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
姜卿意低声,“她不会发现的。”
陶谦咽了口口水,立即恭谨退到一侧行礼。
梁楚华果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让人推着直奔赵念之落水处。
姜卿意悄悄看了眼梁楚华的命火,在梁楚华察觉前,飞快垂下眼,跟陶谦一道离去。
梁楚华走了一段,仍不住回头。
“王妃,怎么了?”
“没事。”
梁楚华收回目光,想到赵念之,眼帘轻轻垂了垂,“走吧。”
时常有侍卫或者宫人急匆匆跑过。
姜卿意始终低着头,像一个谦卑的学徒,一路跟着陶谦出了宫、。
刚到马车便,陶谦就腿软的差点跪在了地上,好在被姜卿意扶住。
“岂敢让娘娘扶微臣。”
“当扶的,说不定日后还需要陶大人帮忙。”
陶谦更想跪了。
姜卿意见他这样,也不逗他了,“回去后,陶大人一切如常便是,今日什么也没发生,有那么多宫人和侍卫为你作证。”
“可万一……”
“不会有万一,很快‘皇上’就会当着宁王的面离开,不会有任何人被牵连,你且放心。”
陶谦哪里是担心这个?
不过皇后娘娘心慈,就算是做这样的计划,都会小心算计着不让宫人被牵连,想来他若是出事,皇后娘娘也不会眼睁睁看他死……
“陶大人千万自己保重,本宫此番离开,暂时不会再回来了。”
陶谦真的要哭了!
姜卿意玩够了,终于笑着送他上了马车。
“娘娘,您和皇上真的没问题吗?”
宫中已经戒备,皇上怎么出得来呢?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他还想多活几年!
送走陶谦,姜卿意很快进入一间茶寮,等再出来,已经变成了一个低眉顺眼的侍女,自然而然的走到了宫外等候的范老夫人的车马队伍。
而这厢,小阿鸾用她的轻功,放风筝似的吊着地上的护卫们四处乱跑,顺利为谢景辟出一条路,让他能顺利背着越修离穿过一道道宫墙,藏在了御膳房外出宫门的附近。
御膳房在皇宫算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因为时常要出去采买食材,所以独留了一道小门,方便太监们出去。
由于御膳房与内宫之间还有一道门,且把守严密,所以这里的防守反而松懈不少。
谢景轻轻喘着气,小心掩藏着身形,等待宫外的蓝溯接应。
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
“你们采买了我家的鱼,说好是给五两四钱银子,如今却只有四两八钱!”
“胡说,咱家怎么可能少你们的银钱,敢来这里闹,不要命了,赶紧滚!”
“公公这是要打死我们了?”
一群菜农小贩堵在门口吵嚷自己都被坑了,非要来讨个公道。
里头的太监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哪能被这样唾骂,立即跟他们对骂起来,骂着骂着,就升级为撕扯。
护卫们赶紧上前拉架,也是这时,谢景悄无声息背着越修离一闪而出。
有护卫察觉不对劲,扭头去看,就听前边一声呵斥。
“你们在做什么!”
“蓝大人!”
众人赶紧行礼。
蓝溯官职不低,又与皇上多年情谊,纵然现在宁王掌权,也没有亏待过蓝家,他们哪敢不敬。
谢景跟蓝溯对视一眼,扭头便上了附近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而马车离开人群后,没有急着出城,而是悄无声息的混入了宫门口等待的范家的马车。
范家的护卫侍女们默默站过去,仿佛这就是自家的马车,这里本就没人关注,更加不可能有人起疑了。
姜卿意也长长松口气。
但此时还不能急着走。
宫中,宫人们很快救起了在水中冻得面色青紫的赵念之和范稷。
范老夫人痛哭不止,将范稷和赵念之都抱在了怀中。,
“你们受苦了。”
范老夫人愧疚不已的说。
范稷眼眸却亮亮的,虽然不知道祖母为何要他今日入宫陪小世子读书时,要故意落水,但能帮到祖母,他很开心!
更开心的是,他落水后,小世子居然想也不想就跳下来救他了。
小世子以后就是跟小阿鸾一般,他最好最好的朋友!
