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整个计划中的一员,杨钊太清楚倘若事情按照李林甫的安排发展下去韦坚一家?人会是什?么凄惨下场了。
“这可是亲表妹啊……”杨钊不?由咂舌。
杨齐宣却瞧了他一眼,冷酷道:“跟相位比起来,亲表妹跟亲舅的恩德算什?么东西?”
就?跟他娶李林甫的女儿一样,难道还真因为两情相悦吗?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二人已?经走出了右相府门,杨齐宣扔下这句话后也不?等杨钊在开口说些什?么便率先登上了自己的马车,掀开车帘对杨钊拱拱手。
“杨兄,告辞。”
杨钊下意?识拱拱手,心神却还没有从杨宣齐方才的那句话中反应过来,直到?他当上了马车坐好后,才一拍脑门。
“原来这长安竟然是这么一个地方,这朝堂竟然是这么一个朝堂。”杨钊若有所?思喃喃道。
要往上爬就?得心狠手辣啊。
杨钊眼中精光闪烁,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李林甫今日好好给杨钊上了一课。
石堡城外,陈国生也正准备给吐蕃人狠狠上一课。
哥舒翰领兵五万,攻打石堡城,在千里迢迢赶到?石堡城后,他却没有立刻让将士攻城而是老老实实的在石堡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
吐蕃人警戒了两个月,日日全?军警戒时刻准备着?抵挡唐军的进攻,可唐军却仿佛是来踏青一般,不?急不?慢在军营中做起饭来。
一开始吐蕃人以为这是狡猾的唐军将领用来迷惑他们的计策,一旦他们松懈,这些狡猾的唐军便会一拥而上攻打城堡。
吐蕃将领也熟读兵书,他并不?愿意?上唐军的当,于?是便命令吐蕃将士们日日警戒唐军不?可有一日懈怠。
在一次次与大唐的战斗中,吐蕃人也进化成了善用计谋的模样。
只是等了一日两日,三日五日……五十天过去了,唐军还在那不?慌不?忙的做饭。
驻扎在石堡城的吐蕃大将名叫铁刃悉诺罗,这一日又趴在城墙上眯缝着?眼看着?唐军军营中飘过来的炊烟,口中骂道:“狡猾的唐人,该死的唐人……”
“将军,咱们的弟兄实在是撑不?住了。”铁刃悉诺罗的裨将顶着?两个深黑色的黑眼圈哭丧着?脸抱怨。
铁刃悉诺罗横眉一竖,骂道:“再撑几日,这些狡猾的唐人一定是想要趁着?咱们松懈攻城。且让兄弟们再撑几日,那些唐军的粮草有限,咱们把他们粮草熬没就?能歇息了。”
忽然,铁刃悉诺罗看到?一群小黑点正在从唐军阵营中极速奔向石堡城,铁刃悉诺罗顿时来了精神,他指着?那一群唐兵道:“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羽箭带着?迅疾的风冲向了城墙下的唐军,可那些唐军甚至连停都没停一下,依然骑着?马往前奔驰。
直到?近了,铁刃悉诺罗才看清原来这一队唐军和身?下的战马身?上竟然都披着?厚厚的铁甲,箭头根本刺不?进去。
“这些大唐人到?底要搞什?么鬼?”铁刃悉诺罗皱起了眉毛。
他没有因为箭支射不?穿这些唐人的铠甲而生气,大唐虽然富裕,但也绝对没有到?能供得起军队人马都穿着?铁甲的程度。百年?前的天可汗那样的厉害,手下也只有三千玄甲兵,天可汗还是大唐的皇帝陛下,现在驻扎在他们城外的这支部队绝对凑不?出多少铁甲供人马披甲。
而且铁甲沉重,若是在平原上冲锋铁甲军还有用,可这是攻城,难道这些唐军能扛着?如此沉重的铁甲爬到?城墙上来不?成?
在铁刃悉诺罗的注释之下,身?披铁甲的唐军跑到?城墙下放下了一堆不?知什?么东西便又离开了城墙下。
“将军,可要派人查看?”
铁刃悉诺罗伸手制止,冷笑一声:“这些狡猾的唐人肯定是骗我们开城门,只要城门一开,他们便会大军冲锋攻下城池……哼哼,雕虫小技也想骗到?本将?不?开城门就?让他们放吧!”
