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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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卿意差点笑起来。
“卿意是我的嫡女,是这国公府的嫡小姐,她当然要回来团圆。”
“可她……”
“母亲!”
姜淮语气严厉了几分,“我说她是我的女儿,今日团圆宴必须有她,您听明白了吗?”
这般不敬的语气,将姜老夫人气得皱纹都多了几根。
但到底是自己亲生儿子,舍不得责备,只冷冷盯着姜卿意,“她最好配做这个国公府的嫡女!”
“我会尽力配得上的。”
姜卿意回答。
姜老夫人气得还想说什么,廊下又有脚步声传来,众人齐齐看去,便见一身着朱红色长裙的美妇人移步而来,眼下一颗泪痣,让她本就漂亮的眼眸更添几许妩媚,金簪步摇轻晃,让她美的犹如下凡的仙子。
不愧是曾轰动京城的名妓!
不愧是让池家公子宁可背弃家族也要迎娶进门、让姜淮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女人,果真好看的厉害!
可姜卿意的眸光,却在看清她的脸时,陡然冷了下去。
在姜氏族中时,九叔公说过,卷走他钱财、间接逼死了二叔公一家子的年轻女子眼角下有一颗泪痣。
而且不论时间还是地点,都与当年宋雪假死离京的时间对得上!
“你怎么来了?”
姜淮竟下意识的带了几分不满。
“不是淮郎让人请我来的么?”
这般柔声细语,姜淮也舍不得将她赶走了,只担心的看向姜卿意,便听她好脾气的笑道,“雪夫人乃是爹爹挚爱,一家团圆的日子怎么能不来呢。”
宋雪笑看着姜卿意,又是一拜,“给县主请安。”
“夫人如何这样见外?”
姜卿意微笑将人扶起,“听姑姑说,我爹娘大婚那晚,你还与我爹在我娘特地从郑国带来的锦被上共赴巫山呢,要不,我叫你一声姨娘如何?”
笑盈盈的气氛,刹那间,如冰冻结!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姜卿意歉疚道,“兴许是姑姑说的别人,我一时听岔了,我自是相信爹爹的。”
姜淮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却也没了欣赏美人的兴致,跨步进了花厅,没再管宋雪。
可宋雪一直笑盈盈的。
“我知道,因为我的身份,很多人都对我有所误解,县主会想岔了也是寻常,无妨的,我都习惯了。”
“这……”
“我瞧着雪夫人性子倒是极好的。”
“卿意小姐怎么回事,莫不是回来挑事的吧,故意说这种话辱人清白。”
下人们窸窸窣窣的议论着,全是同情宋雪的,毕竟人非圣贤,谁没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呢。
姜卿意觉得宋雪和姜玉惜不愧是母女,即便母女分别多年,用的手段居然还是一样。
姜卿意慢步走近宋雪,浅笑,“是我的不是,不过雪夫人大度,不论是枕头边的相公,还是给人刷马的马夫,都一视同仁,想来也不会怪我的,对吧。”
宋雪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姜卿意,笑而不语。
刚才的下人们也像是哑了喉咙,吱不出声儿了。
“行了,饭菜都上弃了,进来用膳吧。”
“是。”
姜卿意从善如流,不过转身走了两步,又似想起什么,交代桑榆,“北风是不是在刷马呢,一会儿别叫他进来见我了,他生得高大英俊,我怕误了事。”
能误什么事?
迟钝如桑榆,也轻啊了一声,“奴婢明白了。”
屋里的丫环们脸涨得通红,姜老夫人则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恶狠狠的盯着宋雪,“一个下九流的妓子,千人枕万人骑的玩意儿,是怎么配进我国公府的大门,上我国公府的餐桌的!”
“淮儿,你糊涂啊!”
“这么个污糟东西,你也不怕给你已故的父亲抹黑,不怕下了地府让列祖列宗怪罪!”
“够了!”
姜淮的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复杂的看向姜卿意,他甚至怀疑姜卿意早从姜毓那里知道了当年他迎娶她娘的真相,所以才这样针对宋雪。
“来人,送雪夫人回院子。”
“回去做什么。”姜卿意笑容微淡,“她今儿一身朱红,不就是来做正室夫人的?女儿都要给她让道,爹爹,还是让她留下吧,如果您觉得女儿坏了气氛,那女儿这就退下。”
姜淮沉沉盯着姜卿意。
可姜卿意虽笑着,眼睛里却已经有眼泪了。
姜淮阖了阖眼,“她的确不配这朱红,来呀,扒了她这身衣裳再让她走。”
“伯父!”
