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掌娇by画堂绣阁
画堂绣阁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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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杨承喻面上忙做出恭敬之色来,对着裴曜拱手。
“殿下恕罪,微臣此次前来也是临时起意,原本是来京都替父亲给老友送信,恰好赶上了二姑娘的生辰宴,故而就前来祝贺。”
“无妨,如今你妹妹在孤身边,咱们也是一家人。”裴曜温和道,“马上就要开席了,正好一道入座吧。”
说话之际,给洪正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就去安排了席位。
因为杨承喻的特意赶来,加上杨侧妃身怀有孕,一时间场上的重点倒是产生了偏移。
这会子大家的话题中心都变成了杨侧妃的肚子。
于方玧而言这就算是抢了她的风头了,不过方玧也不在乎就是了。
只默默瞧着杨侧妃和杨承喻,兄妹二人不停的同裴曜说话,但裴曜依旧抽空拉着太子妃起身,亲自去向陆丞相和陆夫人敬了一杯酒。
所以啊,妻和妾,还是有区别的。
方玧怎么瞧不出今儿杨承喻过来是有给杨侧妃撑腰的意思呢,但显然裴曜的举动也很够明确了。
他看重杨侧妃,敬着杨家,但是太子妃的地位不可撼动。
不知道这兄妹两个有没有理解道裴曜的意思,反正方玧看戏就够了。
宴会过后,行抓周礼,二姑娘抓的是本书,倒也是好意头。
当然了,不好的东西也不会往上放。
最后,裴曜也正式给二姑娘取了名字,叫裴昕菀。
折腾这么久,孩子也困倦了,方玧向裴曜打过招呼后,便先将孩子送回了碧落斋。
前头的宴席也就这么一场,她走后约么半个多时辰也就都散了,所以方玧也就没再往前头去。
屋里头,方玧换了衣裳正卸首饰呢,就听得外头有人推门进来,不多时,便传来了雁微有些不高兴的声音。
“良娣,杨侧妃仗着有身孕,竟然把殿下叫到她那里去了,今儿是咱们二姑娘生辰,殿下该来陪您才是呢!”
“人家有孕,今儿娘家兄长又特意来撑腰,殿下多给她几分面子也是有的,犯不着为这个置气。”
方玧摘下耳环,放进匣子里,低声道,显得不是很在乎。
这时候青容也有些不悦,“良娣也太好性子了,杨侧妃从前还与良娣亲近交好呢,如今看,八成都是装的!”
“她是做戏,咱们今儿才知道不成?”
方玧淡淡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浅勾唇角。
“殿下明理,今儿无奈去了她那里,改日自会加倍补偿我,太子妃那边更是不喜她这样显摆,便就会显得我懂事乖巧,我坐享其利,何须为一时争宠气恼。”
听她这么一说,两个丫鬟也都想明白了,不再多言。
本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夜里头竟出了事。
方玧睡得正香呢,就被青容火急火燎的叫了起来。
“良娣,良娣您醒醒,未央阁那边出事了,说是动了胎气,这会子已经叫太医去了,奴婢瞧梧桐苑那边已经亮了灯,估么太子妃要过去呢!”
“怎么回事?”方玧圆睁着眼睛,急忙坐起来,还有些没醒神儿,由着青容往她身上套衣服,“不是白天还好好的么,殿下不是在未央阁么?”
雁微这时候从外头进来,急忙回答。
“说是今儿晚上殿下宿在云倩姑娘那里,杨侧妃是夜半睡得腿抽筋了,起来走走,竟不慎摔倒了,肚子磕在了椅子上,当即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呢!”

第一百九十章 七活八不活,偏偏是男孩
一听这话,方玧也是精神不少,抓紧穿好衣裳也就出了门。
刚到门口就见宋秋荷正往这边过来,见了她就满脸担忧。
“良娣夜半这是去哪儿,我刚刚听旁人说杨侧妃动了胎气了,您还没生育呢,这去了可别被吓着呀!”
究竟是长辈,所以方玧不叫姨母自称奴婢,不过宋秋荷称呼她还是按位份来。
“姨母不必担心,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总得去看看的,您在碧落斋里等我回来就行,别害怕,一切听元和的话就好。”方玧安慰道。
边说边向元和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拱手,方玧便迅速的带着青容雁微两个离开了。
未央阁。
刚到地方,还未踏进院门,就听得从屋里传来了一声杨侧妃的痛呼。
“疼,不行,疼啊,快叫太医来!”