铁刃悉诺罗越想越觉得唐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看着?唐军一趟一趟的跑来跑去心中越发觉得自己睿智无比,一眼便识破了唐军的计谋。
……直到?数支火箭从远处射来。
“轰隆!”
铁刃悉诺罗眼中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铺天盖地的火焰。
下一刻,他脚下的城墙便开始松动,铁刃悉诺罗坠落坠落……然后被盖在了巨石之下。
远处望着?这边的唐军将士则是个个目瞪口呆。
哥舒翰看着?陈国生的眼神仿佛在看天神一样,他吞了口唾沫,畏惧道:“陈神仙,您看咱们下一步该干什?么?”
陈国生叹了口气。
哥舒翰的心随着?陈国生的叹息声吊了起来。
“唉,实践结果实在是太不?理想了。”陈国生紧紧皱着?眉毛,唉声叹气。
提炼合成速度又慢,产量还小,纯度还不?够。
真是愁人啊。
哥舒翰看陈国生的眼神仿佛在看阎王爷一般。
“哦,你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老头子我不?懂排兵布阵,你也不?用问我。”陈国生唉声叹气了一阵,这才注意?到?哥舒翰还在一边等着?他,于?是挥挥手打发了哥舒翰。
第二日,信使手握八百里加急快信,一边骑着?快马往长安方向奔驰,一边大喊“八百里加急,哥舒翰将军大胜吐蕃……攻下了石堡城”。
历史上的石堡城之战领兵之人也是哥舒翰,此战战死的唐军将士有数万人。
如今,唐军战死者两千一百二十七人,伤者六千三百二十六人。
从河西边关到?长安,哪怕是八百里加急也要数日路程。
李亨很高兴,他这几日总是盯着?头顶上越发圆润的明月,期盼着?月中到?来。
他已?经与韦坚、皇甫惟明约好了在景龙道观密会。
日子在李亨殷切的盼望下,终于?来到?了十五日。
“今夜本宫预估要深夜才能回府上了,你掩盖好本宫的行?踪。莫让……父皇知晓。”李亨低声叮嘱着?韦妃。
十王宅这一片处处都是圣人的眼线,太子府中有多少他父皇安插的眼线李亨也不?清楚。
可无碍,韦妃能够为他遮掩好行?踪。
几只鸥鹭靠在湖边,风吹拂着湖面,层层叠叠的芦苇随风晃动着。
李亨坐着韦妃的马车悄悄出了门,韦妃则坐在正厅内,对府中下人训着话。
在太子?府还是忠王府的时候,韦妃已经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了,她对府中每一个仆人婢女都知根知底,下人们都知道韦妃娘子平日虽然宽厚,可一旦惹到了她,她便会?丝毫不留情面。
“……府中的开支还是有些大了。”韦妃端坐在高座上,训着话,下人们则各个如鹌鹑一般缩着脖子?听她的训话。
按照以往大唐的惯例,东宫并不只有这几十个仆从,可当今圣人将原本属于太子?的东宫改做了兴庆宫自己居住,当今太子?也?只能住在原本的忠王府中,十王宅百孙院这片地方在长安城内占地不小?,可耐不住当今圣人的儿子?不仅有十个,孙子?也?不仅有百人,分一分这地方就?小?了。
忠王府幸亏建的早,将已经成年的王孙分到百孙院后还能盛得下这近百的仆从。
韦妃眼神在院中众人身上打?量,在一个身形微胖的管事身上停了停,忽然出声:“陈管事,本宫家中姊妹生病,本宫派三娘回去看望了,你去我书房中将我书房台面上的簿册拿来。”
陈管事连忙应声,去给韦妃拿账本去了。
却不知晓韦妃是为了故意?告诉他自己的马车为何会?在夜前?驶出太子?府。
韦妃又扫视了一眼院中众人,在几个仆人身上眼神停了一下。
一、二、三……很好,府中的探子?都在这儿了,韦妃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未时一刻,太子?李亨乘车出了太子?府。
未时二刻,李林甫收到了消息,进宫求见帝王。
申时一刻,太子?李亨与韦坚在朱雀大街上马车相交,二人的马车一前?一后拐入了小?巷。
申时三刻,李隆基接见了李林甫。
李林甫的心跳有些加快,纵然是他,面对着这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也?觉得心脏在砰砰跳动。
一入内殿,李林甫边拜了下去,垂下的头遮住了他杀气?毕露的眼神。
“右相有何急事一定要现在面见朕啊?”李隆基揉捏这头,淡淡道。
他已经不理朝政许久了,刚刚过?去的这个月,李隆基还曾有将朝政都交给李林甫的心思。
曰:“朕不出长安十年,天下无?事,朕欲高居无?为,悉以政事委林甫。”李隆基想要把政务都交给李林甫处理,自己只管享乐。
可惜被高力士劝了下来,只是虽说高力士劝住了李隆基,李隆基依然理政,可明显他处理政务越发?不上心了。
李林甫却跪下,大声道:“臣要告发?太子?勾结朝臣,结交边将!”