赵念之却眷恋着范老夫人温柔又温暖的怀抱。
他好像,从没被谁如此珍重的抱住过。
“没事就好,快送小世子与范小公子去内殿更衣暖身,请太医诊脉!”
宁王走过来,看了眼赵念之,想了想,脱下了自己的斗篷,裹在了他身上,却没抱他。
赵念之垂着眼,不敢求抱。
轮椅的声音响起,赵念之抬头,就看到了已经醒过来的梁楚华,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母妃!”
他想跑过去,还未靠近,就看到了梁楚华拧起的眉头。
“母妃,你醒了。”
赵念之颤抖着唇,小心翼翼的说。
梁楚华看他冻得几乎站不住的样子,还小心翼翼的来讨好自己,握着轮椅把手的手微微收紧,这一年昏睡,每日他都会到她床边来与她说话。
有时说他念的书,夫子又夸他了。
有时说范稷,他与这个朋友一起时,不论念书还是玩耍,都格外高兴。
有时,会诉说对她的想念,会像小兽一样,小心翼翼的把脸放在她的掌心。
那时梁楚华才意识到,赵念之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小小的,需要人疼爱,想要撒娇的脆弱孩子。
气氛诡异的沉默下来。
范老夫人道,“难得摄政王妃醒来了,老身就不打搅摄政王一家人团聚了。”
说罢,便感激的牵起已经换好衣裳被抱来的范稷,行礼告辞离开了皇宫,并顺利上了自家马车,赶回范府,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破绽。
宁王瞥了眼冷淡的梁楚华,示意宫人抱走赵念之。
“你居然还能醒来。”
“是啊,很意外?”
梁楚华冷笑,“想杀了我么?”
“本王为何要杀你?”宁王转动拇指上的扳指,“大梁与大晋战事已停,杀了你,逍遥王便再有借口与大晋开战。梁楚华,你不配我大晋的士兵去流血牺牲。”
梁楚华狠狠盯着他,“那你又配如今的地位身份吗!”
“我不配。”
宁王冷笑,“你也同样不配。”
二人目光激烈交锋,直到禁卫军统领赶来,说爆炸的地方只是一处无人的偏殿后,宁王的笑意猛然一滞。
脑海里不由自主将今天一整天觉得怪异的地方串联起来,脑子轰然炸开,“皇上呢!”
“皇上在寝宫……”
不等宫人说完,宁王快步朝越修离的寝宫而去。
刚到寝宫外,就见自己留下的护卫被踹了出来,而后,穿着黑锦的颀长身影从殿内跃出,轻功几点,在宁王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在了宫墙!
宁王心神俱裂!
皇弟醒来了吗?
那他为何不肯见自己!
难道是因为皇后之死?!
他怨恨他这个皇兄了吗?
宁王耳朵里不断嗡鸣,直到宫人焦急不断的呼声传来,他才慢慢醒过神,咬牙,“立即招威武将军与徐阁老等人进宫!”
这些都是他的近臣,更是撺掇他杀皇后,赶走谢太后母子的大臣。
宁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让禁卫军继续搜查,顺便盯死今日入宫之人,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那王妃……”
“同样盯住!”
宁王转身之前,补充了一句,“不许她再接近世子!”
洒扫干净的宽阔长街上,范府的马车始终走得不疾不徐,甚至半途还停下去买了两块哄孩子的糖糕。
暗处跟着的禁卫军不由有些纳闷,“为何连范家也要盯着?范小公子差点淹死,范老夫人更是从未入过内宫,出宫时还有人一路护送,不应该被怀疑呀。”
“摄政王的吩咐,我等只管盯着就行了。”
“这天儿也太冷了,咱们不如买点酒买点肉暖暖身子吧。”
领头的也觉得范老夫人实在没什么好怀疑的,也不想让下属记恨上自己,便主动掏了银子让他们去买酒买肉,顺便盯梢。
在马车快到范府前,蓝溯忽然带着一队人马飞快路过。
神色焦急,捏着缰绳的手指都泛了白。
“若是皇上出宫后要找谁,必是找这位故交!”
