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山上的主持带着十几名弟子修的,不过这银钱是孤出的,他们只出人力,主持说这也算是修行了。”
裴曜点头应答,末了又指向一处岔路。
“仔细听听,那边还有山泉,那一块儿有处平地,孤叫人在那里修了个池子,建了一座凉亭,改日再带你去瞧。”
“看来殿下很喜欢这处庄子呢,妾身也觉得极好,山林葱郁,隔绝尘嚣,有些世外桃源之感。”
方玧勾起唇角,仰脸看着几缕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撒下来,只觉得惬意极了。
看着她放松慵懒的模样,裴曜也觉得心情跟着越发明朗起来。
主动伸手牵住了方玧,俩人就这么慢慢往山上走。
然而没走多远,就听得身后隐约传来了女子絮絮叨叨,还带着不耐烦的声音。
“你可看清楚了吗?殿下真的带着方氏上山了?这大热天儿的,出门受这趟罪做什么,要是殿下没去,我可是白跑这一趟!”
“奴婢打探清楚了,说是殿下带方良娣去山上的寺庙看看呢,似乎还打算在上头用一顿斋饭呢。”
“这庄子我又不是没来过,庄子上的人都说了,上头就是个小寺庙,和尚才十几来个,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庙宇,我看八成又是方氏那贱人使什么狐媚手段呢,勾着人往佛寺里去,也是忒不要脸!”
听到这里,哪儿还听不出是何良娣的声音呢。
恐怕她也是没想到裴曜和方玧走的极慢,边赏景边往前的,这会子还没走多远,才敢这样大声抱怨,以为前头听不见。
不过那随行的丫鬟倒是紧张,赶忙就劝。
“良娣低声些,万一叫人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能听见什么?这山上又没旁人,殿下和方氏走了有一会儿了,估么都快到山顶了,哪里听...”
扶着盼春的手,何良娣边埋怨边往上走,然而刚绕过弯,抬头就瞧见了裴曜和方玧正站在原地往下看呢。
“殿,殿下...”
何良娣顿时就僵住了。
第二百零九章 一念大师
何良娣一万个没想到,自己嘴贱的时候能恰好撞到裴曜面前,现在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殿下。”何良娣抿了抿唇,又干巴巴喊了一声。
手里扯着帕子,恨不得撕烂了去。
不过这会子先接上她话茬的不是裴曜,而是方玧。
“何良娣刚才还中气十足呢,怎么这会子说话有气无力的,莫非,偏得是要背后说人,才有精神?”
背后说人,还被当事人逮住了,绝对是尴尬,所以这会子何良娣像是被拿住了七寸似的,干抿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着裴曜的面儿,她能怎么说呢?
本来就不占理的呀。
可偏偏方玧见她不张嘴,就又故意伸手拉一拉裴曜的衣袖,真摆出个狐媚样子来,娇声道。
“殿下您瞧,何良娣是真不喜欢妾身呢,话都不愿意和妾身说一句,早知妾身在旁人心里是那样的人,妾身倒是不该同殿下来这儿,省的旁人说妾身,扰了佛门清静,那样的大罪过,妾身可担当不起。”
她这么说,裴曜便是沉着脸色,深呼了口气。
而后对何良娣道。
“你性子浮躁,不适合去佛寺,回去吧。”
“妾身...”何良娣抬头,脸上有些不甘心,但看见裴曜面色不好,只得老实的把话咽了回去,“妾身遵命。”
方玧站在旁边冷眼瞧着,也说不上什么快意,只觉得是何良娣嘴贱,自己把一手好牌打烂了。
最近这段时间,裴曜不是来看她就是去何良娣处,定然是外头何良娣家里正得用的缘故。
今儿若是何良娣好生追上来,表现的乖巧点儿,说两句中听的。
不说今儿晚上裴曜会给面子去她那里吧,明儿定然也是要去坐坐的。
但现在就不同了,就她嘴贱那么两句,裴曜原本心里就不喜她那张乱叨人的嘴,现在只会更烦心。
出来庄子上本就是为着散心来的,又怎么会想多沾染呢。
裴曜刚才说话还算客气,就已经是压着脾气了。
何良娣走后,两人才继续上山。
虽说是被搅合了一下心情,但方玧嘴甜又会揣摩裴曜的心思,几句话便也就又哄得人宽心了。
洪正在后头不近不远的跟着,心里就忍不住叹一句。
这人与人的嘴啊,还真就是不一样。
何良娣刚入东宫的时候,也因为泼辣直爽被喜爱过的,但慢慢的,说话失了分寸规矩了,就不行了,毕竟说到底,太子喜欢的还是懂规矩且守规矩的人。