一声落,殿中静悄悄。
“荒谬!”李隆基摔碎了杯子?,瓷杯碎裂的声音打?破了殿中的寂静,李隆基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
“难怪朕这段时间看着太子?如此不老实……李林甫,你既然告发?太子?,你可有证据?”李隆基目呲欲裂,却也?知道他要想向太子?发?难也?必须要有证据。
他并不怀疑李林甫所言,这段时间李亨在朝堂上有多嚣张李隆基也?是看在眼中,记恨在心中。
……或者说,李隆基也?在等着李林甫发?难。
太子?势力太大了,李隆基认为也?应当打?击一下太子?,让他明白这大唐天下如今还是谁做主。
李林甫缓缓道:“臣有人证,御史中丞杨慎矜、吏部员外郎杨钊……等,皆亲眼看到太子?车驾与刑部尚书韦坚车驾一起往景龙道观而去,两镇节度使皇甫惟明则已经在道观中等候多时。”
“传这几人来见朕!”李隆基怒道。
酉时三刻,众臣入宫。
此时,李亨、韦坚、皇甫惟明已经在景龙道观后殿见面。
众人一一陈述之后,人证已足,帝王大怒。
李林甫则下跪请命。
“臣乃百官之首,有监察百官之责,臣请调遣金吾卫搜捕太子?府取物?证,封锁景龙道观请太子?、刑部尚书、节度使入宫问话。”
一侧站着的杨慎矜则震惊看着李林甫。
这是干什么?不就?只是太子?违反了“宗室不可结交外臣”的敕命吗?
圣人训斥几句也?就?罢了,何至于到了出动金吾卫的地步?
看着周围表情平静的几人,杨慎矜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他被李林甫利用了,成了攻击太子?的长剑……
李隆基沉声道:“准奏。”
戊时一刻,金吾卫出动,封锁朱雀大街,封锁崇仁坊。
亥时,李亨于韦坚、皇甫惟明商量好了要如何劝圣人换相,心满意?足推开了屋门打?算回太子?府。
“阿兄,本宫便先在此恭喜你得到相位……”李亨脸上带笑,目光落在韦坚身上,表情激动。
韦坚却很沉稳,他拱手?:“都是仰赖太子?恩德。”
皇甫惟明则大笑:“奸相人人闻而唾弃,韦兄宽厚仁义,自然应当韦兄为相。”
道观后门被李亨推开,李亨面上的笑容凝固。
金吾卫将军一拱手?,客气?道:“殿下,臣等奉陛下之命来请殿下入宫。”
而后扭头对着韦坚和?皇甫惟明的语言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一挥手?,冷冷道:“将此二人拿下,暂且关押起来等候陛下处置。”
冰冷的刀刃上倒映出了韦坚与皇甫惟明两张比刀刃更苍白的脸。
他们的心却比脸更冷。
韦坚被侍卫押着,回头看了李亨一眼,嚅嗫了一下嘴唇,最终也?只是唤了一声:“殿下……”
李亨却撇开脸不敢去看他。
他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了,如何顾得上别人的求救呢?
李亨心里慌乱极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一会?出现他父皇那张愤怒的脸,一会?又出现开元二十五年他兄弟们的尸体……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嚣张,也?才想起来原来大唐的帝王还是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只要一句话就?能杀了他。
“将军……”李亨拉着金吾卫将军的胳膊,牙齿都在打?颤。
“是何人陷害我?”
金吾卫将军迅速瞥了左右一眼,低声道:“右相请命封锁此道观,搜查太子?府。”
搜查太子?府?
