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愉回头看了眼钟莹,心道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真是魔太祖心软了呢。
她愁闷地跟在魔太祖身边,没有再去抓他的手。
他到现在还对她铁石心肠。
难不成她只有等待机会,以偷袭的方式亲他一下了吗?
织愉瞥了眼他脸上的甲胄,心道这也太难办了。心中轻叹,就祈祷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一行人走至铁桥尽头,停步。
柳别鸿走过来:“此处便是无法破开的结界。”
织愉疑惑:“这里是不是已经到梦神山的另一边了?破开后难道不是出了梦神山吗?”
魔太祖:“此处有多个传送阵,会在不知不觉中,将人传送至不同地方。看似我们还在原来的桥上,实际上,此地已经不知是何处。甚至有可能,连梦神山都不是。”
织愉不可思议地睁圆眼睛,四处张望,试图找出这里与方才有何不同。
但看不出来。
不只是她,战云霄兄妹与天命盟的人也没有察觉到异样,一同打量周围。
不过他们不像织愉完全没有感觉。
他们在行进过程中就感觉到一些怪异之处,现在才确定。
“不愧是魔族太祖,竟能察觉到此术阵。”
柳别鸿道,“此连环传送阵,名叫大梦三千,乃是我柳家从梦神处传承的神族密阵。”
“大梦三千,是由无数传送阵组成的迷幻阵。这些传送阵不局限于某地。天涯海角,只要是用秘法布下的传送阵,皆会成为大梦三千中的一环。”
“但神族陨落后,没有人的修为能够支撑起这样庞大的法阵。故而即便柳家传承了布阵之法,也无处施展。”
织愉推测:“现在既然此阵能开,就说明这里一定存在某样东西,不仅能够支撑整个大梦三千的运转,还有余力诞出神露石。”
柳别鸿:“没错。”
织愉联想起先前了解到的:
赵觉庭与前桑泽城主兄弟合谋,趁仙族陨落之际做过什么。
现在看来,赵觉庭与桑泽城主兄弟是趁仙族自顾不暇,偷来了强大如斯的至宝。
柳别鸿指出破阵之点,请魔太祖动手。
魔太祖召出天魔枪。
长枪黑曜光中裹挟紫雾魔氛,宛若黑夜浓云笼罩紫月。
此物一出,魔威逼人。
柳别鸿拉着织愉躲远。
只见枪如游龙,飒飒舞动间,尽显横破苍穹之势。
魔太祖纵身浮空,一击掷出。
枪携厉芒,犹如魔界紫月坠落,携着惊人杀气击穿黑暗。
霎时间,前方断裂的深渊犹如一块漆黑镜面,轰然破碎。
一座高耸巍峨、死寂凝沉的大殿随之显现。
长枪直直插入大殿的一根柱上,将神柱震出裂痕,方才停下。
众人望着大殿,皆露出惊愕之色。
大殿犹如被玄金冰晶包裹,流光在冰晶间游动,如同璀璨的蜉蝣在玄金海洋中游曳。
浓郁的神气带着最原始、最纯粹的气息。
无善无恶,平静如水。
让人在一刹那的呼吸间,就如受到神气洗涤,明显感觉到体内经脉被洗去一层浊气。
“那些流光都是神气?凝成实体的神气?这些神气为何与传说中的不同?”
方铭喃喃自语,直勾勾望着眼前大殿,心中生出无限悔意。
柳别鸿亦是眉头紧皱,难以置信:“这些包裹大殿的冰晶,都是神露石?”
早知道破开外层后,内层的神气竟是如此平和、如此震撼的宝藏。他们就不该和魔族做交易!
天命盟所有人都在顷刻间生出了这个念头,甚至产生了想要当场反悔的冲动。
只是碍于魔太祖那可怕的修为,都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所有人都沐浴在神气之中,心思不一,静静地感受神气对自身经脉惊人地炼化。
唯有织愉愣怔了好一会儿,四下张望。
为什么……
她在这里闻到了和谢无镜身上一样的香?
谢无镜身上那种特殊气息中,总是夹杂着一股很特别的苦冷之香。
很淡很淡。
淡到若不是她与谢无镜亲密无间地相处了太久,她都不会感知到。
那是只有她和谢无镜知道的香。
从前在凡界时,她还调侃过他。
若是有一天,他改头换面,或是她失忆,不记得他了。只要闻到那种香,她就肯定能认出他,想起他。
而在这里,那种香竟比谢无镜身上的香还要浓。
是谢无镜在这里吗?