偶尔逾越那么几次是叫真性情,但多了,就叫人厌烦了。
他心里琢磨着呢,前头两位主子却是没多想这些。
很快到了山顶,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座黄墙红柱的寺庙。
庙宇的确是不大,这时候就见一位身躯略佝偻着的,身形圆润的老僧,正带着几个年轻的和尚,在修补墙面和寺庙的大门。
听到身后动静,老僧转过身来,瞧见裴曜后,便立即笑着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老衲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女施主。”
显然老僧不知方玧的身份,所就选了这么个不出错的称呼。
“住持免礼。”裴曜摆了摆手,顺势为二人介绍,“她是孤的妾室,良娣方氏,这位是一念大师,小隐寺的住持”
闻言,方玧便略略颔首,以表示礼节,“妾身见过一念大师。”
“不敢当不敢当,殿下和良娣唤老衲一念即可。”一念和尚笑着又回礼。
方玧瞧着他,便觉得此人慈眉善目的,身形又偏胖,竟有些像佛经里头画的弥勒佛。
她心里比对着呢,旁边裴曜就和一念闲话起来了。
“住持怎么亲自修整起墙面了。”
“前几日下雨刮风,这寺里的墙面有些陈旧了,竟损毁了几处,近几日也没什么香客来,索性便带着他们修缮一下,不过老衲也是年岁大了,不行了,搬了几块砖,竟就腰酸背痛的。”
一念十分和气的说起来,又领着裴曜和方玧进寺庙里头去。
方玧进来,四下打量一番,就发现这座小庙也就是一个两进宅院那么大。
从大门进来,院里便有一个大香炉,里头零零散散插着几支香,估么平素香客就不多,正中间是佛殿,里头摆着大大小小几尊佛像,也不多,两侧都是禅房。
由一念大师领着进去拜了拜佛像,才又进了东边的禅房里坐下来。
寺庙小,自然不比皇家寺院,所以招待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茶。
但裴曜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同一念大师边喝茶边说话,倒也很自在舒服的样子。
方玧在旁边,偶尔应和一两句,三人就这么闲谈,也不觉得无聊。
一念大师身上有种浓浓的禅意,叫人坐在他身边的时候,莫名会觉得心静。
没有想那么多琐碎的事情,便也就觉得轻松了。
约么聊了快一个时辰,外头就有小沙弥来敲门,说是斋饭已经备好。
一念大师吩咐他端过来,裴曜这会子便起身,去外头更衣。
他走后,禅房内就剩下方玧和一念大师两人独处了。
方玧甚少接触和尚道士这类人,这会子觉得新奇,便也就问了一句。
“主持这里,可有遇到过妇人来求子?可曾灵验吗?”
她这么问,一念大师就笑了笑。
“子嗣乃是顺应人和天意才能有的,佛祖虽怜悯众生,但也不能违背这些呀,所谓求子,也只是别无他法的法子了。”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方玧就觉得这一念大师确实和旁的僧人不一样,于是又问道。
“妾身常听人说,行善积德,恶有恶报,那若是对欺辱自己的恶人做以牙还牙,甚至更恶毒的事,这算是什么呢?”
“良娣心中已有计较,又来问老衲做什么呢。”
一念大师依旧平和,那双眼睛如深潭一般波澜不惊。
语罢,又亲自给方玧斟满一杯茶,平静道。
“良娣是有福之人,但这份福气能不能享到,还得看良娣是否能守住本心了。”
他说完这话,方玧心里略感意外,正要问,却听得门口传来了裴曜的脚步声,便只得作罢。
三人一道用了斋饭,又说了会儿话,外头天色就暗了。
下山还得走段时间呢,不便久留,这才起身道别。
临走前,裴曜提出捐一些香火钱,把寺庙重新修缮一番,不过被一念大师拒绝了。
反倒是还送了两个亲手做的平安符送给了裴曜和方玧。
他不肯接受捐赠,裴曜也不能强求,便只好作罢。
两人踏着晚霞下山,倒也是别有一番韵味了。
晚上,裴曜自然是留宿在了方玧这里。
接下来两天也都是如此。
本以为这样悠闲的日子能过到回宫,却不曾想来庄子上的第四天就出了事。
进了院儿里,看见元和在外头呢,忙就上前来。
“公公,烦请您劳累一回,帮小的通传一下方良娣,这殿下不在,小人有急事儿请良娣拿主意呢!”