李亨眼前?一黑。
他若真是完全无?辜自然不怕旁人陷害,可问题是……他不无?辜啊,他结交大臣、结交边将,他的书房中藏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子?时,天色一片漆黑。
太子?府正卧还亮着灯。
和?政郡主李明锦趴在韦妃膝头,打?了个哈欠。
“阿娘,你不困吗?”她已经睡过?了一觉,声音中带着一点未散的鼻音,显得很娇憨。
韦妃面上的肌肉紧绷着,她脸上平日惯常带着的笑也?无?影无?踪。
“没事,你睡吧,我出去走走。”韦妃心脏砰砰跳动着,她没等到李明锦再?回复她,就?推开了李明锦枕在她膝盖上的头,径直走出了卧房。
李明锦疑惑地扭头看着她阿娘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唇,穿上了寝鞋跟了上去。
阿娘的态度不对。
走出寝室,韦妃不再?遮掩面上的忧虑,她低声询问婢女:“现在几时了?”
“已经子?时了。”
韦妃心沉了下去。
子?时,已经过?了望日了,太子?还没有回来。
韦妃忍不住登上阁楼外台,遥遥望着太子?府外,心中期盼着她的兄长和?她的丈夫一切顺利。
忽然,夜空中亮起了一片火光。
在黑沉沉的夜中一片火把灯笼是十分显眼的,哪怕还隔着许久,火焰的光亮也?会?将那一片地方的天空照亮。
韦妃面色大变,她的心终于沉到了深渊。
能在宵禁之后还大摇大摆举着火把和?灯笼往太子?府来的人,唯有圣人的禁卫军。
事泄了。
韦妃当机立断扭身就?往李亨的书房走,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她的绣鞋踏在黄木楼梯上,咚咚仿佛鼓响。
“娘子?,娘子?……”她身后举着灯笼的婢女跟不上她的步伐,气?喘吁吁举着灯笼追赶。
韦妃已经来到了书房前?,她一把推开门,扫视了房内一眼。
博古架上摆放着许多古玩玉器,书桌上堆着她夫君平日与旁人的信件往来。
韦妃咬了咬嘴唇。
她平日并不干涉李亨的往来,也?不会?进这间书房,所以她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会?给太子?府带来灭顶之灾……
可韦妃知道太子?结交边将是大罪,而她的夫君不止一次提起过?他与皇甫惟明、王忠嗣有书信来往。
“把灯笼给我。”韦妃咬了咬牙,直接夺过?了婢女手?中的灯笼,而后不顾烫手?,直接伸手?把外面罩着的琉璃罩拔开,将烛火扔到了桌案上。
“娘子?!”婢女惊呼一声。
火蛇迅速吞没了桌案上的书信,韦妃又将其他地方的书信、书籍、书画一股脑抱起来扔进了火堆中。
书房中都是极其容易燃烧的纸张,火苗迅速窜起吞没了大半个书房。
韦妃这才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扯着婢女离开了书房,转身将书房门关上。
没人能知道书房中有什么了。
熊熊燃烧的烈焰倒映在韦妃眼中,直到火蛇将书房木门烧了一大半,韦妃才声音沙哑道:“走水了,救火吧。”
婢女已经呆愣在了原地。
直到韦妃推了她一把,婢女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跑到院外大喊:“书房走水了……救火……快救火……”
太子?府这才慌张了起来,管家扯着嗓子?喊让去园子?里提水,婆子?满脸慌张提着桶打?水,十几个仆人一拥而上,身上披着湿布往烈火中浇水。
夜色似墨,火光如蛇。
韦妃静静看着太子?府的下人救火,表情平淡。跟着韦妃出来的李明锦站在廊下,将韦妃所做的一切尽收眼底,她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阿娘。”
韦妃回头看她,平静道:“快回去就?寝吧,明日你还要读书,莫要起迟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太子?府外响起,管事给开了门。
是两拨人,一波是金吾卫,一波则是望火楼的不良人。
不良人是在望火楼上看到这边起火方才马不停蹄赶过?来的,却正好与金吾卫遇上。
此时正好是丑时一刻。
韦妃遂走到两拨人身前?,却没有看金吾卫,而是先表情焦急求救望火楼的不良人:“府上书房走水,还请诸位速速救火。”
不良人不敢耽误,连忙各个拿着救火的工具进入了太子?府,烧的只有一个书房,太子?府中的下人又多,救火及时,不良人也?不敢怠慢太子?府,远远看到十王宅这边起了火立刻赶了过?来,不多会?便将火焰扑灭了。
