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想将闻人虹拉拢到正道阵营,而闻人虹看中了应龙。开出的条件是,要应龙做她的侍宠,直到她玩腻为止。”
织愉闻言瞪大眼睛。
未来她也会逼谢无镜做她的侍宠,玩腻后把他丢掉来着。
这故事听得她都心虚了。
谢无镜接着道:“应龙自然不允,激闻人虹与他对赌。闻人虹便提出,由她制作出一种慢性毒,倘若应龙制不出解药,便任凭闻人虹处置。应龙的解毒之法,也必须符合应龙所行的仁爱苍生之道。”
“你所中的毒,便在这场赌局里诞生,名曰囚龙。”
织愉问:“那这毒最后解了吗?”
手记上没提过应龙遇到的困境,她猜应当是解了。
问题是,怎么解?
谢无镜点头肯定,继续讲述:“在闻人虹提出赌局前,她心中其实就有了这毒的雏形,那时她以为此毒是无解的。因为毒的一种原料,是她机缘巧合收来的无根草,三界内无人识得。”
“此草神气十足,服下后对人没有毒性,反倒有益处。可在遇到龙气后,它的另一种效用就会被激发。激发后的症状如你一般,倘若应龙……”
谢无镜顿了下,低垂眼帘,“不与之交合,中毒者便会持续处在欲壑难填的状态中,不受控制地想与任何人欢好。”
织愉听得脸上发烫。
谢无镜:“因为这种毒性和仁爱之道的附加要求,她把毒用在了她自己身上。”
毒不会要闻人虹的命。
可只要毒没解,一旦她毒发,应龙就不能放任她与其他男人厮混,否则这不符合他的仁爱之道。
闻人虹只贪应龙的身子,这是在逼应龙即便赌局未分胜负,也要成为她的裙下臣。
故取毒名:囚龙。
织愉若有所思:“其实只要应龙不遵循他的道,这毒囚不了他。真正囚了他的,不是毒,是他自己。”
谢无镜认同她的观点,接着道:“闻人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但她不知,这无根草,来自于龙族,乃龙族密辛之一。故除龙族外,无人知晓。”
“此草也并非无根,只是它的根在拔出土地一刻钟后,就会自己消散。故误传到外界的草,都会被认为是无根草。”
“此草名为龙淫霍。”
织愉新奇道:“龙吟霍?听着龙鸣长大的草吗?”
谢无镜默了须臾,轻声道:“是淫欲的淫。乃龙族交合的助兴草。”
织愉抿嘴,当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但即便是她,在凡界也曾听闻,龙性本淫,为何还需要助兴草?
她想了想,问:“难道龙性本淫,其实是因为龙淫霍?”
谢无镜有意回避这个问题:“龙淫霍的解药,是它的根与龙血。没有服下根与龙血,即便与龙族交合,一月一次的毒发也不会解。”
“这场赌局,应龙不出一天就赢了。囚龙的毒方也被应龙收回神族。”
“如今龙淫霍随着神族覆灭,早已消失。你中的毒,要么是有人意外得到了神族时期制好的囚龙。要么是有人得到了毒方、龙淫霍及其他药材的种子,在当世用特殊之法种出。”
“无论是哪种,这样的囚龙都不足以发挥出囚龙正常的药效,是以用仙气便可压制。你最近毒发变得猛烈,是因为接触了龙气,药性在逐渐加深。”
织愉了然点点头,不悦地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她鼓起勇气、厚着脸皮问出的“龙性本淫”一事的问题,怎么能被他忽略!
谢无镜默然,长吸一口月下寒意,压制住由她带起的浮想联翩。
他嗓音逐渐沉缓,尽量如讲述故事般平静地同她说清楚:“龙性本淫与龙淫霍无关,这就是龙族的本性。也正是因为如此本性,所以龙族才会有龙淫霍这种秘草。”
“龙族的繁衍期漫长、频繁、不知节制。但是龙族雄性有两个,且有倒刺。”
他扫了眼织愉。
见她脸慢慢涨红,定是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接着道:“龙族发情的气味,可以最大发挥出龙淫霍的药效。所以龙族的初次,都会辅以龙淫霍,让雌性避免疼痛。之后待雌性适应,因龙淫霍有益而无害,大多与龙族在一起的雌性,也不会想要解药,而是以此助兴。”
助兴的快乐,千言万语,谢无镜简单概括为:“因为效果确实很好。”
月下寂静。
织愉脑袋里嗡嗡的,耳朵和脸都烫得不行。
这种后悔多嘴问了一句的感觉,上次出现时还是因为她缠着谢无镜问“水多”的误会。
她手掌扶额,半挡住脸,责怪谢无镜:“你也没必要说得这么清楚。”
谢无镜心中一直默念净心经,脑中经文不断。
真论起来,说这种事,他才是受折磨的那个。
他心平气和道:“我若概括,你不会追问吗?”
