求她的意见,“吃饭再加个人,行吗?”
“张弛吗?”程北茉点点头,“可以啊。”
裴颂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跟张弛说了吃饭的地点。
挂掉电话,程北茉的脸总算是恢复正常。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擦了擦汗:“刚才有点热。对了,张弛不知道你放学了吗?”
“一中的学生会在放学后再自习一小时才回家,他可能忘了八中没有这传统。”
张弛是打车去的,比他们三个到得早。他们到时,张弛早就占好座,点好菜了。
因为是周五傍晚,临江路异常热闹,人声鼎沸。
程北茉和陈韵吉坐在一起,裴颂刚坐下,便用茶水壶里的开水烫餐具。烫完自己的,顺手拿过程北茉面前的餐具。
张弛早就用杯子喝上水了,瞧见这一幕,啧啧两声:“还是我比较糙,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裴颂抬眼,声音冷冷的:“要不要把你的嘴也烫一烫。”
“这位妹妹有点眼生啊。”社交牛杂症张弛把眼神转到陈韵吉身上,“怎么,怕我太孤独,专门来跟我凑对的吗?正好正好,我叫张弛,张弛有度的张弛。”
“陈韵吉。”
“好名字!哪个chen,哪个yun,哪个ji呢?”
裴颂继续给他泼冷水:“别骚,人家有男朋友。”
这句话一出,桌上另外三个人都凌乱了。
陈韵吉: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男朋友?
程北茉:他怎么知道陈韵吉和杜杨的事?
张弛:不能撩你带来干嘛啊?
陈韵吉想起杜杨就来气,没好气地问了句:“谁说他是我男朋友?”
“我都没说是谁,你别对号入座啊。”裴颂淡定地翻着菜单,又加了两份烤生蚝,“你们三个整天在一起,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听到这里,张弛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你就是小茉莉的那个发小!你男朋友也是你们的发小,对吧?我跟狗一开始以为小茉莉暗恋他……”
张弛的嘴一张开就刹不住车,裴颂在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
“小茉莉,这称呼怎么这么恶心……”陈韵吉浑身颤了一下,“喂,我们都不认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张弛得意:“哥哥我在你们学校有人。”
程北茉和陈韵吉颇有默契地,都看了裴颂一眼。
裴颂不受这误会,又踢了一脚张弛的椅子。
“不是狗,是另外一个人。”张弛喝了口水,故作神秘。
“谁啊?”陈韵吉问。
“别急嘛,说了你们未必认识。她就是个八卦基站,谁的事都知道一点,知道你们的事也不稀奇。”
陈韵吉执意要问,张弛只好说,他也不知道他那网友叫什么,只知道也是高二年级的,是他同桌的初中同学的表妹。
程北茉和陈韵吉对视一眼,有点想笑。
除了朱倩茹还是谁?
“我靠,这你们都知道?”张弛惊奇,女生真的惹不得惹不得。
“她是我们的好朋友。”程北茉扶额,这也太巧了。
这段时间,朱倩茹跟她的网友打得火热,程北茉和陈韵吉还开了不少网友奔现的玩笑,没想到,网友是张弛。
裴颂松松地握着杯子,靠着椅背说:“就知道你卖了我不少信息来换情报。”
“可是,你们两个大男人,八卦这些干嘛?是不是觊觎我们茉茉?”陈韵吉的眼睛像赢一样,在裴颂和张弛之间扫射。
张弛抢先说了句“我可没有”,只剩下裴颂在沉默地喝水。
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你小子要怎么答。
张弛还不知死活地说了句:“狗,你的水喝干了耶。”
程北茉不想让这两个八婆看戏,站出来终结了这个话题:“行了行了,什么觊觎不觊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魅力有多大呢。”
张弛扯长了声音,夸张道:“那——谁知道呢……”
等上菜的过程,张弛问两个女生:“你们俩从小就是好朋友啊?”
陈韵吉边吃醋泡花生米边点头:“是啊。”
“太巧了,我跟狗也是。”
“你们认识时间肯定没我跟茉茉认识时间长。我们从幼儿园就在一起玩了。”
“我听说小茉莉是学霸,你怎么没跟人家一样?”
陈韵吉把筷子一摔:“要你管!”
