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见她看这块玉佩神色不定,担心走过来,“这龙凤佩有什么问题吗?”
姜卿意猛然回过神,“你刚才说这是什么?”
“龙凤佩啊,您看这里头的花纹,一龙一凤,不过这雕工和玉质比奴婢见过的所有玉佩都好……”
“是她!”
姜卿意恍然大悟之余,一股深深的愧疚和悔恨齐齐涌上心头,她终于明白前世为何越修离会那么护着姜玉惜了!
第四十五章 恋慕
因为前世所有人都知道,宣平侯对姜玉惜青睐有加的开始,就是偶然一次意外,宣平侯发现了姜玉惜身上的这枚龙凤佩!
但真相如何,她还需要证实!
姜卿意深吸一口气,“梳妆。”
今天是大年初一,可镇国公府却没有多少过年的喜庆,府邸还弥漫着大火刚被扑灭的气息,下人们也一脸灰败。
“毕竟二小姐昨儿丢了脸,四公子还瘸着腿,国公爷的书房和藏书楼都烧了,哪还有心情过年呢?”
“你说咱们国公府是不是真撞邪了,接连发生这么多事儿。”
“那你说是二小姐还是说三小姐……”
“你们在胡说什么!”
落葵听着廊下这群下人的议论,赶紧叫停。
众人看到廊下披着大红斗篷的姜卿意,惊艳了一下才赶紧跪下认错。
姜卿意无心计较,提步先去见了姜淮。
结果刚到他院子里,就听到他震怒的声音,“你说那墙上用血写着‘武安侯’三个字?”
“是,老奴看得一清二楚,鲜血一路从您书房边的狗洞滴落到那墙根,国公爷,您说会不会是那些人给的警告?”
“不可能!”
姜淮立刻打断了那人的话,才听小厮匆匆回禀,说姜卿意来拜年了。
但姜淮现在哪还有心思过年,随意打发小厮拿了个红包出来就算打发了。
“三小姐,您看这……”
“无妨。”
姜卿意收了红包,恭敬的在外行了礼,“女儿祝愿爹爹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姜淮没心思听,下人们倒是讶异,这三小姐不是说大字不识么,怎么出口的话这样雅致?
姜卿意做足了样子,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刚到门口,就见又一小厮飞快跑进了姜淮的房间。
姜卿意稍稍放慢了脚步,听到里面回禀,“国公爷,刘主簿今早被撞死在菜市口!”
砰——!
是里面茶盏花瓶齐齐被砸碎的声音。
姜卿意轻轻挑眉,看来她没猜错,姜淮果真跟当年武安侯一案有关,就是不知具体是什么关系了。
不过书房着火之事,他们显然是不会往小阿鸾身上查了。
姜卿意轻松口气,又去老夫人那儿走了一遭。
来时,卢姨娘正在姜老夫人身边服侍着,姜安安也在,但她一点不受姜家气氛影响,把自己打扮的跟个首饰架子似的跟两个小丫鬟在一旁翻花绳玩,却不见姜玉惜。
姜老夫人也兴致缺缺,给了个红包就准备打发她回去。
“听闻昨夜宴会上,阿意也受委屈了吧。”
姜卿意要走时,卢姨娘笑着开口,“你放心,你既不想嫁给晋王,姨娘会再为你挑一位门当户对的夫婿的。”
姜卿意看向卢姨娘,她想借‘亲事’这个把柄拉拢还是威胁她?
“婚嫁之事,由父母做主便是。”
姜卿意道。
卢姨娘见她这样听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挑不出刺来,客套几句便放她走了。
从姜老夫人院里出来,姜卿意眸色迅速冷了下去,门当户对的夫婿?
她不才信姜老夫人和卢姨娘会有这样的好心。
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晋王还不会轻易放弃这桩联姻,所以至少在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有除姜卿意以外的另一个目标前,卢姨娘多半定不下她的婚事。
想通这一点,姜卿意才收拾了些最近做的药丸,去范府拜年了。
“姜小姐来啦,不过不巧,老夫人一早跟大人领着小公子出城祭拜了,一会儿才回,不过侯爷在府上,姜小姐可要过去请安?”