只是一瞬间,领头的人立即带人跟上去,只留了两个盯梢这个看起来最不可能有问题的范家。
那二人无所谓的应下,等再去盯着范家,才发现方才被蓝溯吸引走视线的那一瞬间,范老夫人一行已经入府了。
“没什么问题的,这卤牛肉配这杏花酒真不错。”
二人美滋滋的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酒香很快散在巷子里,顺着风飘散入范家后院。
如若这酒香有眼睛,大约就能看见谢景背着一道身影入了房间,而那身影高大颀长,即便昏迷不醒,也难掩其眉宇间的尊贵气势。
赫然,便是他们失踪的皇上!
“祖母,这次多谢你了!”
姜卿意不知该如何感谢范老夫人。
原本她是不打算牵连范家的,可蓝溯那日出现,便通知了范老夫人。
范老夫人拉住她的手,“你若是不肯让范家帮忙,稷儿如何还能搭上皇上的东风,日后振兴范府?”
范老夫人故意把话说的功利。
其实她清楚,就算没有这一遭,只要姜卿意和越修离还身处高位,那范稷不论出息不出息,范家都将是躺在富贵堆上一辈子。
事已至此,再多说就是玷污范老夫人这份心意了。
“多谢祖母。”
姜卿意再次郑重道。
范老夫人慈爱的笑笑,只留了两个信得过的侍女随侍,便离开了。
范府人丁本就少,再加上范首辅平日里看书写字,都不许人打搅,所以姜卿意暂住的位于藏书楼后的小院,几乎不会有下人过来,也就谈不上刻意的掩藏了。
即便有人来范府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姜卿意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越修离,将黑猫放在他身侧。
“先歇息一会儿吧,要到入夜,凌霄道长才方便过来。”
谢景道。
姜卿意摇摇头,示意他们下去歇息,她却是不论如何也睡不着。
谢景看着姜卿意紧握着的皇上的手,垂了垂眼帘,扯出一道笑,“好,我会让人准备好晚膳,等姐姐来用膳。”
“谢景。”
在他踏出房间前,姜卿意叫住他。
谢景回头,便见她郑重的朝他道,“这一路,辛苦你了。”
谢景嘴唇张了张,他知道,她的意思,是从此往后,他不需要再这样跟着她了。
谢景心中失落极了,又觉得本该如此。
她从来都很清楚的告诉他,她心有所属,就算此番随她去郑国,去大梁,也是他一意孤行的要跟上去的。
但能被她这样感激,谢景觉得心上钝钝的酸痛好像也裹上了一层蜜。
他弯眼一笑,一如当年那个恣意潇洒的少年,“那以后姐姐多请我喝几坛好酒。”
“好啊。”
“走了。”
谢景转身离去。
姜卿意轻轻呼出一口气,回头看越修离,不同于在皇宫时的匆匆一瞥,如今再见他,他呼吸微弱,也瘦了许多,躺在这儿,乌发犹如黑色的绸缎一般散开,让他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眉眼在这样的白皙上,愈加显得浓墨重彩。
即便是闭着眼,也难掩淡漠出尘的矜贵与俊美。
时间不多了。
姜卿意松开扣着他脉搏的手,取下脖颈上的金蛊和长命蛊,等待着天黑的到来。
城门口,蓝溯急促奔驰过来后,当着那几个禁卫军的面,下了马,然后敢在城门口那家馄饨摊收摊前,买下他们家最后一碗馄饨。
“夫人最喜欢这家的馄饨,还好赶上了。”
蓝溯感慨。
暗处的禁卫军:……
他是不是有病?
他是不是有病!!
那么着急忙慌,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样子,居然就是来城门口买一碗馄饨?
他母亲的……
“等等!范府!”
领头的人终于觉察出不对劲,赶紧带人往回赶。
蓝溯察觉到,轻蔑瞥了眼,一群废物。
禁卫军们赶到范府门口,那两个盯梢的已经微醺,“大人怎么这么着急回来了,可是蓝大人那边不对劲?”
“范府怎么样?”
领头的问。
二人对视一眼,“没问题啊,范家人进了范府后,便没再出来过,快傍晚时,请了个老大夫来,期间没有任何异常。”
“你们确定?”
“确定啊。”
二人颇为骄傲道,“我们还特意收买了范府的几个下人,仔细问过,范老夫人回府后,便带着小公子回去了,期间府内没有任何特殊的吩咐,也没任何外人。”
领头的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而这时,凌霄道长也终于穿着老大夫的衣袍,背着药箱来到了藏书楼后的院子。
“准备好了吗?”
