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想呢。”朱倩茹翻了个白眼,“交换唾液有什么好的,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跟电视剧似的。”
陈韵吉提醒她:“你这大概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才不是呢,我喜欢那种氛围,只有两个人,实实在在拥抱的感觉。”
张弛不信:“拥抱哪有亲嘴儿过瘾。”
“一点情调都没有。”朱倩茹的表情像是想揍他一顿,“重要的是氛围,氛围!是吧茉茉?”
干嘛要问她?
程北茉含糊地应答着,扭过头,正好撞进裴颂的眼里。
黑漆漆,亮晶晶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水。
他好像就在等着似的,表情玩味:“朱倩茹问你话呢,是不是啊?”
程北茉:“……”
他绝对是故意的。
疯过之后,又要面对跟冬天一样冰冷的现实。
期末考试要来了。
程北茉照旧拉着陈韵吉复习,裴颂照旧会在有空的时候帮她一把。
她坐在期末考试的考场上时,甚至有点恍惚。
第一个考场还是那些老熟人,眼前还是裴颂宽阔的肩背。
好像时光赖着并没有走一样。
期末考试之后还要上一个多礼拜的课,这个时间留给老师批卷子,讲卷子。
而八中学生,这时候基本属于放羊的状态。
毕竟跟即将到来的假期来说,那点可怜的考试分数也不算什么了。
几天后,裴颂依然是第一,程北茉第二。
这是这学期第三次了,已经是个波澜不惊的消息,就连朱倩茹也懒得来八卦。
朱倩茹不来,陈韵吉也不来。就连睡神常乐都察觉出不对劲了,每节课间睡醒都觉得耳边少了点什么。
程北茉知道,陈韵吉在跟她赌气。
陈韵吉是期末考试后才知道老程家面馆要搬走的消息。
她被这消息击昏了头。
她连着好几天都闷闷不乐的,自己家做的饭彻底不吃了,每天不管多晚,都要来程北茉家店里吃碗面,还坚持要付钱,弄得程勇和陈展翔都不知道她怎么了。
程北茉找到陈韵吉时,她正坐在店里一声不吭地吃面。
“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陈韵吉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要不是我爸提起来,我还一点都不知道呢。”
程北茉说:“这事还没定,只是看了个铺子。”
陈韵吉终于想起来,程北茉跟她提过的租金物业上涨的事。
她蔫搭搭的:“我还以为,只是暂时周转比较困难,谁能想到你们要搬走啊。”
程北茉说:“我还是在这里住,只是店可能会搬走。”
陈韵吉一难过,又吃不下了,嘴里叼着几根面条开始干嚎。
“那也不行,好多东西都变了。”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程北茉也无法接受。她很少表现得激动,什么事都暗自消化。
过了这么久了,她已经接受了,所以表现得很平静。
陈韵吉还在消化阶段。
放假前几天,她都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放假前最后一天,陈韵吉拉上程北茉和杜杨去吃肯德基新出的春节套餐,说是告别宴。
“告别什么?”程北茉不解,“我人还在咱们小区住啊。”
陈韵吉正色道:“告别我逝去的青春。”
杜杨问:“那不是应该去茉茉家吃面吗?”
陈韵吉想了一秒,声音提高了不知多少个分贝:“我就是想吃肯德基,你管得着吗!!!”
程北茉心想,杜杨每天被陈韵吉这么吼着,等结婚的时候,得戴助听器吧。
他们三个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不远处松松垮垮站了个人。
不是裴颂还能是谁。
裴颂还没开口说话,杜杨就拉着陈韵吉往旁边退了几步。
眼色满分。
程北茉问:“你找我?”
裴颂:“嗯。”
程北茉:“什么事?”
