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掌娇by画堂绣阁
画堂绣阁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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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方玧眸中的寒光便愈发盛了几分。
“就徐馨儿那脑子,肯定想不出这些环环相扣的计策,那个丫鬟再能干,也很难通过一人之力插手膳房,买通太医,还想到用芦荟下毒这种手段。”
青容重重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没说话,就又听得方玧蹙眉继续。
“芦荟下毒,毒发之前的潜伏期很长,四到六个时辰,这足有一整天了,期间我肯定不止食用一种东西,调查起来就麻烦,能给凶手足够的时间抹除下毒痕迹,可偏我这儿是有小厨房的,所以唯一从外头送来的年糕,自然是最引人怀疑,如此很容易便能查到这上头,如此,岂不前后矛盾?”
听到这里后,青容和方玧对视了一眼,脑中乍然冒出一句话来,主仆两个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
“背后之人还想杀了徐氏!”
留着这么一处破绽,可不是一查就能查到徐馨儿头上么。
方玧攥紧了被子,深吸一口气,忍住心底蹿起的怒火。
“后院里,视我为绊脚石的,除了胡良娣就是杨侧妃,胡良娣入宫时间短,手下人脉不足以筹划这些,一定是杨岚!”
“可是现在没有证据啊,难道咱们要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成!”青容咬牙。
这要是成了,就是一箭三雕啊。
方玧没了孩子,命能不能保住也是未知,而徐馨儿肯定是逃不过一个死字,最后,被攀咬的太子妃,要论起来,的确可说是有动机的,倘若裴曜不信太子妃,因为方玧这个宠妾和太子妃生了嫌隙,那日后太子妃的地位也就出现裂缝了。
要说这个计划里,不合杨氏预期的,应该只有两处。
第一就是裴曜对方玧的重视程度,竟然不顾规矩,硬是夜叩宫门请了宫中太医。
其次便是太子妃了,要是太子妃没有发现徐馨儿的异常,也没有提前派敏思去抓人,那等到裴曜的人将绣蝶抓来后,绣蝶再攀咬太子妃,就更有说服力了。
刚醒来,脑子就不停的想事情,这会子方玧也是胸口一闷,觉得头有些疼。
看见她的脸色不大好,青容就忙道,“侧妃刚醒,这些事儿先缓缓再说,太医马上就来,您的身子才最重要。”
方玧点了点头,也是不敢再多想。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现如今她明显感觉到整个人的气血都亏了,腹中孩子也不大安稳。
不多时,太医先到,是之前就给方玧调养过身体的曾太医。
青容说曾太医算得皇宫里最擅长妇科的太医之一,是裴曜特意请来,日后就长住东宫,专为方玧一人保胎。
刚诊完脉,裴曜也到了。
见方玧醒着,眼中稍显几分松缓,随即快步到床榻边,小心牵住了方玧的手。
“感觉如何了,可还有什么不适吗?孤和太医都在,你只管说。”
对上裴曜那双关切的眸子,方玧似乎是再忍不住一般,美眸瞬间红了起来,含泪扑到了裴曜的怀中,哽咽抽泣。
“殿下,妾身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妾身以为,咱们的孩子会出事,妾身当真是怕极了!”
上一回她这样哭,这样的满目惊恐委屈,是她头回杀人的时候。
便是在郊外,裴曜将被偷袭时,她迫不得已动手杀掉了那个刺客。
而此刻方玧这样哭,却是因为她自己险些丧命小产。
裴曜的心都被揪了起来,将人搂在怀中,轻轻抚摸方玧的背,低声安慰。
“别怕,孩子保住了,孤一定会查清此事的,给你一个交代。”

方玧还是在裴曜怀中哭了一会儿,被好生劝着哄着,才擦了泪。
还好郭院判艺术精湛,曾太医今儿诊脉后,表示只要卧床静养,继续吃安胎药,孩子保到足月生产是没问题的。
但是其他情况么,也正如之前郭院判所提到的,孩子出生后,必定孱弱。
胎里受的损伤,想完全养好是不可能的,十岁前都得格外精细。
这也是说的好听了,难听点讲,就是孩子生下来了,十岁前都容易夭折。
还有方玧的身体,也是受了损伤,恐怕难再有孕。
“好了,这些事情日后慢慢再说吧,先用上最好的药,细细调养着。”裴曜沉声道。
他怕太医说多了,方玧听着伤心,会影响身体情况。
曾太医会意,也是又立即说了几句好听的,才退了下去。
“殿下,侧妃到这会子还没吃东西呢,奴婢叫小厨房熬了粥。”雁微在旁提醒道。
裴曜立即点头,“快端上来吧。”
雁微欠身,旋即命门外候着的小丫鬟把东西端了进来。
就是一碗熬得软烂绵密白粥,因为方玧食物中毒,昨儿是用东西催吐过的,肠胃此刻也弱,吃不了不易克化的东西。
裴曜接过来,试了试温度,便亲手喂给方玧。
不过刚抿了一小口,方玧就蹙眉把脸别开了。
“怎么是苦的。”
“苦的吗?”裴曜疑惑的看了眼手里的勺子,将方玧没吃完的那一半吃了,旋即道,“淡的呀,没有味道,怎么会发苦呢。”
这时候青容就忙在旁边解释。
“对了,昨儿郭院判交代过的,说良娣催吐过,醒了嘴里会发苦一阵子,想来过一两个时辰就好了。”
听了这话,裴曜也是无奈,又心疼。
但总不能不吃东西,只好温柔哄着。
“乖些,好歹把这一碗吃了,身体才能恢复些气力,晚膳孤让人做的更精细些,好不好?”
