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刚刚又联系了一下设计师, 让她赶在婚礼前夕多赶制一套伴娘礼服。她又张罗着几个伴娘过来帮她看一下伴娘礼的设计图, 阮雾拖张南送过来的那些钻石,舒窈挑了几颗喜欢的收藏起来, 剩下的全送去了法国, 让设计师打磨一下, 出几套设计方案。
独留周忆慈坐在角落咬着唇楚楚可怜的看着她们几个女生聊得热火朝天, 秦知聿的外套还搭在沙发上,人却不知所踪, 她思量一番之后,拿过那件黑色西服,展开搭在了腿上。
半响, 秦知聿再度推开包厢门,舒窈的声音不动声色落进他耳里,直抵心尖。
“满满, 所以你真的在苏丹遇见了宋明远?前一阵我听陈教授说他去了非洲,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有缘分。”
他扯了扯唇,漆眸里克制了一整晚的情绪不断翻滚着,捏着把手的力道不断加重, 而后嘭的一声关进了包厢门, 似发泄。
坐在沙发上的阮雾正和舒窈讨论着珠宝设计细节, 闻声抬睫, 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幽深如墨潭的眼眸, 眼角眉梢挂着冷冽锐气, 她视线移开让她心烦意乱的脸, 向下落到他还滴着水的指尖,中指上绕着满满红线的戒指落进她眼里。
她轻轻颦眉,撩了一下头发,移开视线回答舒窈的话,“对,碰见宋明远了,变化挺大的,眼镜也摘了。”
秦知聿一腔酸意借着被他砸闭掉的门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生日都不记得,还记得她那个狗屁班长摘了眼镜。他收回手,大步向座位前走,脚步一顿发现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了周忆慈的腿上,右手轻轻压了下左手中指的戒指,“冷?”
周忆慈点点头。
“冷就回家。”他动作不算温柔的扯掉外套扔进垃圾桶里,嫌弃意味昭然若揭。
周忆慈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他竟半分面子都不给她,枉她对秦知聿一往情深,一双玉手捏紧了小套裙,泫然欲滴的看着他。
包厢里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对于角落里发生的这一幕自然是没注意到,秦知聿最烦这种动不动就落泪的千金大小姐,摸起桌上的手机和火机径直离开了包厢。
周忆慈紧随其后。
“我操,沈姨玩真的?”包厢里不知道谁看见了两个人相继出门的背影,嚷嚷了这么一句。
一帮人第二天都有工作,也没在酒吧多呆,秦知聿走后就接二连三的开始走人,阮雾跟舒窈道别之后也下楼了。
一楼舞池里随处可见的是如水蛇般灵动的身躯,半空中不停的撒着薄薄的纸片,节奏感超强的电音音乐充斥着整个一楼,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站在路边等车。
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毛毛细雨,几声春雷炸开了安静的天际,阮雾等车的地方好巧不巧的是个风口,穿堂凉风吹着她卷起波澜的心。
好在司机来的很及时,她刚上车,暴风雨砸落在车窗上,司机是个挺健谈的男人,他打开雨刮器,直直的看着挡风玻璃,“嚯,今年这春雨来的可真是早,惊蛰还没过呢,瞧着一声声春雷,今天指定有个好收成。”
霓虹灯隔着沾满雨水的透明车窗直直的散射着光,阮雾在染着雾气的车窗内壁用手指不断的勾画着,冰凉微湿的触感顺着指尖遍布四肢百骸,车停在大院门口之时,司机提醒她下车,她收回杂乱的思绪,正准备冒雨冲回家,不经意间抬头,车窗上写满了秦知聿的名字,有了指尖温度的原因,每个字的落笔之处往下淌着水珠,冲乱下方的名字,她一团麻的脑子更理不清了,摊开手掌一股脑的把车窗上的水汽连带着字全给糊了。
“师傅,您打着表在这等一会吧,这雨太大了,我等家里人来接。”司机是个爽朗的,看见这姑娘住在部队大院就知道不是个简单人,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应承着。
暴雨天气,守卫门岗查的更严,陌生车辆一律不准入内,生怕一个不留神间让不怀好意的人溜了进去,那责任不是谁都能负得起。
阮明嘉打着伞步履匆匆的往大院门口走着,手里还拿着一件外套,他走到路边敲开车窗,车门打开后他把外套递进去,“天冷,别给你冻坏了,好不容易长出来点肉。”
阮雾看了眼外套,里面还带着柔软的羊毛内衬,看起来就挺暖和的,她手脚麻利的穿上,然后钻到阮明嘉的伞下,一起往家走。伞面大幅度的往阮雾的方向倾斜,立春过后的雨水淅淅沥沥的打在阮明嘉的肩头,后背连带着肩头大片洇湿。
到家后,阮雾脱下厚厚的外套挂在玄关处,“您什么时候买了个这么厚实的外套?”