“那就去吧。”
越修离只是暂居范府,所以住的是范家的客房。
姜卿意来时,他正临窗而立,提着墨笔写着什么。
轩窗大开,一支开得正娇艳的梅花斜斜探入窗内,与他黑锦衣袍上绣得暗纹碰撞出水墨山水画般的美来,冰冷而克制,凛然不可亵渎。
“侯爷。”
“拜年?”
越修离依旧专注于笔下。
姜卿意看了眼,他在抄往生经。
“愿侯爷春祺夏安,秋绥冬宁,占得欢娱。”
越修离笔下一停,淡淡睨她一眼,“下次让本侯捂脚时,你再说这话。”
姜卿意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壶立马烧开的水,耳朵咕嘟咕嘟冒着泡,脸颊热得厉害,“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越修离未置可否,继续抄写着。
姜卿意想到来此的目的,好歹让自己这壶开水冷却了下去,轻声道,“侯爷,这枚龙凤佩佩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特殊?”
“你知道是本侯给你的?”
“嗯。”
“算出来的?”
这龙凤佩在民间并不算罕见,而且越修离确定他并未让姜卿意看到过。
姜卿意抿抿唇瓣。
越修离正好抄完一页,放下笔,“从初次见面开始,你就在跟本侯讨要信物,如今得到了还能一眼认出是本侯的,姜卿意,你知道你暴露的越来越多了么?”
姜卿意往后退了一步,越修离太聪明了,说不准他真的能猜出她的‘重生’,到那时,他能容得下她这样的异类吗?
看出她的退却,越修转身去洗手,“那玉佩是很重要的人留给本王的。”
水声轻响。
姜卿意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真相。
“那侯爷在什么情况下,明知这块玉佩是被他人拿走,还会对那人青睐有加,呵护备至?”
越修离眼尾微动,“青睐有加,呵护备至,你确定你在说本侯?”
姜卿意点点头。
“那‘他人’是女子?”
“是。”
“玉佩原来的主人也是女子?”
姜卿意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越修离正好用柔软的细绢擦干手,无甚所谓的轻笑,“本侯没那么闲,除非本侯恋慕上了那玉佩的主人,所以才会爱屋及乌,稍施援手。”
姜卿意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笑,那一刹那仿若暴雨后云销雨霁,月华溶溶。
可更让她心颤的,是他说的话。
所以前世,他是因为她,才对姜玉惜另眼相待的吗?
仔细回想,姜卿意发现她的确忽略了前世种种细节。
譬如姜玉惜十分在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与她的姐妹情深。
譬如她为了帮赵嘉禧拉拢势力,次次遇到危机时都能十分巧合的转危为安,而附近一定有越修离的身影。
而赵嘉禧和姜玉惜选择动手杀她,也恰好是越修离去边境镇压叛乱的时间……
姜卿意愣在原地,对上越修离如今无波无澜的目光,心神一定,“侯爷,愿你此后事事如意。”
不如意的事,我来帮你平。
第四十六章 谢贵妃的第三卦
姜卿意下定了决心,所以她那张还带点儿婴儿肥的小脸显得尤为严肃,也尤为可爱。
越修离漫不经心的捏了下她的腮肉,“姜小姐好像下了特别大的决心?”
“嗯!”
越修离看她乖巧的样子,笑意慢慢就跑到了眼睛里,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虽然不知道为何身上会背了那么重的仇恨,但多半跟姜淮母子也脱不了干系。
他松开手,指尖捻了捻,竟有些舍不得那细腻软乎的手感。
“姜家的荣华富贵不会太久了,你早些做好打算。”
姜卿意想到了武安侯,见越修离并不多信任她,询问的心思慢慢压了下去,“我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下人来传,说范老夫人已经回来了。
越修离提步出去,姜卿意也迅速跟上。
刚到门口,姜卿意就见到了还活着的范首辅——是个很清瘦的老人,白发一丝不苟的束起,面色也显得严肃,但看向她的目光却是温和的。
简单说了几句,就跟越修离去书房了。
范老夫人正奇怪范稷怎么没跟上,就见范稷小心翼翼的挪到姜卿意身边,仰着小脸问,“意姐姐,阿鸾呢?”
“小阿鸾这几日不得空。”
“那、那我能去找她吗?”
姜卿意惊讶,小阿鸾胆怯,这位范小公子却是懵懂安静的,没想到范稷会想找她玩。
“嗯,不过小公子只说来寻我就行了,不能提及小阿鸾,可以吗?”