哪有刚认识就戳人家肺管子的。
陈韵吉这次月考破天荒考了个498名。这得益于程北茉国庆假期拉着她一起自习,开学学的内容不多,她也不至于傻得什么都听不进去,所以效果显著。
她从来没考过能看过眼的成绩,偶尔进步一次,感觉还真挺不错的。
陈韵吉觉得自己快要摆脱大专,往本科的路上狂奔了。
陈韵吉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也跟大帅比认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学习有多好。”
“我的命运已经定了,要被爹妈发射到国外,就没打算跟你们一起卷。”张弛非要给自己正名,“不过说实话,虽然我在一中排不上什么号,但上个一本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中特种兵训练营不是吹的,再不想学的人,在那种氛围之下,也得硬着头皮看几页书,不然会显得太不合群。
张弛冲裴颂扬了扬下巴:“你们管他叫大帅比啊?”
“怎么啦?这也要管吗?”陈韵吉不服。
“这我管不了。”张弛又是摇头又是咂嘴的,“他还是在八中地位高,我们都管他叫狗。”
她们俩确实也好奇了,一直都知道裴颂的外号叫狗,但不知道为什么。
“高一的时候,狗带着一中的球队一路闯入高中联赛决赛,那年文理状元都是一中的,联考第一也是一中的,交大附中的那群人不服,就跟不要命了似的,好像就一定要把那个冠军拿到一样……”
对面两个女生紧紧盯着张弛,等着下面的故事。
张弛特享受这样的目光,正打算把那场比赛讲得再曲折点,只听陈韵吉不耐烦地喊了句:“能不能说重点啊!”
张弛吓得一哆嗦:“赢了,开始落后18分,裴颂也发狠了,一路把比分追上来的,后来同学都管我们队叫狼之队。”
那场比赛确实很激烈,但没张弛说得那么夸张。不过裴颂没插话,他要是此刻风淡云轻地说没什么,那才叫装逼。
高中篮球联赛对程北茉来说很陌生,因为其他学校就没带八中玩过。
“那不应该叫狼吗?”陈韵吉眨了眨眼。
“你觉得狼好听吗?俗!还是狗比较亲切顺口,又长得像狼,还符合他。”
有时候特拽,有时候特狗,但关键时候,又是人类的好朋友。
张弛忍不住感叹:“还是八中好啊,摇身一变,成大帅比了。”
“我们是描述事实好吗?”陈韵吉贼贼一笑,“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告诉你个秘密,我们对你也有昵称。”
张弛受宠若惊,一脸期待地凑过来:“管我们叫什么?”
“篮球小子。”
张弛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
裴颂破天荒地笑出了声。
“你看你成天穿得跟个圣诞树似的,生怕人不知道你会打篮球。”陈韵吉打量他一眼。
张弛站起来,展示他的战袍和战靴:“什么圣诞树,懂什么啊你,你知道这都谁同款吗。”
陈韵吉翻了个白眼:“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差生文具多,装备那么齐全,谁知道打球菜不菜。”
张弛差点要掀桌了。他一把把发带撸下来,气鼓鼓地扔进包里。
他们点的海鲜和烧烤陆续上齐了,这一桌有张弛和陈韵吉,边吃边吵,气氛一直很欢乐。
程北茉和裴颂看他们俩对骂,都觉得有意思。两个人颇有默契的,同时笑了一下。
张弛和陈韵吉停下来,盯着他们俩:“笑什么?”
“没什么。”裴颂耸耸肩,“就是觉得,你们俩其实也挺配的。”
张弛和陈韵吉都炸了。
“别,别,我可不想跟一棵圣诞树当男女朋友,还不如把他杀了。”
“嘿,我偏要跟你在一起,将来还要娶你,娶回家一天打十回。”
程北茉:“……”
裴颂:“……”
这时,旁边的桌子一阵嘈杂,一桌吃完,又有新客人进来。
程北茉背对着他们,并没有注意,而对面的裴颂和张弛脸色变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的桌子旁,站了一家三口。
那对中年夫妇一直皱眉,像是不适应这里嘈杂市井的环境,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女儿也太漂亮了吧。
她身上是一中的校服,但在人群中也很突出,一眼就能找出来的那种。她扎着松松的麻花辫,是特别时尚的那种麻花辫,陈韵吉曾经对着网上的视频编过,最后的成品像头上顶了一坨屎。
几乎是在同时,中年女人注意到了四个高中生。
她先是一愣,认出裴颂后,凌厉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漂亮女生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有陈韵吉还不明所以地啃着烤鸡翅,问:“她瞪我们干嘛?不是有空桌么。”
中年女人对自己女儿说:“我就说你怎么非要来这边来吃饭。”
程北茉隐隐觉得跟裴颂有关,她偷偷看了裴颂一眼。他照旧吃东西,眼里淡得咂摸不出情绪。
她茫然四顾,只见张弛对她做了个口型。
她看懂了,“校花”。
“你们是不是提前约好了?是不是要在这儿见面?”中年女人提高嗓音。
店里的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女生小声说:“没有。”
中年女人指着裴颂说:“你们是不是私下还有联系?你还要害我女儿到什么时候?”
