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镇国公府的继承人,哪能是个……”
姜老夫人憔悴的坐在外间,没忍心说出‘瘸子’二字。
卢姨娘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姜淮也头疼的从里头走出来,顿了顿,问,“姜卿意不是擅针灸之术么?”
姜老夫人想到这事,脸狠狠一沉。
鱼嬷嬷不得不把杜鹃的事再说一遍,“三小姐的手,这几日怕是筷子都拿不成了。”
等双手养好,姜承泽也错过最佳时间了。
鱼嬷嬷本以为姜淮也会跟老夫人一样责怪姜玉惜,谁知他只是皱眉,“底下这群刁奴是该好好惩治了,玉惜也被拖累了,来人。”
“国公爷。”
“将我库房那两匹绸缎送去二小姐房里,让她不必自责,承泽的伤与她无关。”
姜淮吩咐完,便推说还有公务就走了。
姜老夫人的嘴巴抖了抖,他早知儿子偏疼这个外室女,没想到竟连承泽都排在后头!
“这些年是我纵容太过了。”
“老夫人是想……”
“他一个做父亲的,岂能独偏一个,吩咐下去,往后府里小姐的月例赏赐都按身份来,谁也不可越过了嫡出去!”
姜玉惜得知这个消息,差点呕出一口血,当天就称病卧床了。
而姜卿意看到鱼嬷嬷亲自送来的四匹锦缎时,也猜到老夫人的打算了,只可惜,已经贪婪将根系牢牢扎进土壤的大树,即便现在想压制,也已经晚了,非得连根拔除不可!
“嬷嬷稍等。”
姜卿意回到里间,拿出两小包药给她,“我见嬷嬷走路时似足底疼痛,这个药拿回去煮成药汤泡脚,一日一次,应当可以缓解。”
鱼嬷嬷见识过姜卿意将范老夫人那常年疼痛的腿脚都治好的医术,闻言,既心动又有些犹豫。
“奴婢只是小毛病,岂敢劳烦三小姐。”
“也不算小毛病,久站之人容易生筋膜病,若是不注意,还有可能长出骨刺来,届时才更加麻烦,嬷嬷且将药拿回去,再寻大夫多配几副,若是其他人有类似症状,也可以用来泡一泡。”
鱼嬷嬷闻言,便知道这药肯定没有问题。
但她并不打算背叛老夫人……
“嬷嬷安心,一贴药而已。”
姜卿意看出她心中所想,“我也给我院里的车嬷嬷她们配了,给嬷嬷也只是顺手为之,嬷嬷若觉得不能白白领受,那就托嬷嬷帮个忙。”
见她果然有所求,鱼嬷嬷脸上的为难之色立即消失。
“三小姐请说。”
“我想在如意苑开小厨房。”
回京前姜卿意就有这个打算了,这样一来,既方便她私下里制作药丸,也方便她开小灶照顾娘亲。
鱼嬷嬷犹豫了下,又听姜卿意道,“我给范老夫人治病,范老夫人答应将谢礼换成银钱给我,所以小厨房不必用府里的银钱。”
鱼嬷嬷放心了。
“倒不是府上小气,只是国公府家大业大,要花费银钱的地方颇多,卢姨娘的中馈也掌的十分艰难。”
“我明白的。”
姜卿意浅笑,她哪里不清楚镇国公府这百年世家早成了个空架子?
且不说姜淮一心往上爬,时常都花大笔银子出打点关系,就说卢姨娘和卢老夫人这对姑侄,这些年不知道扒拉了多少钱去贴补卢氏娘家,否则姜老夫人这样爱体面的人,断不至于把手伸到儿媳妇的嫁妆里去。
想到明日要去范府,姜卿意交代车嬷嬷,“这四匹锦缎拿下去,给娘亲和小阿鸾各做几身衣裳。”
“小姐不去看看夫人和小阿鸾?”
“不了。”
想到娘亲这几次受惊后异常怕生,除了一开始照顾她们母女的车嬷嬷,就连她一靠近,苏袖都会吓得抱着小阿鸾躲到床底下去,她就不想再去刺激她。
反正,她们母女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是吗?