大约是刚见方玧受了一场大罪,这时候裴曜格外的温柔且有耐心。
方玧也能猜到一两分他的心境,所以也不作妖,乖巧的点头。
这时候可不是恃宠生娇的时机啊,越乖,裴曜的愧疚越深,对她才越有利。
而彼时后院各处,听闻她醒了,也都是心思各异。
梧桐苑里,太子妃是松了口气的。
她并不想方玧就这么没了,有一部分原因是心善吧,但另一重原因是暂时在后院里,她还找不到更合适的,平衡杨侧妃的人选。
要是方玧没了,这后宅又要失衡,麻烦的很。
胡良娣倒也聪慧,但家世好了些,也怕养虎为患。
而胡良娣自己这儿,听闻方玧醒了,倒是表情不多。
于她而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太子派了这么多人来抢救了呢。
当然,少不得对方玧的羡慕和嫉妒又添了几分。
最后便是未央阁了。
杨侧妃正坐在软塌上剪窗花。
小丫鬟从外头进来禀报,说碧落斋那边醒了,杨氏听罢,没抬头,只叫人出去了。
不多时,厢房里住着的云倩就过来了。
“侧妃。”
“坐吧。”杨氏手里依旧没停下,“她这命倒是金贵,殿下硬保住了她肚里那块肉呢。”
云倩怕她不悦,忙道,“左右就算是如今保住了,能不能生下来,养不养的活还是两说呢。”
“那倒是,现如今她可只能卧床静养着,倒也不算我全白费了功夫。”杨氏唇边勾起些许弧度,“卧病在床,能有什么好颜色呢,这往后,你和谢淑人的机会就来了。”
听着杨侧妃的话,云倩只顺从的点头。
但她心里清楚,最想得宠的还是杨侧妃自己,毕竟三公子是个病秧子,她还一直想再生一个呢。
这时候,杨氏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剪刀,将红纸打开来,剪的图案正是喜鹊报春。
将窗花拿高,对准阳光,图案的轮廓愈发清晰明显几分。
阳光与杨氏眸底阴鸷碰撞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陆月华,你嘲讽我是登枝喜鹊,攀上高枝也成不了凤凰,我倒是一定要叫你瞧瞧,我这只喜鹊怎么一根根剥下你的羽毛,织就我的凤袍,你、方氏、胡氏,所有不肯顺从我的人,都该死!”
云倩默默看着杨氏,紧张的攥紧了手里帕子。
这一刻,她有些羡慕已经死去的云柔了,至少云柔不会像她现在这样日日提心。
但转念一想,她自小跟着杨氏,必定是忠心不二,也备受信任的,倒也安心了些。
方玧刚刚苏醒过来,身体还虚弱,纵然有心想做什么,可现在不宜劳心费心,容易滑胎,便也只能先以保胎要紧。
查案的事情,是裴曜命人去做的。
那个叫绣蝶的丫鬟倒是嘴硬,流水的刑具用上去,她也至死没招出什么。
开始攀扯太子妃,后来又说是胡良娣,连何良娣也被提及,总之是前言不搭后语,显然都是胡说。
最后受不住刑罚,竟疯了,更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徐馨儿这里,难得清醒了一回,怕连累家人,她自己认罪了。
本来在她看来,也的确是她命绣蝶下的毒。
书房内,听着洪正的汇报,裴曜的面色阴沉晦暗。
“没有查到和未央阁有关联的证据么?”