女生扯着中年女人的袖子:“妈,他没有——”
“你别说话!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中年女人突然激动起来,转向裴颂,“差点毁了别人前程,现在还敢私下联系?我看学校的处分还不够!你这样的学生,就应该退学,免得继续祸害别人!”
嘈杂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空气都变得紧绷绷的。
裴颂没什么表情地说:“抱歉,我没那个闲工夫。”
他的眼神冷淡而锋利,没有任何情绪。
中年女人瞥了眼程北茉和陈韵吉,大概是看到了校服上八中的字样,脸上浮现出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转学转走了还不消停,果然到什么学校学什么手段。”
能看出来,这个中年女人也是个美人。她打扮得看着贵气十足,跟这热闹格格不入。只是在一声声质问中,面目逐渐狰狞。
“她在说什么屁话啊!”陈韵吉气愤地把筷子砸在桌子上,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程北茉赶紧把她拦下。
一顿输出后,中年男人才开口:“行了,别说了。”
女生带着哭腔推着中年女人:“妈,我们走吧,我不想吃了,好不好?妈,我们走吧……”
最后,在中年女人对女儿的数落声和指桑骂槐中,一家人愤然离去。
店里很快恢复了热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程北茉瞟了眼裴颂,心想,这事如果落在她头上,她肯定当场就情绪崩溃了。
除了裴颂,其他三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吃东西都不太敢发出声音。
就连张弛也不说话了。
突然,裴颂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没看手机,面色如常。
三个人屏气凝神,呼吸都快停了。
过了会,他的手机又接连震了七八下。
能强烈地感受到来信人的焦灼和紧急。
裴颂打开看了眼,往下划了划,站起来说:“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下。”
在他锁屏的瞬间,程北茉瞥到微信对话框顶端的名字,戴思。
那一瞬间, 几个人脑中都生出千头万绪。
看着裴颂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张弛都没心情吃了,捧着个生蚝唉声叹气半天, 还是放下了。
程北茉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好像有点不希望裴颂追出去。
陈韵吉用指尖敲敲桌面:“喂,刚才那就是你们一中的校花?”
张弛点了点头:“嗯,戴思。”
是真的漂亮。
陈韵吉这个天天张口闭口“程北茉天下第一漂亮我第二”的人, 都没什么异议。
戴思五官大气, 皮肤透亮,站在人群里, 好像自带美颜特效。她今天穿的是一中的运动校服,比制服校服要土,即使是这样, 那张脸依旧是妥妥的校园剧女一号。
“她穿这种土货居然也那么好看……”陈韵吉哀叹一声。
“你们八中的校服也挺土的, 狗和小茉莉穿着不是照样挺好看。”张弛吃吃地笑了两声, “人的问题, 就别甩锅给衣服了。”
“滚一边去。”陈韵吉顺手抄起一张擦过嘴的餐巾纸朝张弛扔过去。
她自己损自己可以,但别人不行。
“一中的校花可不是吹的,是所有人公认的。”张弛的语气里不无自豪, “人家以后是要上电影学院,当明星的。”
陈韵吉“切”了一声表示不屑,这么替人家自豪,人家姑娘也没往你身上落一眼。
她喝了口饮料:“北影中戏很难考的,全国那么多美女, 你怎么就知道她能考上。”
“她考不上,难道你能考上?”张弛瞥了陈韵吉一眼, “人家家里是艺术世家, 她妈妈是现代舞演员。”
“刚才那么凶, 一点都看不出有舞蹈演员的气质……”陈韵吉撇了撇嘴,又问,“今天这事,应该只是巧合吧?”