夜幕降临,镇国公府很多人夜难成眠,姜卿意却破天荒的没有做噩梦,而是梦到了梅花树下那个将她拢在披风里肆意欺负的男人。
翌日梦醒,她捂在被子里叹了好长一口气,才起身梳洗,带上苏袖母女出了门。
范府就在隔壁,过了几道门便到了。
叶妈妈早在门口候着,见她们来了,笑眯眯的将人迎进来,又体贴的先将苏袖安置在范府花园旁的暖房。
“范家没什么人,姜小姐大可放心让夫人在这儿休息。”
“叶妈妈费心了。”
“都是老夫人和侯爷……咳,特意嘱咐过的。”
姜卿意假装没听出她遮掩的话,“那我们先去看范老夫人?”
昨日才针灸过,今日不用,但总要去请个安,学琴棋书画什么的也要走个过场。
叶妈妈点头,正要领着姜卿意出去,裙子就被人抓住了。
叶妈妈这才看到瘦巴巴的小阿鸾,和她那张一看就知道是姜淮所生的小脸。
“怎么了,害怕吗?”
姜卿意蹲下来。
小阿鸾看着眼前温柔美丽的姐姐,大大的眼缓缓眨了下,松开她的裙子改为抓住她的手。
姜卿意微微一愣,“小阿鸾想跟我一起去吗?”
小阿鸾点点头,她喜欢姐姐,想跟着姐姐一起,希望姐姐不要嫌弃她,不要讨厌她,毕竟姐姐这么漂亮,手心这么温暖,而她的手枯瘦难看……
姜卿意奇异的看懂了她的意思,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那就跟我一起去。”
小阿鸾黯淡的眼睛里像是飞进去了一簇星光,变得亮亮的,抿着笑乖巧的点点头。
姜卿意心一软,妹妹真可爱!
而小阿鸾在看到姜卿意那打心底的喜欢的一瞬,乖乖扑到她怀里,朝正朝这个方向走来的男人看去。
——小阿鸾最喜欢姐姐了,这辈子,她要姐姐只做小阿鸾一个人的姐姐,即便你上辈子为姐姐牺牲了那么多,我也不能让给你!
第三十四章 她不对劲
越修离是带范稷去藏书阁的,路过这里,陡然对上那个瘦巴巴小女孩的目光,眸色微凉。
那是具有攻击性的、强占的犹如野兽般的眼神。
“爹爹。”
范稷晃了晃越修离的手。
叶妈妈听到声响,从怔忪中回过神,“侯爷,小公子。”
姜卿意也听到那声‘爹爹’,回头,看到果然是上次被越修离抱在怀里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指尖微颤。
“侯爷。”
姜卿意牵着小阿鸾上前行礼。
越修离睨了眼小阿鸾,就见姜卿意将小阿鸾往身后藏了藏,而后,他清晰看到那个小瘦猴一样的小家伙阴沉的朝他瞪来。
“臣女还要去见范老夫人,就不打搅侯爷了。”
“嗯。”
姜卿意行礼离开。
越修离看她就就这么冷冷淡淡的从自己身边走开,微微皱眉,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在姜卿意擦身而过时,听越修离问,“伤怎么样了?”
姜卿意有些意外,还是乖巧回道,“只是外伤,养几天就好了,多谢侯爷关心。”
回答完,姜卿意见他不说话,不解的看向他,就见他平静的看着自己,凤眼却有她不懂的情绪轻轻泛起涟漪。
“侯爷?”
“无事,你去吧。”
“是。”
姜卿意牵着小阿鸾离开。
范稷很少见到同龄的小姑娘,尤其小阿鸾这样瘦,他忍不住好奇看去,却被这个看起来乖巧胆怯的小女孩瞪了一眼。
范稷一懵,等人走远了,扁着小嘴悄悄问越修离,“爹爹,稷儿哪里做得不好吗?”
越修离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叫来西舟,“本侯什么时候得罪过那个小女孩吗?”
“侯爷十几年不曾入京了,应该不会吧。”
他家侯爷不近女色,小女孩就更不会搭理了,又何谈得罪啊。
但他看着‘父子’两同样疑惑的脸,了然的挑起眉毛,问,“侯爷跟姜小姐说过您和范小公子的关系吗?”
越修离一脸莫名的看他,他为何要解释?
西舟想张嘴,又默默闭上嘴。
西舟胆大包天的想,他家侯爷就是军营呆太久了,吃点苦头也好,长点记性。
姜卿意领着小阿鸾穿过几道垂花门,就到了范老夫人准备的教习的暖房。
暖房里摆着几盆兰花,墙上挂着水墨画,很清雅的地方。
“老夫人,姜小姐来了。”
叶妈妈提醒。
范老夫人正在调琴,闻言抬头,也一眼看到了小阿鸾。
“老夫人,这是苏鸾。”
“姓苏?”