只是书房却已经烧没了。
韦妃这才不慌不忙询问金吾卫
“这时候诸位到太子?府上有何公干?”韦妃语气?不悦。
她当然能有这个底气?,太子?府虽然不在东宫,可也?有东宫之名,擅闯宫禁本就?是大罪。
带队之人是杨钊,他却不怕韦妃,只是冷冷一笑:“奉圣人之命,有奸人欺瞒太子?,使太子?与边将勾结,特命金吾卫来搜查证据。”
“既是父皇下令,那便进来吧。”韦妃面不改色让出乐路。
杨钊焦急穿过?太子?府的前?院,他来之前?已经将太子?府书房的位置打?听清楚了。
只是方才走水,不知道书房中的东西烧了多少。
杨钊面色难看站在一堆灰烬面前?,脚尖前?面只剩下了半边烧黑了的残墙跟几根还没烧没的梁柱,莫说是书信了,连木头都没剩下几根。
他沉沉看了韦妃一眼,抬手?招来身边的侍卫:“回去请示陛下,就?说太子?府书房恰好走水,所有东西都被烧了个干净。”
还特意?强调了“恰好”二字。
显然杨钊认为韦妃是畏罪先将罪证烧了个干净。
韦妃却八风不动,仪态端庄极了。
没有证据,那李亨只要一口?咬死不知情,那就?没人能将太子?如何。
只要保住李亨,太子?府就?还有希望。大不了李亨被废去太子?位置,那她们一家人也?就?是再?恢复忠王府时候的清静日子?。
没什么不好。
很快宫中就?传来了消息,圣人大怒,也?认为是太子?府之人故意?遮掩罪状,下令将太子?妃带入掖庭暂且紧闭,太子?府封锁,所有人只能入不能出。
杨钊晃了晃手?上的诏书,对韦妃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太子?妃,请吧。”
韦妃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掐进了肉里,面上却依然端庄温柔。
“好。”
却也?没人敢押着她,韦妃只是走在几个侍卫的包围中,眼见着就?要迈出太子?府门。
“阿娘!”
忽然,一道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李明锦面色苍白站在众人身后,她听了韦妃的话回到卧房准备睡觉,可还没睡着便被外面的喧闹声吵了起来。
一出门,便听到婢女说韦妃被侍卫带走了,于是连鞋都没有穿好就?往府门跑。
“你们是何人,竟敢在太子?府放肆!”
李明锦冲到侍卫身前?,想拉住韦妃,侍卫下意?识抬起刀鞘挡在了她的身前?。
李明锦含怒道:“我乃是当今圣人之孙,太子?之女,圣人亲封的和?政郡主,你要对我动刀吗?”
侍卫一时间竟然被她骇住了,下意?识看向杨钊。
李明锦也?知晓了在场谁才是做主之人,愤怒的看向杨钊。
“我与和?政郡主说几句话,再?跟你们走可好?”
就?在杨钊思考要不要得罪和?政郡主时,韦妃开口?了。
杨钊思索了一下,对侍卫挥挥手?,示意?他让开。太子?得罪了就?得罪了,反正陛下不喜欢他,可这些皇孙没必要得罪,就?算太子?真的被废,她们也?依然是圣人的孙辈,没必要得罪。
李明锦扑到韦妃眼中,面上满是担忧:“阿娘……”
她有太多想问的东西了,可现在明显不是问那些的时候。
多年母子?,二人早已经不用对方多说便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韦妃攥着李明锦的手?,安抚道:“你阿爷会?救我。”
“真的?”李明锦眼角通红,她攥着韦妃的手?在发?抖,像是在抓紧救命稻草。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也?不懂为何会?牵扯到她的母亲,竟然会?到了堂堂太子?妃要在太子?府中被侍卫带走的地步。
韦妃抚摸着她的肩膀,如今的李明锦已经跟韦妃一样高了,韦妃看李明锦的眼神却依然是满满的慈爱。
“真的。”她语气?笃定,“你阿爷是太子?,我是他休戚与共的太子?妃,他会?救我。”
夫妻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情上说,她在李亨还是忠王时候就?嫁给了他,可以算得上是糟糠之妻了;从理上说,她代表的是京兆韦家,是京兆韦家对太子?的支持。
所以韦妃并不太担心自己,她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兄长韦坚。
事情泄露到了什么程度?她的兄长会?受到什么样的连累呢?
