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张张嘴,到底闭上。
一路上,张文都表现得谦谦有礼,给姜卿意介绍一幅幅画,直到要上三楼才被拦下。
“方丈正和太子殿下在三楼议事,恐怕不方便……”
“殿下说事已经说完了,想上三楼赏画的可以上来了。”
有护卫过来。
之前被拦下的人立即有不少都高兴的上楼了,直到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就是好啊,就是太子殿下这样的男人都躲不过被这样的脸蛊惑。”
张文轻轻皱眉,“是谁如此无礼,藏头露尾的,还不出来!”
“身边还养了条狗?”
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从一侧的隔间出来,眉眼张扬的挑起,“原来是张家的,你还真是不挑啊,什么男人都上赶着勾搭,怎么,没男人你就会死吗?”
姜卿意看着来人,了然,原来是赵元达的双胞姐姐、明珠郡主赵元珠。
“原来是郡主。”
张文也认出了来人,畏惧的看了眼她手里捏着红色鞭子,连忙躬身赔罪。
赵元珠冷笑一声,“吠都吠了,道歉就没事了?”
说着,一鞭子甩出去,直接抽得张文皮开肉绽却半点不敢再反驳。
周围的人吓得都不敢靠近,赵元珠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才朝身后问道,“明月,你说这个小狐狸精怎么处置啊,是划烂她这张狐媚子的脸呢,还是让她跪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大喊‘我是贱人’比较有意思?”
“元珠,你这样胡闹,小心你父王生气。”
“我又不是无理取闹,大家都看到了……”
赵元珠鄙夷打量着姜卿意,“她故意打扮成这副下贱的样子,明知道皇上有意把你许给太子为妃她还巴巴儿的凑上前来,不就是想发骚么?”
“哦,对了。”
赵元珠嘻嘻笑道,“听说这次她还把她那疯子娘也带来了,明月,我们干脆把她拉到她娘那里去,问问她那疯子娘,看看她这副放浪的德行是不是那疯子一样……”
“明珠郡主。”
姜卿意打断赵元珠。
赵元珠最不喜欢别人打断她的话,当即柳眉倒竖抬手就朝姜卿意的脸抽下来。
楼上西舟见状,不必越修离吩咐就要阻拦,却没想到姜卿意抬手就攥住了赵明珠的手腕,一个巴掌抽了下去!
满堂寂静。
张文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就连刚走过来的关明月都怔了,赵元珠可不是姜玉惜,她是勋王唯一的郡主,勋王妃娘家更把她当眼珠子似的疼爱,一贯的无法无天。
姜卿意挨了这一鞭子也罢,以后她只要避开些,赵元珠也不会特意去找她麻烦。
可现在赵元珠本就是受人挑唆而来,还挨了一巴掌,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郡主,栖霞县主也许只是失手……”
“我没有失手。”
姜卿意冷睨着凶狠瞪着自己的赵元珠,扣着她的脉搏,一字一句清晰的道,“我是怕郡主太过生气,反而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栖霞县主,此话不能乱说。”
关明月拉开姜卿意攥住的赵元珠的手,结果手刚松开,赵元珠反手便抽过来。
却没想到姜卿意又一次精准抓住她的手腕,一巴掌再次抽了下去!
“有喜之人情绪易波动,明珠郡主的表现不是很明显吗?”
姜卿意好脾气的笑开,“毕竟有哪家的小姐会对一个陌生人口出恶言,像个市井泼妇一样抬手就打人呢,又不是没有爹妈教养的野孩子……哦,不对,就是那些没有爹妈教养的孩子,也不会这样素质低劣,对吧?”
“姜卿意你找死!”
赵元珠捂着脸呵斥王府的下人,“都是死的,给我把她从这里扔下去!”
这世上敢打她赵元珠的人都得死!
张文眼看事态无法收拾,本想直接下楼,想到父亲说的镇国公有意把栖霞郡主嫁给他为妻,他忍了忍,还是扯了扯姜卿意的衣袖,“县主,你还是跪下给郡主认个错吧。”
姜卿意可不认为赵元珠这种一开始就抱着羞辱折磨她心态而来的跋扈郡主,认个错就能放过她。
姜卿意没理张文。
张文也皱眉,这样不听话还喜欢惹是生非,可不是好妻子的人选。
眼看勋王府的人就要冲上来,张文看她一眼,到底是默默退到了一边去,这儿可是三楼,从这儿被扔下去,不死后半辈子也毁了,他不会娶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
“方丈大师和太子殿下还要看多久的热闹?”