“奴才无能,确实没有,线索到膳房那儿,全都断了,被买通的张太医,奴才也审了,他儿子欠了巨额赌债,而徐淑人给了他重金,所以他便配合做了此事,问及杨侧妃,他一概不知。”
洪正眉头紧皱,也是一脸难色。
虽然怀疑杨侧妃主导了这一切,但确实没有证据啊。
若是杨氏是个寻常妾室也就罢了,大可直接杀了,偏南宁候府杨家手握兵权,并不寻常,所以也不可能任凭裴曜处置。
明日就是除夕,宫中承景帝还病着呢,又是一桩桩大事需得他主持操办,裴曜也是又累又烦躁。
目光挪到手边的折子上,放在最上面的,是还没发出去的,给杨氏兄长,杨承喻的调令。
这会子裴曜直接将折子拿起,扔到了火盆里。
杨氏野心如此,恐怕杨家也是这般,那杨家还是继续待在徽州,不必向外发展了。
洪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直叹气。
心说,好好的前程,这不就毁了么。
原本裴曜看杨承喻资质不错,想派去边疆军营呢,在那儿要是立足了,又是兵权啊。
正想着,就又听得裴曜沉声道。
“方侧妃此番出事,孤觉得后宅还是不安宁了些,为保皇嗣安全,三公子体弱,就抱到前院来,孤亲自看着吧。”
“是。”洪正立即应声。
即刻派人往未央阁去传话了。
而碧落斋里,方玧得知此事后,心里大概也清楚这是裴曜对杨氏的惩罚。
虽然方玧知道杨氏的家世摆在那儿,在裴曜登基前,想扳倒是不可能的,但这点惩罚,怎么够呢。
看着手中的药碗,方玧眸光冷冽。
“三公子不过病弱了些,杨氏这做生母的就不喜,多可怜,这样的孩子,有了兄弟姐妹可要怎么活呢,还是让杨氏,别再生了吧。”

洪正去未央阁把三公子抱走的时候,杨氏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虽然面上镇定的说着谢恩的话,实则已然是有些不安了。
待得洪正离开后,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快步回屋,便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侧妃,您没事吧?”云倩紧跟着进屋,语气关切。
司琪赶忙到了杯茶端过来,不过杨氏没接,摆摆手让她退开了。
“我没事,我只怕是殿下对我起疑心了。”
“但一定没有证据,否则岂会只是抱走三公子这么简单。”云倩低声安慰。
表面上看,裴曜抱走三公子去前院抚养,是处于对孩子的安全考虑,但实际却是让杨氏和孩子分开,这是惩罚。
当娘的自己亲自照看都被怀疑不安全,这也是不信任。
杨氏眼眸转动,“抱走孩子倒不是什么大事,我儿就算再体弱,也是殿下的骨血,虎毒不食子,我只担心殿下对我生疑后,心里存了嫌隙,日后疏远我。”
这样,还怎么能有机会再生个健康的孩子呢。
“侧妃也不必太过担忧,这宫里是是非非多了,殿下哪儿能都记着呢,现如今不过是碧落斋那边得宠,殿下放在心上罢了,等殿下把她抛在脑后了,哪儿还计较这些。”
云倩在旁开解道。
杨氏抿唇,“倒也是这个理儿,没有母家撑腰的女子,几个能走得长远,恩宠是要紧,可恩宠也是最不牢靠的东西。”
说到这里,杨氏转头对司琪吩咐。
“你去谢淑人那里传句话,就说近两个月少往未央阁来,殿下那边,多用心伺候。”
司琪点了点头,快步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两人后,杨氏才看一眼云倩道。
“我提携谢氏,也一样拉拔你,好歹你也争气些,谢氏究竟是外人,比起她,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多替我分担分担。”
“是婢妾无能,让侧妃失望了。”云倩忙起身,“婢妾一定尽力,替侧妃分忧。”
杨氏这会子心里不大安宁,也懒得多说什么,摆摆手示意她也退下了。