宋玉柔惊愕。
而宋雪却似乎早已料到了姜淮的薄情。
他并不曾深爱谁,他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只不过是因为没得到罢了,这才是当年她选择嫁入池家,而不是更风光的镇国公府的原因。
周管家立马带着人上前,飞快扯下了宋雪的外衣。
宋雪想跟姜淮说什么,姜卿意已经侧身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雪夫人这对耳坠子也很富贵,宫里的德妃娘娘也恰好有一对,为了不冲撞贵人,也一并扯了吧。”
说罢,亲自动手,狠狠扯下了她的耳坠子,并在她想躲开时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
“不知雪夫人还记不得记得我娘?”
“又记不记得几年前好心帮了你和你的情郎,却被你们卷走银钱,家破人亡的姜家人?”
宋雪的脸色还是没怎么变,笑盈盈的回答,“姜家人?抱歉,这些年死得人太多了,我不大记得了呢。不过苏袖我还有点儿印象,我记得她很善良,当年若不是她路见不平,我可能要被不长眼的小混混们侮辱了呢。”
“还好,她带我回了家,而我也好好伺候了她的丈夫。”
啪——!
姜卿意反手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
然而宋雪只是捂着脸,仿若没事人一般朝她微笑,“到底还是年轻,几句话都忍不下。”
姜淮已经冲了出来一把将姜卿意推到了一边,而宋雪顺势就倒在了姜淮怀中。
“淮郎,你别生气,我这便回去了,你们好好团圆。”
“姜卿意,你休要得寸进尺!”
姜淮怒骂。
宋雪原以为这样耐不住性子的姜卿意,必然会跟姜淮吵起来,但没想到方才还满目愤怒的她,此刻竟也满眼泪光,颤颤的说,“是雪夫人,她说希望我去死,我死了,就可以让宋玉柔代替我在爹爹膝下尽孝了。”
“爹爹真的这样恨我吗?”
“爹爹若是恨极了我,不如今日便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我绝不会恨爹爹,我只恨我没用,恨我愚钝,怎么做都不能讨得父亲的欢心。”
刚回来的桑榆听到这儿,眼泪唰的就落下来了,“小姐,走,奴婢带你回别远去,咱们不在这儿!”
姜淮心头一寒,推开宋雪,“你当真如此说?”
“我不曾……”
“你不是这样说,我岂会当着爹爹的面动手!”姜卿意哽咽。
宋雪还想解释,姜淮已经厌烦了。
以前姜玉惜总喜欢这样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结果却是她在借他的偏心伤害他真正的女儿!
“到此为止!”姜淮厌恶之至的吩咐,“马上送雪夫人回院子,我不想再看到她!”
说完,余光瞥见宋玉柔,仔细看去,才终于发现宋玉柔装扮的蹊跷。
回想起姜卿意的话,姜淮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妄想代替卿意,来人,扒了她的衣裳首饰,给我轰出镇国公府!”
宋玉柔怯怯的往后缩去,却不知这不但激不起姜淮的心疼,反而更让他觉得宋玉柔别有用心!
眨眼,宋玉柔也被当众扒了衣裳,推搡着赶走了。
姜卿意直到这时,才终于看到宋玉柔满眼的狠辣,那是披着兔子皮假装温顺,却时刻准备一口将人吞噬的鬣狗般的杀意!
姜卿意忽然想到,宋玉柔想要的兔子皮,是她!
宋玉柔是真的想取代她!
想到这一点,姜卿意再次打了个寒颤,不由怀疑宋雪到底是有什么病,怎么生出来的女儿一个比一个疯!
“淮儿这么疼爱这对母女,都能被你赶走,姜卿意,我看淮儿真正要小心的人是你才是。”
“姜卿意,我真后悔答应让你爹从边塞接回了你!”
姜老夫人冷哼。
姜卿意收回心神,看着二门外渐近的官兵,回头,“是么。”

“今日还是元宵,官府怎么就来了人。”
姜老夫人高声道,“我国公府乃是世袭罔替的公爵,是先帝也欣赏的世家,我们犯的又不是谋逆的死罪,就是圣上也不会在元宵就来国公府拿人,我看今日谁敢在这里放肆!”