阮明嘉低头换着鞋子,大片湿润的肩膀暴露在她的眼底,阮雾瞳孔微微收缩,控制不住的抬头看了眼挂了玄关上的外套,半分水迹都没有。
心头暖烘烘的,大片热流涌过。
“还问什么时候买的?”阮明嘉起身坐在客厅沙发上喝了一口热茶,冲淡些许的凉气,“你体检结果出来之后专门找裁缝给你做的,二十五六的年纪比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还不如,出去一次好歹给冻坏了。”
参加完何明轩酒吧的暖场活动之后,阮雾又在家悠然自得的当起了咸鱼,有一次阮明嘉下了夜班之后发现阮雾还在睡,生物钟已经颠三倒四了,没隔几天让她去军区医院上班去了。
名校毕业,双学位,曲海高考状元,手握数篇名刊论文,在剑桥的硕士导师在神经外科领域桃李满天下,在非洲当过两年无国界医生,还有个军区一把手的爹。这样的履历,哪个医院不想要。
京港的军区医院本就在京港颇负盛名,有了阮明嘉的示意和当年在京大读书时陈教授的引荐,阮雾直接空降到军区神经外科。
舒窈值完夜班又查完房,刚坐下还没喘口气,阮雾穿着医生制服拎着早餐敲开了胸外科的办公室。
“小舒医生辛苦了,带了你爱吃的蟹粉小笼。”
舒窈揉了揉眼睛,蟹粉小笼还冒着热气,充斥在她小小的办公桌周围,熬了一个大夜的表情疲倦又错愕,“我操,你这是来上班?不走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爸不想看我每天在家当夜猫子,把我的简历发给了陈教授,然后就让我去神经外科报道了。”她眯了眯眼睛,张开手心给舒窈看她新领的胸牌。
神经外科主治医生阮雾。
舒窈嘴里塞着蟹粉小笼,表情狰狞,呜咽着表达她的不满,“我他妈博三才是个住院医,每天被主任骂来骂去,你去英国喝了几年进口墨汁子回来就是主治医生?”蟹粉小笼的汤汁滋在她口腔内侧,烫得她呲牙咧嘴,艰难吞咽下去之后,她眼睛骨碌碌的转,“那你有军籍没?”