凌霄道长笑着问。
姜卿意点头,却还是禁不住担心,“师父,一定会成功吗?”
“为师只有五成把握。”
凌霄道长笑看着她,“这时与天争命,老天爷给不给他这条命,为师做不得主。阿意,应该明白,这世上道法千万,却少有能与天抗衡的,即便是你的重生,也是拿他真龙命数换的。”
姜卿意有些悔恨,自己居然没有什么能与老天爷交换的东西。
凌霄道长看着自己的乖徒,看着她命火中一缕缕的金线,弯眼,那可是好东西。
当然,这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
“去外面候着吧。少则三日,多则一月,期间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否则功亏一篑。”
姜卿意想留下,被凌霄道长点了点额头,“出去。”
“……哦。”
姜卿意依依不舍的从房间出来,就看到了外面等候的一道苍老身影。
姜卿意微愣,上前见礼,“祖父。”
“皇后娘娘。”
范首辅也要行礼,被姜卿意扶住,“您要行礼就是折煞我了。”
“你们只管放心在这里,府外的事无需担心。”
“多谢祖父。”
范老首辅隔着窗子,看着里头的人,不由回忆起曾经,那时候他还年轻,越修离还是个骄傲冷淡的小太子,却格外的聪慧,他生了爱才之心,做了他的老师。
本以为这样的少年会桀骜难驯,却没想到他在跟自己这个先生辩论输了以后,迅速变得恭谨起来。
怀瑾握瑜,敏而好学,实在是个好学生。
而后虽遭大难,回来后也不欺暗室,不流于俗,更是个难得的帝王。
他诚心希望,越修离能醒来。
在范首辅这般祝祷时,未曾发现夜色中一丝极为纤细但绝不可忽视的金色流光穿过窗棂,落在了越修离身上。
第五百二十五章 走狗
凌霄道长微微错愕,而后抚掌笑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该你有此一遭。”
月光皎洁。
宫里试图掩盖皇上失踪的消息,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姜卿意知道众人的诚心祝祷,有希望帮助越修离提前醒来后,便让蓝溯放出了消息。
某条街巷,一对夫妻匆匆忙忙出门。
邻居见状,叫住他们,“你们大半夜的上哪儿去啊?”
“我们去附近的观音庙。”
“去观音庙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咱们皇上出事了,雾山观传出消息,说只要诚心为皇上祝祷,祈祷皇上平安,就能帮助皇上。”
那青年憨厚一笑,“我没本事,做不了太多,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况且,要不是皇上当年亲自去治灾救民,我们夫妻早就死在那场水灾里了。”
邻居这才想起,这对夫妻不是本地人,是前不久才从北方搬来的。
妻子催促着,“我们再去买点香烛。”
“好嘞。”
夫妻二人急急离开。
那邻居想想,也回去叫起了自家丈夫,“咱们也去观音庙。”
“去啥观音庙。”
男人粗声粗气的。
不等女人发火,提出一只被香烛塞得满满当当的篮子,“观音庙都挤满了,咱们赶紧去城隍庙去!”
“老蒋,你……”
“你忘了,当年我被我堂兄弟栽赃,送进大牢差点被那狗官活活打死,是太子……不,是皇上整饬贪官,我的案子也重新受理,我才得以清白出来,还把我那堂兄弟送进去。”
男人哽咽,“这恩呐,我都记着!”
妇人想着自皇上登基,朝廷颁布的一项项新律例,想到那减免将近三成的赋税,想到各地重新开始修建的堤坝和学堂,虽然皇上病了,可这些条例都是他昏睡前就颁布的。
那是个好皇上!
“走!”
这样的事,发生在每一个大街小巷。
有受过恩的小民,也有感念皇上仁德的官,一时间,各个庙宇道观香火不绝。
某处高楼,望着这般景象的逍遥王眼中难得多了丝迷茫。
他算得了人心,却不懂这些百姓为何如此。
“皇权高高凌驾在他们之上,皇帝更是锦衣玉食,不似他们,还要为了一日三餐而发愁,他们为何如此?”