姜卿意看着仍在护着儿子的姜老夫人,唇瓣轻轻讽刺弯起。
“微臣大理寺少卿见过镇国公。”
大理寺的人客气的朝姜卿意也拱拱手,才拿出一封信来,“今天一早,大理寺接到一封告密信,信中阐明,镇国公府一直在收买收押流放卢家人的官兵,转移卢家本该充公的财产,甚至算计了不肯配合的京兆府主簿,导致其辞官自尽。”
“此事性质极其恶劣,下官已经禀明圣上,圣上下旨,即刻将主谋收监!”
“胡说八道,谁敢告密……”
“是、是奴婢。”
姜老夫人身后的一个婆子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奴婢每日惶惶,食不下咽,为了能安良心,这才去大理寺告密。”
姜老夫人怔忪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回过神来,只下意识道,“一个下人的话也不能信……”
“还有奴婢也可以作证。”
又一个婆子走了出来。
紧接着,大理寺也拿出了卢家人的供词,供词里说要营救他们的人,一直都是姜老夫人。
“淮儿,此事怎会如此?”
“母亲。”姜淮道,“您就先去大理寺吧,大理寺由太子掌管,公正廉明,只要查清不是你所为,绝不会胡乱判罪的。”
是啊,只要她澄清是姜淮去做的,自然就清白了。
可她能这么说吗?
她不能,那是她唯一的亲儿子啊,即便他对卢家人的死活不管不顾,即便他心狠的将亲妹妹也轰了出去,还将她这个母亲赶到寺庙别院居住,她也狠不下心,毁了她唯一的儿子啊!
姜老夫人紧闭着苍白的嘴唇,看了看姜淮。
姜淮却挪开了目光。
最终,姜老夫人被大理寺的人,在热闹团圆的十五元宵,带上了去往大理寺监牢的马车。
天色早已黑透了。
外面的爆竹声也渐渐停歇,赏了一夜花灯的百姓也都呵呵乐乐回家去,准备好好睡一觉缓一缓今日的疲惫了。
寒风卷起还未扫净的枯叶。
姜淮转过身,嘶哑着声音,“卿意,来陪爹爹用晚膳。”
姜卿意知道,再铁石心肠的人,此刻一定也会难过,毕竟亲手把母亲送进了大牢啊!
可那又关她什么事呢?
“爹爹恕罪,明日一早女儿就要陪伴太后去三清山,怕睡迟了会叫太后怪罪。”
“也是,是爹爹糊涂了,那你今晚就在汀兰苑歇下,里面的东西每日都有人打扫……”
“可别院距离城门口更近。”
姜卿意轻眨着眼,看向姜淮,“爹爹是想要有人陪你说说话吗?不如请卢姨娘或者承泽来吧。”
提到卢姨娘母子,姜淮更厌烦。
“罢了,你回去……”
“是,女儿告退。”姜卿意走时,还不忘贴心道,“饭菜都凉了,爹爹吃之前,先叫厨房热热,别吃坏了身子。”
说罢,绝情的走了。
姜淮一个人面对这一桌子的菜,耳畔是门外的下人们商议着元宵节他们攒了几个大钱,给老家的媳妇孩子都买了新的胭脂和糖葫芦。
仆妇们也笑着小声说起家里的孙子孙女多么淘气,还欢喜的说夜里国公府的花灯撤了,要跟管家要一盏回去给小孙孙玩儿。
姜淮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了。
可现在,诺大的国公府,没有爱他的妻子,没有爱他的儿女,就连母亲,也被他亲手送入了大牢。
这个夜,真漫长啊。
姜卿意的马车乘着星光,在穿过大街时,她叫马车停了下来,进了一家还开着的铺子,叫琳琅阁,好几层,每层买的东西都不一样。
姜卿意挑了好多,有适合苏袖的布匹,也有小阿鸾会喜欢的短剑,最后才跟在花灯街的下游吃了一碗三鲜馄饨,店家还送了一只没买完的花灯。
“真漂亮。”
桑榆摆弄着花灯。
姜卿意吃下最后一只馄饨,身心舒畅,让元宵节安安心心结束在了夜里酣眠的梦里。
翌日一早。
便有宫里的人来提醒,午时要在城门处集合,出发前往三清山了。
舒平郡主准备了好些行李,姜卿意看她恨不得把整个别院都给她带上,才安抚道,“不用带这么多衣裳,婉如不是亲手做了几件么,就带那几件就够了。”
“你确定?”