“刘管事别急,良娣这会儿在屋里,我这就去通传。”
元和客气的拱了拱手。
他是认得人的,毕竟刚来庄子上头一天就碰过面。
裴曜这会子出去上朝了,估么午膳时候才会回来呢,现下估么还得半个时辰。
虽是住在庄子上,可上朝还得去,不过他一人去上朝就是骑马去的,不比带着一堆女眷,走的慢。
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他也无需日日去,今儿也是不巧。
元和没耽搁,很快同方玧说明情况后,就把刘管事带进去了。
“奴才给良娣请安!”刘管事忙跪下道。
方玧摆手,“有什么事儿,你直说吧。”
她语气温和,倒是让人心头松缓了两三分,立即就把突发的状况给说了。
原来是刚才两个小丫鬟人扶着位姑娘到庄子上来求助,说是她们家姑娘上山游玩,走山路不慎,脚滑摔倒了,不知伤到了哪里,这会子疼的厉害,走不了路。
这里是太子的庄园,又有贵人住在里头呢,刘管事自然不敢留她们了。
不过那丫鬟一听说是太子的庄园,立马就说她们家姑娘姓徐,是太子妃的嫡亲表妹。
如此一来,那这位徐姑娘也就是太子的亲戚了。
看着徐馨儿伤的不轻的样子,根本就是靠两个丫鬟架着呢,他思索一番,先把人安排在前院的客房,就过来寻方玧拿主意了。
为什么是方玧呢?
虽说方玧与何良娣位份相同,但何良娣资历久些,按理该是去找她才对嘛。
但刘管事不笨,看得出裴曜更宠爱方玧,且方玧是个拎得清的,所以没犹豫就往这儿来了。
何良娣,那还是算了吧。
人家既然已经找到自己面前来了,方玧不好不管。
徐馨儿虽招人厌,但身份摆在那儿呢,直接赶出去,回府后怕是与太子妃那边就不好相处了。
估么着裴曜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她只需稍加安排就行,也不必真做什么主,便就起身跟着去了。
来到客房,还没走近呢,就见门口人影一晃,一个小丫鬟张望两下,便推门钻进了房内。
看到这一幕,方玧不由蹙了蹙眉。
这怎么像是在放风似的,瞧见人来就进去通传。
要是徐馨儿真的伤的那么严重,还能有这份心思?
该在屋里好好守着才对。
心下疑惑,方玧倒也没说,默默跟着刘管事过去了。
叩开了房门,方玧进了屋里,就瞧见榻上躺着的女子,面色发白,身上的衣衫有几处破损,头发也有些散乱了,倒真像是从山上摔下来的样子。
“怎么是你?”
瞧见方玧,徐馨儿立即不满的出声,眼神还往方玧的身后瞟了瞟。
那心思简直明摆着。
刘管事见她态度不好,正要说什么呢,被方玧抬手止住了。
旋即就见方玧平静的扫了徐馨儿一眼后,便低声道。
“庄子上没有郎中,徐姑娘等在此处是耽误就医,我即刻派人用马车送姑娘下山吧。”
闻言,徐馨儿正要回话,被身旁的侍女抢了先。
“多谢良娣好意,不过奴婢等,是一行人三人陪姑娘上山的,来此求助前,已经派了人去山下叫家里的马车上来了,想必也快到了,就不劳烦方良娣安排马车了。”
这丫鬟瞧着就是一副机灵相,说话也利落。
她是徐馨儿的继母王氏,指派来照顾徐馨儿的,叫巧翠。
方玧看她一眼,却没松口。
“没什么麻烦的,徐姑娘是太子妃的嫡亲表妹,也就是咱们东宫的贵客,坐在这里等,怕会延误病情,不如即刻乘车下山,半路遇上徐家上来接人,换车也就行了。”
端看徐馨儿那不太想走的样儿,又似乎盼着什么,方玧敢肯定,她是在等裴曜回来呢。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巴巴的想着给表姐夫做妾。
方玧真是瞧不上徐馨儿这做派。
果然,她再度说出要用马车送徐馨儿离开的话后,徐馨儿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跟着就要撑着身子下榻,却似乎是扯动了伤处,顿时痛呼一声又跌了回去。
另一个丫鬟忙去看她,随后便满脸焦急和恳求的转过身来,对着方玧行了一礼。
“方良娣思量周全,可您瞧,我们姑娘的确是伤的厉害,这会子稍有挪动就疼的难忍呢,还请您让我们姑娘多歇一会儿吧,等徐家的马车一到,我们即刻就走。”