“荀子说,君舟民水,可在我看来,或许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逍遥王身后一位幕僚望着那香火鼎盛的道观,捋着胡子,“君为舟,掌握着方向,而民为涛涛之水,要顺着舟的方向而流。君掌好舵,才能带领水一泻千里,顺畅无阻。”
无疑,在这些百姓眼里,即便并未在皇位上清醒多少时间的越修离,仍旧是位好帝王。
做将军时,他敢叫边塞蛮不敢来犯!
做太子时,他敢顶着黑暗,还数十万将士清白,即便是撕破皇室的脸!
做皇帝时,他也敢不顾朝中阻碍,将民脂民膏亦用于民!
他既有革除旧弊的野心,也有那个能力。
“澄清玉宇,河晏海清,王爷,若是他醒来,他将会是民心所向,您该回大梁去了。”
回去筹备军队,准备最后一战。
逍遥王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半晌,轻轻一笑,“本王真是有些后悔了,早知他有今日,当年本王便不该只把他当成一枚有趣的棋子,纵虎归山。”
幕僚嘴唇动了动,即便如此,大晋与大梁这些年愈发激烈的党争与内斗,不都是您的功劳么?
但他只是垂首,“王爷,请回吧。”
“那便回吧,告诉太子那个蠢货,让他早些解决了襄王,筹备军队。最后这一战,由本王亲自来战!”
逍遥王虽说后悔没早些杀死越修离,可提及这最后一战,眼里却满是兴奋与狂热。
势均力敌的对手,真是令人愉悦啊!
幕僚看穿他疯子的本事,一言未发,最后看一眼仍旧源源不断涌入道观的人群,跟随逍遥王离去。
时间一日日过去。
宁王仍旧没有放弃寻找越修离,姜卿意曾试图跟他表露身份,但只是放出消息,宁王便迅速起了杀心,差点让替她过去试探的桑榆都折损在里头。
“宁王难道真的觊觎皇位?”
“不一定。”
姜卿意一边替桑榆处置伤口,一边道,“他可能纯粹是想杀我而已。”
“我觉得宁王很不对劲。”
桑榆认真说,“越发偏执了。”
前不久她跟娘亲去见宁王时,便察觉了,宁王好似一根绷紧的线,绷得太久了,松不下来,只能愈来愈紧,等待随时绷断。
“接下来要更加小心些,暂时不要出门了。”
“明白。”
接下来不止桑榆不出门,流云剑和小阿鸾也不出去了,就守在小院子里。
但宁王确实如桑榆所说,越发偏执了,在几日找不到越修离后,直接开始一家一户的搜查,闹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越修离决不能挪动,就在范家也提着心时,官兵终于冲入了范家。
“你们放肆,这里是首辅家,你们还不退下!”
护卫呵斥。
然而领兵的官兵只是阴恻恻看了那护卫一眼,抬手便拔剑杀了那护卫。
范家的下人们吓得尖叫。
范首辅从月洞门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瞳孔微缩。
“老朽在这儿拦着,黄将军,你们难道还要踩着老朽的尸体进去吗?”
“岂敢,但老大人这般拦着不许我们进去搜查,莫非其中真有鬼!”
领头大人呵斥。
范家的人气得手抖,就是皇上见了老大人都是恭恭敬敬,这黄炳涛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儿狗叫!
“给我搜!”
黄炳涛一双眼阴戾的瞥了眼范老首辅,转动手里染血的剑,“谁敢拦,杀无赦!”
“我看谁敢!”
范老首辅挡在路上。
下属犹豫的看向黄炳涛,黄炳涛是宁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掌管禁军,更兼任巡防营统领,权力不可谓不大。
黄炳涛冷嘲一声,“那就只能对不住范首辅了,若是皇上真的没被藏在里面,等老大人头七时,下官一定来多烧两炷香!”
底下的人的了准话,也冷笑着拔刀,直接朝范老首辅砍下去。
范府的护卫立即挡上前,下一秒鲜血迸溅!
这群人竟是真敢杀老首辅!
范老夫人赶来看到这一幕,当场晕死过去。
“老夫人!”
“大人!”
仆从们哭喊着。
范老首辅面色丝毫不改,冷冷看着这群鹰犬走狗,“你们倒是是奉摄政王之命来搜查的,还是来徇私枉法公报私仇的?”