“嗯。”
范老夫人懂了,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范老夫人只是淡定的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就听姜卿意道,“老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着,郑重给范老夫人行了个大礼。
“我想请老夫人收下小阿鸾,教她琴棋书画。”
“这倒不难。”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姜卿意摇摇头,她是只要小阿鸾学,而她的确没有时间来重新钻研琴棋书画。
她把自己的幡拿出来给范老夫人看。
范老夫人意识到什么,当即把下人都打发了下去,而后打开幡布,看着上面‘一日三卦,从无失算’八个大字,笑着摇头。
“姜家人真是鱼目当珍珠,却把真正的珍珠给丢了。”
昨日除了姜家那事闹得沸沸扬扬,观音庙下出现一个‘神算’的事也早已传遍京城,不少人家都在打探这‘神算’的身份,没想到会是姜卿意。
姜卿意未置可否。
“你去做你的事,小阿鸾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多谢范老夫人。”
姜卿意说完,就被小阿鸾抓住了手。
姜卿意看她含着泪仿佛被抛弃的模样,笑着捏捏她的小脸,“姐姐晚上就会来接你和娘亲,小阿鸾一定会乖乖跟着范老夫人学习的对吗。”
小阿鸾抿着唇看她,仿佛在问,姐姐更喜欢学习好的我吗?
姜卿意点点她的鼻子,“不论你学不学得好,姐姐都喜欢你,但学得好,有奖励。”
小阿鸾眼睛一亮,乖乖走到范老夫人跟前,学着姜卿意之前行过的大礼朝范老夫人行了礼。
姜卿意这才放心离开。
苗妈妈早已在角门等她,帮她换上衣服戴上帷纱帽。
“你不必跟着,天黑前我会回来。”
地方依旧选的观音庙,想要打出名气,还是老地方更好。
但她刚来,就被人给围了。
“今日的三卦,小爷包了。”
谢景大马金刀的在她面前一坐,立马有小厮跪下来当板凳,还有一个供他翘腿。
姜卿意看了看这嚣张的纨绔子,“一人一卦。”
原本以为没希望的人群顿时激动起来!
谢景气得瞪眼,“你瞧不起小爷,还是瞧不起小爷的刀!”
“你杀了我,想问的事可就再也问不出来了。”
“你!”
谢景这辈子还没被人威胁过,想拔刀,又想起这骗子是女子,他谢小爷可不打女人啊!
谢景烦躁的一脚把当脚蹬的小厮踢出去,双臂抱胸俯身凑近她,“你不就是要钱吧,剩下两卦小爷包了给我的小厮。”
“算卦看缘分。”
姜卿意依旧淡定,“你有缘分,你的小厮没有。”
他们的命还不是系在你身上,你没事他们就没事。
谢景又被噎,暴躁的把刀往地面一插,“你……”
“大人还算吗?”
“公子,就小的们砍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女骗子!”
“就是,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公子是谁,除非她有一张玉惜小姐那样的脸,否则咱们公子可不会怜香惜玉的!”
“呸,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拿来跟玉惜小姐相提并论,小心公子砍死你。”
谢景看着软硬不吃的姜卿意,烦躁的很,一脚踹开叽叽喳喳的小厮们,“算,算得不准小爷一定把你送到官府去!”
姜卿意挑挑眉。
“诚惠二百两。”
“二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闭嘴!”
谢景要被自己这群小厮烦死,掏了二百两给姜卿意,然后才叫人都后退点儿,犹犹豫豫的蹲在姜卿意跟前,“那你算吧。”
“公子要算前程、吉凶、还是姻缘?”
“你那天不是给那钱老板全算出来了吗,怎么我就只能算一样!”
“缘分。”
谢景后槽牙磨得咯咯响,奈何姜卿意就是不怕。
谢景败下阵来,到底是磨磨蹭蹭的说出了要求,“那就算姻缘吧。”
姜卿意看他凶巴巴的样子立马变成小奶狗一样的乖巧,耳朵还红彤彤的,让他本就英俊清朗的脸更显得好看,缓慢且坚定的给出了回答。
——“桃花煞,大凶,妨害自身,祸及家人。”
谢景像是被人兜头破了盆凉水,“你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嫉妒姐姐!”