吃饭的地方是程北茉定的,她说:“是我说要来这儿吃饭的,应该只是凑巧碰上的吧。”
老京江人都知道临江路这地方。真正爱吃、会吃的,都会来这边。
陈韵吉点点头:“大帅比是看了微信才出去的,应该是校花发的吧?”
当然,傻子都看得出来。
张弛默默地瞥了程北茉一眼,说:“不知道。”
陈韵吉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她一直好奇的问题:“他跟校花到底是怎回事?”
裴颂不喜欢戴思,张弛是知道的。之前同学们给裴颂饯行的时候,戴思到场了,但裴颂对人家挺冷的。
也是,毕竟戴思父母在学校闹了那么大一出,裴颂只是冷脸,没翻脸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张弛隐隐觉得,裴颂这次,应该是去跟戴思摊牌的。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张弛这边疑问三不知,陈韵吉显然不信:“都传他是因为校花才转学的,是真的吗?”
“传言有几个是真的?不是不是不是,别瞎猜了。”张弛有点不耐烦,“为这事转学,他还不至于。”
“凶什么凶啊。”陈韵吉翻白眼,“我听说,校花为了他都改学理了,他把人家扔下转学了。”
“谁说的!狗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他才是受害者!”张弛为自己兄弟辩解,气得脸红脖子粗,“都是谣言!谣言!”
程北茉赶紧让他俩停下:“行了,别吵了。”
“所以呢,是为了啥啊?”陈韵吉还在问。
张弛“哼”了一声:“别想套我话。”
别看张弛平时吊儿郎当,总拿裴颂吹牛,但到这种事上,他都正经对待。
陈韵吉的胃口已经被吊起来了,她最烦别人说话说一半,这时候打住,她会抓狂的。
她威胁张弛:“这顿饭是茉茉请,吃人家的嘴短,要么把吃进去的吐出来,要么说点有用的。”
“那……”张弛眼睛转了转,“你们得拿同等级的消息跟我换。”
程北茉平时知道的八卦不多,她知道的,一般都是陈韵吉从朱倩茹那儿听来的二手消息。
还没等她想好,陈韵吉已经抢先伸出手:“成交!”
“你们想听狗跟校花的事,还是狗为什么转学的事?”
“不能一起说吗?”
张弛摆出讨价还价的态度:“这是两件事,你们得拿两个来换。”
“行行行,快说吧你,这么磨叽。”陈韵吉催促着他。
张弛是真不想让别人再误会裴颂,尤其是不想让程北茉误会,便决定把真实情况说出来。
“我陈述的是我知道的事实,听了别自己发散。”张弛摆谱,慢慢讲故事,“狗跟戴思是一中的校花校草,大家公认的。原本没什么,有次运动会上,他们俩一块给班里人领号码布和矿泉水,走过来的时候被人拍了,正好他们俩那时候正在说话,照片上就显得特别亲密。那张照片在各个班的群里疯传,传着传着,有的人就以为他们俩真的谈恋爱了。”
陈韵吉急着问:“那他们俩谈了吗?”
“没有。喜欢他的人还是大把大把的,没见他喜欢过谁。”张弛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
陈韵吉反问:“不喜欢,那他刚才干嘛要出去?”
“肯定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啊,如果一个人跟你说,他要自杀了,在这之前最想见的人就是你,你去不去?”
陈韵吉生搬硬套:“戴思要自杀,想见裴颂?”
“你什么阅读理解能力?举例,举例懂不懂?”张弛气坏了,让她别再插嘴,“戴思原本是要学文科然后走艺术生的,但她交上去的表上填的是理科。我们老师也知道她家人对她的规划,还专门叫她去问了一次,她说没填错。后来戴思的父母闹到学校了,说狗勾引他们女儿,逼他们女儿改志愿,老师没办法,就把狗的家长也叫来了。”
陈韵吉眉头紧锁:“然后呢?”
“然后,戴思改学文,为了安抚戴思家人,学校批评了狗,给了个不痛不痒的处分,不记档的那种,我们当时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他要转学了,还是转到八中。”张弛叹了口气,“这消息一出来,说什么的都有,大家都以为他转学跟戴思有关系,学校流传的版本多了去了。”
听起来,这两件事关联度确实挺强的。大家这么猜测也不无道理。
“狗跟他爸关系本来就不大好,再加上他和戴思这事闹得挺大的,他爸就借题发挥,跟他大吵了一架,然后他就转学了,没想到,他爸还真给他把手续办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别人都觉得狗转学是自毁式的,但是狗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吧。”
有时候,他猜不透裴颂的心思,也不懂他的某些决定。
但哥们嘛,不就是用来支持的么。不能无条件地信任,还叫什么哥们?