就在落葵吓得要上去拼命的时候,姜卿意拎着她的后衣襟,朝一旁的房间看去,“我佛慈悲,方丈大师不准备出来劝两句吗?”
正在跟越修离博弈的方丈慧云大师闻言,禁不住笑着摇头,“天时改变,说不准也是好事呢。”
“大师所说的‘天时’到底是什么?”
慧云大师笑着看向他,“佛曰,不可说。现在,殿下还是出去收拾外头的烂摊子吧。”
越修离也不勉强,落下黑子,起身往屋外走去。
慧云看了眼棋盘,只见黑子已经用近乎自毁的战术险胜下了这一局。
这就是他的战术,宁玉碎,毋瓦全。
太执拗了。
可没有他这份执拗,也做不成那件事,只是,这样的一辈子未免太孤单了,不能有朋友,更不能有爱人,从生到死,都只能他一个人。
越修离出来,就见姜卿意大大的眼睛嚼着泪,委屈的看着自己。
“呵,今天就是皇上来了也没用……”
“西舟。”
越修离吩咐,“太吵,扔下去。”
赵元珠不敢置信的看着越修离,“我是你亲堂妹……”
“现在就扔。”
越修离无情的睨她。
西舟立即上前,却被赵元珠打开,“你疯了,为了个狐媚子要把自己的亲堂妹——啊!”
赵元珠话未说完,就被越修离掌风一扫,直接打下了楼坠了下去。
众人也吓懵了,好在西舟也同时跃下楼,在赵元珠摔地之前,将她接住了,“郡主,我家殿下可不是小郡王,以后可要好好说话哦。”
“滚啊!”
西舟笑嘻嘻的回到楼上,而勋王府的下人已经连滚带爬的往楼下赶去了。
“多谢太子殿下主持公道。”
姜卿意行礼。
越修离看她刚才还胆大的敢扇赵元珠的巴掌,此刻却乖得像只兔子的人,手指头痒了痒,到底没忍住往她头上敲了一下,“少惹是生非。”
姜卿意捂着头,委屈的问他,“殿下的意思是下次有人羞辱我,我也得忍着吗?”
“孤是这个意思吗?”
越修离凉凉问。
分明比谁都狡诈聪慧,委屈不能明面上报,不知道私下报么,今儿若不是他在,她必定要被赵元珠扔下去。
想到那个可能,越修离眸底寒了几寸,勋王府这些年,的确太过顺风顺水了。
一侧,关明月看着交流看似客气,却处处透露出熟悉亲近的二人,走上前,“今日也是明月的错,明知郡主才与小郡王分开,就该拦着她些的,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原来是受了赵元达的挑唆。
“与你无关。”
越修离淡淡说完,看向姜卿意,“来赏画?”
姜卿意高兴起来,回头问正忐忑的张文,“张公子,还赏画吗?”
张文没想到姜卿意丝毫不介意方才他扔下她不管,心下一松,正要上前,就见太子殿下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凉的厉害。
“方丈还在,赏画的人不宜太多,其他人若要来且先等等吧。”
张文立马察觉这是在说自己。
他有点不甘心,栖霞县主是骄纵了些,可模样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家世也好,刚才还主动邀请他,对他应该也是有意的……
“县主,这里人太多,我们不如去二楼吧,那里还有一副绝佳的画,迟些、迟些我们再来这里。”
张文拦住姜卿意。
越修离冷冷看向张文,张文只把头埋下。
“可我更想看三楼的画,张公子想去二楼,便自己去吧。”
姜卿意方才叫他,是看在方才他好歹劝过她的份上,但不是打算让他做主了。
姜卿意带着姜安安准备进去,张文却脱口而出,“栖霞县主到底是想赏画,还是想跟太子私会?”
“放肆!”
西舟大喝。
可周围的人还是清晰的听到了这一句,再看姜卿意的目光也变得玩味起来。
姜卿意噙着抹冷笑回头,“我不听张公子的就是与人有私,那我与张公子去二楼,岂非也有私?”