他已经在这里得到了特殊的机缘?
织愉瞥了眼魔太祖,一时不知是该期待在这里看到谢无镜,还是期盼他不要在这里出现。
她知道,她亲吻魔太祖的剧情,最终会由钟莹说给谢无镜听。好让谢无镜知道,她是个多么卑鄙无耻、没有底线的人。
让他更加地厌恶她、憎恨她。
可即便他未来会知道,她还是不想当着他的面去亲另一个男人。
织愉面露忧愁。
柳别鸿当她是在为此处宝藏超出了他们的预计而愁,对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静观其变。
是啊,先静观其变吧。
织愉叹了口气,转念忽然想到:
等等,她亲吻魔太祖,是为了让钟莹向谢无镜告她的状。
那她不管真亲假亲,只要让钟莹认为她亲了,不就行了吗?
织愉豁然开朗,身心通畅,脸上有了笑。
正当众人都停驻原地,各怀心思之时。
殿中神气突然凌厉阴沉了一分。
虽只是一分,但神气洗涤经脉之时带来的感觉,已不如先前通畅,甚至如有芒刺。
众人皆惊,下意识后退,以法术护体。
战云霄问:“这里的气息怎么变了,难道这里不允许活人闯入?”
魔太祖泰然处之,平静地审视此地:“原始神气无相。你恶它便恶,你贪它便戾。流传出去的神物神气之所以暴戾,是受到太多人欲侵染。管好你们的欲妄。”
众人连忙竭力克制脑中那些丑恶的念头,放空思维。
神气果然不再改变。
但已经变得凌厉的气息,一时半会儿也变不回去了。
若这是谢无镜的机缘,这群人真是来添乱的。
织愉忍下厌烦,问魔太祖:“我们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魔太祖:“随时可以进去。只是若你们管不好你们的想法,人越多,恶念越多,就有死在里面的可能。”
织愉对神气毫无想法,她可不想受这群人牵连。
她问魔太祖:“你进去吗?”
魔太祖睨她一眼,仿佛她问了句废话,“自然。”
魔太祖去,那她也要去。
织愉转身对众人道:“你们就别进去了。”
魔军一声不吭。
柳别鸿蹙眉对她眯了眯眼:我怎么可能不进去!
天命盟众人也皆是不满。
宝藏就在眼前,就算不能毁约,趁魔太祖拿走之前,能受到余威滋养也是好的啊!凭什么不让他们进?
织愉鄙夷地打量他们:“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天命盟这些人的贪婪,那可是获得天道认证的反派级别。
让他们进去,那这本书到这里就可以全剧终了——大家一起死光光。
天命盟众人自觉理亏,说不出反驳的话。
但让他们不进去,他们又不甘心。
魔族那边倒是很快做了决定。
战云霄下令:“众魔军退后十丈,布阵与大殿隔绝,原地驻守。”
他与战银环则跟随魔太祖一起进入大殿。
钟莹默默走到魔太祖后侧方。
进入大殿的人选,也有她一个。
天命盟这边还在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
织愉看着他们眼神厮杀,怀疑他们眼睛转得都要冒火花了。
过了好一会儿,魔太祖道:“入内者不能超过六人。”
织愉算了下人数,对天命盟众人道:“你们只能再选一个人进入大殿,柳别鸿随我们入内吧。”
说罢,她对魔族那边解释原因:“他是柳家传人,待会儿没准儿还要帮忙解大梦三千的阵法。”
魔太祖默许。
天命盟不乐意了。
澜尽娆质问:“柳别鸿进去有正当理由,你凭什么占一个名额?”