就是她追问了,他才说的。
织愉自知理亏,但嘴硬:“我追问,你不会不说吗?”
谢无镜轻笑:“是我错了。”
他认错,织愉就理直气壮,摆出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态度。
视野中,出现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清澈泉池倒映着明月。
“到了。”
谢无镜将马牵到泉池边,向她伸出手。结实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纤细软腰。
织愉手扶在他身上,被他抱下马。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觉得他身上很烫。她体内那种发酸的感觉,也更加明显,身上又变得黏腻。
谢无镜收起明心化厄,背过身到一旁去,布下结界。
织愉迫不及待地脱了衣裙,走入泉池中。
清澈微凉的水,涤去不适的热与黏。
织愉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一扫而光。
她道:“谢无镜,你要不要也下来泡一泡?”
反正在尧光仙府中,她几乎和他坦诚相待很多次了。
以后,她也是要把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玩弄的。
“不必。”
谢无镜打坐掐诀念经。
过去百年念过的净心经,也没这两日念得多。
织愉悠闲地用脚撩拨泉水,泉池中水声泠泠。
一声一声,盖过经文。
谢无镜气息越发灼热。
织愉瞥见谢无镜今日又没及时来收她的衣裙,疑惑他最近怎么这么反常?
织愉想了想,道:“谢无镜,我记得你说过,凡界帝王承接天命,是真龙天子。凡界皇族只要不离开凡界,不做违背天道之事,便是灵云界修士或他界妖魔也轻易动不了。”
“但防得住他界人,防不住自己人。皇后给我下毒后,许是父皇在我临行时为我送别,龙气又引发毒发……”
“谢无镜,倘若没有遇见你,我如今过得恐怕很艰难。我很感谢你。”
突然的生疏道谢,让谢无镜脑中经文又占据了上峰,越发冷静:“为何突然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你这两天很反常,又不跟我说清楚。我拿不准,到底是你嫌我烦了,还是你自己身体不舒服。”
织愉不再装模作样,不满显露无遗:“我不希望你不舒服,就推测是我让你嫌烦了。”
谢无镜:“没有。”
织愉:“那就是你不舒服咯。谢无镜,你哪里不舒服,对我也不肯说吗?”
谢无镜沉默片刻,道:“我承接龙族传承后,身体起了一些变化。不过我已有解决的眉目,只是要等离开秘境。这段时间,你我最好不要靠近。”
织愉想起龙淫霍的药性,恍然大悟:“所以,这两日我感觉到的毒性异常,是因为你承接了龙族传承。”
她一拍脑壳,惊觉自己竟然没把传承当回事。
不过这不能怪她。
传承不能吃也不能玩,在她看来,还没不死树果重要。
谢无镜:“嗯。”
织愉发觉谢无镜竟然不惊讶她这两日暗藏欲求之事。
她猜他早就知道,只是给她留面子,一直没挑明。
那她也给他留点面子,不追问是什么异常好了。
知道谢无镜没什么事,织愉轻松地玩了会儿水,便上岸踩在衣裙上擦拭,穿衣。
谢无镜边等边道:“我先前确实说过,凡界帝王是真龙天子。但帝王龙气不会催发你的囚龙毒性。你会毒发,是因为我。”
织愉愣了下。
她其实不太在乎毒发原因。
对他是有感激,但更多的是觉得,他与她的纠葛,是配角与主角的命中注定。
是谁的龙气引起她毒发,一点都不重要。
就算不是谢无镜、不是父皇,也会有李无镜,张无镜。
织愉穿好准备睡觉的玉色薄裙,拨弄着湿漉漉的长发走到他身边,假意责备:“啊,原来都怪你。”
她的声音就在耳畔。
谢无镜睁开眼,少女的笑颜近在咫尺。
“那你以后,就更要好好保护我了。”
谢无镜问:“你不生气?”