“身为女子,当修女德,三从四德你竟是忘了不成,况且、况且……”
张文想到父亲将要为他们定下亲事,又硬气起来,“你父亲是要把你许给我的,你现在与其他男人勾勾搭搭,成何体统,论家规,是要进祠堂受鞭笞的!”
“而且你能懂什么画,在乡下养了十几年,能识得几个字就不错了。”
“过来,跟我到二楼去,别在这儿打搅太子殿下了,方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越修离看着眼前这个要担当没担当,明明是高攀却还明里暗里瞧不上姜卿意的男人,心沉入谷底。
他给她自由,她就选了这么个玩意儿?
然而不等越修离张口,一道人影忽然从一侧冲出来,一拳给张文打飞了出去!
“谢景?”
张文捂着脸又往后缩了缩,“又关你什么事,她爹是要把她许给我的,我管我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
“你胡说,我家国公爷何时要把小姐许给你了!”
落葵急得大喊。
姜卿意却清楚,姜淮必定是有这个意思张文才敢嚷嚷出来,今日姜淮带她上山,只怕还有带她来给张家人相看的心思。
“你且等着,国公爷很快就会告诉你们了。”
张文啐了口嘴里的血盯着姜卿意,“你过不过来!”
再不来,就算她心悦他,他也不会原谅她了!
“张公子莫恼,我随你去二楼便是。“
姜卿意朝张文走去。
“姜卿意。”
“姜小姐!”
越修离和谢景同时出声,也同时看向对方,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敌意。
姜卿意看着张文一脸满意的伸出手等她屈膝去扶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指缝间的毫针顺势扎入他肘部的曲池穴,张文当即觉得手臂发麻。
不等反应过来,姜卿意将他轻轻往后一推,张文还没回过神,人已经顺着楼梯咕噜噜滚了下去,双臂还因为发麻而没来记得蜷缩,直挺挺的撞在转角。
脆亮的断裂声响起,杀猪般的嚎叫立即传遍整座观松楼。
姜卿意掸了掸衣袖,才担忧的蹙起秀眉,“张公子,你怎么摔下去了,没事吧,伤着哪儿了,可要我为你看看?”
“不,你别过来……”
“为何?”
姜卿意稳步朝他走去,“你不是说我爹把我许给你了吗,我给你看病是天经地义的,你放心,我医术不错,跌打损伤不在话下,缝皮续骨也可以。”
张文听着她一下一下靠近的脚步声,犹如敲击在脑门上的重锤!
方才分明是她把他推下来的,她居然还装得一脸无辜,张口就道缝皮续骨……
“不,镇国公没说过,你与我没有干系,我不要你治!”
张文连摔断的胳膊都顾不上,扭头就跑。
姜卿意还坏心眼的往前追了两步,吓得张文一脚踩空,又滚了一截楼梯才龇牙咧嘴爬起来往楼下去,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似的,惹得一众围观的人都嗤笑不已。
姜卿意兴味的挑挑眉,原来也就这点儿胆子。
这才回身笑看着越修离,“殿下,我们可以进去赏画了吗?”
“你想看什么画?”
谢景先一步走到她身边,“三楼最有名的是那副《海棠春睡图》,我同你一起去看吧,正好姑母上次也在问我这幅画的事。”
姜卿意看了眼乖巧的缩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姜安安,心思轻转,“好。”
姜卿意率先带人进去。
谢景在经过越修离时,停住低声,“下官知道太子殿下与姜小姐关系不同寻常,但殿下既无迎娶之心,不如离她远一些,这样对殿下自己或对她,都是一件好事。”
其实从谢贵妃那儿得知姜卿意的心意时,谢景就猜到火场之中姜卿意的所中的媚药不是她自己解的。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直到方才听张文那厮说镇国公把姜卿意许给了他,他才明白,他比想象中的,更在乎姜三小姐一些。
“你们在说什么?”
姜卿意走进一间画室,见人没跟上来,回头问,“这儿有一副书法很有意思,过来看吗。”
“是吗?”
