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仍在继续。
接下来的法宝也很珍贵,不过不好看,织愉没兴趣。
谢无镜拍了两件,也是给织愉的。
不过不是做衣裙首饰,是助她入道的。
最后一件压轴宝物,说是从陨灭的仙界遗留下来的。
提到仙界,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归臻阁中那最醒目奢华的高阁。
透过帘幔,隐隐可见帘后两道身影坐在一起。
一个端方雅正,超尘脱俗,气度不凡。
一个娇若无骨,斜倾着身体倚在另一个的身上,腰线盈盈一握。
一眼便知,谁是仙尊,谁是夫人。
这件压轴宝物,起拍价一出,全场寂静。
着实是个天文数字。
只有三宗掌门敢和谢无镜争两轮。
最终,仍是归谢无镜。
那是一截树枝,冰晶玉魄,散发出充沛的仙力。
如织愉这样的凡人,都能受到惠泽,倍感舒适。
不过论精纯度,和谢无镜的仙气没得比。
织愉:“这树枝能做什么?”
谢无镜:“你想做什么?”
听到这问话,侍者眉心一跳,为仙枝的命运感到担忧。
织愉连连摆手,“别问我。”
她很有分寸。能要的就要,不能要的绝不索取。
谢无镜语调一如寻常:“可以磨碎了放胭脂里,养颜。”
织愉瞪大了眼睛。
这也太奢侈了吧!
不过,奢侈的是她,她喜欢!
这是今日拍卖行最后一样物品。
拍卖会结束,众人仍未散,都留意着仙尊所在的高阁。
归臻阁送仙枝的侍者,捧着玉盘将仙枝递交到织愉面前。
织愉垂眸去接。
侍者突然松开了玉盘,她连忙托住。正要抬头责问这侍者怎么拿东西的!头就被一只手按住。
谢无镜不许她抬头,她就低着头。
却见原本月华凝成般的仙枝上,溅上了一滴血。
她心跳漏了两拍,变得慌乱。
托住玉盘的手在玉盘下,摸到了一张纸条。
这好像是她的主线剧情。
织愉紧张地偷偷将纸条收入大袖中。
谢无镜在一旁道:“收拾干净。”
武侍进来,奉命行动。
阁内的侍者仍愣在原地,无法回神。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送仙枝进来的侍者突然丢下玉盘,用灵力凝成利刃刺向仙尊夫人。
旋即金芒一闪,只听剑出鞘收鞘之声,不见剑身,暗杀者便人头落地。
平整切开的脖子上,血都没来得及喷出。倒下后,血才汩汩流在地上。
这暗杀者那一瞬间爆发出的修为,可是在元婴之上!
但仙尊一手轻抚夫人的发顶,一手收起已在剑鞘中的剑,斩杀的动作快得好似从未出过手。
归臻阁内所有人都没反过来。
一息后才接连有人惊呼关切:“仙尊!”
谢无镜淡声道:“无事。”
他松开手,问织愉:“这仙枝染了血,你还要吗?”
“不要了。”
织愉烫手般把玉盘扔到桌子上。
仙枝在玉盘上摇晃,竟滚落在地,碎了,化作尘埃飘散。
织愉错愕,“我不是故意的。”
归臻阁内众人皆拧眉,视线穿透帘幔,不悦地锁定织愉。
仙枝被毁,他们都要心疼死了。
不就是沾了点血吗?这就不要了?矫情!
如此对待仙界之物,着实该给这凡人些教训!
却听谢无镜道:“摔了就摔了。”
织愉委屈地嘟囔:“它自己摔的,不能怪我。”
谢无镜:“嗯。”
闻言,众人只觉喉咙发堵,心里也堵。
有人突兀质问:“仙尊为何不留那人活口,盘问他为何刺杀?”
谢无镜反问:“留了活口,敢当众刺杀之人,就会乖乖说出原由或是吐露幕后真凶?”