“侧妃您再坚持坚持,殿下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很快就来了!”
这是云柔的安抚。
方玧蹙了蹙眉,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连杨氏这一贯耐得住性子的人,都这样失态。
收拾好心情进院子,就见太子妃和裴曜都在里头,此刻两人站在产房外的廊檐下,都是面色沉重。
云倩不在,估么是进去伺候了吧。
“殿下,娘娘。”
方玧简单的欠身行礼。
太子妃摆了摆手,不太想说话,裴曜也是一样。
毕竟谁也没想到杨氏会出现这么一下子,此前都好好的呢,这都八个多月就要满九个月了,怎么忽然自己摔了。
听着产房里传来阵阵痛呼,方玧也是心里挺压抑的,默默站到了旁边。
不多时,后院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赶来了,几位太医也是急匆匆赶到。
简单从太子妃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后,便进了产房。
大约是裴曜的面色不好,一群女眷站在一起倒是难得都安安静静的。
平素最爱挑刺的何良娣和嘴碎的赵良娣,也是没张嘴。
但这么安静下来了,产房里头的动静就听得愈发明显,在场除了赵良娣外,其余都是没有生产过的女眷,心里多少有点怕,面色都不怎么好。
太子妃瞧见后,才低声对裴曜道。
“殿下,夜里更深露寒,杨侧妃这边生产估么还得要些功夫,不如殿下先去厢房坐着吧,免得染了风寒,这里离着近,有些动静也不怕传的不及时。”
这话的确也不错,虽说五月里了,但晚上还是冷的,不仅冷,还要站着,还得听杨氏难产,确实折磨人。
毕竟在场的人,要说感情,那几乎没有。
裴曜蹙了蹙眉头,还是点头答应了,众人这才去到旁边厢房里坐下。
而此刻产房内,杨侧妃的情况并不乐观。
因为是意外摔倒的,她自己就很紧张,所以更加重了她的身体反应,现在是羊水破裂,还出了点血,肚子一阵阵的发紧,又疼又慌乱。
这么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人就浑身发了虚汗,像是泡在水里似的,脸色发白,嘴唇都是乌紫色。
看着她这样,云柔和云倩两个都急的几乎落泪。
瞧见太医过来了,云柔便立即上前询问。
“大人,我们侧妃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侧妃和孩子都不能有事啊!”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但侧妃这是意外早产,风险定是比月份足了再生产的要大些,现在侧妃羊水已破,却不见生产的动静,我们只能先给侧妃喝催产药了。”
太医面色凝重的解释道。
而一听这话,云柔立即睁大眼睛,摇头拒绝。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大人,奴婢知道的,这服用催产药强行催生,对母体的伤害极大,或许不能再有子嗣呀,大人,我们侧妃还年轻,这才是头胎呢!”
“若有旁的法子,我们未必肯用催产药。”太医正色,看一眼榻上的杨侧妃,蹙紧眉头,“如果孩子久久不能离开母体,那届时只会落得母子双亡的下场,姑娘还是别耽搁了,我要去外头禀报殿下了!”
云柔焦急的落泪,可也没有办法,只能折回去继续安抚杨侧妃。
但此刻杨侧妃早已经把太医的话听进去了,见云柔回来,立即一手一个,抓住了她和云倩,咬牙艰难道。
“你们记住,无论如何,要想法子,保,保我的命,孩子没了,还能再有,大不了,大不了养旁人的,可我的命只有这一条,记住了吗!”
发生这种意外,杨氏后悔又害怕,只觉得是上天在同她开玩笑。
可她偏偏就是个不认命的人,这个孩子可以没有,但她必须要护全自己,否则日后,她的野心抱负,就没法儿实现了!
况且皇宫险恶,她成了一抔黄土,难道她拼命生下的孩子就能平安长大?
她也更忍受不了自己拿命生下的孩子,叫旁人娘亲。
“奴婢知道,侧妃放心,奴婢记住了!”