阮雾摇了摇头,“我爸说等我想通了,彻底歇了去非洲的心思再张罗这事儿,我就和医院签了半年合同,不过工资还挺高。”
两个人闲聊一会之后,阮雾就回自己的科室适应工作量了,对比在非洲兵荒马乱的那两年,医院的工作量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就是每□□九晚五流水线一样的工作有点无聊,好在神经外科一直挺忙的,她也没工夫去分心想秦知聿相亲的事。
眨眼的功夫,日子已经到了四月初,清明假期,阮雾去了趟京郊墓园,去看望黎家两位老人,她站在墓碑前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子话,定定的看着照片上笑容慈祥的老头老太太,眼眶红了个透,临走的时候,轻声说了句,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们。
我只是无法接受,你们对我的爱和陪伴全都建立在我是个筹码的基础上,让我白白和父亲蹉跎了那么多年。尽管如此,我也从来没有质疑过,你们对我的爱有半分虚假。
七年光阴,阮雾是第二次来看他们,一次是临走前,她绝望又悲戚,而这次,是挣脱枷锁后的释然。
清明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夜班,急诊人手不够,神经外科相安无事,阮雾是新来的,主动请缨去急诊帮忙。舒窈作为没毕业的博士生,就是块砖头,哪里忙她往哪里去,不停的被剥削压榨。
两个人一块排夜班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一起穿着实验服去实验室通宵做实验的时候,现在这会天色还早,没完全暗下来,病人也少,舒窈能偷懒就偷懒,拉着阮雾缩在角落呼哧呼哧的吃着泡面,不停的控诉陈教授。
“我和你说,我做梦都没想到老陈能带我到博士,你知道你走之后我这八年怎么过的吗?卸磨杀驴知不知道?你有天分,宋明远努力,只有我每天挨骂,每天,我都怀疑老陈记恨我弄不回来你,天天让我泡在病房,写不完的病例和论文,拿着一个月那点可怜的补贴,连去溢香楼敞开肚皮吃顿饭都不够!”
她喝了口面汤,继续咬牙切齿的开口,“自从我到医院之后,我爸妈理所当然的断了我的生活费,何明熙从手指头缝里流出来的零花钱都比我补贴多,有一次我俩出去吃饭,她活生生点了一百多块钱的麻辣烫,给我心疼的。就这她还说我抠搜。”
阮雾笑的弯不起腰来,她控制住笑肌,一回想着陈教授从前训他们的样子一脸严肃的学给舒窈看,“你,给我滚去把实验重新做一遍,你做实验的时候我就在你跟前看着,你兔子一早就死透了,你实验报告上的心跳曲线哪来的?你把你的心跳接线上了?”
她学的惟妙惟肖,两个人捧腹大哈哈大笑。
角落里的灯光突然被遮住,陈教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两个学生,恨铁不成钢,“你还在这吃泡面?论文改完了吗?信不信让你延毕,让你结婚的时候都哭着改论文!”他数落完舒窈,又把目光转向阮雾,“你,别喝了一肚子洋墨水学起来国外那一套,无组织无纪律,整天跟着那个连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毕的瞎晃悠什么,让你研究的疑难病例什么情况了?报告赶紧去写!”
他吹胡子瞪眼的说了一通后拂袖而去,留下被训过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无声的弯了唇角。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急诊的病人慢慢变多了,阮雾刚处理完一位酒精中毒的,又来一位打架斗殴的。她端起诊桌前的保温杯,虚虚抿了口热水,紧关的门被敲响。发出沉闷的响声。
“进。”她在电脑上敲着病例,头也不抬的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护士急急忙忙道,“阮医生,小秦检的胳膊被刀划伤了,可能要缝针。”
阮雾愣了愣,抬眸看向门口的人,简单的衬衣西裤,脚下踩着板鞋,身形颀长,雪白的衬衣被血浸透,在衬衫上蔓延出艳丽的血花,俊脸微微泛白,拧着眉倚在门口。
走廊外病人护士还有家属来去匆匆的,滚轮车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门外声音喧嚣,门内安静如斯。
她怔了一两秒,收敛住麻意,面色沉肃,“坐到病床上。”
秦知聿一言不发的走进诊室。径直坐到阮雾虚指的那片空床,室内安静又寂寥,只剩下秦知聿悉悉索索脱衬衣的声音,半只袖子被褪了下来,伤口蜿蜒三分之一的手臂,鲜红的血洇满小半条冷白胳膊,她拿着工具消毒,最深的地方在离手腕动脉斜侧约两寸的地方,隐隐可见白骨,好在需要缝合的部位不是很大,她冷静的给他打麻药,清理消毒后,缝合伤口,连同其他伤的不深的地方都包扎了一下。
处理好之后,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刚才紧张的仿佛连呼吸都暂停,阮雾放下手里的工具,摘下橡胶手套,帮不便穿衣服的秦知聿拉过衬衫,微凉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温热的肩膀,她尽力凝住心神给他拉过去。
等秦知聿单手系扣子之时,阮雾开好药递给他,“过几天来拆线,不要碰水。”话必,她不小心看见男人薄薄的腹肌和胸口上的疤痕。
他是从下往上系的扣子,大片胸膛都暴露在外。
时间过的极慢,阮雾前所未有的希望现在门再度被敲醒,然后给她分配个病号。她实在是熬不住这种令人窒息的场景。
等秦知聿拿着药起身时,踱步走到诊桌前,“不问问我怎么伤的?”