那人喉头一噎。
动动脑子也知道,当众行刺,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什么也不会说的。
反而如果不第一时间将其击杀,织愉一介凡人之躯,未必能逃过元婴拼死自爆的攻击。
这点弯弯绕绕,织愉还是能弄明白的。
她气愤地装哭,嘤嘤两声,柔弱地倒在谢无镜怀里,“谁说的这样的话,好没道理。我看你要留活口盘问是假,想要我去死才是真。”
“不敬仙尊,恶意盼我去死。到底是谁,好坏的心肠。”
她把脸埋进谢无镜怀中呜呜呜。
归臻阁内再无人敢说什么。
这帽子扣得太大了,他们心想:这仙尊夫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谢无镜轻拍织愉的背安慰她。
归臻阁阁主赶来,封锁全阁,诚惶诚恐地向谢无镜致歉,许诺今日谢无镜花费全免。
谢无镜:“不必。”
他让织愉在后方安坐,命人掀开帘幔,以一种俯瞰苍生、慈悲傲然的姿态道:
“我回归灵云界不足两月,且三教大典在即。近日势必有诸多宵小之徒混入太华山脉附近,既是为我,亦是为大典。”
“太华山脉绵延千里,来往修士众多,难免有疏漏之处,请诸位多加小心。”
他身姿凌然挺拔,微微颔首。
仙尊从不负责太华山脉巡守之事。
今日之事皆是归臻阁和乾元宗守备疏忽之责。
仙尊与夫人遇刺,又被恶意逼问。可仙尊竟不仅不恼,不要赔偿,还反过来宽慰关切旁人。
实乃当之无愧、心怀众生的仙尊!
归臻阁内,众人皆欠身,腰和头都狠狠地对着谢无镜低了下去。
一片赞扬崇敬之声。
织愉坐在后方以袖遮面,瞠目结舌。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谢无镜打官腔。
这一手拉拢人心,玩得比她父皇还溜——她父皇碰上刺杀只会大发雷霆。
不愧是事业型男主。
两刻钟后,众人终于抒发完对仙尊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陆续离开归臻阁。
归臻阁主亦亲自送谢无镜与织愉上轿辇,回尧光仙府。
归臻阁高楼之上,有几人目送那华盖轿辇远去。
“听闻昨日仙尊陪那李织愉,是因为她来了月信。”
“灵云界女修皆已斩赤龙,子嗣艰难。凡人虽弱,却也有其妙处。”
“神族未陨灭时期,多有神、仙与凡人通婚,诞下子嗣仍是纯神纯仙之体。可若与修士通婚,诞下的子嗣便有一半几率非神非仙。”
“原来他接回李织愉,百般爱护,打的是这个算盘。”
“利用凡人生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孩子,既堵住了旁人拿仙族延续要他尽快诞下子嗣的嘴,又不会被任何人牵制。”
“但能诞下仙胎的,只能是我灵云界的人。”
“他长大了,心思也多了……该请人管教管教了。”
轿辇在半路被拦下。
织愉惊讶,竟有人敢拦仙尊的路。
外面的人嗓音浑厚:“慈琅仙尊,昊均道尊出关,邀您与夫人一见。”
织愉记得,这是乾元宗掌门的声音。
能差使乾元宗掌门拦路传话,这位昊均道尊不简单。
织愉好奇地问:“谁呀?”
谢无镜:“上任乾元宗掌门。受仙族委托,抚养我的人。”
按照常理,想见仙尊,该是修士来尧光仙府拜见。
但昊均是灵云界最德高望重的尊者,对谢无镜有过抚育之恩。
加上谢无镜一向不摆架子,昊均又刚刚出关。出于礼节,谢无镜带织愉亲自去了乾元宗坤夷峰。
坤夷洞府巍峨深沉。
织愉跟在谢无镜身后,刚踏入,就在厚重的深木色大殿内,感到浓重的压迫感。
一位白发白须的老头,肃穆庄重,从大殿中央巨大的乾坤图后阔步走出。
随着他的靠近,织愉越发喘不上气。
她无力地往谢无镜身上靠。
他察觉到她的异样。
下一瞬,她便觉沉重褪去,恢复轻松之态。
织愉心有余悸,躲在谢无镜身后,抓紧他的袍子。
根据她看话本子的经验,白发老头刚刚在拿威压压她。
她对白发老头的印象差到极点。
昊均走到谢无镜五步外停下,欠身行礼:“慈琅仙尊。”
谢无镜这才颔首,客气地道:“昊均道长多礼。”
织愉舒爽地翘翘嘴角。
昊均等着谢无镜先给他打招呼。
结果谢无镜摆明给昊均一个下马威,只叫道长,不像他人尊称道尊,还礼数周全地说他多礼。
真是活该呀坏老头。
昊均像无所察觉,神情和蔼,“这位便是你的夫人?”