谢景看着她探出的脑袋,背着手轻快的走到过来,“我来瞧瞧多有意思,回头说给姑母听。”
姜卿意朝还没动的越修离眨眨眼。
但越修离凤眼淡淡的望着她,明知她在邀请他一起去,却仿若没看见一般,提步往棋室去了,只留下一身疏冷。
“殿下……”
“正好我也有事询问方丈,就不陪姜小姐和谢公子了。”
关明月朝谢景微微一笑,就跟着越修离的脚步而去。
“听说这次太子殿下来松风寺,就是皇上要求的。”谢景抱着双臂斜睨着姜卿意,“关明月也是皇上安排的。”
“哦。”
姜卿意回头赏字,字一个没看进去,半晌才扫清脑子里的杂念,观察起姜安安来。
她发现姜安安似乎一直在避免跟谢景接触,看来她应该是知道了卢姨娘有将她嫁入谢家的想法。
那她知不知道卢姨娘今日的算计?
“我有些渴了,落葵,你去替我拿杯茶来吧。”
姜卿意指了指三楼左手边最里间的厢房,“那里看起来像是休息室,应该有茶。”
整个观松楼,都是用来陈列历届主持优秀墨宝的,所以茶水烛火都十分小心,只有休息室才有。
落葵不疑有他,应下便走。
姜安安见状,连忙道,“我也渴了,我跟你一起去。”
说着,就飞快跟着落葵走了。
“你是不是要做什么?”谢景凑过来问。
“是啊,我要害她。”
姜卿意恶劣的昂起下巴,“谁叫她姨娘总想着挪用我娘的嫁妆呢,她活该吧。”
谢景呵呵一声,“别装了姜卿意,你要是真那么心狠手辣,早仗着太子撑腰亲手把明珠郡主推下楼摔死了,还轮得到她说那些难听的话?”
“你倒是信我。”
“那是自然。”谢景颇有些得意,“我可是凭本事进的锦衣卫。”
姜卿意到底没戳穿他,进锦衣卫的规则只有家世和脸这两条,尤其是谢景这种什么脏活累活也不用干的。
姜卿意望着姜安安的背影,道,“这么信我,那帮我一个忙吧锦衣卫大人。”
落葵拿了茶就走了,姜安安不想面对谢景,再加上能进三楼的人少,休息室压根没人,她干脆留下来休息。
她本打算混过这一天再说,就见侍女小红正在点熏香。
“你点这做什么,又不是在自己家。”
“是姨娘吩咐要点的。”
小红低下头。
姜安安当即明白她点的是什么,气得起身要揪她耳朵,结果刚站起来就双腿无力的跌了下去,一股奇异的感觉也从脑海蔓延到四肢百骸,“小红,快扶我出去,快……”
“对不起小姐。”
小红说完,就飞快退出去了。
姜安安不敢相信这是她亲娘能做出来的事,可小红一家子的卖身契都捏在她娘手里,小红绝不敢骗她。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进来的人是谢景!
“不……别过来……”
“为何?”
谢景阔步而来,刚来就看到姜安安抱住了他的腿,胡乱的开始撕扯衣裳。
谢景这才明白姜卿意要他帮忙做什么!
好你个姜卿意!
谢景气得咬牙,一把捏住姜安安的手腕将人拖开咬牙切齿的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娶为妻奔则为妾,你一个堂堂正正的镇国公府千金,要这样下作的给人做妾吗?”
姜安安屈辱的哭出声。
她一定会被千夫所指;
她一定会成为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的荡妇;
好屈辱,好想死!
怎么会这样,娘亲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啊!
可她仍然控制不了自己,不断的想要汲取谢景身上的温度,就在撕扯间,门口再次传来脚步声。
姜安安一悚,惊恐的看向房门!
“姜卿意!”
姜安安吓得想躲起来,姜卿意一定会笑话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下贱,让她……
一枚金针刺在她的眉心,而后姜卿意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塞到她嘴里,强硬的捏着她的下巴逼她咽了下去。
姜安安气疯了,“你给我吃了什么,我都这样了还不够吗,你尽管去叫人来看,大不了我一死了之……”
“为什么要死?”
“因为我控制不住……呃?”
身上奇怪的感觉渐渐消失了。
她愣住,所以姜卿意方才,是在帮她?