织愉默默跑到魔太祖身边,把手搭在魔太祖的手臂上。
魔太祖看她一眼,没说话。
织愉对澜尽娆眨眨眼,意思不言而喻。
别质问她,来,让魔太祖把她留下。
无奈,澜尽娆等人只能咬牙切齿地把所有争抢的话憋回肚子里。
众人都在等魔太祖先行。
织愉略迟疑,搭着魔太祖的手改为抓紧他。
神殿离断桥有相当一段距离,凭她自己,她是肯定跳不过去的。
织愉为难地对魔太祖眨眨眼,无声地请求。
魔太祖默然,长臂揽住她的腰,带她纵身跃下神殿。
织愉状似亲昵地依偎进他怀中,对他今日的配合十分满意。
唯一不满的就是,他的战甲很硌人。
长臂微抬,深入神柱的天魔枪震出嗡鸣,飞回他掌中。
他拂手,天魔枪化作黑曜紫华的云烟散去。
其余人陆续落下,跟随魔太祖往神殿深处而行。
柳别鸿:“因结界无法打破,在此之前我未能进入过此地查探情况。接下来请诸位务必小心。”
此地神气弥漫,比起外层平静许多。
但在场除织愉外皆是身经百战。深知最宁静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险之地。
战云霄将织愉拉到身边。
织愉猝不及防被他拉过去,嘟囔:“你做什么。”
战云霄:“我怕你待会儿又犯糊涂。”
她会犯什么糊涂?
织愉疑惑,转念明白:战云霄是在说方才她莫名其妙松开魔太祖。
织愉挣开他:“不会了。我之前只是一时恍惚。”
神气中浮动的香,会时时刻刻提醒她:
在这世上、在她这一生中,不会有第二个谢无镜。
织愉回到魔太祖左侧,与他同行。
战云霄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与其他人跟在魔太祖身后。
这神殿大得可怕,比织愉见过的所有地方都要巍峨壮阔,又让织愉觉得颇为熟悉。
就像,就像……
她梦里谢无镜成神后,所居天宫的规制。
走了好长一段路,仍看不到尽头。
织愉累得脚疼,小脸皱在一起,不知不觉间落到了魔太祖后方。
柳别鸿看出她的不适,轻轻托着她的背,助她往前走,对其他人道:“此殿不像是在灵云界中,我从未见闻过。”
魔太祖:“此乃龙族神殿。”
闻言,众人顿时新奇地四下张望。
柳别鸿难掩喜色:“此处的宝藏,难道是龙族遗留?”
传闻龙族喜好收藏天材地宝,每一条龙住处的宝物,比之秘境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精神振奋,仰面瞧见穹顶的神露晶石之中,有巨大图腾若隐若现。
图腾在云雾间腾飞,却有双翼。
柳别鸿心生怀疑,“此地当真是龙族神殿?为何这图腾……”
织愉:“是应龙。”
她在应龙神冢中,见过类似的图腾。
柳别鸿眼中顿时迸发出从未有过的神采,“神族之中,最强乃龙族。龙族之中,最强乃应龙。应龙虽为龙族,其实却是天地孕育,实乃创世之祖,众神之师。”
“若此地真为应龙神殿,此处之宝,难道是应龙传承?”
战云霄亦喜形于色,“太祖,当年您与应龙一战,虽是一时战败,如今看来,赢的终究是您!”
赢的是魔太祖,是魔族。
战云霄与有荣焉。
柳别鸿眼中光彩暗淡下去。想起此处已交给魔族,甚是悔恨,却无可奈何。
织愉仰头望着应龙图腾,独自失神。
此地不可能有应龙传承。
因为谢无镜已经得了应龙传承。
此处若真是应龙神殿,也许谢无镜真的会在这儿。
胸腔里的跳动,难以抑制地凌乱。
织愉一边不想在这时见到谢无镜,一边又隐隐期待——
他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见到她,他又会是何种表情?
她是不是要从现在就做好心理准备,以免面对他厌恶神情时会难过?
织愉捂着心口,失神地往前走。直到手臂被撞痛,她才痛呼一声,停步。
她捂着手臂,蹙眉看方才撞到的魔太祖。
魔太祖睨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战云霄低声说她:“你方才不是说不会再糊涂吗?这又是发什么愣。”
织愉:“要你管。”
她跟上魔太祖,思忖何时才是她亲吻他的时机。
一行人走了许久,魔太祖再度停下。
他环望四周,判断道:“有人来过。”
是谢无镜。
织愉在心里回答,翘了翘嘴角。
离他越来越近,重新见到他的期待,终是盖过了忐忑。
柳别鸿:“此地有大梦三千阵,许是在布阵时,赵觉庭与我父叔来过。”
魔太祖:“是最近的气息,他刚经过此地不久。”
“嗯?”