“狗其实背了挺多委屈的。这事之后,好多人说是他骗了戴思,还有人说他是渣男,他都知道,从来都没反驳过。”
陈韵吉:“为什么?那到底是不是他让人家改的志愿啊?”
“肯定不是啊!”张弛摇了摇头,“不过狗自己从来没说过。我猜他可能是不想让戴思背负太多吧,她挺脆弱的。毕竟在一中议论她的人太多了,她承受的压力很大。”
听起来,有几分壮烈的浪漫。
陈韵吉:“那他转学这事,他妈同意啊?”
张弛:“不同意啊,他妈最近跑着给他转回一中呢。”
程北茉的眸光微动,黯淡了几分。
“啊?那他会回去吗?”陈韵吉问。
“不知道,一中的转学手续不好办,而且转学又不是过家家,你刚走又要回来,开玩笑嘛。”张弛摇了摇头,“不过我倒是挺想让狗回来的。”
程北茉沉默着。
时间过去了快半个小时,还不见裴颂回来。
“狗怎么还不回来。”张弛嘟囔一句,掏出手机发消息,“也不知道他干嘛换这么个头像,一点也不酷,原来的关你PS多有态度……”
一条涂鸦的丑狗。
程北茉没说话,但悄悄咽了下口水。
陈韵吉把张弛的手机抢过去:“让我看看大帅比的朋友圈!”
张弛没抢,他悠悠地靠着椅子:“看,随便看。”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能看到算我输”。
果然,过了会,陈韵吉无趣地把手机还回去:“什么都没有,无聊。”
“发了还怎么保持拽王形象?”张弛一脸“你见没见过世面”的神情。
程北茉眉头一动,问:“他从来都不发朋友圈吗?”
张弛点头:“上次见他发,好像还是一年前。”
程北茉悄悄地摸出手机,点开裴颂的朋友圈。
那张透过窗户拍的晚霞照还在。
她仿佛看到那扇窗户背后,那张照片背后,少年慵懒的坐姿。
她跟裴颂在微信上没有共同好友,所以只能看到自己的点赞。
什么情况,这条朋友圈只对她可见吗?
一时间,她心跳如擂鼓,砰砰作响。
“我说了这么多,该交换了吧。”张弛说。
陈韵吉也一副信守承诺的样子,让他随便问。
程北茉莫名有点紧张。她隐约觉得,张弛的这个问题可能跟她有关。
结果张弛张口就问没营养的:“跟我聊天的那个网友,叫什么来着?”
陈韵吉一脸“就这”的表情:“朱倩茹。”
“她漂亮吗?”
“还行,挺漂亮的。”陈韵吉利落地回答完,“行了,两个问题结束了。”
他妈的,诈骗啊?
张弛差点掀桌子骂娘。他提供了那么多重要信息,就换来这个?
“行吧行吧,那允许你再问一个。”陈韵吉看张弛急了,赶紧提出补救措施。
“那我得好好想想……”张弛摸着下巴,故弄玄虚。
程北茉盯着那张绚丽浓烈的晚霞照片,出了神。
忽然,张弛望向她:“小茉莉,你对狗,到底是什么感觉?”
程北茉抵着下巴,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想起裴颂演讲时,她仰望着台上他,跟其他人一起心潮澎湃。
她想起他给她处理伤口时,她的心跳也曾短暂地失了序。
还有在公交车上他的呼吸,让她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
这些都是危险的信号。
陈韵吉和朱倩茹已经时不时在开她和裴颂的玩笑,张弛也暗搓搓地撮合过好多次了。她不想让这个玩笑蔓延,她不想做第二个传闻中的女主角,她不想做心思挂在别人身上而忘记自己梦想的傻子。
她的目标是两万块,是考一个好大学。这次月考成绩已经被超过了,再心存杂念,可能连这个年级第二都保不住。
不知什么时候,裴颂从外面回来了。
少年步伐轻快,在程北茉身后带起一阵风。划过鼻尖的,是熟悉的清香。她去超市里特地挨个找过,洗衣液和沐浴露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同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