这个丫鬟倒是瞧着面相敦厚些,圆脸圆眼睛的,比刚刚那个要讨喜。
且她看起来像是真的心疼徐馨儿受伤。
方玧见那丫鬟的担心不似做伪,心里也估么着徐馨儿的确伤的不轻,倒是猜不出,究竟是意外受伤,还是故意的了。
要是故意的,那可真的对自己有够狠。
罢了,既然是送不走,那她就在这儿守着,料徐馨儿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等裴曜一回来,徐家的马车也该到了,说什么都要把人送走。
心里定了定主意,方玧正预备让元和回去拿些跌打损伤的药膏来,先给徐馨儿用上些,还没张口呢,又听得那精明相的巧翠张了口。
“方良娣,奴婢知道上回入宫给太子妃请安,我们姑娘得罪了您,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了我们姑娘吧,这回姑娘的确是受伤不轻呢,容我们姑娘多歇会儿吧!”
这话说的方玧心里就不舒服了。
什么意思?
就说她是记着上回的仇,这次故意刁难徐馨儿呗。
此话出口,方玧瞬间就不乐意了。
药都不想给拿了,扫一眼巧翠,嗤笑道。
“你倒是好记性,既然知道你们姑娘是得罪了我的,还敢到这儿来求助?我要真想刁难你们主仆,直接命人轰出去就是了,轮得到你在这儿挑拨说嘴!”
她骂完,巧翠脸色就青白僵硬起来,不知接什么话。
恰好这时,何良娣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什么刁难,轰出去的,方氏,徐姑娘乃是太子妃的嫡亲表妹呢,你可不能因为一己私仇,就自作主张,见死不救啊!”
说话间,就见何良娣风风火火的进来了,跟在她身后的盼春,此刻也是低着头,不知在她耳边又说了些什么。
就见何良娣昂着头颅看方玧一眼道。
“殿下马上就要回来了,这儿还轮不到你做主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你今儿又是抽什么风,怎么前些时候没长教训,还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方玧这会子火气还没消呢,也是没客气,一计眼刀子就甩了过去。
且这会子,她是真想把何氏的脑子撬开看看,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
分明何良娣也知晓徐馨儿想往东宫钻,这会儿不把人早些撵出去,还想把人往裴曜跟前引。
怎么,难道指望着,忍了对徐馨儿的恶心,在这儿扮贤惠,等裴曜回来了,会夸她温柔懂事?
没想到,何良娣还真是这么想的。
要说对东宫后院进新人这件事的接受程度,何良娣只有更低,没有最低。
所以得了娘家消息说,徐家也想送闺女入东宫,她也是对徐馨儿完全没有好感的。
方才听人说,徐馨儿受伤,到庄子上来求助,第一反应的确是直接轰走。
但紧跟着,盼春就同她分说起这件事该如何应对来。
首先这徐馨儿家世不错,毕竟徐馨儿的母亲和太子妃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太子妃的母亲能嫁到陆家,妹夫家里自然也是高门了,
所以徐家的女儿,未必殿下不收。
倘若太子对徐馨儿有意,她善待一二,会在太子心里留下好印象,而方玧和徐馨儿早有冲突,肯定不会愿意帮忙,直接命人赶徐馨儿走也未可知。
如此对比,太子自然会觉得她更懂事,也好弥补前几日说错话的事儿。
倘若是太子对徐馨儿无意,她也只管做好心善的样子,说是敬重太子妃,所以不好见徐馨儿受伤而不管,也可树立个好形象来。
况且,太子妃不愿见徐馨儿入宫,所以徐馨儿能不能侍奉太子那还两说呢,实在不必太过紧张。
也正是有了盼春如上一番分析之后,何良娣到了前院客房,就是一副要维护徐馨儿的模样。
而这会子迎面儿就遭了方玧一顿骂,当然是不快,登时脸上也露出几分恼意。
“你竟敢骂我,你,你看我待会儿不禀报了殿下,让她治你得罪,又辱骂于我,还要赶走受伤的徐姑娘,方氏,你真是蛇蝎心肠!”