裴颂:“跟我走。”
程北茉指了指身后:“我们提前说好了,要一起吃饭。”
她转头,陈韵吉正在用口型跟她说“重色轻友”。
下一秒,杜杨就捂住了陈韵吉的嘴。
对付陈韵吉,还是杜杨有一套,他在陈韵吉耳边说了几句话,陈韵吉便撇了撇嘴:“好吧好吧。”
程北茉问她:“你们俩在嘀咕什么。”
“他说要请我吃烤肉。”陈韵吉把手搭在她耳边,懒洋洋地说,“抱歉了姐们,烤肉比肯德基更有吸引力。至于我们的青春……明天再告别吧。”
就这样,到了校门口,四个人,兵分两路。
天已经黑了,程北茉跟上裴颂的步伐:“去哪儿?”
“去我家。”
“干嘛?”
“去了不就知道了。”
裴颂一句也不肯透露,只是晃晃悠悠地走着。
程北茉本来以为是要去京江公馆的,没想到裴颂带着她走了一小段路,拐进了一个老小区。
这是个有点年头但保持得很好的老房子,干净,温馨。
这大概就是他说的,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裴颂踩上拖鞋,顺便从鞋柜里拎了双拖鞋出来。
那是一双很新的,很可爱的奶白色云朵拖鞋。
跟这个家有点不搭。
裴颂把书包甩在沙发上,回头看她还没动,说:“怎么,要我给你脱鞋?”
她说:“这双鞋好新。”
裴颂喉咙上下滚了滚,很快哼笑一声,转身往房间里走:“你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
裴颂回房间换了件宽松卫衣。他平时的习惯就是这样,拽件衣服就兜头穿,边穿边往外走。
所以他从房间里走出来时,还没完全穿好。
程北茉一抬头,便看见了他的……肉。体。
还有结实流畅的腹部线条。
紧实的皮肤下,腹肌若隐若现,还没那么明显。
毕竟每天都在学校,没时间去健身房举铁。
她倒吸了一口气,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屏住呼吸了。
那是不是传说中的人鱼线啊,再往下延伸,就不能再看了。
“看什么呢?”裴颂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程北茉回过神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面色如常:“衣服穿好,小心着凉。”
裴颂:“……”
裴颂扯了扯衣服下摆,问她饿不饿。
她摇了摇头:“不饿,你叫我来什么事啊?”
“急什么,都放假了。”裴颂无奈,“我饿了,吃完再说。”
程北茉以为他要叫外卖或者去外面吃,没想到他打开冰箱,看里面还有什么菜。
她有点惊讶:“你会做饭?”
“我常年一个人住,不会做饭早饿死了。”裴颂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虾,“吃虾么?”
程北茉点点头:“都行。”
“别说都行。”裴颂开玩笑道,“说都行就给你煮方便面了。”
反正每次张弛来就这待遇。
裴颂没说谎,看他煮饭,切菜,起锅烧油这一套流程不慌不忙的,确实很熟练。
冰箱里的菜有限,裴颂便只做了两道菜,油焖大虾,白灼菜心,佐紫菜蛋花汤。
两道菜做完的时候,电饭锅里的米饭也正好蒸好。
“碗在那个柜子里。”裴颂给程北茉指了一下,他正在忙着做汤,顾不过来。
程北茉拉开碗柜,盛了两碗饭,端到餐桌上。
转身回来看见裴颂的背影,她突然觉得,这样好像过日子。
两个人,平常细碎的生活。
他们之间好像真的亲近了很多。
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是从他说“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的时候,还是他说“跟一个外人说什么说”的时候,还是在跨年夜的拥抱之后?
他说了很多心里话,她怀揣着他的秘密,也怀着一颗随之跳动的心。
亲近是亲近,可是……过日子?这种词怎么会出现在她脑子里?
这三个字一出现,接下来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不太对。
裴颂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她傻愣着,便用指关节敲了敲台面:“发什么愣呢?来尝尝咸淡。”
好熟悉,好像经常在自己家听到这句话……
随即她便清醒了,这他妈不是两口子才会有的对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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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裴颂叫她尝咸淡,她用舌尖尝完, 裴颂接着把剩下的汤汁都喝了。
特别自然,自然到好像这样做过好多回一样。
如果说她第一次到他家,他喝了她喝过的水是他不知情, 那这次呢?明知故犯吗?