正月过的极快。
因为方玧这件事的余波,裴曜整个正月都没什么好心情,旁人瞧着都不敢来触霉头,倒是安宁了许久。
一直到二月初,在床上足足静养了一个月的方玧,身体情况基本稳定了,裴曜的面色才见松缓了几分。
下朝后,照例是直接就往碧落斋来了。
刚进院子,就瞧见太子妃身旁的大太监严礼正站在廊下,与元和一起。
心下正奇怪,严礼就忙上前行礼。
“奴才给殿下请安,太子妃在屋里同方侧妃说话呢。”
闻言,裴曜点了点头,这才迈步进去。
屋里这会子也听到动静了,太子妃起身行礼。
“免了。”裴曜摆手,熟练的走到方玧床边,坐在了青容搬来的椅子上,“今日怎么过来了。”
这话是问太子妃的。
太子妃扶着添墨的手起身,“原本不想来打搅方侧妃静养,不过二姑娘这些时候一直吵着要见她,臣妾听太医说方侧妃的身体稳定许多了,便带了二姑娘过来瞧瞧。”
听完原因,裴曜便点了点头。
他以为太子妃是为徐馨儿的事情来的。
因为正月里见血光不吉利,所以徐馨儿如今还被关在秋爽斋里,没处置呢。
现下入了二月里,也该料理了。
“孩子呢?”裴曜压下心思,问了一句。
方玧便柔声答道,“在她屋里玩儿呢,这丫头喜欢极了那只小狐狸,妾身方才还与娘娘说,要不把小狐狸也送去梧桐苑陪她呢。”
“那倒也不错。”裴曜颔首,半是认真道,“孤瞧着那小狐狸崽子成天屋里屋外的蹿,也怕伤了你。”
“怎么会呢,它也乖巧。”方玧笑了笑。
看着两人说话,太子妃立即识趣的起了身。
“殿下在这儿陪着方侧妃,臣妾就先回去了,二姑娘臣妾也一并带回去,等方侧妃这里好了,在送回来吧。”
“妾身多谢娘娘,不能起身送娘娘,还请娘娘见谅。”方玧忙恭敬道。
太子妃点点头,又关心了几句,便离去了。
等屋里没了旁人,裴曜才问起方玧的身体来。
“今日觉得怎么样,曾太医可说了什么吗?”
“胎相稳固些了,好歹是修养了一个月了呢。”方玧低声道,但说着,脸上还是闪过一丝落寞,抬手摸了摸肚子,“只是怎么也不能和寻常人相比了。”
裴曜看在眼里,也是心疼愧疚。
他何尝不是对方玧腹中的孩子抱着极大的期望呢,毕竟人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也算是陪着他经历过生死险境的,现如今却还未出生就被烙上了孱弱的标志,他怎么能不难受。
但也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方玧,于是默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后,柔声安慰。
“你别担心,如今只管好好养身体,把孩子生下来,孤一定会请最好的医者为你们母子调养身体。”
“谢殿下。”方玧抬眸,面上上脆弱又温柔的笑意。
裴曜不由将牵着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旋即道。
“对了,宫中太医说,皇叔恐怕时日无多,约么就在这两个月了,如今礼部已经在预备后事,孤登基的事情也一并操持起来了,孤从宫里取了一份图纸,你瞧瞧喜欢哪个宫苑,孤先命人修缮起来,等你搬进去,住的也舒服些。”
这话一半是意料之中,一半是意料之外。
承景帝时日无多,早就能猜到,但方玧不曾想到裴曜会让她先选宫苑。
这算是切切实实的偏心了。
毕竟除了太子妃入宫后的住所是按规矩定死的,其他人怎么住,可都是太子妃安排。
虽说是意外,但恩宠送上门来,哪有不要的道理。
接过洪正递来的图纸,方玧看了一圈后,还没说话,裴曜就先道。
“孤觉着这里极好,离孤的寝殿近,周边也没有什么旁的宫苑,还有一处小花园,安静又雅致。”
“殿下怕是会读心术。”方玧眉眼一弯,开了个玩笑,随后道,“妾身也喜欢这儿,但这宫殿名字有些古板了,殿下给取个新的好不好?”
裴曜看了看,也点头,“英瑞宫,是有些古板,改做玉璋宫如何?”