她放在键盘上的手一顿,没抬头,“怎么伤的。”
秦知聿居高临下的看着低头敲击键盘的人,在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她蓬松发顶上的小小发旋,“协助公安出任务,不小心被划伤了。”麻药劲还没过,他声音透出些沙哑虚弱。
“嗯,早点回去。”
卖惨失败,秦少爷用没受伤的右手摸了摸鼻尖,而后曲起骨节在桌上敲了敲,“不用住院?”
阮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语气尽量平静,“只缝了两针,不用住院。”
“哦——”他轻咳了一声然后拉开门离开。
他走后,阮雾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病例分析报告觉得太阳穴一阵酸胀,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索性起身去输液厅转转。
走出医院门口的秦知聿,懒懒拨通付清允的电话,言简意赅,“受伤了,没法开车,来医院门口接我。”他掐准了付清允下班时间,在他出公司的时候,不紧不慢的通知了一声。
车子来的很快,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把指尖勾着的药扔到中控台上,没厘头的开口,“缝了两针,怎么能在快拆线的时候让伤口恶化?”
付清允踩刹车的脚没收住,紧急制停,“你伤了胳膊,不是伤了脑子。”
他用右手点了点被缝针的地方,“等回家让你看看我老婆打的结多好看,比你那没毕业的老婆强多了。”
“你他妈要去我家?”顿了顿,又开口,“我老婆是博士,还有,我领了证。”付清允单手控着方向盘,从内兜里掏出一个小红本来扔到他腿上。
言外之意就是,你那个连女朋友都算不上的老婆,就是个硕士而已,更何况,你连证都没有,瞎几把他妈的乱叫个什么劲。真不害臊。
两周后,秦知聿特地请了假去医院拆线,结果给他拆线的是舒窈。
舒窈一看患者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人,胆子也大了起来,三两下就把线给拆了。秦知聿盯着伤口冷不丁的开口,“阮雾呢?”
“人家神经外科的,你跑急诊来拆线,你能找着谁?”
“那你怎么在这?”他掀了掀眼皮问道,“你不是胸外科的吗?”
舒窈端起托盘冷着脸就走,真服了,怎么有人一刀刀扎心窝子。
没走出两步,舒窈被揪住了领子,往她小小的办公室里拖,“站好了,二哥问你点事。”
她愣住了,求人办事不都是低声下气的吗?怎么这人坐在她的椅子上,好意思的让她站着?
秦知聿扒拉她那堆乱七八糟的书,从最后面找出几个干净的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二哥问问你那个婚礼,伴娘伴郎都定完了吧?”
舒窈点点头,掰着手指头老老实实的说,“我妈说了,江凛哥结婚了,阿珩哥也结了,就东子和他那个小童养媳,还有明熙和小南哥,再就是何明轩和满满吧,至于你,我正愁这事呢,总得给你找个伴吧,总不能让你和我俩养的狗一块走红地毯吧,多给我婚礼掉面啊。”
“?”合着连何明轩那个二货都能和他老婆搭个伴走红毯,他只配和狗?