听他提到自己,织愉不太自在地从谢无镜身后走出,行了个凡界的礼,“我叫李织愉。”
她不想叫道尊,也不知道该称呼别的什么,干脆不叫。
昊均颔首:“夫人。”
随后便无视她,同谢无镜说话。
“我闭关一甲子,没想到这段时间,你竟遭人暗算,落入凡界。是我没照顾好你,愧对仙族嘱托。”
昊均惭愧叹息。
谢无镜:“道长不必愧疚。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害我之人,至今未知,我亦不想追查。左不过是我身边的人,我愿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织愉愣住,第一次知晓,原来谢无镜落入凡界,是被陷害。
谢无镜和昊均说的话,也开始让她有点听不懂了。
昊均:“你这般仁慈,不知他们是否感恩。”
谢无镜:“不感恩也无妨,饶命的机会,只有一次。”
昊均再叹:“你长大了,心性比从前狠厉许多。”
谢无镜:“或许是年幼时还抱有些幻想,才让道长如此认为。”
昊均:“什么幻想?”
谢无镜:“不切实际的笑话,不值一提。”
昊均:“你且放心,就算你无意追查,我也会警告那些一向颇有野心的孩子。我年纪大了,不愿看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们相残。”
谢无镜:“有劳道长。”
昊均:“好了,不谈这些伤感之事。聊聊你夫人。”
又被提到,织愉正因他们的对话云里雾里,愣了愣,几乎脱口而出:还是不要聊我,接着聊你们的伤感之事吧。
不过昊均不是打算跟她聊,是跟谢无镜聊:“听闻你这几日颇为荒唐。”
织愉不悦。
坏老头是来问罪的。
谢无镜:“何为荒唐?”
这话问得昊均堵了下,安静须臾,“平日还是要以正事为先。”
谢无镜语气不咸不淡,“我幼时随道长四处除魔灭邪。做修士所不能做之事,去修士所不能去之地,战修士所不能战之敌。春秋寒暑,从无停歇。”
“亡族留下遗命,要我护佑苍生。道长自幼教我,要我匡扶正道。道长闭关一甲子,不在的这六十年,我亦是除了落入凡界十八年,从未懈怠。”
“我身为仙尊,当担此责。可我的夫人,不应如此。”
昊均手中掐着养生的诀,没有说话。
织愉心疼地偷偷握住谢无镜袖下的手。
良久,昊均叹息:“我老了,或许是有点糊涂了。但慈琅,你要知道你是仙尊,仙族全族的命系于你一身。你身负天命,很多事,是必须取舍的,哪怕不应当。”
放什么狗屁,不就是要谢无镜继续忍着受委屈,让她也跟着受委屈嘛。
织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从前她不是这么粗俗的人。
在市井中挣命的两年,让她学会了这些。
谢无镜缓声道:“道长将入天人五衰之境,仍为慈琅忧心,慈琅不胜感激。请道长好好休养。”
昊均闭了闭眼,沉着脸点头。
织愉听出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老头你自己都快死了,还来管我?管好你自己吧!
这让她想起在凡界时。
有个老头领赏来追杀谢无镜,还拦在路前装长辈,要他俩行礼。
谢无镜让他滚。
老头冷哼:“黄口小儿,仗着年少如此轻狂放肆!今日我便教训教训你。来世看见长辈,记得做人要收敛!”
谢无镜轻蔑道:“老翁,今日我送你入黄泉,十八年后你便比我年少,到时见了长辈我,记得磕头叩谢。”
开打前谢无镜让她先走。
织愉没亲眼看到他们打,不知过程如何。
但看他信步追上她,就知他言出必行了。
那时的谢无镜身为凡界江湖刀客,说话比现在直白狂妄得多。
“夜深,道长该早些休息。”
谢无镜不等昊均再开口,带着织愉离开。
走出坤夷洞府,谢无镜搂住她飞回尧光仙府。
织愉抱紧他,一路都在骂昊均。
臭老头竟然想让她也吃谢无镜的苦,她又不是谢无镜那种一心大道的人!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吃喝玩乐、快活到死。要是躺着就能长生不老,那就更好啦。
臭老头说那些话简直就是在和她作对!