云柔和云倩两个晓得她的心思,哭着点头。
而彼时外头厢房里。
听了太医的话后,裴曜也是烦躁的很。
今儿杨家刚派了杨承喻来给杨侧妃撑腰,晚上就出这事儿,要是杨氏没了,恐怕南宁候府要闹,可杨氏肚里的孩子,又是他的亲骨肉。
这抉择,裴曜根本不想做,索性也是发了脾气,无赖了一回。
“孤不管你们怎么做,一定要孩子大人都保住,催产药喝,但不可完全顾子不顾母!”
“是!”
太医拱手,也是面色为难的退了出去。
方玧在旁边听着这话,敛了敛眸,心中也是闷闷。
裴曜这话里,看似也保了杨氏,可最终还是更顾着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她生产的时候,会不会也是如此。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不指望裴曜这样的未来帝王能有多少真情,在乎这个,不是徒增烦恼么。
于是倒也释然了。
产房内,杨氏连喝了三碗催产药,几乎是拿命生了这个孩子。
折腾了整整一夜,到次日辰时过半,才终于从屋里传出了一声低弱的婴儿的哭声。
干坐了一整夜,众人都是疲累不堪,这会子听到婴儿的哭声,立即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坐直了身子。
而裴曜则是立即起身,往产房去了。
众人忙跟上,就见一稳婆满脸喜色的抱出来一个小襁褓,高兴道。
“殿下,侧妃生了一位小公子!”
闻言,裴曜脸上的沉郁之色总算是少了两分,和太子妃一道上前看孩子。
但就这一眼,顿时两人的面色又都沉了下去。
早产的孩子简直是小猫儿一样,看着就像是胎里不足,害怕养不活的那种。
偏这时候,赵良娣忍不住在后头小声嘀咕道。
“七活八不活,偏偏还是男孩儿,这不白费半条命么。”

赵良娣这话声音不大,可这时候确实刺耳。
众人的目光唰的全都落到了她身上,吓的她浑身一激灵,赶忙垂头。
裴曜和太子妃自然也都听见了。
太子妃侧头便是一计锐利的眼神扫向她,更是吓得她往后退了半步。
不过因为这话不吉利,也不想再提起,便也只是眼神警告,并未训斥什么。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心里对这个孩子也不太看好。
七活八不活,这个说法,大家都知道,偏偏这孩子就是八个月里生的呢。
“殿下,您也守了一夜了,眼下杨侧妃平安产子,您且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妾身处理剩下的事就好。”太子妃还是开口劝道。
这是她作为嫡妻的责任,
裴曜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也是烦闷又倦累,便点了点头。
旋即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遍,最后落在了方玧身上。
“孤去碧落斋歇歇吧。”
“是。”
方玧心里虽意外,但也立即欠身应下。
随后便在众女眷或羡慕或平静的目光中,跟在裴曜身后先行离开了。
裴曜一走,其他人自然也都没留着了,太子妃摆手遣散了众人,转头安排了些未央阁的事情。
当然了,都是动动嘴皮子,不插手的事。
三公子生下来这么体弱,万一养不活,杨氏设计赖到她头上就不划算了,所以太子妃是一点儿不像沾手。
不过太子妃还是进去看了看杨氏。
说实话,刚生产完的房间内,气味有些难闻,各种不知名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太子妃不由蹙了蹙眉,但教养使她很快面色恢复如常,没有做出什么嫌弃的举止。
别的不论,此刻杨氏刚生产完,太子妃不稀罕做趁人之危的事。
但这一趟两人没见上面,因为杨氏生产脱力,此刻已经昏睡过去了,丫鬟们拉上了帐子,正给她擦身更衣呢。
不过进来这一趟也就是走过场,没打算见人,所以太子妃在屋里站了一会儿便也就离开了。
而此时另一边,裴曜和方玧刚到碧落斋。
见裴曜不太想说话,又是眼底可见熬夜的红血丝,方玧便直接柔声问道。
“殿下可要简单沐浴,躺下先睡一觉?”