“可以。”
范稷双眼晶亮。
姜卿意笑着揉揉他的头,待下人把范稷带走后,姜卿意才拿出一张药方给范老夫人。
“这是……”
“我见小公子身体有些弱,这是用来调养的方子,药性温和,而且主要是做成药膳,想来小公子不会排斥。”
其实情况比她说的严重些,但姜卿意怕吓到范老夫人夫妇,便没细说。
范老夫人闻言,却是眼圈一红,“你看出来了?”
“老夫人知道?”
“稷儿是胎里带来的弱,他娘怀他的时候他父亲便出了事,他娘便动了胎气早产了,结果生下他没多久,也撒手去了,太医还说稷儿活不过十八岁……”
世界上最令人心痛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唯一的儿子儿媳,然后慢慢等待着,再送走唯一的小孙儿……
“老夫人放心,小公子的病我能治好,等前期先调养好了,我再为他施针。”
“这……当真?”
范老夫人手都在抖,却被姜卿意温暖的小手握住,充满了坚定,“自然,就如同治好老夫人您一样。”
范老夫人喜极而泣,天知道她们夫妇这些年来的煎熬,老来失独,还是随时随地等着小孙儿的死,这比油锅还要煎熬。
“阿意哪里是什么煞星,我看分明是福星才是,吩咐下去,往后谁再敢这般污蔑阿意,就是跟我范家过不去!”
这样浓烈而明确的好意,叫姜卿意既觉得温暖又有些无措,毕竟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善意。
所幸她很快就戴上了帷纱帽,拿上了幌子,继续出摊了。
大年初一,街上的人很少。
但观音庙附近却有不少人在徘徊,远远见她走来,都欣喜的一窝蜂冲了过来。
姜卿意挑了两卦算了,然后安静的等第三卦上门。
“大师,还有一卦,给我算吧。”
“我比较惨,给我先算。”
人群挤挤攘攘,姜卿意都没松口,直到一道霸道的声音传来,“我家公子来了,还不赶紧闪一边儿去!”
谢景哼了声,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瞅着姜卿意,“小道姑,跟小爷走一趟。”
“好。”
姜卿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众人一懵,谢景自己也有些懵,莫非这小道姑的第三卦就等着他不成?
就连谢景的小厮都悄咪咪道,“公子,您说她是不是看上你了,故意在这儿等着你呢?”
“呸,胡说八道什么,我的人我的心都是属于姐姐的!”
谢景几巴掌把人拍走,才斜睨着姜卿意,咳了咳,“我跟你说啊,我可有心上人的,你一个小道姑若是想还俗……”
谢景还没说完,姜卿意已经越过他,率先一步进了包间,并跟里面正喝茶的明艳女子道,“他太吵了,会影响我算卦。”
谢景脸一僵,谢贵妃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手一挥把人关在了外头。
“你知道是本……我要寻你算卦?”
“知道。”
姜卿意看了眼她头顶发红的命火和右肩微黑的色泽,“因为夫人官运将破,还有点血光之灾。”
谢贵妃喝茶的动作没停,倒是她身边面白无须的下人拧起了眉。
“继续说。”
“夫人是得罪了小人,不过这小人于夫人来说过于卑微,所以夫人并未放在眼里,但正是此人给夫人带来的麻烦。”
“这样套话谁都会说,大师,你不打算拿出点真本事么?”
“这小人应该是夫人身边的侍女,侍女已有了身孕。”
姜卿意道。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静谧到落针可闻。
谢贵妃优雅的放下茶盏,笑看着眼前身量不高但气息很稳的小道姑,试探问,“你知道我的身份?”
“夫人衣着华贵,谈吐优雅,谢公子还对您毕恭毕敬,再联系您的年纪,以及您身边面白无须的下人,不难猜到您的身份。”
“你怎么不说是算出来的?”
“没必要。”
谢贵妃又不是傻子,她若自作聪明,说不定还会引起她的怀疑。
反倒是侍女怀孕这一点,姜卿意是联系到前世谢贵妃在这一年节后,因谋害皇嗣而被剥去贵妃之位,再加上她肩上命火而推断出来的,不会有错。
谢贵妃美眸微凉,“依大师所言,我该如何破这局呢?”