他心中已有答案,却还是问了。
有些问题,他总是想要她亲口说出回答。
织愉板起脸:“生气啊。所以现在虽然你身有异样,但我还是要让你去给我收衣服。”
原本,她还纠结要不要让谢无镜帮她收拾,毕竟他说了他们最好不要靠近。
可是放在草地上的衣裙会沾上泥,她完全不想碰。
现在谢无镜给了她理直气壮差使他的理由,织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谢无镜起身去为她收衣。
织愉跟在他身后,像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快点收拾,收拾完了还要给我把头发烘干。”
谢无镜睨她一眼。
织愉反应过来,烘干头发会碰到她:“算了,不用你烘了,回去让香梅给我弄。”
谢无镜收好衣裙走向她:“湿着头发回去,会头痛,易得风寒。”
织愉“哦”了声,等谢无镜过来给她烘干头发。
他的手掌从她长发上轻抚而过,湿漉漉的青丝很快变得柔顺。
织愉用韶粉梅花发带将长发简单束起。
谢无镜在一旁放出明心化厄。
考虑到要保持距离,织愉没有如往常那般要他抱她上马。
只是明心化厄太高大,她要怎么上马?
一时间,谢无镜与织愉注视着马,都沉默不语,也不动。
明心化厄等了一会儿,满马头问号地看向他俩:
还骑不骑?不骑把它收回去好吧。
他们的距离无法避免地又变得很近。
慢悠悠走回营地时,乾元宗与鲛族都已休息。香梅在木屋外守着。
马停下,织愉对香梅招手:“香梅,过来抱我下马。”
谢无镜扫香梅一眼,香梅立在原地不动。
织愉心生埋怨地皱眉:
她知香梅不喜与她有触碰,但帮忙下个马都不行?
这一次,仍是谢无镜将她抱下马。
织愉斜香梅一眼。
香梅低头呈认错姿态。
织愉没跟她计较,撩帘走进木屋内,问谢无镜:“你今晚怎么睡?”
谢无镜沉吟片刻,叫香梅下去休息。走进木屋,布下隔音阵。
织愉立刻抢占吊床。
她绝不会把床让给谢无镜,绝不!
谢无镜停在床边,“若不保持距离,你能忍吗?”
织愉:“你看我这两天有表现过不舒服吗?”
谢无镜:“那便不用保持距离。”
“你不会不舒服吗?”
“能忍。”
织愉吐槽他:“你一开始就不该提出保持距离。”
“是我错了。”
亲近已成习惯,渗透方方面面。
他们之间想要保持距离,原来比忍受情潮煎熬,更为艰难。
谢无镜在她身边躺下。
织愉哼哼两声靠进他怀中。
她刚闭上眼睛,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猛地睁开:“谢无镜,你今天忘了给我荔枝吃。”
谢无镜没说话。
织愉当他想赖账,拧眉要控诉他。
一颗水灵灵的荔枝抵到她唇齿间。
清甜滋味在舌尖漫开,织愉一口将荔枝咬进嘴里,把指责他的话憋回去,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谢无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今日要睡了,就吃一颗。”
织愉把核吐到他手里,不大开心,“那明天我要吃十颗……不,二十颗。”
谢无镜:“三颗。”
“十九颗。”
“两颗。”
“谢无镜,你别太过分。”
织愉瞪他。
谢无镜手掌覆住她的眼。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听见他语带清浅笑意,“睡吧。”
织愉闭上眼睛轻哼一声。
现在说了不算,明天她一定要吃个爽。
木屋内静谧下来。
织愉仍不太安分,在他怀中不断调整姿势,还是觉得不适,手直接往身后摸,“谢无镜,你又带了什么东西……”
她刚碰到他,谢无镜迅速旋身下床躲避开来。
恍惚间,织愉觉得自己好似摸到了什么,又好似没摸到。从指尖稍纵即逝的触觉,让她无法确定。
他动作太快,最后残留在她手上的,只有他袍角掠扫而过的风。
她愣了下,问道:“谢无镜,你不舒服了吗?”