柳别鸿困惑,运法探查四周余劲,惊讶:“怎么会是谢无镜的仙法残留……谢无镜竟在此地?”
战云霄与战银环对视一眼:
——不可能!
战银环:“继续往前探查便知。”
她有意转移话题。
魔太祖领众人继续前行,一路果见神露石被破开而形成的道路。
至道路尽头,竟又是一道深渊。
这深渊犹如天堑,连接天地。
深渊壁上皆是神威华光,深渊之下,更是亮如日轮。
但深渊的形状,却有几分诡异,不似天然形成。
就连织愉都能感受得出,“这好像是此地神气来源之处。只是,这里原本似乎不是深渊,而是有某样东西矗立于此。”
那是某个巨大的、犹如天柱的两根东西。
看深渊轮廓,便可预见其精妙绝伦,鬼斧神工般的造化。
钟莹垂眸俯瞰,道:“是应龙龙角。”
柳别鸿倒吸口凉气:“龙角!”
战云霄愕然:“此地神露石乃是因应龙龙角而诞?龙角在哪儿?”
魔太祖俯身,指上的玄铁锐甲从边缘划过,“刚被移走不久。”
柳别鸿猜疑:“难道是谢无镜带走了龙角?”
战银环再度打断他有关谢无镜的猜想:“先下去探查吧。”
战云霄冷着脸对柳别鸿道:“你还是先想想,答应好交易的宝物没了,你们灵云界还能凭什么来苟且偷生。”
织愉嘴角不悦地一扯。
战云霄立刻收敛冷傲无礼,手抵在唇边轻咳了咳,“下去吧。”
织愉挪到魔太祖身边,眼巴巴地问他:“怎么下去?”
她的意思很明显:你带我下去。
这次魔太祖也没有拒绝。
搂住她的腰,带她纵身跃入华光之中。
战云霄与战银环紧随其后。
柳别鸿下去前,看了眼仍站在深渊边的钟莹:“你不走?”
钟莹愣了愣,似是刚回过神来,摇摇头,与他一同跃入华光。
这深渊真的很深。
凌厉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乱织愉一头长发。
织愉本能地将脸埋在魔太祖怀中避风,越往下,越能闻到谢无镜身上那股香。
那香,与魔太祖身上的兰麝药香交织。
织愉不自觉把脸从魔太祖怀里抬起。
狂风割得她脸疼。
她本能地眼眶泛红,一手挡风,一手整理乱发乱裙。
终于落了地,她立刻从魔太祖怀中离开,站在一旁一边整理仪容,一边悄悄环顾四周。
余光瞥见,远处的华光最盛之地,有一道人影。
谢无镜!
织愉脑中冒出他的名字,心因这三个字而雀跃地跳动。
织愉理好鬓边碎发,转面向“谢无镜”,又皱起眉。
她怎么觉得光中身影,不是谢无镜?
没谢无镜高大,身形也没他修长好看。
魔太祖立在她身侧,周身气息变得凝沉。
战云霄与战银环等人陆续落下,瞧见光中人,立刻站到魔太祖两侧。
双方遥遥对峙。
光中人问:“人都齐了吗?”
这声音……
织愉脱口而出:“是赵觉庭那个死老头!”
她烦躁的语气让气氛诡异得安静了两秒。
柳别鸿没忍住笑出声,“这种时候,夫人说话还是收敛些吧。”
收敛什么收敛。死老头不在家等死,跑这儿冒充什么谢无镜!
织愉不爽地哼了声,别过脸去。
赵觉庭原本威风的出场,被她一句“死老头”打个稀碎。
赵觉庭忍下怒意,说回正题:“我等你们有一会儿了。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想与我一战吗?”
“今日,我便给你们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无匹仙力爆发,撼动空间。
织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魔太祖甩了出去。
她低呼一声,几乎落到光华照不到的黑暗处,踉跄着勉强稳住脚步,险些摔倒。
她不悦极了,抬眸却见她方才所站之地已成为战圈。
魔太祖、战云霄、战银环、柳别鸿和钟莹,都被一股无形屏障困在了其中。
这结界是谢无镜的手法!