“您自有法子。”
姜卿意利落的说。
她知晓谢贵妃母子并无夺位之心,这也是前世赵嘉禧努力拉拢谢家势力的原因,所以她也想替越修离拉拢这波势力,但很明显,谢贵妃在试探她,她若说出口便是弄巧成拙了。
谢贵妃没再说话,直到片刻之后,有宫女匆匆跑来,在她耳边低声,“娘娘,您吩咐的事查出来了!”
谢贵妃美丽的面容一肃,看向姜卿意的眸光顿时冷厉起来!
富贵险中求,而且她笃定谢贵妃是个理智的聪明人。
果然,姜卿意听她道,“大师可知道,我已经查出,我身边一个侍女与我夫君有染,且怀胎三月?”
而且这胎儿不稳,随时可能小产。
那宫女隐瞒情况,在她身边侍奉,如若小产了,便能顺势栽赃到她头上。
皇上膝下孩儿不多,这几年更是没有皇子出生,可想而知皇上知晓此事后会有多生气!
如此想来,这小道姑方才算的命,竟全都准了,到底是巧合,还是早就与宫里那些人沆瀣一气算计好的?
“夫人让谢公子领我来之前,应当已经查过我。”
“的确查过。”
但那只是确认此人真有本事,而非查出她的身份来历。
“况且我每次出摊,谢公子都会在附近出现,我若有害夫人或谢家的心思,也不会等到现在。”
谢贵妃想到自家侄儿那看似精明纨绔,实则单纯好骗的性格,眼角抽了抽,“倒是如此。”
“那你所求……”
“二百两……”
“给她。”
“……黄金。”
谢贵妃虽然私库不小,但区区一卦就要二百两黄金,着实不少。
但她给钱也给的很大方,且决定相信她后,就再没说过任何一句怀疑的话。
姜卿意越发喜欢这个聪明人了,所以临走时,格外提醒了一句,“谢家身上有大福泽,却有气数将近之兆,夫人不妨多关注下家人。”
那太监顿时黑了脸,“尔敢放肆!”
敢说堂堂谢太师府、谢贵妃娘家气数将尽,简直找死!
但谢贵妃却没有动怒的征兆,她自然知道登高跌重的道理,就连曾得皇上圣宠、战功赫赫威风一时的武安侯府,不也是一夕之间倾覆了么。
待姜卿意一走,谢贵妃立即吩咐,“把之前这位大师给小景算过命的说辞告诉本妃,要一字不差,不许隐瞒!”
姜卿意刚出来,百无聊赖的翘着脚等在楼下的谢景就跟了上来,哼道,“你是不是说小爷坏话了?”
“公子多虑了。”
“真的?”
“我说真的,公子就信?”
谢景顿在原地,磨了磨牙,“你骗我!”
没办法,实在太好骗了。
姜卿意瞥了眼萦绕在他头顶命火里的那细细一缕越来越鲜艳的诡异红色,便知姜玉惜肯定在他身上打了什么算盘。
“不及公子那位桃花煞骗得多。”
“你少污蔑姐姐!”
“嗯,我不污蔑。”
姜卿意笑弯弯看他,“那位姑娘一定是真心实意的待公子,不会一边拒绝公子,又一边像你展露她的可怜无奈,引你倾囊相助乃至走上邪路,到最后却将她的真心给别人。”
谢景再次卡住,想反驳玉惜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可想到最近发生的事竟生出了一丝迷茫。
她说她身份低微配不上他,所以才拒绝他的求娶示爱。
可转头,她却对更加位高权重的宣平侯表现出爱慕之意,甚至还说想嫁给晋王……
当然,他送给她的那些金银珠宝都是他自己见不得外人瞧不起她,才非要送去的,但仔细想想,似乎所有人都对玉惜姐姐很好,却唯独他在时,总能见到那群人贬低欺辱她……
姜卿意见他眉心越来越紧,悄然混入人群离去。
一连几日,姜卿意如法炮制小心出摊。
不知是不是谢贵妃算命的事泄露出去了,这几天她收到了好几位夫人的邀请,虽然卦金不如谢贵妃的多,但凑起来,居然也有了八百两白银!