“殿下取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方玧笑了笑,乖顺点头。
这一问,可不是真矫情那宫殿的名字,只是想试探试探裴曜对她的心意究竟如何罢了。
璋,皇室祭典礼玉六瑞之一,亦用于将帅调兵遣将,乃祥瑞权利之寓意。
还不错。
确定裴曜的心意,她也可放心继续做想做的事了。

不过这春风剪出了花园里的万紫千红,却剪不出东宫后宅的好颜色。
徐馨儿熬过了寒冬,最终死在了春日的朝阳里。
大约是死前终于清醒了几分吧,倒是没吵没闹,安安静静喝下了洪正派人送去的毒酒。
太子妃最终还是为她求了一份恩典,请求裴曜将她的尸身发还本家。
其实这也是徐馨儿最后求太子妃的事情。
生命的最后,她还是后悔入宫了,希望死后能回家,远离这个勾心斗角的地方。
徐馨儿虽罪证确凿,逃不过一死,但她父亲徐德还算有几分真本事,裴曜虽不打算重用,但也并不会因为徐馨儿一人的原因无辜牵连。
所以最后算是给太子妃面子,也是给徐家面子,同意了将尸身发还本家。
入宫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了,虽说是她自己作死,可还是叫人唏嘘。
尤其是与她同批入宫的胡良娣和谢淑人,两个人也都是怕的。
徐馨儿的事情多少还是给她们醒了醒神儿,谨慎规矩不少。
后宅相对的安宁下来。
打翻年后,裴曜除了按规矩每月去太子妃处以外,去的最多的地方还是碧落斋。
当然了,方玧不能侍寝,裴曜也不可能为着她一个人抛下整个后宅的人都不管。
前朝后宫素来联系着的,所以胡良娣和何良娣两人,倒是成了除开太子妃以外,唯二还能侍寝个一两回的。
谢淑人么,家世太低,人虽单纯率真,但有些过于单纯,不分好坏了,在裴曜眼里,有些拎不清,又是杨氏一边儿的人,所以他也没再召幸。
而谢淑人其实胆子并不大,被徐馨儿的事情吓着了,也是不敢主动邀宠。
杨氏虽着急,但也不敢支招提醒,怕自己动作过于频繁,愈发招致隔阂嫌隙,所以也只得暂时蛰伏起来。
此般格局之下,东宫里的奴才们眼中便是,太子妃地位不可动摇,方侧妃虽病着,但最得宠爱,何良娣和胡良娣好歹有母家撑腰,虽不算盛宠,但也属于恩宠暂时不会断的那一类。
倒是未央阁,因为三公子被抱走,裴曜最近又不再往那边去了,便被归类于失了宠爱的,成了冷灶。
冷灶么,少不得就会被下头踩低捧高的奴才们克扣了。
原本太子妃公允持家,就算是失宠的,日子也不至于难过,可杨氏不一样啊。
单说她自己,就和太子妃之间有疙瘩,现如今刚死的徐馨儿也是叫她当枪使了,才会死。
表姐妹之间尚有情谊在,太子妃怎么能顺畅咽下这口气呢。
于是这回对下头奴才们对未央阁的克扣,就没管。
太子妃不管,碧落斋这边还特意交代了一回,如此一来,东宫上下的奴才们,对未央阁的事儿就是最不上心了。
冷灶的滋味可不好受。
就比如说这春装吧,方玧这里,二月没过完呢,就提前全做好拿来了,而未央阁那边,一直到三月中旬,针线局连量尺的人都没派过去。
吃食上更不必说了,三公子去了前院,杨氏又不是有孕的人,太子妃发话,直接把未央阁的小厨房给撤了,往后就和其他人一样,吃大膳房的东西。
吃上大锅饭,那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方玧的吃食有碧落斋小厨房单做,不与她们搅合,但还有别人不是。
先做太子妃的,再是有恩宠的胡良娣与何良娣的,赵良娣膝下有大公子养着,也不能慢了,竟是把杨侧妃排到了后头。
也只是一开始这么拍,又过一段时日,竟更晚了。
司琪气不过,去讨说法,但膳房那边只答,杨侧妃和陈姑娘住一起,免得费两道功夫,所以等陈姑娘的做好了,一起送。
这陈姑娘指的就是云倩了,云倩本名是姓陈的,云倩是杨氏赐的名字。
可云倩什么身份,那是侍妾啊,从前都是云倩因为挨着杨氏住,能早些吃到膳食,现如今变成了杨氏迁就她了。
当然,这和云倩也没关系,论到底,还是膳房的刁难。
不过杨氏现如今被冷落着,又得罪了太子妃和方玧,就算心里再怎么窝火,也只得忍着。