“卢姨娘答应替我为我娘拜松风寺的高僧为师做记名俗家弟子,摆脱被爹爹送入道观终身苦修的的命运,而条件,就是让我将谢公子带入这里。”
谢景听得黑脸,连生姜卿意的气都顾不上了。
出家可不是什么好出路,尤其姜卿意的母亲还是个不能照顾自己的柔弱疯子,莫说终身苦修,只怕一年半载就得香消玉殒,镇国公竟能这样狠心?!
姜安安没有不信。
姨娘的打算她一开始就是清楚的,她只是没想到,姨娘会狠心到对她下这种药就只是为了让她攀附谢家做个妾,好能帮扶卢家,扶持姜承泽。
“再过一会儿你就没事了。”
姜卿意端起茶水浇灭了香炉,“不过有一便有二,下次你不会有今日的运气了。”
“你帮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姜安安抹去眼泪,戒备的盯着她,“你该不是大发好心,特意来救我吧。”
姜卿意认真想了想,点点头,“的确不是大发好心,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卢姨娘与老夫人沆瀣一气,造成了我娘今日的局面,我也要她众叛亲离,一报还一报罢了。”
而看姜安安的反应,她做到了。
说罢,便提步离开。
刚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哽咽的一声,“谢谢你,三姐姐,还有……对不起。”
以前那样对你,对不起!
姜卿意听到里面克制不住的呜咽,一言未发,继续往前离去。
谢景望着身侧的女子,今儿才发现,她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自己侧目看去,能清晰看到她清冷眉眼下的坚强和隐忍。
“阿意,要不你嫁给我吧?”
“你疯了?”
“我说真的。”
谢景掰着指头给她列举好处,“你嫁给我以后我们就把你娘接来同住,你要不喜欢谢府,咱们就分府出去单过,我还不管你,你想去外头玩我就陪你,你想留家里赏画我就给你找最好的画来。”
“以后咱们家,你说了算。怎么样?”
姜卿意看他嘻嘻哈哈的样子,压根没往心里去,“还看不看海棠春睡图?”
“看啊。”
谢景晃着马尾笑嘻嘻的凑近她,“不过我的话你也可以考虑考虑嘛,我以后肯定很有出息,给你挣一品诰命,咱们好好孝敬娘亲!”
姜卿意当没听到。
但她当没听到,不远处棋室里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越修离在赢了第三盘后,淡淡开口,“方丈又输了。”
“那《海棠春睡图》可是我家殿下的了!”西舟立即道,“殿下,我去取画!”
西舟一溜烟跑出去,在姜卿意和谢景刚看到那副画时,便飞快将它收了起来。
“观松楼的画可不卖的!”
“是不卖啊,这是方丈大师输给我家殿下的。”
西舟冷淡回了谢景,便狗腿的朝姜卿意眨眨眼,“县主若是想看,可以跟属下去请示殿下,殿下肯定不会拒绝县主的。”
棋室,关明月斟茶的动作稍稍一顿,笑道,“看来殿下还没想好如何取舍。”
“不必关小姐操心。”
“我不操心旁人,我只关心殿下。”
关明月笑着将茶捧到越修离跟前,“殿下想要成事,就不能有为人所知的软肋,尤其那软肋那样娇弱无辜,稍有风浪便被扑倒。”
“而臣女命不久矣,并不在意风浪多大,还能为殿下护住这软肋。”
越修离淡漠看她,并未接茶。
可关明月却大胆的握住了他的手。
越修离轻轻拧眉,还未挣开,姜卿意恰好跟谢景走了进来。
“看来我们打搅了太子殿下。”
谢景挑衅轻笑。
越修离警告看了眼关明月,抽回手,才望向姜卿意,“何事?”
“我们……”
“小姐!”
常贵哭着从楼梯口跌跌撞撞上来,一见姜卿意便腿软的跪在了地上,“夫人和小阿鸾都落水,没了。”
姜卿意心口气血涌动。
“你说没了……是何意?”
“小阿鸾被四公子推下水,夫人下去救她,结果那池水格外深,附近有武僧跳下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被水草缠住的夫人她们,等救上来,两人都已经没气了……”
姜卿意脸上血色在这一刻褪尽,她想去看看,刚走一步就吐出口血来,整个人也软倒下去。
谢景刚要将人扶住,越修离却快他一步将人揽住,“去请太医!”