到尧光仙府,织愉口无遮拦:“再多管闲事,他怕是真要早死。”
一路默然的谢无镜送她回房,神色在夜中柔和,“你说得对。”
织愉噗嗤笑出声,打了个哈欠,和谢无镜分头回屋。
洗漱沐浴后,她躲进被子里,悄悄拿出那张从玉盘下摸出来的纸条。
心跳忐忑,变得很吵。
织愉打开纸条。
雪白纸条上渐渐浮现出一行字:
[你想修道?]
她的剧情!
过了会儿,四个字消失,浮现出新的字:
[你之想法,写于纸上,我便知晓。]
织愉有点激动,立刻拿笔,趴在床上写:
[想。]
“想”字消失,新字浮现:
[凡人修道,难如登天。我有秘法可助你,可愿合作?]
织愉犹豫:
现在她正和谢无镜学入道呢。
她是不是该在谢无镜那儿入道无望,然后才开始黑化,走这个邪门歪道?
犹豫间,纸条:[你不信我?]
哦对,得先不信它。
织愉写:[你是谁?怎么证明你能帮我?]
纸条上浮现出一行鬼画符,下方有小字:
[在空中画出符文,你便知晓真假。]
织愉比照符文在空中用手指划。
前两次,什么也没有。
第三次,她将信将疑地划完,指尖竟然爆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织愉大脑里一阵惊呼,雀跃地蹦了蹦。
织愉蹦完怕动静太响,连忙又躲被子里,回:[你是谁?要我跟你合作什么?]
说来可恶得很。
她梦见的剧情只围绕她和谢无镜概括性展开。具体发生了什么,遇见了谁,她一概不知。
[我是谁,日后你自会知道。
我要你和我合作的事,你若答应,我可以将吐纳心诀交给你。
从今日起,你便可以吸收月华,吐纳灵气,培育灵窍。]
织愉很奇怪:[你怎么会知道这种方法?灵云界不是没有凡人修道吗?你怎么知道我想修道?]
对方一一回答。
一:它有陨灭神族留下的传承。在那个时期,是有凡人修道的。
二:那时的天地灵气丰沛,足够改善凡人体质,支撑凡人修道。如今灵气远不如从前,加之传承丢失,所以灵云界无凡人修道。
三:它为何知道她想修道?
因为她身上有被灵气洗脉的迹象。它猜是谢无镜用灵湖为她培育灵窍了。
它写:[单元始灵湖是培育不出来的,神族传承才是你唯一的希望。不信你可以试试。]
[三十七天后,陵华秘境开启。那是鲜少存在仙族遗迹的秘境之一,若能在其中寻到机缘修炼,对你修行大有裨益。]
[秘境开启前二十五天,各地会出现试炼。你起码得是个修士才能参与试炼。此次若不能进入,你此生再无机会。
你只有七天时间考虑。]
它不再给织愉回话的机会,腾得一下烧了起来。
织愉连忙将纸条扔出去,检查了下床铺。
还好,没烧到。
下次再也不躲在被子里看了。
它给她七天时间试,可她现在的身体没法儿去试。
但不试织愉也知道结果,最终她还是会和它狼狈为奸。
至于它是谁……
织愉猜是十一境的人,而且地位不低。
他们在她坐轿辇时离她最近,是唯一有可能发现她身上灵气痕迹的一批人。
并且,他们也有足够的见识知晓灵湖。
织愉有点紧张。
七天后,她就要开始害谢无镜了。
当然,这不是真的害他,都是为了让他成神。
她倒头睡觉。
一觉睡醒,谢无镜已经离开仙府了。
啊,多么勤奋刻苦的事业型男主。
因为月信前泡过灵湖,织愉这次月信长到刚好七日后结束。
她根本没来得及再去灵湖试,就得给答复。
这几天三教大典准备召开,灵云界三教大大小小各门各派都来了太华山脉附近。
谢无镜早出晚归,织愉都连着两天没见到人。
听香梅说,才知道他每天半夜回来时,都问过她的情况。
他不在,依旧每日有许多人来尧光仙府拜见,留下来自灵云界各地的拜礼。
与她沟通的纸条,就藏在其中被织愉拿回仙府。
纸条:[想好了吗?]