舒窈站着怪累的,从一边搬过来个塑料凳子,真诚发问,“我们科还有个研二的实习生,我俩老一块挨骂,要不我给你问问?”
秦知聿淡淡扫了她一眼,沉沉出声,“你不帮忙,也别帮倒忙行不行?”
他拿着打火机有以下没一下的摁着,红蓝相间的火苗猛地一下窜出来,又躲回去。
“你让我和阮雾一块儿,让何明轩那个二货抱着狗给你俩送戒指不就得了。”
舒窈摁着手机的手一松,秦知聿的话被完整的发到大群里头,不出一分钟,何明轩骂骂咧咧的语音条接二连三的就来了。还夹杂着几条钦定的小花童父母的骂声。
何明轩是骂秦知聿的,小花童爹妈是骂何明轩抢他们姑娘小子生意的,连个种都没有的人,还想抱着一条狗当花童,简直是痴心妄想。
“行不行?”他又问。
舒窈罕见的面露纠结,她现在也拿不准阮雾是个什么心理,于是她果断甩锅,“你去找付清允,我只管伴娘,伴郎他负责,谁和谁搭对,那我就不管了,你俩可以暗箱操作一下。”
◎结婚吗◎
具体的暗箱操作舒窈不知道, 反正等请柬挨个发出去的时候,和阮雾一块儿走红毯的就已经是秦知聿了。
阮雾知道这事不归舒窈管,弹了条微信给付清允问怎么回事, 结果付清允直接把她拉到曾经她退的那个大群里面, 大剌剌的@全体成员。
【前几天我家旺财生的小崽子估摸着是在电脑键盘上乱踩,不小心把伴郎伴娘的顺序全给打乱了, 昨儿个我家老爷子才和我一块儿写完请帖, 今儿个送到你们手里才发现不对劲, 但是已经这样了, 反正大家伙都认识,随便乱搭呗, 等东子结婚的时候,留个心眼就行了。】
阮雾看见消息的时候愣了愣,半信半疑的, 狗踩的?
大群里接二连三破口大骂的。
【何明熙:我操,旺财生了一窝崽,哪个傻狗乱摁?把我跟我哥放一块?跟他走红毯还不如让我去死。】
【陈易东:把狗给老子送家里, 蒸炒煎炖,我的老婆要跟张南一块儿?剩下我跟个不认识的姑娘?】
【秦知聿:哪个傻狗搞的顺序?让我们东子平白捡了个姑娘当女伴,祝清嘉不得生撕了他。】
发消息的时候,秦知聿和付清允正在一块吃饭, 付清允瞧见群里的消息毫不留情的嗤笑他, “你真是为了阮雾连自己都骂。”
“谁给你想出来的破理由, 阮雾能信?”