没错,谢景今年才十八,比过了年就十九岁的姜玉惜还小一点,所以他一直都是巴巴儿的跟在姜玉惜后头叫‘姐姐’的。
姜卿意没回答,而且这话也不是说给谢景听的,而是他那位聪明至极的姑姑——谢贵妃。
她只朝人群道,“下一个。”
谢景愤怒归愤怒,到底没砸了姜卿意的摊子,甚至还在后头的两个名额出现冲突时帮她拦了一下,顺便发泄了下他的怒火。
三个人算完,姜卿意收摊离开,但谢景还跟在后头。
“公子还有事?”
“你明天什么时候出摊。”
姜卿意刚张嘴,谢景就打断了她的话,“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明天我要预定一个名额。”
“不接受预定。”
“你信不信……”
“公子,那连环杀手有线索,指挥使让您立即过去!”
谢景询问了几句,再回头,姜卿意早走了,气得他差点撅过去,世上怎么有这种女子,还是姐姐好,温柔善良又知书达理,才不会像这个小道姑一样气人!
姜卿意仔细甩干净尾巴回到范家,天色还没全黑,但灯笼已经点亮了。
苗妈妈不在,姜卿意换了衣裳后,准备去接苏袖和小阿鸾,刚走到长廊转角,就看到正站在站在廊下听下属回话的越修离。
红色的灯光流泻在他身上,让他凌厉的五官也变得柔和几分。
姜卿意准备走其他路离开,就听越修离道,“过来。”
姜卿意莫名就想到了观音庙他说这两个字后发生的事……
“怎么,你还怕了?”
越修离看她踟蹰的模样,好笑道,“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姜卿意看他含着笑,眸色却冷得能把人冻死的模样,到底走了过去,“侯爷有何吩咐?”
“你在生气?”
“没有。”
越修离睨着她,的确眉眼平和,跟平常一般无二,可目光就是不往他身上落。
他不由想到西舟的话,旋即挑眉。
“年节将至,宫里会办宫宴,你父亲最近领的几桩差事办得不错,皇上必会准许他带家人入宫。”
姜卿意眼睫微抖,她听说过这场宫宴。
因为就是在这宫宴上,姜淮求皇帝亲许让姜玉惜记入娘亲名下,从此洗脱了姜玉惜外室女的身份成为国公府堂堂正正的嫡女、娘亲的女儿,并代替她拿走了娘亲的几乎九成的嫁妆。
甚至在姜淮的默许下,姜家还故意模糊了姜玉惜和她的身份,让人误以为她姜卿意才是那个贪婪的外室女。
“你已经知道了?”
“尚不知,多谢侯爷提醒。”
姜卿意垂着眼,却听他淡声道,“你可知道你在极度愤怒时,会下意识的垂下眼并发抖吗?”
姜卿意眼睫一颤,下一秒,就被他抬起下巴,“姜卿意,越是恨,越是要直视对方的眼睛,记住他们现下的模样,因为将来,你会亲手毁了他们,明白吗?”
他的神色称得上温和,可这份温和,更像是一个掌控生杀的神祇在矫正一把刀的锋刃时露出来的温情。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谢谢。”
“你说过很多次了。”
可还是想说。
姜卿意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嘴角才轻轻弯起来,去接了小阿鸾他们回家。
不过中间有点儿插曲。
西舟叹着气,悄悄跟姜卿意说,“其实侯爷身边那个孩子,是范家唯一的血脉,跟侯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姜卿意这才想起叶妈妈曾说过,范家有个六岁的小公子。
看来越修离跟范家的关系,比她知道的还要更深一些。
接下来几天,姜卿意生活的十分规律,上午在家制药,下午送苏袖母女去范府后就悄悄去出摊,顺便关注一下宫宴的情况,毕竟姜玉惜刚被姜老夫人厌弃,她绝对不会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翻身!
这天,姜卿意照例从范家回来,一根棍子突然毫无预兆的朝她狠狠打了下来。
响亮的一声,却是打在突然冲出来抱住姜卿意的苏袖身上,疼得她差点跪下去。
但她只哆嗦着抱住姜卿意,哄小孩一般拍着她的后背,“阿意不怕,娘亲在,不怕,不怕。”
姜卿意的眼泪在那一霎终于决了堤,原来娘认出她了吗!
“把她拖下去。”
立即有几个粗壮的仆妇上来抓人!
“不,我不跟你走……”
“爹爹这是何意!”