估么着裴曜这会儿吃不下东西,所以早膳也就没问了。
“嗯,你安排吧。”裴曜在窗边小榻上坐下。
显得有些沉闷。
不过也是,孩子早产,生下来不健康,哪有做父母的不心疼呢,裴曜都这样,可不知杨氏会如何伤心呢。
心里想着,方玧默默招呼着青容和雁微备水去了。
她也是累了一整晚,浑身疲乏,所以和裴曜各自分开沐浴的。
等穿着寝衣出来的时候,就见裴曜已经坐在榻上了。
“你们下去吧。”方玧朝身后摆摆手。
几个丫鬟便安安静静退出了房间,顺带关上了门。
而后,方玧才缓步过去,在裴曜身旁坐了下来。
“殿下若是觉得头痛心烦,不如妾身帮殿下揉一揉吧。”
裴曜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方玧便脱了鞋子上榻,跪在了他身后,轻轻帮他按摩起头部来。
她手法好,素日裴曜就挺受用的,今儿按的时间倒是长许多,直到方玧都觉得手酸了,裴曜才抬手示意她停下。
旋即拉着她,跪坐在了自己身边,轻叹一口气。
“你说,是不是孤手上沾了太多血,所以老天爷将天罚都降在了孤的孩子身上,老大刚生时也体弱,寺院的方丈说他三岁前有大劫难,或许熬不过去,如今算是渡过来了,慢慢身子也康健,但怎么老三又这样呢?分明杨氏的胎,一直很好的。”
说话之时,方玧不难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愁闷心疼,乃至自责的味道。
可见裴曜此刻真是这么想的。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裴曜这些年政斗,也杀了不少人,会有这种想法也实属正常。
方玧知晓他此刻很需要宽慰纾解,所以也尽力的让自己显得温柔。
双手轻轻拉住了裴曜的手。
“殿下不要这样想,殿下所杀之人,哪一个不是坏事做尽?老天爷若真要降罚,妾身说句该死的话,那大公子应当熬不过三岁的大劫,三公子也无法早产还平安降生了,您说是不是?”
“妾身知晓三公子早产体弱,殿下担心,更说不得将赵良娣那七活八不活的胡话听了去,但依妾身想,这八个多月生下的孩子,多养一个月呢,能不比七个月就生下的要长得好?民间的传言不可信的!”
她说这话时,语气温柔又笃定,双眸不错神的认真看着裴曜。
说实话,不像是安慰,更像是分析。
不过此时裴曜心思混沌,倒也真需要这简明扼要的开解,听罢确实也找回了些自己的主见。
定定看了方玧一会儿,反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长呼了一口气。
“你总有办法叫孤心宽些,歇一歇吧,熬了一夜了。”
“嗯。”
方玧浅浅勾起唇角,低声应答。
大约是太累了,这一觉倒也足睡了一个时辰,当然了,熬了一整夜,这么点时辰补觉还是不够的,但总是能缓和些精神。
赶在午膳前,洪正进来叫醒了两人,毕竟至今还粒米未沾呢,身子不能饿坏。
裴曜起身,边用午膳,边问了问未央阁的事。
得知杨氏至今还昏睡着,孩子倒是暂无大碍,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用过午膳,裴曜就回了前院,还有政务要处理呢。
方玧送走了他,这会子其实还犯困,但宋秋荷端了消食茶来,哄着道。
“良娣刚用罢午膳,这就躺下对身子不好,不如喝了这茶,小坐片刻,消消食再午睡。”
“也好。”方玧笑了笑,不过很快就察觉宋秋荷眼下也有熬夜的乌青,便问道,“姨母昨儿晚上没睡好么?怎的瞧着气色不好。”
宋秋荷眼里露出担忧来,“良娣一夜未归,我又不便去外头找,心里记挂着,就睡不着了。”
听她这么说,方玧心里滑过一丝暖意,旋即放下茶盏柔声道。
“姨母不必担心我,您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呢,反正我身边没什么事儿,下午您就别当差了,在屋里好好歇着吧,您要是累病了,没得叫我担心。”
“那我听良娣的。”
宋秋荷温柔一笑,这模样与方玧印象里,母亲的样子愈发重叠了在一起,不由跟着面上也浮出几分思念来。
不过宋秋荷似乎没有发现,折身默默退出去了。
喝过消食茶,方玧便就进屋躺下,接着补觉。
但外头宋秋荷倒是没有歇下,在方玧睡着之后,便拎着几样点心出了院子。
雁微瞧见问了几句,她说是送去给针线局的老姐妹的,雁微便也就没再多问了。

杨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子时了。
云倩和云柔两个都守在榻边,寸步未离,一听到榻上的细微动静,立马都围了过来。
看着杨氏慢慢睁眼,两人登时都面露喜色,激动不已。
“侧妃您终于醒了!”云柔高兴道,“您可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奴婢这就命人去请太医来!”