韦妃这些忧虑都不能给李明锦说,只能深深藏在她的心中。
最终,韦妃也?只是为李明锦理了理衣领,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跟着金吾卫离开了。
李明锦方寸大乱,她站在府门前?盯着韦妃纤细的背影。
在一群身披轻甲腰配长刀,高大壮硕的金吾卫中,纤瘦的韦妃仿佛随时就?要被剥皮拆骨吞噬一般。
“阿娘!”
李明锦最后又喊了一声,声音凄惨极了。
韦妃却连头都没回一下,就?被金吾卫包围着消失在了街道转角。
李明锦脑中混沌一片,已经失了方寸。
李明锦呆呆靠在门柱上,金吾卫一左一右守着太子?府,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刀刃割断了她和?养她长大的娘。
她还能再?见到自己的母亲吗?
阿爷真的能救回来阿娘吗?
李明锦不知道,此时她只能选择相信韦妃所说,她的父亲会?将她的母亲救回来。
“喔喔”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鸡叫声响起。
天亮了。
李亨焦急的透过窗子看着殿外大白的天?色,心中的方寸早就乱了。
他?脑子宛如一团浆糊,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李林甫发现。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李亨心中只要一想要李隆基知道他的打算,心就忍不住往下沉。
他?造反了吗?
他?只是想要换一个?宰相而已!
可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会听他?解释吗?李亨不知道。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进去看看……”
忽然,殿门外传来了声音,李亨眼中升起了希望。
殿门被推开,高力士快步走了进来。
李亨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快步跑到?高力士身边,拉着他?的衣袖,眼泪便已经要出来了,他?哽咽道:“阿翁救我!”
李亨能当上太?子,当初正是高力士向李隆基推荐了他?,所以尽管高力士对李隆基忠心耿耿,不是太?子的党羽,可对李亨依然还有两分香火情。
“你当真?未谋反?”高力士端详着李亨,沉声问道。
李亨眼泪流出眼眶,哽咽:“阿翁,我哪有那样的胆子啊……而且我一个?侍卫都没带,如何谋反?”
“没谋反就无碍。”高力士松了口气。
太?子也不是帝王说废就能废的,要不然帝王也不会非要等到?太?子带兵进宫了再兵变废太?子。
当年圣人看废太?子李瑛那么?不顺眼,照样也得先逼反了他?才能废太?子。
只要不被抓住谋反的真?凭实据,那就没有大事。加上自己?所知晓的消息……高力士心安了安。
“右相参你结交大臣、结交边将,你告诉我,除了韦坚跟皇甫惟明以外,你可还有结交的其他?重臣与?边将?”高力士盯着李亨,叹了口气。
“陛下已经派人去搜查太?子府了。”
李亨头?晕眼花。
他?当然结交了很多大臣,也结交了不止皇甫惟明一个?边将,那些信件都被他?藏在书房之中,倘若被搜出来了,他?的太?子之位就真?保不住了。
“不过昨夜你府上走水,正好烧了你的书房。”高力士下一句话又?让李亨从深渊重新踩到?了地面上。
李亨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重获新生一般舔舔嘴唇,声音沙哑道:“我不曾结交臣子。”
只要他?咬死了不说,又?没有证据,他?那瞎了眼宠信奸相的父皇也不能知道他?到?底结交了谁。
高力士叹了口气:“圣人如今怀疑是太?子妃烧了书房,命人将太?子妃压到?了掖庭,至于你……回府去吧,等候圣人传召。”
证据已经被韦妃一把火烧了,没有李亨勾结大臣的证据,李亨又?咬死了他?昨夜是正好在路上遇到?了韦坚与?皇甫惟明,帝王也不好无凭无据扣押太?子。
李亨终于被甲士“护送”着离开了兴庆宫,在踏出宫门的瞬间,李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兴庆宫高耸的宫墙。
他?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自己?的太?子之位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个?未知数。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李亨猛一扭头?,李林甫正站在宫门外笑吟吟等着他?,看到?李林甫,一左一右跟着李亨的两个?卫士顿时行了个?叉手礼,然后仿佛瞎了一样对李林甫视而不见。
李林甫心中却畅快极了,他?仗着身高比李亨要高出半头?,居高临下打量着李亨,仿佛十分诧异一样。
“旁人暗中都骂老夫凶猛好斗,心胸狭窄,如一只索斗鸡一般,怎么?今日一看……殿下却更像是一只斗败了的斗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