秦知聿微微一笑, 薄唇张合, “她信不信不重要, 只要你晚上不和窈窈说漏了嘴就行。”
群里头乱哄哄的, 阮雾盯着屏幕粗粗扫过几眼之后放了心,又仔细对比了一下舒窈之前讲的顺序,可能真的是小狗捣乱,所有伴娘的顺序都往前跳了一个格子。
她看着手里的烫金请帖,舒窈和付清允的婚礼定在五月下旬,不冷不热的日子,请帖下方标注着一起携手走红毯的伴郎伴娘,第一行格外的醒目。
是她和秦知聿。
从收到请柬的四月末,婚礼倒计时正式开始,一伙子人仗着人都齐全了,几个在部队的憋了大半年才攒出来的半个多月假一口气全给请了,连着十几天都在何明轩的酒吧里醉生梦死的。
有时候舒窈和阮雾值夜班,要么就是胸外科和神经外科半夜容易出大事,两个人出去玩基本滴酒不沾,随时握着手机,就怕一个电话给喊回去。
婚礼前一个周,舒窈挑了个她和阮雾都调休的时间,带着几个伴娘去试了礼服,还看了法国设计师的成品珠宝,阮雾的眼光到底是遗传了黎女士,选出来的宝石个顶个的饱满,全是未经雕琢过的,设计师送到婚房的时候一个劲的夸钻石品级,有的虽然克数小,但是架不住形状好,纯度高,嵌在手链之类的首饰上格外吸睛。
更令人瞩目的是付清允斥巨资给舒窈打造的皇冠,设计出自法国最著名的设计师,低调内敛,上面缀着亮的发闪的钻石,婚纱就更别提了,各式各样的全都有,中式西式一样都不缺。
一帮子京圈少爷个顶个的会玩,饶是付、舒两家早早叮嘱了,结婚前夕新郎新娘不能见面,舒窈还是趁夜翻了墙头爬了出来,陈易东早早的瞄准了南山脚下新来巡演的乐队,大手一挥直接包了场子。
一辆接一辆的跑车接连驶向南山,轰鸣声撕开天际,清凉的风鼓动着衣服,满车的人都在祝他们新婚快乐。
等到了南山脚下,一大帮子人倒开始井水不犯河水了,男男女女分的特清楚,各过各的单身夜。
舒窈没什么婚前心理压力,一个劲的往嘴里塞吃的,明天三点就得起来化妆收拾,哪还能顾得上吃,现在是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狼吞虎咽的样子半点也看不出来明天是要结婚的人。
音乐声,篝火堆,还有一群至交好友,气氛热烈又浓郁,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大口喝酒。
在等待十二点前的烟花时,舒窈靠在阮雾身上,带着酒气跟她说,“付清允这个杀千刀的,刚刚在车上才告诉我,二哥的相亲对象也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就那个光腿不怕冷的周忆慈!”她眼神雾蒙蒙的,说话声也断断续续的,“这女的居然还问能不能把你替下来让她和秦知聿一起走红毯,就是换伴郎我也不能换你!”
阮雾抿了一口酒,察觉她喝多了,揽住她,轻声说,“窈窈,我和他分手了,所以就算是他和那位周小姐一起参加你的婚礼,携手并肩也无所谓,分手的意思就是,我和这个人,一刀两断,半分瓜葛都没有了,他和谁结婚都和我无关了。”
她身后是满背的夜色,秦知聿此刻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黑暗里,听她一字一句的说完整段话,然后无声的笑了笑转头离开。
他们在一起不到一年,分开七年。
秦知聿的二十岁生日愿望是想把她娶回家。
二十一岁的愿望是希望找到她。
二十四岁的愿望是想见她一面。
二十五岁的愿望是希望她平安。
二十七岁的愿望是希望自己重新和她在一起,然后娶她回家。
他孤身一人走在夜里,月光洒在他身上,满身寂寥。他宁愿阮雾回来像每一次他们争吵时对他大吼大叫,甚至是动手打他,他根本无法接受,时隔七年,阮雾冷落他、无视他,像是从来不认识他。她笑意盈盈的一句二哥,像一把尖锐的刀,无形的插在他心上。
十二点的烟花夹杂着远处的钟声准时响起,隔着漫天烟花,他再度看向双手合十的她。脸上肉多了些,五官清丽,表情虔诚。完全看不出有和他处在同一空间下的局促和无措。
她是及时止损了,可他呢。将永远深陷于她。
烟花结束后,他们没多逗留,分两拨,一波往城西舒家,一波往城北宋家。