“等等。”
杨氏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就觉得浑身脱力酸疼,喉咙也像是被刀割过一样,干涩发痛。
云倩急忙去倒了杯温水来,扶着杨氏起身,喂她喝了半盏。
觉得嗓子舒服了些,杨氏才又急忙抓住云倩,神情急迫。
“孩子呢?快把孩子抱来我瞧瞧,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虽说生完孩子的那一刻,杨氏还没闭眼昏睡,但脑子当时已经是完全没有任何意识了,一片空白,双耳嗡鸣,根本什么也没听到。
换句话说,此刻杨氏都不知自己生下的孩子,是死是活。
“侧妃大喜,您生了个小公子呢,不过这会儿小公子由乳母照顾着,估么睡着了,要不您明儿再看?如今您都昏睡一天了,奴婢先弄些粥点来给您用吧。”
云柔目光微闪,安抚着道。
但杨氏敏锐,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目光登时锐利起来。
“我不吃,既然是大喜,你把孩子抱来我看看,孩子不过来,我便去见他!”
“侧妃息怒,您还在月子里呢,可不能这样生气,奴婢,奴婢去抱来就是了!”
云柔拗不过她,抿了抿唇,折身快步出去了。
不多时,一个红底白边的小襁褓就被抱了进来,杨氏顾不得身体虚弱,伸手接过来,但在看见孩子的那一刻,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竟然羸弱至此。
襁褓里的孩子皮肤皱皱巴巴,还似乎是半透明的状态,可清晰看到孩子身上的青色血管,整个娃娃瘦小一团,抱在手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分量。
那一瞬间,杨氏只觉得自己这一场怀胎都白费了。
脸色白发浑身轻微的颤抖起来,双眸空洞无神,像是被抽去气力灵魂一般。
“都怪我,都怪我,为何夜半要起身,要是我躺在榻上缓一缓,没下地,就不会摔倒,就不会早产了,就不会...不会生下这么个养不活的孩子...”
“侧妃慎言!”
云倩赶忙在旁边出声,并示意云柔把孩子抱走,而后便扶正杨氏道。
“侧妃伤心,婢妾心里都知道,可侧妃万万不能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呀,昨日侧妃生产,殿下足在外头守了一夜,可见是看重咱们小公子的,您可千万不能这样,您得好好保重身子,将小公子养大呀!”
“养大?”杨氏苦笑一声,面上露出懊悔和不甘,“这孩子,未必活的了,就算活了,胎里不足,日后哪里比得过旁的健康的公子,这一场苦,我终是白吃了。”
云倩语塞一瞬,但还是又继续劝慰。
“出来这种事情,侧妃伤心,殿下也伤心,无论如何,侧妃得顾着殿下的心思呐,如今您待小公子用心,殿下才会觉得您好不是?您可不能犯了糊涂,叫梧桐苑那边趁机给您扣个伤害皇嗣的罪名。”
不得不说,一搬出太子妃来,杨侧妃就会来精神。
这会子听着云倩的劝说,心里缓了缓,倒也冷静了不少。
靠着迎枕躺了一会儿,细细想明白眼下局势后,才沉声道,“预备些吃的来吧,我没力气。”
“是,婢妾这就去!”
云倩立即答应。
未央阁里有小厨房,早就吩咐了叫温着粥和补养身子的汤,很快就端了上来。
杨氏用过,便又沉沉睡去了。
不过她夜半醒了的消息,次日还是传到了各处。
裴曜赶在上朝前,来瞧了她一回,算是重视。
毕竟杨承喻这个南宁候府世子,还在京都待着,算是给杨氏撑腰呢。
而梧桐苑里,太子妃也正敲打着前来请安的众女眷们。
“杨侧妃早产实属意外,三公子是八个月里生下来的,所以这宫里少不得有些嘴碎的奴才乱嚼舌根,我只说一条,要是叫我知道谁院儿里的奴才嘴巴里蹦出不该有的字儿,无论是什么关系身份,一律打了板子扔出宫去,记住了吗!”