“嗯。”
舒平郡主顿了顿,点头,“也好。”
姜卿意现在还不知道这句‘也好’代表了什么,直到到城门口处下来候驾,看到随行的其他贵女们朝她这儿指指点点,才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见北风押着一只近十辆马车的行李!
“……?”
“这都是张小姐准备的。”北风低声回答。
“婉如不是说仅仅是她自己做的几件衣裳吗?”
“是啊。”
北风复述铛铛的话,“里面只有一车是衣裳,其他都是配套的斗篷、鞋袜、首饰和手帕,对了,还有一套厚厚的蚕丝被。”
姜卿意这才想起她说要带张婉如给的东西时,舒平郡主那一瞬间的犹豫。
姜卿意轻轻低头,假装招摇的人不是自己。
幸好,没多久太子便护送太后的车架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谢贵妃母子。
“贵妃娘娘怎么也去?”
“听说是皇祖母昨夜临时做的决定,说是舍不得小六。”
“太后真疼六皇子啊。”
几位公主神色各异,都没再说,太后车架一走,就上马车跟着去了。
三清山离京城不算太远,马车一路颠簸,却也在戌时末赶到了。
此刻已月上中天,贵女们被颠簸得够呛,却还是要依着规矩,恭恭敬敬随着太后上山,又在三清观里上了香,才得太后恩典,准许去厢房休息。
姜卿意随着众人从太后暂住的院子出来,正想问问自己厢房在哪儿,就听一道娇气的声音冲着她道,“安排下,本公主要与她住一个院子。”
“可是公主,县主的厢房东边,您的厢房挨着太后,您看这……”
“本公主说了,就要同她住在一起!”

太监不敢得罪赵代柔,立马就给安排了,问都没问姜卿意一句。
赵代柔得意的朝姜卿意哼了声,“我母妃说了,跟你住一起比较安全,虽然我不信,但母妃的话我总是要听的,别以为是我想跟你住一起。”
说罢,斗胜公鸡似的昂着头走了。
姜卿意:……
正欲回去,越修离便从另一侧走了出来,“跟我来。”
姜卿意好奇的跟过去,刚走到暗处,越修离便揽住他的腰身跃入黑暗中,没多久,姜卿意才发觉眼前亮了一片,但这亮光不太对劲。
“像是封魂阵。”
“什么是封魂阵?”
“便是用十七枚沾了童子眉间血的铜钱,造出一个小七关来,再用活符将鬼魂引入其中,令其永世不得超生的阵法。”
姜卿意皱眉,前世老道士虽教她背了不少阵图,但却甚少会用,她一直觉得阵法一道太过虚无缥缈,所以从未用过。
“只是引死人之魂么?”
“是。”
封魂阵是针对死去的怨鬼的,毕竟这么小的小七关是锁不住活人魂魄的。
但姜卿意见越修离似乎有担心,“殿下在担心什么?”
“可还记得孤要抓的梁鹤?”
“记得。”
“抓到他之时,他抓了几个活人,周围便摆着类似的阵法,现在那几个活人已经是痴痴傻傻的样子。”
姜卿意诧异,可这小七关,如何困得住活人呢?
一时想不通,越修离也没勉强,将她送厢房,“这段时日孤不会常上山来,你若发现异常,便让北风送消息到东宫。”
“知道了。”
姜卿意还想跟他说说话,又怕耽搁他的事,低头摆弄着衣裳上的小珍珠,就听他道,“等东宫事情忙完,孤会上山住几日。”
“当真?”
越修离听出她语气里的雀跃,唇角牵起,“嗯。”
姜卿意这才高高兴兴回厢房了。
去雾山观给苏袖她们送姜卿意准备的元宵礼物的桑榆也回来了,正瞧着满屋子的金银玉器感慨张婉如的豪横,见姜卿意回来,顺势与她说起苏袖母女的事。
“车嬷嬷说,夫人问了好几次何时去找国公爷,甚至有一次还自己跑出去了,车嬷嬷让奴婢问您,咱们田产上的庄子何时能搬过去?”