那方才所见仙法遗留,不是谢无镜来过这儿,而是赵觉庭留下的?
织愉暗暗思索。
赵觉庭一身仙气护体,缓步从光中走出。
光中竟有流光之物宛若星辰,萦绕在他身侧。
柳别鸿质问:“你怎会谢无镜的功法!”
要知道功法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练成的。
赵觉庭冷笑:“谢无镜由我看顾长大,所习法术虽皆是仙族传给他的。但他在我眼皮底下,我要学,还能学不到吗?”
织愉阴阳怪气地骂:“偷学晚辈的法术,三界之中也只有你好意思说了。”
赵觉庭喉间一堵,脸色难看。
这卑贱的凡人,说话总是让人恼恨至极。
他注视织愉,冷笑:“你也就这时候能逞口舌之能。今日,我特地来取你性命。”
织愉神情一凝,躲到神柱后,警惕地望着赵觉庭。
赵觉庭笑容变得张狂:“怎么,怕了?怕也无用。你以为,你请来这些魔族,就能对付得了我吗?”
神气骤然流动,源源不断涌向赵觉庭。
原本无法被吸纳的神气,此刻竟被赵觉庭轻易吸收。
他周身威压暴涨,震动整个空间,“你不是在低估我,是在低估谢无镜。”
“你们不曾了解过真正的谢无镜,才会以为请来一个死而复生的魔太祖,就能对付得了如今夺得了他仙骨的我。”
赵觉庭凌空而起,衣袂翻飞,犹如神明凌世,睥睨众人:“今日,我便让你们见识见识应龙之子,在龙脉神气回归之下的真正能耐。”
一时间,天地寂静。
织愉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战云霄等人皆愣怔。
唯有魔太祖临危不乱,召出天魔枪。
长枪破势,凌空而上。
赵觉庭立刻掌运浩荡威能迎战魔太祖。
双方交战刹那,赵觉亭还为展示自身仍有余力,讥讽织愉:
“怎么,谢无镜从没跟你说过吗?看来他对你,也没有那么的情深义重。”
“看在你今日会助我脱胎化龙、羽化成神的份儿上,你听好!谢无镜,从来就不是什么仙族遗脉——”
“他是应龙遗腹子,是神!”
“如今他的血脉、他的功法、他的身骨、他的龙角……他的一切、他成神的命格!都因你,而将归我所有!”
赵觉庭猖狂大笑,笑声震得人脑中嗡鸣:
“今日,就让尔等见证,神族应龙赵觉庭的诞生!”
战云霄顾不上再惊讶,立刻收敛心神,召出凛劫戟与众人助战魔太祖。
然而魔太祖与赵觉庭战势磅礴,旁人根本无法靠近。
众人只能焦灼地仰望战局。
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比起赵觉庭所言,织愉更信苍天指引。
成神的,最终只会是谢无镜。
可她依旧有些恍惚。
眼前浮现的是在应龙神冢时的场景:
她明明听到谢无镜哄她的声音,睁眼所见却是一条模糊黑影。
那时她是怎样的反应?
她大喊着蛇啊!
连他的模样都没能看清,就吓晕了过去。
此刻世界忽然静了。
她耳边恍惚响起她和谢无镜说过的话:
——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不出世就是最好的结果。
——为何?
——因为没有人爱他,没有人真心期待他来到这个世上。
——如果有一条真龙出现在你眼前……
——我不要,我害怕!
不是他不肯告诉她,是她不愿意听。
织愉眼睫颤了颤,兀自轻笑一声。
走到今天,她从没觉得有什么可遗憾的。
可此刻,她突然有些遗憾。
遗憾那时没能和他说:
但那个孩子要是能来到我身边,我真的会很感谢他的出现。
遗憾那时没能告诉他:
我害怕……
但如果是谢无镜的话,我就不怕了。
遗憾以后就算重逢,也不能说了。
赵觉庭与魔太祖的战局已分明。
纵使魔太祖修为超群,也难敌赵觉庭一身谢无镜的仙骨与功法,与得天独厚的环境优势。
赵觉庭吸纳浩瀚神气,周身仙神之气如火流星,活人难近其身。刚猛一击,将魔太祖打退。
魔太祖旋身而落,长枪直入地面,在地上破开一道裂隙,方才稳住身形。
织愉即便知道这时候她还不会死,但若说不害怕是假的。
赵觉庭方才说过,今日就是为取她性命而来。
赵觉庭飘然落地,轻蔑地扫魔太祖一眼,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径直走向她。
织愉忍下慌乱,佯装镇定:“看来谢无镜的仙骨,你用的很是顺手。”
赵觉庭冷笑:“虽是仙骨,实则为神体养出,自是与众不同。毕竟仙族还想利用他……”
他止住,不再说下去。
这些事,别人没必要知道。
织愉追问:“想利用他什么?”