程北茉不得不把“两口子”三个字赶出自己的大脑。
再想就不妥了。
“你怎么了?”裴颂偏了偏身子查看, “不舒服?”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
裴颂还没来得及继续问,手机就响了。
他皱了皱眉头, 接起来,起身打算去房间里讲电话。
走到一半,他又停下脚步。
他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讲话, 只是偶尔“嗯”一声。
打完电话后, 他把冰箱门打开, 在里面翻了翻, 拿出个保鲜饭盒出来。
“这是什么?”
裴颂把饭盒放进身后的微波炉里,在面板上摁了几下设置时间,回答道:“我妈刚才打电话说, 做了红烧排骨,留在冰箱里。”
原来是他妈妈。
程北茉觉得这样的亲子关系确实少见,便问:“她什么时候回家你都不知道吗?”
“我们有时差。”裴颂哼笑一声,“习惯了。”
“那,她不会突然回来吧?”
裴颂蹙眉:“谁?我妈?”
程北茉点点头:“就是……万一她突然回来, 看到我们坐在这儿吃饭,会误会的。”
裴颂反问:“又没干别的, 误会什么?”
程北茉在脑中搜索着答案。
不知怎么说才能不让场面变得更尴尬。
“叮”地一声, 微波炉设定的时间到了。
红烧排骨的香气瞬间就溢了出来。
裴颂把排骨放在她面前, 桌子上三菜一汤,颇为丰盛。
程北茉的脸比桌上的虾还要红。
他这一问,倒显得她心里有鬼。
她不再说话,低头猛扒了几口饭。
吃完饭,或许是想挣回几分面子,程北茉又理直气壮地问了裴颂一遍,到底带她来有什么事。
裴颂正在把碗碟塞进洗碗机,头也没回就说:“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待一屋啊?”
程北茉摇摇头:“不是,天已经黑了,我不能回去得太晚。”
更何况,她还甩开了陈韵吉和杜杨。
裴颂:“一会送你回去。”
程北茉说:“不用。”
裴颂煞有介事地提醒她:“年关近了,最近人贩子很猖獗。”
程北茉倚在厨房门口:“我又不傻,不会被骗走的。”
“是吗?”裴颂回头看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挺好骗的。”
程北茉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她没有证据。
就在她想着怎么反击的时候,裴颂擦了擦手,推着她的肩往房间里走:“走,办正事。”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老房子的构造并没有特别合理,在去书房的路上,他们先路过了裴颂的房间。
程北茉偏头往里看了一眼,是一间带阳台的卧室,应该就是裴颂的房间。里面很干净,只有衣柜,床和床头柜。床铺也很平整,甚至比她的房间还要整齐。
裴颂像是不想让她看自己的房间似的,虚揽着她继续往里走。
他什么都没说,但脚步明显是加速了。
难道那个房间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程北茉有点想逗他,便说:“怎么走这么快。”
裴颂清了清嗓:“你要是想在这个房间说正事,也行。”
程北茉扫了他一眼,脸颊微微发热,心想自己嘴上到底是赢不过这人。
她赶紧快走两步。
裴颂在她身后,无奈笑了下,摇了摇头。
“对了。”裴颂带她进了书房,“你刚才没看到什么吧。”
程北茉眨了眨眼:“看到什么?”
“没什么。”裴颂的心放下来,心说内裤袜子什么的都挂在阳台上没收呢,还好没看到。
程北茉站在书房门口,回头瞥了他一眼,说:“你是有强迫症吗,内裤都要按色系挂?”