黄炳涛怪笑一声,“没想到您还记得下官,那就别怪下官今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活剐
当年黄炳涛想去考武举,却因范老首辅一句‘此子杀气过重’,而从头名落选。
他只不过打死了几个不知死活的考生而已,他靠自己的拳头拿到了第一,凭什么说他杀气过重!
此后他郁郁不得志,只得入了一个脑满肠肥的官员家里做护院。
要不是偶然得到摄政王重用,又有机缘能一路爬上来,他是绝站不到这位名满天下的老首辅跟前的!
“可惜啊,今儿堂堂范首辅,世人尊崇的大儒,今日只能死在我这杀气过重的下贱之人手上了!”
来范府搜查的差事是他特意要来的。
他为的,就是好好折辱这位曾经欺凌过他的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
黄炳涛亲自拔刀,看也不看亲赴后继涌上来的家丁与护卫,来一个杀一个,杀的双眼血红,终于走到老首辅跟前,举起血淋淋的长刀,冷笑着对准他的脖颈,狠狠砍下去!
叮——!
利器打在刀柄上,发出嗡鸣。
黄炳涛被震得手腕发麻,扭头,只看到一道女子的身影靠近,而后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放肆!”
“你才放肆!”
姜卿意从后面快步走出来,阴冷盯着眼前这个所谓的禁卫军统领,“敢动范首辅,谁给你的胆子!”
黄炳涛看着眼前这张脸,微微一怔,身后的禁卫军已经先他一步跪了下去,“皇后娘娘!”
黄炳涛心中惊疑,却明白过来,自己今儿怕是活不成了。
既如此……
他心中一狠,“你们拜什么,皇后娘娘已死,这只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敢冒充皇后娘娘,此女与范首辅届时死罪,还不将这等叛逆拿下!”
禁卫军虽被宁王和黄炳涛换过一遍,但其中仍旧不乏真心崇敬帝后之人,闻言,十分犹豫。
可剩下的,却是唯摄政王之命是从,当下站到黄炳涛身后,拔出了长剑。
他们来有近百人,而姜卿意身边,只有流云剑师徒。
甚至桑榆都为了避嫌,极少过来。
姜卿意冷笑,“黄炳涛是吧,你家族还有多少人,原本死你一个就足够,你如今是要拖着你家族所有人跟你一起死是吗?”
黄炳涛掌心发冷,此刻却容不得他后退。
即便他知道,眼前这女子,多半真的是皇后娘娘!
“妖言惑众。来啊,杀了这个冒充皇后娘娘的女子,和包藏祸心的范首辅!”
“是!”
禁卫军们齐齐拔刀。
流云剑也不由微微蹙起眉头,拔出长剑,就在他做好准备血战到底时,敏锐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借着,院门被踹开,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迅速进来,将黄炳涛等人围在其中!
锦衣卫指挥使陆庭,与谢景一同走了进来。
黄炳涛讶异,“陆庭,你不是已听命与摄政王……”
“谁跟你说的。”
陆庭奇怪看他一眼。
锦衣卫历来都是天子近卫,是天子的一把刀,这把刀绝不会落到别人手里。
黄炳涛明白了,陆庭阳奉阴违,根本是假意顺从摄政王!
“动手。”
陆庭一声。
谢景等人迅速拔刀与禁卫军对打起来。
锦衣卫除了仪仗队,其他都是个顶个的好手,比这群禁卫军可强多了,对打起来,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就拿下了黄炳涛!
黄炳涛怒喝,“陆庭,你难道要违抗摄政王之令,包庇这个假皇后吗?”
如若皇上不醒,这皇后就算是真的也无济于事,一个没有皇嗣的女人,在朝堂根本无足轻重,哪比得上先帝血脉的摄政王!
陆庭用看蠢货的目光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姜卿意面前。
“皇后娘娘,微臣来迟。”
姜卿意轻轻呼出口气,她的身份是瞒不住了,这下不回宫也得回宫了。
但回去之前……
姜卿意扭头看着黄炳涛,“此子以下犯上,污蔑范首辅,残杀无辜,死罪难逃。”
陆庭微微一笑,“娘娘放心,锦衣卫诏狱中,有许多适合黄炳涛的刑罚,微臣一定尽力拷问出他是否受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