再加上那二百两黄金,换算下来,就算是五十两一亩的上等水田,她也可以买六十亩左右了。
但姜卿意没急着去买地,而是将苗妈妈叫了来,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小姐,这……”
“我会找个由头把你一家子赶出府,此后你便立即带着家人离京,再不许回来。”
姜卿意没有看她,“如若你敢泄露与我相关半个字,你知道我的手段。”
苗妈妈背脊一寒,赶忙应下。
只是走时,苗妈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小姐一个人站在窗边,冬夜幽冷的光照不亮她纤弱的身影,她却偏要独自用那尚还稚嫩的肩膀,试图撑起一片小小的天来。
“小姐,您多保重。”
苗妈妈走了,离开时仔细关上了门,只余风雪拍打着门,没有回头。
姜卿意想,这就是我的真面目,见到我真面目的人都会被吓走,所以我以后一定要小心些,绝不能叫侯爷发现……
想到这儿,姜卿意思绪略停,为何是侯爷?
不想了。
姜卿意算着日子,想到即将到来的事,心神冷了几分,蜷缩在被窝里歇下了。
翌日天明。
姜卿意梳妆好,照旧留下车嬷嬷和落葵照顾娘亲跟小阿鸾,便提步往外走去。
今天已经初五,除了旧岁,亲戚朋友间便开始走动,或在府上摆宴听戏,或一起去各个庙宇上香拜佛。
今年姜老夫人的选择跟前世一样,包下一艘画舫南下,沿途赠医施药,博取一个好名声,乘船半日,便可抵达卢氏一族所住的阳城做客,住一宿,次日便回京。
不过姜卿意出来,发现每年都会一起去的姜淮居然不在。
“爹爹没来?”
“爹爹因为书房被烧的事心烦着呢。”
姜安安翻了个白眼。
姜卿意仿若没看到,“烧了书房的人还没抓到吗?”
“说是附近的野猫溜进去打翻了油灯。”
姜安安趴在画舫的窗边,不知想着什么,眼神飘忽的厉害,也难得没有跟姜卿意过去,不过姜玉惜走来时,她还是重重翻了个大白眼,话都懒得跟她说就跑了。
姜玉惜幽幽盯了她的背影一眼,才看向姜卿意,“三妹妹听说了吗,这次去卢家,祖母是有意为你相看夫婿去的。”
“哦,是吗?”
姜卿意道。
这般轻飘飘的模样,让姜玉惜暗恨的咬了下牙,“卢家表哥可不比宣平侯,他今年才过弱冠,已有三房妾室,外室更是数不胜数,还有……”
“还有他膝下跟二姐姐一样的外室子也一定有很多,对吧?”
姜卿意笑得还是那样乖巧。
可姜玉惜知道,她这乖巧里藏着格外锐利的刺!
“看来三妹妹不需要我提醒了,那就提前恭祝三妹妹这次觅得佳婿。”
姜玉惜凑到她耳边,犹如好姐妹般轻笑着说,“至于你京城的娘,此刻说不定已经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了吧,她虽是个疯子,可不少见过她的男人都跟我说她身段撩人,迫不及待想尝尝她的滋味呢,三妹妹就不必操心了。”
冬天的河水冷的厉害。
姜玉惜因为突然被推落水,压根就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想要游上去,才发现姜卿意也跟着一起跳了下来,还掐住了她的脖子,手里攥着银针用力的往她眼睛上扎去!
姜玉惜见她是真的不管不顾要刺瞎自己的眼睛,心中惊骇,姜卿意疯了,她不怕上岸后被骂蛇蝎心肠,不怕被爹爹怪罪吗!
“啊!”
眼看银针就要刺入眼睛,姜玉惜吓得叫出声,却立马灌进去一大口水。
疯了!她真的要弄瞎她的眼睛!
好在这场疯狂并没有持续很久,婆子们飞快游过来,一把抓住了姜玉惜和姜卿意的手,将她们拖了上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姜老夫人很快赶来,她有心疾,不宜劳累奔波,但出来看到那抹刺眼的鲜血时,还是黑了脸。
姜玉惜只觉得死里逃生,见状,立即弱弱哭诉,“祖母,三妹妹不知为何要将我推下水,还要扎……”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在姜玉惜脸上,她那粉白的小脸当场浮起一个巴掌印。
姜玉惜摔在地上,头上的珠钗都散落一地发出叮当声响。
她不解,“祖母……”
“下作东西!”
姜老夫人反手又给了她一巴掌,“跟你生母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以前用这张脸骗了你爹的疼爱捞尽好处坑害庶弟,如今还不知悔改污蔑嫡妹,处处掐尖要强,你是存了心要坏了我的事是不是,你一个外室女,你配吗!”