姜卿意想去推开那两个仆妇,姜玉惜却走出来拦住了她,“三妹妹,你也别怪爹爹,母亲的病还么好,你怎么能把她带出去呢?既然你照顾不好母亲,不如我来照顾吧。”
姜卿意猛地看向姜玉惜,“娘亲被关在后院十来年,二妹妹从没提过要照顾她,怎么而今却大发慈悲了?”
“我也是不想三妹妹再给爹爹添麻烦,三妹妹,你知道外面怎么议论爹爹吗?”
姜玉惜难过的说,“他们竟都揣测爹爹宠妾灭妻,故意虐待邻国嫁来的公主,可爹爹哪里是这种人呢,爹爹只是公务繁忙,这才不得以将疯病无法治愈的母亲锁在后院的。”
“我不跟你们走,我不跟你们走。”
“娘!”
姜卿意要过去,却被姜玉惜狠狠抓住手臂,姜卿意将她推开,她竟趁机就摔了出去。
“小姐!”芙蓉迅速扑上去哭喊,“三小姐,你就这么急着报复我家小姐吗!”
“孽女!”
“不,爹爹,不关三妹妹的事,都是玉惜太紧张爹爹的名声这才惹恼了三妹妹。”
“玉惜,你就是太善良太心软了。”
姜淮叹了一声,才冷眼看向姜卿意,“杜鹃之事你难辞其咎,回府后你不但不知反省,不知去照顾承泽,跟玉惜道歉,成日就想着去攀附范家,还将疯妇带出去,你现在立即给我跪去祠堂!”
姜卿意暗暗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有机会,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带走娘亲。
“爹爹,我们好好谈一谈。”
姜卿意说,“毕竟爹爹也不想在即将到来的宫宴上,让范老夫人当着圣上的面说起此事吧。”
“你怎么知道宫宴?”
姜淮脸一黑,却没再急着让人拖走姜卿意,“你在威胁我!”
姜卿意见状,便知道是有得谈。
姜玉惜却沉下了眼。
眼看姜卿意再次掌控局势,目光落在瑟缩着在崩溃边缘的苏袖身上,起身走了过去,“母亲别怕,女儿在这儿呢。”
说着,手里细长的绣花针狠狠朝她腰间刺了进去。
“啊——!”
姜卿意大惊。
姜淮只看到苏袖疯狂的推搡姜玉惜,本就因为流言和姜玉惜的哭诉怒火中烧的姜淮更是恨极,“疯妇,你找死!”
姜淮手里的棍棒如暴雨般抽打在苏袖身上。
“不要!”
姜卿意想扑上去抱住那团瘦弱的身影,却再次被姜玉惜拦住,“三妹妹不是装作很不在乎这个娘么,这样扑上去,可就露馅了哦。”
“不过三妹妹不阻拦,母亲今儿怕不是要被爹爹活活打死呢,好可怜呀。”
“三妹妹,你怎么办才好呢?”
听着棍棒打在人身上的闷响,听着苏袖的惨叫,再看姜卿意血色尽褪却又无可奈何的小脸,姜玉惜终于畅快的露出了笑容,“三妹妹,你到底还是不如我。”
姜卿意狠狠咽下嘴里的铁锈味。
姜玉惜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她不能让人知道她多在乎娘亲,否则姜家人会捏着这个把柄,逼她踏上跟前世一样的绝路。
她一死,再不会有人护着娘亲和小阿鸾!
“二姐姐说得对。”
“那你……”
“我选择送你去死。”
话落,不等姜玉惜反应过来,拔下发簪便狠狠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夜色摇晃。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姜淮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以至于姜卿意重重倒在地上,车嬷嬷才回过神来,“三小姐!”
“杀人了,快去叫大夫啊!”
姜淮终于停下手,看到腹部深深插着一支簪子的姜卿意,当即想到的就是马上到来的宫宴。
可想而知,宫宴上他若不带嫡女,却带了庶女出席,之前跟王御史一起参他宠庶灭嫡的官员又会再次跳起来戳他的脊梁骨!
“爹爹,不是玉惜,是三妹妹她……”
“对,不关二姐姐的事,都是女儿自己刺的自己。”
姜卿意流着泪,奄奄一息的躺在车嬷嬷怀里望着姜淮,“爹爹,你别生我的气,是我不好,要不然你让二姐姐记在娘亲名下,让她做嫡女吧,二姐姐那么聪明漂亮一定让爹爹脸上有光,不像我这么不争气……”
姜淮心口震动。
他是个偏心薄情的父亲,但不代表他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尤其在这个嫡女这么懂事,到了这般田地不但没有丝毫怨言,还在为他这个父亲着想的时候。
看姜淮的表情,姜玉惜心头警铃大作。
“爹爹,真的不是玉惜动的手,玉惜只是劝三妹妹不要胡闹,谁知三妹妹她竟自己……”
“没错,都怪我自己,不怪二姐姐。”
姜卿意丝毫不去看一侧蜷缩在地上的苏袖,只孺慕的望着姜淮,“爹爹别生二姐姐的气,爹爹最喜欢二姐姐了,若是为此生气,一定会很难过。”
“姜卿意!”