打正月十五一过完,小厨房被撤,基本日日吃的都是些冷食,菜色也不好,旁的点心果子,更是直接没有了。
问起来,膳房就说天冷,新鲜瓜果还没出来呢,如今这些,自然先紧着梧桐苑和碧落斋。
从前不是没有被冷遇的时候,但也没有这回这么难过,饶是杨氏能忍,也气的砸碎了碗盘。
当然了,令她更气的是,碗盘碎了几个,还回去后,膳房的管事发现少了东西,竟然派人寻上门来,叫赔新的。
杨氏虽不缺银钱,但却是被这些奴才们的态度,扎扎实实气了个仰倒。
碧落斋里。
方玧看着着丫鬟们惟妙惟肖的演示杨氏被膳房找上门要东西的场景,也是难得露笑。
“这梁喜安倒是个会做事的,回头赏他些好东西。”
“没有侧妃提拔,他怎么能做到如今膳房管事的位置呢,自然是要好好替侧妃办事的。”青容道。
这回方玧被下毒,也有膳房管事驭下不严的原因在,原来那个膳房的管事本来就是个贪财又不太理事的,年岁也不小了,方玧在裴曜面前提了提,那人就被裴曜撤了职。
而新上任的膳房管事,兼总厨,梁喜安,便是方玧提上来的人。
雁微性子直,冷哼道,“小厨房的东西吃惯了,倒是把杨氏的嘴给吃刁了,既然吃不惯大膳房的东西,就叫她饿着,哪儿还由得她扔碗摔盘的。”
“怎么能不给吃呢。”方玧敛眸,面上似笑非笑,“我给她备的东西,日日服用才是最好的。”
听罢,两个丫鬟相视一眼,不在多言,但眸中却都是畅快。
养胎的时日还算安宁,方玧的身体也是慢慢恢复着,倒是宫中承景帝,情况一日比一日坏。
为显孝道,打三月中旬起,裴曜和敦王入宫侍疾,就住在了宫里。
出嫁的三公主本也想来侍疾的,但裴曜说出嫁女侍奉公婆更要紧,给拦住了。
倒是还待字闺中的四公主,与他们一道侍奉着。
但承景帝体内有那丹药毒素,一直不得拔出,又因明王的事情伤心恼恨,还日日担惊受怕,防着裴曜,原本年岁就不小了,这样的神思疲惫,怎么撑得住呢。
所以侍疾的日子没有太久,刚好就半个月。
四月初三那一日的傍晚,方玧刚用了晚膳,就听得了丧钟敲响的声音。

“侧妃,宫里的消息,皇上驾崩了。”元和这时候也快步进来。
方玧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摆手叫他出去了。
青容端了白水来伺候她漱口,面上也是感叹。
“皇上驾崩,殿下就该登基了呢。”
“是啊。”方玧漱了漱口,拿起雁微递来的帕子擦嘴,“可不知道届时后宅这一大批人,该怎么安排。”
对这些女眷而言,入宫前的头等要事,便是位份的分封了。
雁微笑道,“旁人不知,侧妃您肯定是妃位的!”
近前伺候的两个丫鬟,都知道裴曜已经让方玧提前选了宫苑,并已经安排人去修缮的事儿。
一宫之主,至少也是嫔位,但依照裴曜对方玧的态度,肯定是妃位跑不了。
方玧敛眸勾唇,“杨氏要是知道我入宫后继续与她平起平坐,定是要更难受了。”
虽然如今杨氏被冷待,但她生了三公子,现下也是侧妃,娘家还比方玧好了不知多少,裴曜再不喜,也还是肯定不会在位份上苛待。
至于旁的几个,方玧倒是不太拿得准,裴曜会怎么安排。
不过这些也不该她操心就是了,届时拉拔拉拔宋淑人,也就行了。
再说,现下裴曜肯定还是先准备承景帝的葬礼,以及他登基的事情,安置女眷,还在后头呢。
“侧妃还有一个多月就该生了,奴婢眼下倒是担心,入宫的时日会和临盆的日子撞到一起,侧妃身子又虚弱,届时怎么好办呢。”青容蹙眉道。
她这么提醒后,雁微也是想到了这茬,跟着脸上显出担忧。
“是啊,竟险些忘了这个,接嫔妃入宫,估么也就是一个多月的事儿呢,就算是侧妃先生了,月子里也不宜挪动啊。”
尤其是方玧自己身子虚弱不说,孩子也更是胎里就弱。
方玧秀眉皱起,抬手摸了摸肚子,也是思量着对策。
半晌后,才低声道,“虽说晚些入宫不好,但为着孩子,我也顾不得这许多,届时,我同殿下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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