这般辱骂,简直比抽了姜玉惜两个巴掌还严重。
姜玉惜完全不知道姜老夫人为何这样,就听姜卿意哽咽,“祖母,我无妨的,不关二姐姐的事,她只是想来扶我,却不小心抓破了我的脸,我一时吓到,才与她一起掉进水里的。”
姜玉惜猛地回头,这才看到姜卿意那漂亮的小脸蛋被抓出了三道血痕,犹如上好的羊脂玉有了缺憾。
可,她并未抓啊?
蓦地,姜玉惜反应过来,“不是我抓的,是三妹妹自己……”
“对,是我自己弄伤的,不怪二姐姐。”
姜卿意幽幽回答。
姜老夫人早已埋下了对姜玉惜厌恶的种子,随着姜承泽的腿被太医下了定论无法治愈却还吵闹着要替姜玉惜讨回公道,以及姜淮明摆着更偏心姜玉惜后,这颗种子就像是遇到了养料疯狂攀长。
此刻更是长成了参天大树!
“来人,明日回京之前,不许姜玉惜下船,给我好生看着她!”
姜玉惜大惊,人人都知道祖母是带着她一起来的阳城,卢家更是早早收到了消息,如今她到了却不能下船,岂不是叫所有人都知道她被祖母厌弃了!
祖母要亲手毁了她不成!
然而姜老夫人根本不再理她,只皱着眉让姜卿意下去上药。
“一般的药祛不了疤,老夫人可否让我回京,我房间里有我自己做的药,绝不会留下疤痕。”
“真有这样的药?”
“有,只要现在回京……”
“天色不早,不如让下人乘小船回去一趟吧。”
卢姨娘插话道。
姜卿意还想再争取一下,姜老夫人也跟着点了下头,毕竟她们根本不在意姜卿意留疤不留疤,反正要嫁给卢家的公子做主母,丑一点兴许还是好事,就怕姜卿意破了相不吉利,叫人看了她国公府的笑话。
吩咐完,她们便走了。
姜卿意知道多说无益,而且离京前,她特意拜托了范老夫人帮忙看顾娘亲,范老夫人应该不会轻易让姜玉惜的人得逞吧……
“原来你是为了你那个疯娘,三妹妹,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你娘,你这是第几次为了救她而伤害自己……”
“啊!”
姜玉惜惨叫出声,因为姜卿意回头就一脚狠狠碾踩在了她腿骨上。
“三小姐你干什么!”
芙蓉冲上来要动手,姜卿意只一个冷眼看去,“你确定要跟我动手?”
芙蓉只觉得有一股杀气凝成了实质朝自己刺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姜卿意没管她,只冷冷看着姜玉惜,“二姐姐既知道我在乎我娘,那就管好自己,我娘若有半点差池,我会原封不动还给你!”
姜玉惜抖着被冻得发白的嘴唇,嘴里沁出血来!
姜卿意教训完,就去找回京拿药的下人了,虽然京城有范老夫人,但她还是希望尽快听到娘亲平安无事的消息。
她一走,姜玉惜便气恨的砸了船舱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外面守着的下人全当没听见,要是以前,他们肯定是要进去好好哄哄这位国公府的掌上明珠的。
可现在,她算什么?
恶毒外室女罢了。
过了午后,阔气的画舫在阳城码头停下,引来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姜老夫人和卢家人都很享受这样艳羡的目光,卢家如今的大老爷、姜老夫人的亲侄子领着卢家人在码头等候,“姑姑身子康健,我们就放心了。”
姜老夫人待自家人素来宽和,笑着与他寒暄了一番,回了卢家大宅。
这是一套五进的大宅院,内里奢华堪比镇国公府。
姜卿意听着下人们啧啧的惊叹声,挑眉,若她没记错,卢家早已落魄,现在的卢家当家也就是个从六品的同知,这还是姜淮抬手拨给他的官,没什么实权,何来这样的家业?
那自然是姜老夫人和卢姨娘拼命掏空了镇国公府,贴补来的。
“怎么不见国公爷和玉惜?”
卢家夫人压根没把姜卿意这个正牌嫡女放在眼里,开口就问最得宠的姜玉惜。
就连姜安安都撇撇嘴。
“淮儿有公务在身,至于玉惜,她生了病,未免把病气过给旁人,就让她留在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