舒老爷子看见喝的醉醺醺的舒窈时,气的都想拿拐棍给她抽醒,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见面不能见面,一帮子人还是想方设法的给她弄了出去,还喝成这个鬼样子。
几个伴娘也都比较熟,凑活凑活在舒窈的床上对付了半晚上。
凌晨三点,化妆师准时踏入二楼,敲响了舒窈的房间。紧锣密鼓的给新娘和伴娘团化着妆,忙活好妆容换好衣服的时候已经初见天光了。
早上七点,新郎带着伴郎团匆匆来临,进门就给坐在主位的老爷子和岳父岳母行了大礼,然后拿着大把的红包往二楼去。
江凛结过婚有经验,弯腰在门缝底下一个个塞着红包,红包里面装的可不是现金,是享受付氏旗下所有业务终身免费的金卡。
简单走个过场之后,纪眠之也没多难为新郎,大发慈悲的开了门,付清允也顾不上找婚鞋,抱着舒窈就往楼下跑。几个伴娘捏着婚鞋急匆匆的追了上去,离开舒家后,车子径直驶向城北。
宋娘子他们一早就等好了,拉着正襟危坐的老付总封了大大的红包。等到最最传统的一套礼仪完成之后,一帮人终于转场去酒店。
酒店门口竖着两个人的结婚照,大厅内洋洋洒洒摆了大几十桌,宾客满座。等到时间差不多后,婚礼导演示意新娘登场,伴郎伴娘紧随其后。
阮雾和秦知聿是第一个跟在新郎新娘身后的,她虚虚挎着秦知聿的肩膀,始终面带微笑,伴随着婚礼进行曲的声音,秦知聿侧头看了阮雾一眼,白色的伴娘礼服,头发被盘在脑后,黑发红唇,没有过多的修饰,脸上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这是他和阮雾的婚礼,心跳如擂,紧张的像是跟她表白时一样。
宣誓仪式过后,伴郎跟着新郎新娘去挡酒,阮雾和何明熙急急忙忙扒拉的几口垫垫肚子之后也去帮忙挡酒,还拿来了雪碧,煞有其事的把气泡都搅了出来,奈何付家那边全是生意场上的朋友,一个比一个能喝,舒家那边老爷子桃李满天下,更是敬不过来。
没到一轮,江凛和秦知珩也纷纷上场挡酒,好在何明轩和陈易东能喝,加上阮雾偷偷兑了白开水,这才熬了过去。
散场之时,已经是下午了,没等醒醒酒,晚上大院里又单独办了一场,本来就喝的糊糊涂涂的一帮子人更迷糊了。好在都是自家人不用搞敬酒那一套。
他们几个玩的好的单独开了一桌,酒店大厅人来人往的,张南已经喝的烂醉,扶着桌子坐到了阮雾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口,“妹妹啊,今天窈窈结婚,哥心里可难受了,虽然嫁的也不远,但是哥从小看到大的妹妹被付清允娶了回家,心里堵得慌。”
话必他又仰头把手边的白酒喝尽。
阮雾心不在焉的应着,自从到了酒店走红毯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的去寻找秦知聿那个相亲对象,中午敬酒的时候,那姑娘一身白白净净的小裙子坐在沈菁仪的跟前,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看的她眼底一热,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现下又控制不住的往沈菁仪那看,这次不只是她和周忆慈,秦知聿也在旁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周忆慈站在离秦知聿不远不近的距离,依然温柔似水小鸟依人,好一对璧人。
她直直的望着他们三个人,隔着七年的不甘,隔着痛不欲生的七年。事到如今,她不能,也无法继续骗自己了。他早就有了新欢,不是吗。
秦知聿似有感应般,粗粗抬头望向她,就在他抬头的那一秒,阮雾低下了头。
喝醉酒的张南话格外的密,拉着阮雾絮絮叨叨个不停,桌上的人轮流过来给他拍了照。
在阮雾吃饱了正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下之时,张南啪的一下拍了大腿一下,“坐,坐下,哥有事和你说。”
“满满,你知不知道我去过两次川藏?”他脸颊微红,说话也颠三倒四的,还搭配着动作,“我和阿聿一块去的,开车!拉萨神山上那么老长的经幡,阿聿给你挂了一千多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