裴颂:“……”
程北茉冲他挑了挑眉,耶,扳回一局。
她忽然觉得,跟他斗嘴也挺有意思。
当她回头看见裴颂书房的瞬间,她愣住了。
原来张弛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一进门,程北茉就被一整面墙的书架吸引了。书墙上还摆了些相框,都是裴颂的摄影作品。旁边的置物架上,有很多个乐高。再转过来,是一个游戏区,各种游戏机都有,还有个看上去就特别舒服的懒人沙发,上面扔了两个游戏手柄。
她做梦都想有这么一间书房。
裴颂看她的表情,心想她这会应该忘记内裤的事了,便介绍说:“平时都在这个房间待着,卧室只是睡个觉而已。”
难怪他的卧室那么素。
书房里东西很多,但大概是因为倾注了裴颂的心血,看上去并不杂乱,反而有一种特别的温馨感,让人心里莫名地踏实。
裴颂没什么正形地靠在墙边,说他的书房只有张弛来过。
难怪他上次说,有机会带她来这个家看看,真的值得一看。
“你真的挺会拍的。”程北茉把他的相框看了个遍,说,“很漂亮。”
裴颂漫不经心地说:“还有更漂亮的,要不要看?”
“知道你会拍。”程北茉又被乐高的霍格沃茨城堡吸引了,“拼乐高很费神的,你平时爱好这么多,还能考年级第一?”
这是什么神人啊。
程北茉好想看看他大脑的构造。
裴颂半天没讲话,过了一会,才懒懒地掀起眼皮:“我说,程北茉,你能不能专心点?”
他怎么突然变凶了?
程北茉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目光灼灼,似乎要把她烧透。
她怎么得罪他了?
程北茉在脑中把两人的对话往前翻了翻,发觉自己刚才好像忽略了他说的某句话。
他邀请她看“更漂亮的”摄影作品,而她根本没搭茬。
程北茉心想这人还挺玻璃心的,但还是决定给他个面子,说:“好吧,更漂亮的在哪儿?”
裴颂拉开抽屉,递给她一沓照片。
程北茉接过来,第一张就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是跨年那天拍的。他把那些照片都洗出来了。
程北茉翻了几张,全都是她。
像AI一样笑得不自然的她,不知在看哪里的她,还有仰脸看烟火的她。
漆黑的夜空下,程北茉眼神清澈,看镜头时,像不知所措的小鹿,看着远处时,又有几分无瑕的美感。她的头发被冷风吹得有点凌乱,反而拿捏住了清冷慵懒的氛围感。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或者说,她从没见过他眼中的自己。
还挺好看的呢。
她在翻照片间隙,抬头瞥了眼裴颂。是他摄影技术一如既往地保持了高水准,还是在拍这些照片的时候,掺杂了些其他的感情呢?
关于那天晚上,她被他那个拥抱弄得晕头转向,差点忘了看过的烟火,自然也忘了他还帮她拍过照这件事。
华丽的烟火转瞬即逝,而他替她保存了那个美好时刻。
她像数钞票似的一张一张翻,到底拍了多少张啊……
“看傻了?”裴颂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别数了,这一沓都是你的。”
“都给我了?”
“嗯。”
程北茉也不知脑子哪根筋没搭对,问了句:“我都拿走了,你怎么办?”
裴颂倒当个寻常问题回答了:“我有电子版。”
这对话足以让她误会了。
砰,砰,砰。
程北茉觉得心快要跳出来了。
她问:“你留着电子版干嘛?”
裴颂打开一个柜门,里面全都是各种储存卡:“所有拍过的照片,除了废片,我都留有备份。”
她呆呆地望着他。
眼前的少年眉目英挺,表情平静,语气寻常,反正看上去比她淡定多了。
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过了会,她才调整好表情:“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给我照片?”
“还有。”
“还有?”
裴颂带着她到书桌前。
桌面上有个不透明的罩子。
在他拿掉之前,程北茉心想,万一是鲜花之类的东西,她该怎么办。
裴颂拿掉罩子,程北茉还心跳加速了一秒。
然后她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裴颂再怎么撩人,也只是个十七岁的直男而已——里面是个已经拼好的乐高。
她瞬间失了大半兴趣。
程北茉不大明白,给她看这个干嘛。展示,还是炫耀?