“我骂你又如何,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给人扣帽子,我骂的还算轻的!”
方玧一点儿没惯着她,柳眉一横,便怼了回去。
又不是面团儿捏的,谁还能没几分脾气了,这段时间方玧又得宠,哪里不是恭恭敬敬的,连裴曜都是温声笑脸儿,这时候都不摆款儿,等着失宠了摆?
尤其对面是何良娣,更不能怂。
毕竟这何氏的性子她也是摸头了,完全吃硬不吃软的主。
所以怼完这句后,方玧便跟着冷哼道。
“你要去殿下跟前告,只管去,我倒也不稀罕管这烂摊子。”
语罢便甩手离开了内室,往外头去坐着喝茶了。
眼不见,心为静。
正好她不想跟徐馨儿多沾染,何良娣想出头,就由着去吧。
何良娣显然没想到方玧会来这么一出,骂完人就走了,顿时也有些懵。
心里憋着口气,不上不下的,这会子看徐馨儿就更不顺眼了。
但盼春又对她递上安抚的眼神,何良娣想到自己的‘大计’,这才耐下性子坐在里屋陪着徐馨儿说起话来。
不过这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的,又都是脾气不好,根本不会聊天的人,那能聊个啥啊?
尤其是徐馨儿比何良娣还没脑子,又偏偏自诩身份高贵,和太子妃沾亲带故,那说起话来,几番差点把何良娣气到破功。
幸亏是盼春在旁边打圆场,又劝着说,徐氏如此蠢笨,肯定不会得殿下青睐,必定入不了东宫,才叫何良娣忍住了脾气。
原本方玧还以为俩人很快就会吵起来呢,没想到里头竟安安静静的。
好笑之余,算着时辰,也估计裴曜要回来了。
果然,新上的茶刚喝了两口,就听得屋外传来了动静。
方玧扶着青容的手起身,去外头一瞧,就见是裴曜过来了。
“妾身见过殿下。”
“免了。”裴曜摆手,眉头蹙着,显然是不悦,“里头怎么回事?”
看他的神色,方玧估么着他也应该知道大概了,所以这会子便直接道。
“徐家姑娘受了伤,求助过来,刘管事安排这会子躺在里头歇息呢,妾身说安排车马送她早些下山去医治,她却说疼的厉害,这会子挪动不得,要多歇会儿,等她家的马车上来接。”
听完这话,裴曜没说什么,先进了屋里。
徐馨儿是外女,自然是不会直接进内室去瞧的,裴曜选择隔着屏风同她说话。
知道裴曜进来了,徐馨儿立即娇声娇气的问安行礼。
何良娣实在忍不下去了,疾步起身就出了内室,站到了外头,向裴曜行礼。
不过这会子裴曜没心思看她演贤惠,所以直接对徐馨儿道。
“孤从外头回来,不见徐家马车上山接人,孤还是派马车送你下山吧,若是伤着了腿,不及时医治,落下病根,日后不良于行就不好了。”
“臣女多谢殿下好意,不过妾身实在不敢麻烦殿下,臣女,究竟是未出阁的女子,乘坐殿下安排的马车回府,恐怕,容易引人非议,臣女已经派了人去联络家里,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接,那传信的丫头年纪小,腿脚慢些也是有的。”
屏风后头,传来了徐馨儿故作矜持的声音。
裴曜哪里听不出这是想赖着不走呢,耐心顿时又少几分。
折身便对洪正吩咐。
“派人骑马下山寻徐家人,叫他们即刻上山来接人,太子妃不在,孤这里不便住着徐家姑娘。”
听着裴曜这么说,屏风后头,徐馨儿顿时变了脸色,着急要开口说什么。
却被她的丫鬟巧翠给按了回去,并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而紧跟着,洪正出去了约么两炷香的功夫,回来后,便脸色不太好的禀报道。
“殿下,奴才派人骑快马前去,那人回来禀报,说山下起了片山火,烧塌了不少树木,挡住了下山路了。”
“山火?”方玧蹙眉,在旁边问起,“怎么会起山火呢?”