谢无镜嗓音沉哑:“过会儿就好,你睡吧。”
“可是太黑了,放颗明珠吧。”
倘若是在尧光仙府,就算这么黑,她也不会怕的。
随后她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
谢无镜:“我现在不想见光。”
这样也行。只要让她感受到身边还有人,她就不会太害怕。
可是——
织愉问:“你现在触碰到我,不会更难受吗?”
他沉默,须臾后再开口,嗓音更哑更低,“你睡吧,我一会儿就好。”
织愉相信他,合眼酝酿睡意。
谢无镜默念净心经。
在他念到第九遍时,她的呼吸变得平缓。
他身体的躁动,也渐渐平息。
谢无镜运功吐息,倏然气息一凝。
他松开织愉,出去叫来香梅守候,在此布下重重结界。
黑夜中,他神色渐清冷,循着结界受到冲击的异常灵力波动,独自走向西方。
跨过乾元宗弟子布下的结界,他踏入另一重结界杀阵。
一黑袍身影手持青金雁翅镗迎面刺来。
九霄太上未出鞘,以剑鞘挡住攻击。
鞘身嗡鸣,荡出强劲冲击,将攻势双倍回敬。
黑袍人翻身纵跃躲避,青金雁翅镗在空中划出破空之声。
谢无镜仍不急着拔剑,淡声问:“你不打算隐藏身份了吗?”
黑袍人冷笑:“我需要隐藏吗?上一次交手,仙尊没发现我的身份?”
谢无镜没问黑袍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既如此,林中的二位也一起出来吧。”
九霄太上缓缓拔出,锋芒乍现,在黑夜中隐现日耀之辉。
藏在谢无镜背后方向的二人心下一惊。
愣怔少顷,意识到局面已无法挽回,他们破釜沉舟地走出来。
任行舟忐忑不已:“仙尊既已发现我等,为何还要耗费灵力为我等疗伤?”
“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
谢无镜手中剑寒锋凌厉,“可惜,你们不珍惜。”
“谢无镜,是我错估了你。没想就连神杵也没能杀死你,更没想到荒芜之海的复苏原来是一场骗局。”
黑袍人持青金雁翅镗再度攻向谢无镜,“不必废话。事已至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谭十方与任行舟旋即运功协助。
三方围攻,齐齐袭向谢无镜。
谢无镜召出麒麟战甲,反手一击。狂暴剑影犹如坠落的日轮,直击身后二人。
青金雁翅镗刺向谢无镜心口。
九霄太上横剑一挡,将黑袍人再次震退。
黑袍人与谭十方、任行舟一边合力围攻,一边催动杀阵。
霎时间杀阵结界内刀光血影,快得叫人眼花缭乱。
唯有九霄太上辉芒始终如日,几乎照亮半个黑夜。
黑袍人深知此战不宜久,杀阵开启之时,协同谭十方、任行舟放出最后绝招。
三人成阵,混在杀阵攻势中攻向谢无镜。
但见金芒一闪。
天地寂静,顿时犹如迈进无尽的黑暗长夜。
无星、无月、无光,唯有死神在永眠的黑暗中缓缓走来。
杀阵围击的方向,竟只有九霄太上形成的剑阵在,已不见谢无镜身影。
九霄太上的日辉,在这片死亡的黑暗中,也显得分外苍白渺小。
黑袍人瞳孔收缩,立刻抽身离阵。
谭十方与任行舟慢了半步,身躯便已定在原地,头颅分离。
血从玄黑泛金的刀锋上滴落。
刀,不染一丝浊痕。
黑袍人瞪大眼睛盯着谢无镜左手握着的刀,“你竟有后手!那刀,那刀……”
他不认识那刀。
但他感觉得出,那刀不比神剑九霄太上差半分。
灵云界人皆知,谢无镜擅用剑。
一把九霄太上,荡尽妖邪。绝杀剑阵下,无命可逃。
他既被奉为仙尊,亦被奉为剑尊。
可此刻看谢无镜握刀的姿态,谢无镜用刀不比用剑差,他使左手也不比使右手拙。
黑袍人自觉已到绝境,冷笑出声:“谢无镜,原来不是我错估了你,是你诡计多端,深不可测!”
“你为谭十方,任行舟疗伤,究竟是给他们活命的机会,还是假装不知他们身份,为他们疗伤损耗灵力,故意露出破绽引我现身?”