裴颂却不紧不慢的,双手撑在桌子边缘,卫衣袖子往上挽了半截,露出好看的手臂。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什么都不说,好像等着她自己去发现些什么。
程北茉没办法,装模作样地俯身,多看了几眼。
这个东西像是个房间。
房间里有桌椅,有灶台,有几个乐高小人,门口还有招牌呢。
不对,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房间……
再仔细看,门口的招牌上竟然写着,老程家面馆。
程北茉恍然。
裴颂用乐高,把老程家面馆还原了!
程北茉惊奇地看向他。
张弛曾经说过,裴颂喜欢玩乐高,还会自己设计自己买零件拼,有时候一件成品要拼几个月之久。
厨房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她认出那是程勇和方丽珍。
程北茉指着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小人问:“这是我吗?”
裴颂点点头。
程北茉还在惊叹,眼睛几乎要贴在上面了:“你怎么做到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你觉得还原度高就好,我就去过一次,凭记忆弄的。”
“这个特别费时吧?”
“还好。”
“谢谢你,裴颂。”
裴颂顿了顿,说:“这事跟我有点关系,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既然无法改变结果,那就把它保存下来,算是我的一点歉意。”
他的真诚一览无余。
程北茉心底有一股暖流淌过。
她原来觉得他什么都不在乎,对什么都淡淡的,周身都散发着冷气儿。但其实,很多事他都放在了心上。
他总是习惯性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其实他比谁都认真。
一时间,她的眼眶有点热。
作者有话说:
最近都更得有点晚,我会努力调整作息的!感谢在2023-01-08 23:55:17~2023-01-10 01:0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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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鸟?展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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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裴颂废寝忘食拼了一个多月的乐高成品, 现在正放在程北茉的房间。
还有裴颂拍给她的照片,她找了个相框装起来了,摆在书桌前。
他把这些东西给她看的时候, 她当时鼻头一算,眼眶一热,但现在看着这两样东西, 她想做的, 只有勾唇角。
心里竟然泛甜。
这是再好不过的新年礼物。
做作业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抬头看自己的照片, 再回头看看那个乐高。
然后陷入思考。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是出于愧疚吗?
真的,只是,出于愧疚吗?
这些东西放在房间, 方丽珍不可能看不见, 便问她是哪儿来的。
“同学送的。”
“你们哪个同学, 这么有心?”
“你不认识。”
“这东西这么精巧, 挺费事吧?”
确实,自己设计到一块一块拼起来,特别耗费精力。
想到裴颂白天上学, 晚上回去还要拼这个,她的心就变得柔软。
“收了别人的礼物,要好好谢谢人家,更何况是这么饱含心意的礼物。”
“我知道,妈。”
至于照片, 程北茉撒谎说是陈韵吉拍的。
“挺像那么回事嘛,以前没发现她还有摄影天赋。”
程北茉讪讪笑着, 蒙混过关。
她心里像是有潮汐一般, 来来去去。
退潮后, 沙滩上留了浅浅的两个字。
今年春节,程北茉和陈韵吉还有杜杨都在京江过年。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晚上年夜饭吃了一半,陈韵吉就上门来喊人。
程北茉跑着去开门,陈韵吉正站在门口,发梢有点湿。
“茉茉,新年快乐!”陈韵吉带着外面的凉气儿,脸颊红扑扑的,“外面下雪了!特别大!”