“你……”
“不需要。”
姜卿意努力让自己站稳,开口却是沁着血的嘶哑,“我没事。”
说罢,扶着一旁已经哭得双眼红肿的芙蕖的手往楼下而去。
越修离薄唇轻抿,正欲提步跟上,却被谢景拦住,“她已经没了娘亲,太子殿下何不放过她,就算是对待玩物,也该有点怜悯之心吧!”
越修离没理谢景。
“太子殿下……”
“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谢公子提醒。”
越修离回头看着他,“而且孤什么时候说过,她是玩物?”
一开始,她就是跌跌撞撞意外闯进他地狱里最特殊的颜色!
湖畔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姜卿意来时,苏袖母女就被孤零零的放在湖边,早上她仔仔细细为淮郎梳的妆发,此刻已经沾上了水草,脏乱的厉害,而双手还紧紧抓着小阿鸾的袖子。
姜卿意想到前世小阿鸾有可能的惨死,眼泪滚落,娘亲这样柔弱的人啊,她前世要怎么独自面对小阿鸾面目全非的尸首?
又如何从被铁链锁着的后宅逃出来想去看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却在半路那样惨死?
“娘。”
姜卿意任由眼泪滚落,跪在苏袖身边,细心为她擦干净脸上的污秽,“是阿意来晚了。”
“承泽,你也去跪着。”
一侧,姜淮沉声。
姜承泽见所有人都看着,梗着脖子嗤道,“我才不跪一个疯子,是她自己找死又不是我害了她。而且我听人说过这种疯子埋进祖坟可是要坏家族风水、遗传家人的,你看姜卿意不久有疯病的架势了?”
他冷笑睨着姜卿意,“照我看,就应该立即给这两个死人泼上黑狗血,放到烈日下曝晒三月,才能彻底驱散这晦气!“
曝晒三月,是驱邪,还是要叫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姜卿意起身一脚便踹在姜承泽的断腿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姜淮都没防住。
“姜卿意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放个鞭炮庆贺一下吗,你再敢羞辱我娘我撕烂你的嘴!”
“我跟你拼了!”
姜承泽仗着姜淮和卢姨娘都在,抬手就朝姜卿意打来,结果落葵疯了一样就上前咬住他的胳膊。
一向稳重的芙蕖也抹着泪上前厮打,“常贵,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要看着小姐受欺负吗!”
常贵懵了一下,也愤怒的咬着牙上前跟姜承泽冲上前的小厮撕打起来!
卢姨娘还想上前拉偏架,直接被姜卿意抓着发髻摁在了地上打。
越修离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姜淮闭上眼深呼吸,呵斥,“都愣着干什么,快把人给我拉开!”
结果冲进去的几个下人一人被挠了一把,血淋淋的。
“快拉住三小姐!”
看着几乎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姜承泽母子,下人机灵道。
几人一窝蜂的抓住姜卿意的双手才把她扯开,却没想到姜承泽爬起来就一巴掌扇来,结果巴掌没扇到姜卿意脸上,就被一旁的常贵跳起来一脚给踢飞了出去。
姜卿意还上去狠狠补了几脚。
“佛门重地,别打了!”
越修离叫停。
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
姜卿意果然听话的安静下来,只是红着眼看他。
越修离从没见过这样的姜卿意,即便是在边塞差点被李大花母子杀死,或是为了救舒平郡主差点被人贩子拖走,她也是狠厉的、狡猾的,隐忍的。
可现在,她双目赤红,发髻和衣襟也有些乱了,像只被拔光了尖刺和獠牙的绝望幼兽,她在害怕。
“贱婢,贱妇!”
姜承泽咬牙切齿的冲上来想打回去,还没靠近,就被越修离抬手打到了一旁淹死苏袖母女的湖里,“在孤跟前要打要杀,镇国公,你是对孤不满吗!”
姜淮阴沉着脸,“微臣不敢。”
卢姨娘立即要让人去救姜承泽,便被东宫的侍卫拦住。
卢姨娘吓得赶紧跪下求饶,越修离却没有理,而西舟也终于领着暗卫抬来了棺椁。
“时间仓促,只能买到这样的棺木,等下山后再重新安置。”
越修离想替姜卿意擦掉眼泪,手刚抬起又僵硬的放了下去,声音下意识轻了些,“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