谢无镜右手轻握,九霄太上击破杀阵飞入他掌中。
左手鬼神不知消散。谢无镜步步紧逼,神态从容,却让黑袍人感到势如苍穹压顶的杀意。
谢无镜淡声道:“死人需要知道这些吗?”
旋即一剑直取黑袍人首级。
黑袍人脑中警铃大作。
方才那把刀瞬杀两人。按理说,修出元婴后,即便身死,神魂也有机会逃脱。
但那把黑刀,竟是将神魂与身体一同斩杀。
现在谢无镜用剑,要留下他的神魂,又是为何?
黑袍人已不敢再把谢无镜当成印象里那个仁慈正气、恪守礼法的仙尊。
电光石火间,他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他惊慌之间意已决——自己绝不能落到谢无镜手中!
黑袍人运元功,催发自身独特血脉与特有秘术,拼着魂飞魄散,要与谢无镜同归于尽。
谢无镜眸光一冷,九霄太上形成护身剑阵。
忽听结界边缘传来一道声音:“仙尊,我来助你!”
话音未落,如月下银华的缎带飞来,却带锋利之势,直击黑袍人。
黑袍人躲闪不及,缎带直穿命门而过,不染丝血。
这是南海鲛族公主的琼宇帛。
此乃钟莹本命法器,是先祖龙鱼神族留下的神器,其上附带咒法。
被其击穿命门,灵脉瞬封。
黑袍人难以置信地望着穿身而过的琼宇帛,喉间发出嗬嗬声响,怨毒地回望钟莹:“你……贱人!”
兜帽下的脸清晰映入赶来的乾元宗弟子与鲛族眼中。
众人皆惊。
钟莹错愕呼喊:“父皇?!”
南海国主欲怒骂,张口却满是鲜血涌出,叫他说不了话。
他怒极恨极,周身灵力暴涨。
孟枢:“不好,他要元神自爆!”
众人此刻再逃已来不及。
就见谢无镜旋身挡在众人身前,九霄太上散出日华,剑影布开护身大阵。
下一瞬,南海国主元神爆裂开来。
到底是一国之主,当世除谢无镜外,修为仅次于昊均道尊的人。
猛烈的冲击将附近丘林草木荡出深渊沟壑。
躲在剑阵后的众人被击翻在地,呕出血来。
谢无镜一人挡在最前。
剑阵被最猛的冲击冲散,他提剑独破余威,仍是被震得后退两步,虎口渗血。
巨响震颤惊动木屋内的织愉。
织愉吓得猛然惊醒,见谢无镜不在,瞧见门外香梅正望着西方,神色凝沉。
想来,恐怕是谢无镜正在西方与人战斗。
香梅听见她的动静,立刻进屋,见她额角有冷汗,为她奉上一杯安神茶:“夫人,您被吵醒了吗?”
香梅既然不急,说明谢无镜无碍。
织愉抚着心脏乱跳的胸口喝口茶,问道:“香梅,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杀阵结界破,香梅便在留心那边的动向。
她大致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那日袭击仙尊的黑袍人又出现了,竟是南海国主和乾元宗的谭十方、任行舟长老。”
织愉惊讶地喝一大口茶,止住香梅:“等等,先拿盘糖瓜子和一壶柳叶饮出来。”
这么精彩的故事,怎么能没有好吃好喝相配。
香梅无言以对地奉上她要的。
织愉斜靠在吊床绑定的树干上,一边磕瓜子一边道:“接着说。”
香梅:“谭十方、任行舟长老被仙尊杀了。南海国主打算同仙尊同归于尽,结果南海公主不知那是她父皇,出手相助。”
“南海国主被南海公主的琼宇帛一时封住灵脉,无力回天,愤恨至极,便元神自爆,想杀了所有人。但被仙尊以剑阵拦下。”
父女相残。
哇,这种剧情,织愉在话本上看得都很少。她面露惊讶,“谢无镜怎样了?”