姜玉惜差点失态,姜卿意却吓得往车嬷嬷怀里一缩,结果扯到腹部的伤口,鲜血汩汩冒出来,将她的裙子染红一大片。
车嬷嬷下意识将她抱紧,“二小姐你还想做什么!”
“我……”
“行了!”
姜淮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烦躁,既为即将到来的宫宴,更为此刻心头对姜卿意多出来的一丝不忍,“拿本公的名帖去请太医来!”
姜玉惜眉心一跳,“爹爹,府里有新到的府医。”
若是请太医,今夜之事岂不就宣扬开了?
再想到今夜的目的……
姜玉惜唇肉几乎咬烂,她本要借爹爹之手,既带走苏袖,为宫宴记名嫡女做准备,也可逼出姜卿意的真面目,谁知这么好的一石二鸟之计竟被这样破了!
“那就先叫府医来吧。”
姜淮犹豫道。
姜卿意压下心头的冷笑,只小心翼翼的问,“我是不是又给爹爹添麻烦了?明明我只是想变得跟二姐姐一样,也成为爹爹的骄傲,不让外人拿我取笑爹爹的,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
姜淮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但语气比之之前不知软和了多少倍。
这时,外间有下人过来。
“老爷,范府的叶妈妈来了,说是三小姐今夜走时忘了拿范老夫人赠送的琴,所以特地送来。”
车嬷嬷顿时想起身求叶妈妈帮忙,却被姜卿意拉住。
车嬷嬷朝姜卿意看去,只见泪盈盈的可怜小姐眸光如同跟这冬日的黑夜混为一体,阴沉冰冷,如同等待将猎物绞碎的野兽!
“先将姜卿意送回房间。”
“那母亲……”
“就留在如意苑吧。”
姜淮知道姜玉惜的心思,但范家人看似和善,却十分护短,范老夫人恰好此刻送琴不就是在告诫他,她真心将姜卿意当做晚辈护着了?
范家的门第可不是好攀附的。
想到这儿,姜淮瞥了眼车嬷嬷,“伺候主子尽心些,下次再叫主子受伤,唯你是问!”
姜玉惜猛地抬起头,爹爹这是在告诉下人们,下次她和姜卿意相争要先护着姜卿意这个嫡女吗?
车嬷嬷大喜,赶忙应下。
等姜淮离开,又令人流水似的送来不少药材,车嬷嬷才一边照大夫吩咐给姜卿意裹伤一边小心道,“老爷到底是疼小姐的。”
姜卿意看着一旁刚拔出来的带血的簪子,冷冷一笑,疼爱不疼爱她不清楚,但姜淮一定分清了利弊,发现了他认定的自己这颗弃子其实还有不小的价值!
“不过奴婢听说,老爷方才离开后,又让人开了私库,给二小姐送去了不少好东西。”
苗妈妈忍不住嘀咕,老爷对二小姐的偏爱简直到了极致。
但这也为姜卿意打开了另一条思路。
她一直在想,怎么让姜淮这个眼里只有‘利益’和‘姜玉惜’的男人付出真正惨痛的代价,让他家破人亡固然是一条路,但这种人极度自大,只怕到死也只会野心勃勃挣扎到最后一刻,不会有分毫的悔恨。
想到姜淮今日流露出的那可笑的一丝丝不忍,姜卿意嗤笑出声,拢衣下地,“炉灶上还煨着药膳?”
“是,但那是给夫人……”
“分一碗送去爹爹的书房。”
姜卿意语气极轻,“往后每日煨了药膳,都送去一碗。”
人会在什么时候觉得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一定是在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并付出了真心,却被那得到真心之人亲手推下深渊之时!
谓之,诛心!
第三十七章 回报
姜卿意上好药,忍着痛想去看苏袖,可苏袖受了刺激,身边除了小阿鸾,车嬷嬷也靠近不了。
姜卿意便在她房间点了根安息香,等她睡熟了,才进去给她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