织愉:[我不过是个凡人,能做什么?]
[你是仙尊夫人,有些事,只有你能做。]
织愉假装惊讶:[你要我害仙尊?]
[只是要你明日拖住谢无镜,让他在三教大典开启仪式上迟到。]
织愉腹诽:这还不算害他?
三教大典五十年一次,乃灵云界各教无论大小宗门都会参与的比武大典。
事关各宗门在灵云界的地位。
谢无镜十八年不在灵云界,一回来,被女人所迷惑的糊涂名声就已经传出去。
好在他积威已久,影响不大。
可如此重要的大典仪式,若谢无镜再为了她迟到。
可想而知,他迟去之后,那些修士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
它这是想一步步把他拉下神坛,把她当傻子利用。
于是她很傻子地回:[只需要拖住他,不用做其他事?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你不伤他,能有什么后果?]
[好,我答应你。]
纸上浮现出一段心诀,并附字:[这是我的诚意。]
织愉连忙找纸记下来。
随后纸条燃成灰烬。
这晚织愉没有困了就睡。
她坐在廊下,一直等到谢无镜回来,立刻迎上去。
第9章 仙尊别走
谢无镜脸上看不出倦色,这让她心疼起自己:为了他们俩各自的美好未来,如此疲惫地熬着夜。
她嗔道:“你怎么才回来,很忙吗?”
谢无镜:“这几日事多,怎么了?”
织愉憨笑:“我月信走了,又可以修炼了。你带我去泡灵湖吧。”
谢无镜轻抚她发顶,“你的身体比普通凡人还要差些,不适合直接去泡灵湖。你可以先从凡人强身健体的功法学起,等身体强健了,再开始泡灵湖。”
“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先学一年凡界内功。”
织愉不情愿,“我不,我想尽快入道。”
“你不怕再得风寒?”
“我不怕。而且泡久了,我会习惯的,没准儿也不会得风寒了。”
若是没有任务在身,织愉肯定会听从谢无镜的安排。
她可受不了生病的苦。
但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今晚泡灵湖生病,明天合情合理地把谢无镜拖住。
谢无镜静静地注视她。
古井无波的双眼,淡泊如冰,看得她心虚。
他道:“好。”
织愉被捏紧的心得以放松。
她笑起来,随谢无镜去往灵湖。
今日元始峰飘雪,比上次还要冷。
织愉完全是凭着意志力,硬着头皮站在灵湖边开始脱衣服。
衣裙丢给谢无镜,被他收起。
雪花飘落灵湖,在水面竟然没有融化。
织愉用脚尖碰了下湖面,冷得差点叫出声。
她身体微微发颤,双手环抱在胸前,红着眼眶对谢无镜道:“你和我一起下去吧。”
谢无镜走到她身后,扶住她的手臂。
他身上散发的热,让她完全抵抗不住,扒开他宽大的外袍就钻进去,把自己完全裹在他身前。
谢无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今日太冷,改日再修,如何?”
织愉摇头,但又不肯离开他怀里。
谢无镜用指背碰了下她冻得冰冷的脸蛋,“怎么突然这么急?”
织愉本就心虚,一听这话,心怦怦跳,“我……听说陵华秘境要开了。里面可能有助我修道的东西,我想进去。”
谢无镜:“凡是秘境皆危险重重。往年进陵华秘境的修士,最低也是筑基期。即便你在秘境开前入道,也赶不上。”
织愉:“不是说通过了试炼就能进去吗?”
谢无镜:“听谁说的?”
织愉平日在尧光仙府不出门,接触的人唯有香梅。
香梅是不会主动和她谈这些的。
最多会主动说谁谁谁从前就想缠着仙尊之类的八卦,试图鼓动她多和谢无镜培养夫妻情。
“别人来送礼时,听他们说的……哎呀!”