在她看过的话本里,元神自爆躲不过,即便是主角也会受伤的。
“剑阵抵消了大半冲击,仙尊大约受了点内伤,不过看样子调养几日便可。倒是其余人即便躲在仙尊身后,也伤得很重,目前仙尊正为他们疗伤。”
织愉皱眉:“自己都伤了,还管别人做什么。”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是不会去阻止的。
如此仁慈大爱,与她在手记上看到的应龙一样,也许这就是他的神格吧。
织愉磕着瓜子感叹:“钟莹呢?她虽没亲手杀了她的父亲,但这种情况也与亲手弑父无异了。真惨。”
香梅蹙眉:“夫人不必同情她。她与她父亲是出了名的政见不合,关系很差。若非她有龙鱼纯血,恐怕南海国主早就想杀了她。”
“而她的母亲,传闻被南海国主爱妾害死,南海国主却一心维护而不追究。她对这样的南海国主,又怎么可能有多少亲情在。”
猝不及防听了南海国秘辛,织愉还想多听点:“她父亲仅是因为政见不合,就想要她的命?”
香梅:“此事说来话长,毕竟是南海国皇族私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夫人您应该听说过,南海公主幼年时,被送到昊均道尊门下,同仙尊一同修行。那正是因为南海国后去世,南海国主欲抬妃妾为后,立妃妾所生长子为皇储。”
“后来长子意外身死,妃妾暴病而亡。南海国主推断是南海公主母族出手,对南海公主一直十分厌恨。谁知这时南海公主突然被曝出觉醒了龙鱼血脉,在南海国上下逼迫之下,他不得不立南海公主为皇储。拖延了许多年,还是将南海公主接回。”
“而南海公主本人崇尚血脉正统之道,处理事务时,有难以厘清的地方,都会更偏向嫡系血脉。这就更加引起南海国主反感。”
织愉思忖道:“这么说来,南海国主死,对钟莹反而是件好事?母仇得报,大权在握。”
香梅摇头:“南海国主偷袭仙尊,勾结魔族,都是重罪。如今这一支南海皇族,怕是要让位了。南海公主虽没亲自弑父弑君,但恐怕新任皇族会以此为借口排挤她。”
织愉叹了声:“她还是好惨。”
她处境如此糟糕,日后还怎么救跌落神坛的谢无镜?
香梅又摇头,眉头拧得更深:“夫人,您怎么总是关心她?您该想想您自己。南海若换皇族,南海公主这个旧皇族必定在南海国待不下去。”
“她与昊均道尊有短暂的师徒情分,到时候,她肯定会来乾元宗长住。更糟糕的情况,是南海国把她协助仙尊,说成是救仙尊,挟恩逼迫仙尊娶她!”
香梅情绪激动,见织愉仍旧不紧不慢地嗑着瓜子,更为着急,“夫人,到时候她若进了仙府,您可怎么办啊!”
因为剧情里没这么写。
而且,仙尊夫人的角色在这本书是垫脚石的定位。南海公主一个正面角色是绝不可能来当的。
香梅当织愉另有成算,稍稍安心。却仍不停地往外张望,想看看外面现在情况如何。
乾元宗众人经过治疗,能动了便强撑着回到营地调息。
孟枢已知谭十方、任行舟背叛之事,难以置信过后,连声叹息,同谢无镜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理说鲛族也该一同来讨论。
但鲛族互相搀扶回来后。南海公主失魂落魄,步履踉跄地独自走到泉池边,望着盈盈水面失神。
她父亲算是死在她手中,众人心照不宣地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由她的贴身武侍涟珠代劳,领鲛族参与商讨。
遥若则以照顾公主为由,独自走向钟莹。
远离了人群,卸去脸上平静,遥若眼中有不解,有质疑。
其他人不知,但做了钟莹多年武侍的遥若知晓——
鲛族皇脉运功散发出的气息,普通鲛族无法感知,但鲛族皇脉必定会有感觉。
更何况钟莹还有龙鱼纯血,她的感知应比普通皇族更加强烈。
但钟莹竟对当时正在运功的国主下手。
这也是国主怒骂她贱人的原因。
虽说当时情形,如此做法合情合理。
可遥若不免对这般残忍冷血的做法生畏。
还有棪木果酒一事——经李织愉上回质问后,众鲛族内心一直对钟莹存有疑虑。
只是不方便说罢了。
“公主……”
遥若复杂地唤钟莹。
钟莹回过头来,昔日不染尘的仙子,此刻眼眶通红,神情无助如孩童,“遥若,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怎么了,自饮下琰木果酒后,就觉身体异样,可我又不知哪里有异。后来被魔族抓走,战云霄将魔气灌入我经脉,我便觉那种异感更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