赵觉庭冷哼:“将死之人,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织愉果断从储物戒里拿出九曜太阴双剑中的一把。
剑光灿灿,神气骇人。
赵觉庭讥笑:“你想用这把剑来对付我?可笑至极。”
“可笑?”
织愉突然反手握剑,剑身一横,竟被她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现在,你还觉得可笑吗?”
锋利剑刃,几乎只差一点,便会割出一道血痕。
战云霄与柳别鸿大喊:“别乱来!”
赵觉庭亦怔在原地,欲施法打掉织愉手中剑。
织愉语速飞快:“九曜太阴可不是凡剑,你要试试你的法术快,还是架在我脖子上的九曜太阴快吗?”
赵觉庭施法的手僵在空中,气得发抖。
魔太祖回眸盯着织愉。
战甲覆面,无人看得出他此刻情绪,亦无人看得出他究竟伤势如何。
赵觉庭怒道:“你逃不了!如此挣扎,毫无意义”
织愉:“有没有意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若是死了,你永远成不了神。”
赵觉庭脸色难看至极,显然是被她说中。
“当初你夺谢无镜仙骨,为博取天命盟其他人信任,将一截仙骨化作的仙灵交到了我手里。”
织愉气定神闲,“击败魔太祖,却不立刻杀掉他这个最大的威胁,而是趁机来杀我……看来,神气并不接纳你这身残骨,你的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吧。”
也就是说,赵觉庭看似完胜。
实际上内里比魔太祖好不到哪儿去,已没有余力再去杀魔太祖,所以才弃魔太祖而杀她。
战云霄与战银环一听,顿起杀念。
赵觉庭警惕地瞪他们兄妹二人一眼,转眸对织愉道:“即便如此,我依然是此地唯一能使用神气的人。依然能在你们对我动手之前,先要了你们的命。”
“识相的乖乖交出你体内的东西,我留你全尸。”
织愉毫不慌乱:“你若想强取仙骨,它只会和我一起下黄泉。”
赵觉庭嗤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手中仙骨已毁,还是你自己不知道你体内有什么?”
没能用仙骨骗到赵觉庭,有些出乎织愉意料。
赵觉庭想要她体内之物,更是让她面露厌恶。
她体内和谢无镜搭得上关系的,是谢无镜的元阳。
赵觉庭不知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不耐烦道:“谢无镜给你灌输了不少仙气,已融入你的血脉。不知他还对你做了什么,你体内有堪比他一截仙灵的东西。”
“只要你交出他留在你体内的东西与仙气,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他看不出那是元阳,织愉暗暗松了口气。
要是被看出来,那也太尴尬了。
织愉恢复淡定:“你的保证毫无效力。继续你刚才没说完的话,我要知道,仙族利用了谢无镜什么?”
这是她的私心。
她不想再有不了解他的遗憾。
赵觉庭思虑再三,心道让这些人知道也无妨。
反正他们谁也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此事,要从仙族陨灭前说起。”
赵觉庭目光幽远,“那时我修为已至渡劫,成了乾元宗掌门,却遇瓶颈无法飞升。偶遇一位世外仙老,他指点我,有枚龙蛋一直被封印在仙族圣地。”
“龙蛋里的是应龙之子、神族遗脉。奉应龙遗命,取名为谢无镜。取自一镜万象,无镜无象,大道无象之意。其亦当承接天命,化身为道,守护三界。”
“有些仙族想成神。于是,在龙蛋未破壳时,他们对龙蛋动了手脚,致使其羸弱不堪。以至谢无镜破壳不久,就又不得不重新回到蛋中。”
“这给了那些仙族足够的时间研究,如何利用谢无镜让他们自己成神。在这段时间里,仙族也研究出了办法,那就是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