洪正忙回答,说是有人祭祖烧纸,今儿却起风,火纸飘散到林子里头,夏日草木干燥,就烧起来了,因为起风的缘故,烧的还挺快,没多大会儿就燃了一片,这会子山下的村民们正在挑水救火呢。
得到这个回答后,方玧转头看看裴曜,有些无奈道。
“殿下,事情这般巧,恐怕徐姑娘这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不如,先让太医给瞧瞧她的伤?”
没有特许,太医是不能给除了皇家以外的人看病的,所以刚刚方玧没自作主张。
而这会子么,那就看裴曜了。
裴曜抬手捏了捏眉心,显见烦躁。
但念及太子妃还有徐馨儿的家世,最终还是点了头,叫洪正先安排太医过来。
进去给徐馨儿看了看伤势后,出来便恭敬道。
“殿下,徐姑娘的脚踝崴伤的严重,是旧伤添新伤,这会儿已经肿的很厉害了,日日敷药在伤患处,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不能下地好好走路,其余的,到都只是些皮外伤。”
“怎么还有旧伤?”何良娣在旁边问了一句。
方玧用余光扫了扫她,心说这位是难得能抓住一回有用的重点。
但没想到何良娣接着就摆出一副担心模样来,语气做作的对裴曜道。
“殿下,看来徐姑娘伤的不轻呢,幸亏等到了殿下回来,让太医瞧了瞧伤势,殿下可不知道,若是妾身赶来的不及时,方良娣可是预备直接把徐姑娘赶出去的呢,要真是如此那...”
“那徐姑娘这会儿已经被我安排的马车送下山,找了医馆治伤了,又怎么会还耽误在这里。”
方玧没忍住,用看傻子的眼神斜了何良娣一眼。
得,她还是收回刚才的话,这何氏满脑子就想着跟她斗呢,根本就没察觉徐馨儿的心思。
被噎了一下,何良娣便愤愤回瞪了方玧一眼,转而便撒娇似的三两步走到裴曜身边来。
“殿下您听听,方良娣如今是越来越霸道了,感情殿下不在的时候,这庄子上就是她说了算的,一点儿没把妾身放在眼里,妾身...妾身好歹比她多侍奉殿下几年呢!”
本想着她揭发了方玧的‘恶毒之举’,自己又表现的乖巧懂事,还提了提往日旧情,裴曜会向着她,但没想到,跟着就听裴曜沉声道。
“行了,你先回去吧,这儿不必你操心了。”
“啊?”
这跟何良娣想象的结果不一样,她也是忍不住惊讶了一声。
但旋即又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看盼春,这才抿了抿唇,不情不愿的退下了。
临走前,还十分不忿的瞪了方玧一眼。
等出来后,就立即横眉对着盼春质问起来。
“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为何殿下这会子还赶我走?我怎么瞧着,殿下并不想见那徐氏。”
“良娣您想啊,要是善待徐氏没好处,方良娣刚才能提议让殿下传召太医来给徐氏看伤?”
盼春扶上何良娣的手,柔声宽慰起来。
“现下已经是用午膳的点儿了,殿下让您先回去,是心疼您呢,总不至于三个人都在那陪那徐家姑娘饿肚子吧,她有多大的脸面?况且,您不喜那徐氏,这不是正好不见不烦嘛。”
听着盼春的这一番话,何良娣是半信半疑,但也没再继续问,老老实实的回去了。
而另一边,裴曜又问了太医,那旧伤是何意。
得到的答复是,徐馨儿的侍女说,前几日她在家里就摔了一跤的,也是崴了脚,但是不严重。
没想到今儿上山游玩,还是碍事儿了,竟又摔一跤,就伤重了。
裴曜和方玧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数了。
跟着,裴曜吩咐了洪正安排人在客房这边照应着徐馨儿,等山下的路通了,便立即安排马车送徐馨儿下山。
这一小片山火扑灭后再收拾现场,估么还得要段时间。
裴曜自然不会在河里干等了,做好安排后,便带着方玧去他的院儿里歇息用膳了。
当然了,明面儿上说是伺候照应,实则却是盯着徐馨儿,免得她乱来。
毕竟今日这又是崴脚,又是起山火封路走不了的,确实太巧合了些。
一起简单用了午膳,裴曜还得处理政务,方玧便没打搅,先回自己的住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