“前几日常贵便说庄子已经建好了,现在在添置家具。”
姜卿意倒了杯茶,“等此番下山,便可以过去了。”
“那奴婢明儿便去告诉车嬷嬷,她一定很高兴。”
“嗯。”
“对了小姐,钱大富让奴婢跟您说,您洒在道观里的种子长出花苞了。”
“种子?”
姜卿意一时没反应过来,桑榆已经描述起来,“说是白白的细细嫩嫩的花,在一群杂草里格外显眼,他怕香客不小心踩坏了,都专门雇了人守着,问您怎么处置,是不是要移栽到花盆里……”
“是天山雪莲!”
姜卿意都震惊了,当时她看那片地挺肥沃,顺手就丢了两颗种子,没想到真的能长出来。
“告诉钱大富,将那花连着根一起拔下来,用玉盒装好带回来给我。”
“不让它继续长大吗?”
“太子殿下的眼睛等不了那么久了。”
一夜过去。
翌日,才卯时初,就有宫人过来提醒姜卿意起身去侍奉太后敬香了。
桑榆打着哈欠,看着还挂了漫天的星斗,“这也太早了吧。”
“你是睡懒觉睡习惯了吧。”
赵代柔推门进来,“在宫里这个时辰早都起来去各宫请安了。”
姜卿意倒是习惯了早起,前世在晋王府,因为要打理诺大的王府,她甚至一天只能睡三个多时辰,早上不到寅时就起了。
麻利的梳洗好,姜卿意正要出门,才发现赵代柔还在。
“公主是在等我?”
“谁稀罕等你。”
赵代柔嘀嘀咕咕的,“要不是母妃让我一定要跟你一起,我才不等你。”
姜卿意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挑眉,德妃难道知道这三清山有什么危险不成?
收拾好,昨夜上山的贵女们都已经集齐在了太后厢房外,等太后出来,再陪伴着上香,祭扫,打坐,一直到辰时,太后才开口,“你们自己去玩吧,不必陪着哀家了。”
贵女们兴奋不已,连忙告辞出来了。
姜卿意也提步往外走,出门时,恰好跟个急匆匆的护卫擦身而过,因为姜卿意的裙裾外罩着一层金色梢纱,很容易翩飞起来,那护卫避让时,腰上的铜制腰牌一晃。
——锦衣卫,周。
莫非此人便是锦衣卫那个直接听命于皇上的周副使?
“喂,姜卿意,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赵代柔的声音传来。
她旁边的公主和贵女们都不明白赵代柔为何非黏着姜卿意,“公主,咱们去后山玩吧,听说有一片竹屋,不知道干嘛的,咱们去瞧瞧。”
“不去,要去你们去,我要找姜卿意。”
赵代柔的小脸写满了不耐烦,却愣是站在原地一步没走。
“殿下寻臣女何事?”
“你来。”
赵代柔闷头往前走,一路走到僻静无人的地方,才扭头瞪着她,“上次在宫里,那条蛇,本公主不知道是毒蛇。”
“噢。”
“你噢什么噢,本公主的意思是……”赵代柔咬着牙盯着她,“都说你聪明绝顶,我才不信,不过母妃说了,我该给你道个歉,你就当没听到。”
她非常小声且快速的说,“对不起。”
姜卿意挑眉,“什么?”
“你聋了啊!”
“臣女最近大病了一场,耳朵是有点不大好了。”
“你——!”
赵代柔的脸气得通红,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重重跺跺脚大步走了。
桑榆嚼着蜜饯,“这公主怎么古古怪怪的?”
“是德妃很奇怪。”
四皇子与太子相争,可以说摆到明面上来了,但德妃却几乎没出席过任何公开的宴会。
对了,还有关定海,若不是之前传出太子死讯,关定海也从不出现在任何宴会上,这对兄妹低调的就像是要变成透明人一样。
“不过现在她没有出手,我们只需要观望即可。”
说罢,姜卿意正想回厢房再补个觉,林子外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不好,是赵代柔!

姜卿意和桑榆对视一眼,拔腿就往外跑去。
等出来,地上只有赵代柔被打晕的贴身宫女和遗落在地上的一枚金簪。
“小姐,怎么办,要先去通知禁卫军吗?”
“去。”
刚才赵代柔带她来这里是有人瞧见的,赵代柔要是出了事,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这山上到处都是宫里的禁军,山上留宿的香客也都是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谁能突破禁军防卫将公主掳走?