“新年快乐,快进来。”
白天就已经在飘雪花了,这会地上应该已经有积雪了。
陈韵吉嘴甜,进门转了一圈,就讨来个红包。
“茉茉,我们出去玩,杜杨在楼下等着呢。”
程北茉说好,赶紧进房间去换衣服。
程勇和方丽珍叮嘱让她们别跑远,别放烟花。
陈韵吉嬉皮笑脸地答应着,趁着程北茉换衣服的空挡,蹭了个鸡腿吃,还顺手抓了几个砂糖橘。
雪花扑簌簌落下。
等她们俩下楼,杜杨已经成了个雪人。
大年夜,外面完全没有人,也没有车。
路灯孤零零地亮着昏黄的光,照着三个少年人的身影,说句话都有回音。
平时他们三个人总是在一起,可每年一到春节,不是陈韵吉回老家,就是程北茉回老家,三个人都留在市里过年,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
上次,好像还是他们五六岁的时候。
小区门口的马路已经冻住了,他们三个在马路中间滑冰,完全不用担心会有危险。
好过瘾。
陈韵吉疯了一会,搞得满身是雪,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她竟然也能玩得冒汗。
陈韵吉大口大口喘着气,说:“时间过得好快啊。”
程北茉和杜杨都看了她一眼。
陈韵吉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二百五状态,很少有这样感性的时候。
杜杨用手背量了量她的额头:“你没事吧?”
“滚一边去,老娘好着呢。”陈韵吉一下子打掉他的手,“你们不觉得日子不经过么?上次我们三个大年夜这么玩,还是小屁孩呢,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有十年了吧?”
他们竟然也能用上“十年”这种词了。
人生才过了一个十年。
杜杨附和道:“确实挺快的,下学期一结束,我们就高三了。”
陈韵吉:“感觉三年挺长的啊,怎么cer就过去了。”
陈韵吉的语文有限,说不出更有文采的话。
但她这个“cer”,还真挺贴切的。
高中生涯已经过去了一半时间。
恍然如梦。
好像中考失利还在昨天,这个年一过,他们已经要在八中踏入高中下半场了。
从前的时光像一趟远去的列车,他们在换乘站,等待着下一辆车的到来。
每辆车只能载他们走一段路。
程北茉脑中毫无预兆地出现了裴颂。
他也会在下段路结束之后离开吗?
裴颂难得地在群里主动说话。
他问大家都在干什么。
拽王第一次在群里主动挑起话题,把大家都炸出来了。
张弛发了照片,他和家人在海边别墅度假,朱倩茹今年去了广州姑姑家过年,她发来一张和一盆硕大年桔的合影。
陈韵吉没直接回答,而是阴阳怪气:【是真的想问我们大家,还是想问特定的某个人呀?】
裴颂什么都没说,直接在群里甩了个红包。
懂了,封口费。
陈韵吉手快,不出一秒就点了。
收了红包好办事,陈韵吉立刻回答了裴颂刚才的问题:【在放炮。】
然后,陈韵吉又在群里发了段视频,镜头晃晃悠悠,程北茉拿着仙女棒,快乐地挥舞。
有点傻,但特可爱。
程北茉戴了个红色的毛线帽,眼睛晶亮通透。
这也叫放炮……
PS:【这算什么炮,连个响都没有。】
阿吉:【说来话长……】
这事要追溯到他们小时候。
他们五六岁的时候,过年经常买一堆花里胡哨的炮仗来玩。
有一年大年三十,还是他们三个,杜杨负责点火,程北茉和陈韵吉负责捂着耳朵在旁边看。
玩了几个窜天猴和摔炮之后,他们决定拿了个稍微大点的来点。
杜杨信心满满地点着之后,三个人都迅速退后。
可隔了半分钟,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会是个哑巴吧……”杜杨以为没点着,前去查看。
可没想到,他刚蹲下去,地上那个桃红色的圆筒突然开始喷火花。
足足有两米多高。
一时间,杜杨被火光冲得当场仰面摔倒在地,捂着眼睛说自己瞎了。
程北茉和陈韵吉吓坏了,哭喊着跑上楼去叫大人。
还好那个烟花威力不算太大,杜杨人没事,只是羽绒服被烫了个洞。
那个惊心动魄的年之后,他们就失去了玩烟花的权利。
以至于到现在,也只能点个呲花玩玩。
程北茉想了半天,还是给裴颂私发了条消息:【新年快乐。】
裴颂秒回:【你也是。】
MOMO:【还有,谢谢红包。】
她最后一个点,没想到是手气最佳。
PS:【不用谢,攒着。】
怎么又攒着?
MOMO:【不是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