她含糊其辞,突然甩开谢无镜的外袍,走到一边去,生气道:“你今天不愿意帮我修炼就算了!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很累,我们回去休息好了。”
她背对他,听不见他有任何动静,已经心虚得想要跑路了。
在他面前撒谎,压力实在太大了。
片刻后,带着他体温的外袍披到她身上。
谢无镜扶住她肩膀,“通过试炼确实能进去,只是试炼从来都只有筑基期以上才能通过。你若刚入炼气就去,会很危险。”
“修道之路,危险与机遇并存嘛。我既然想要修道,就已有心里准备。”
织愉不敢直视谢无镜,不断在心里催眠自己没撒谎。
谢无镜:“我有很多事务要处理,不一定能陪你去。”
织愉:“可以让香梅陪我。不是非要你来的。”
当初谢无镜带她去选仙侍,说过那一批修士里没有低于金丹的。
香梅亦是。
有雪落在他眼睫上。
织愉看着他出尘的面容,因自己故意的无理取闹,生出些许愧疚。
“我知道你很忙,你可以先忙你的事,忙完了再来找我的。”
她眉眼乖顺地同他畅想美好未来,缓解现在的压力。
“我相信以后我们都会过得很好。你会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人,那些个臭老头、讨厌鬼,都不会再敢来打扰你,也不敢仗着你没架子质疑你。”
“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会过得比现在逍遥自在一万倍。”
谢无镜闭了闭眼,嘴角有浅浅上扬的弧度。眉眼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他握住织愉,领她到灵湖边,“你先下去。”
织愉把外袍还给谢无镜,眼一闭,心一横,视死如归般快步冲进水里。
冷,真冷啊。
她在水里冷得牙齿打颤。
好在没一会儿,就有温暖的手臂拥住她。
她靠在谢无镜怀里,回想花了一下午背下来的心诀。
天地间安静得只有雪落的声音。
心诀运转,她确实有了和上次泡灵湖不一样的感觉。
灵气从水中涓涓流入她的身体。
不过她身体比筛子还不如,兜不住这些灵气。只能先让灵气一遍一遍在体内冲刷,先涤去体内污浊。
她沉浸在修炼中,不知过了多久。
恍惚听见谢无镜轻渺的叹息:“乾坤浩荡,会愿我随心所欲的,只有你。”
织愉笑了笑,很理解这种感觉。
在凡界,无数次他带她杀出重围时,她也觉得:
天地之大,能容得下她的,只有他身旁。
天光熹微。
她已昏昏欲睡,心诀在困倦中也早就忘了默念。
谢无镜抱她回房。
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正要睡觉。
一个激灵,蓦然惊醒,发现谢无镜已经不在。
她连忙大喊:“谢无镜。”
还好,他还没出她房间。
他换了一身庄严的绀宇暗金风纹袍,长发高束,走到了门口。
“谢无镜,谢无镜……”她连声唤他,急得赤脚跑下床抱住他腰,“你先别走。”
谢无镜问:“怎么了?”
“我……”
想说生病了。
但织愉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甚至觉得身体轻盈舒畅了很多。
她第一次恨自己不是个一碰就倒的病秧子。
情急之下,她仰起脸,表情可怜,“我做噩梦了,你等我睡着再走吧。”
谢无镜没有立刻答应。
他向外看了眼天色。
修道者一向早起,在旭日初升前吸收天地灵气。是以大典仪式开始的时间也会很早。
陪她,仪式会迟到。
织愉扭动腰身撒娇,“谢无镜,你陪我一会儿,我害怕。”
谢无镜抚了抚她的长发,突然问道:“你泡灵湖的心诀,是谁教你的?”
织愉瞳孔收缩,强忍慌乱,“什么心诀?”
“你泡灵湖时,周身有灵气波动。”
织愉死鸭子嘴硬:“那可能是泡灵湖有效了。”
“是吗?”
谢无镜注视着她,没再说话。
暗沉的眼眸竟看得她心底生出密密麻麻的害怕,惧意像一只手攥紧了她的心脏。
织愉泄了气:“别人告诉我的。”
“谁?”
“我不认识,他长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他把心诀写在纸上,混在别人送的礼里,被我看到了。那心诀说是什么神族遗落的,可以让凡人修道。上面还有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织愉松开谢无镜,绞着手指,“我试了一下鬼画符,结果真的可行,昨晚就急着想去试试心诀。”
谢无镜:“纸条呢?”
织愉头快埋进胸里,委屈道:“纸条在我记完心诀后自燃了。我昨天一直很激动,没有多想。刚刚睡觉,突然一下子想到那心诀万一有问题怎么办,我就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