姜卿意和桑榆扭头便走,走了几步,她莫名想起昨夜太后院里那个小七关来。
桑榆见她停下,“怎么了?”
“一个大活人,带着她应该跑不了太远吧,桑榆,你能追得回来吗?”
“可奴婢去追了,小姐怎么办?”
北风是男子,是不能入这内院的。
姜卿意看了一圈,指了指,“把我放那儿。”
桑榆懵了懵,缓缓朝姜卿意竖起个大拇指,放好她后,立即追了出去。
桑榆离开不久,另一行人也从林子里绕了过来,但她们原地绕了好几圈,像是在找什么,没找到后其中一人哼道,“刚才那个跟晋王厮混在一起的女人果然是姜卿意!”
“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太子刚走,就勾搭上晋王!”
“呵,你们没看她灌迷魂汤的本事多厉害,莫说太子和晋王殿下了,就连代柔公主居然也那样黏着她。”
这时,一道弱弱的声音道,“不会吧,县主姐姐那样善良,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
“谢茵,你是不是傻,你不是说你三哥也迷恋她到连你这个妹妹都顾不上么!”
“我、我只是……”
“行了,我们这就去找太后娘娘,姜卿意是陪太后来礼佛的,可不是来让她背着太子殿下跟别的男人鬼混的!”
一群人义愤填膺的就要走。
直到屋檐下的铃铛被风吹得一响,其中一人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这不看还好,看清楚后,吓得当场尖叫着跌在了地上!
“姜、姜卿意——!”
“你怎么在屋顶上”
“是啊,你不是在跟晋王……”
姜卿意盘膝坐在屋檐角上,撑着下巴,睨着这群心虚的眼神乱飘的贵女,每一个她都认得,都是世家里娇养的大小姐,除了谢茵。
这时,桑榆也带着吓懵了的赵代柔回来了。
赵代柔衣襟乱了些,发髻也歪了,双眼无神小脸煞白。
“代柔公主?”
“公主怎么了?”
“是不是姜卿意欺负你了!”
桑榆撇撇嘴,将她放稳后,就上屋檐把姜卿意接了下来。
姜卿意的叫刚沾地,赵代柔就扑上来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她是真的吓坏了,当那黑衣人出现打晕她的侍女,又毫不费力的掐着她的脖子将她轻易提起带走时,她血液都凝固了。
更别提后来那人还想扒拉她的衣裳,她想挣扎,结果狠狠挨了一脚,踢得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手指麻到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哭求的,可她记得那种濒死的痛苦感觉!
贵女们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了?”
“山上有野兽。”
姜卿意没什么菩萨心肠,但说有刺客,万一那刺客真是太后的人,她便暴露了。
桑榆也机灵道,“没错,是一只黑色的大猩猩,鬼面獠牙,好生可怕!”
贵女们吓得不轻,又不敢走,都盯着桑榆,这个侍女都能从这种野兽手里把人抢回来,一定很厉害吧!
“桑榆,送公主回去。”
“不,姜卿意你陪着我,母妃说跟着你才安全,你辟邪啊呜呜呜,你陪着我!”
姜卿意,“……”
姜卿意随便撤下个不值钱的簪子塞在八爪鱼似的赵代柔手里,“不是我辟邪,是这支簪子辟邪,来,我卖给公主,五百两,童叟无欺。”
“当、当真只要五百两?”
“……对。”
“给你。”
赵代柔从衣袖里随意就扒拉出了几张银票塞在了姜卿意怀里,如获至宝的抱着簪子抹着眼泪趴在了桑榆背上,“背本公主回去。”
桑榆无语的看向姜卿意,姜卿意挥挥银票。
行叭,看在五百两的份上。
姜卿意也提步要走,那几位贵女们也将信将疑的凑了过来,“栖霞县主,那个辟邪的东西,你还有吗?”
代柔公主哭成了那样,野兽的事肯定不是假的!
而德妃娘娘都这么信姜卿意,那辟邪的事,必然也不是假的!
姜卿意冷笑着想拒绝,就见这几个娇娇大小姐已经默默的掏出了银票,凑了一小摞,恭恭敬敬递到姜卿意跟前,“县主,您看这些,够买一件吗?”
谢茵欲言又止,“其实辟邪之说……”
“有啊,只不过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你们要吗?”
“要啊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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