“妾身谨记娘娘吩咐!”
众人忙起身。
这里头,赵良娣是最迅速的。
谁叫这七活八不活的话,是她头一个说的呢。
而此刻方玧跟着人群行礼,就默默观察到,太子妃今日的气色很好,似乎是心情畅快的模样。
细细一琢磨,可不是该高兴么,杨氏生儿子是生了,却是个不知能不能养大的病秧子,这筹码啊,算是不顶用了。
回了碧落斋。
青容就忍不住小声道,“良娣,您说杨侧妃的孩子,养不养的大啊。”
“这话说过一次,再不许说第二次,旁人听去了,只当你诅咒呢。”方玧蹙眉提醒道。
青容登时脸色变了变,赶紧点头。
不过方玧还是低声回了她的话。
“只要杨氏不笨,就该好好的用心养着这个孩子,殿下自不会亏待她。”
这话算是回答的模糊了。
能不能养大,取决于杨氏肯不肯用心照顾嘛。
这样的话题不便议论太久,所以说完这一句也就没继续了。
正当方玧预备卸掉些金银首饰,换上轻便爱穿的常服时,忽的听到院儿里传来了动静。
“你是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是方良娣的姨母,就不把东宫的规矩放眼里了?抬举你一下才称你宋嬷嬷,究竟只是个贱婢,什么东西呢,就敢给我儿喂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你几句还狡辩,走,我倒要听听,方良娣怎么给我个解释!”
外头骂的难听,方玧也已经听出是赵良娣的声音,此刻眉头蹙起,便立即起身出了屋子。
刚出来,便瞧见赵良娣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冲了进来,她身边跟着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推攘着宋秋荷。
被夹在中间的宋秋荷此刻显得狼狈又无助,被劈头盖脸的骂,也是不敢吱声。
方玧瞧着眼前情况,也是面色冷下几分,不过嘴上还是保持着礼节。
“赵良娣这是怎么了,兴师动众的押了我姨母回来,又是这边叱骂,我姨母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赵良娣宽恕一二。”
“旁的我倒是不与你计较,可你要动我儿子那就不行!”
赵良娣尖声道,又愤愤的抬手指着宋秋荷。
“你这个劳什子的穷酸亲戚,在你院儿里打秋风也就罢了,竟不知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喂给我儿吃,现下我儿腹痛腹泻的厉害呢,你说,这事儿是否还要请殿下来做主!”
为母则刚,赵良娣平素忌惮方玧得宠,但一旦涉及到大公子,那就是不管不顾了。

这时候宋秋荷忙就解释道。
“我没有给大公子吃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是我早上亲手做的米糕,良娣您是尝了的,从膳房回来路上遇见大公子去前院读书,公子闻着糕点香甜,问了我一句,我便拿了两块给公子,那点心绝无问题呀!”
她这么一说,方玧心里倒也想了起来。
早膳时候姨母的确是端上来一盘她亲手做的米糕,还是因为她昨儿嘴馋,提了一下,所以今日宋秋荷才特意早起去膳房做的呢。
如今大公子已经请了师傅启蒙,虽还和赵良娣住在一起,但每日早上要去前院上课,时辰上确实能碰上。
若是这么说,那米糕就不会有问题才是啊。
方玧敛了敛眸子,虽然心中这么想,但究竟是宋秋荷未经过赵良娣的允许,给人家孩子吃了东西。
就算不是因为这两块米糕导致大公子腹痛腹泻,但今儿这歉还得道。
故而也没含糊推辞,郑重对着赵良娣欠了欠身。
“今日之事是我的姨母不懂规矩了,但那米糕早膳时候我也吃了几块,绝对是干净没有问题的,不过或许是小孩子肠胃弱些,这米糕和大公子脾胃不合吧,姨母并非恶意,我替她向赵良娣道歉了,还请赵良娣给我几分薄面,待会儿我定命人备下歉礼,亲自去探望大公子。”
话说完,便又向宋秋荷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也是赶紧跟着向赵良娣道了歉。
来的时候赵良娣心里确实生气,毕竟自己宝贝儿子腹痛腹泻,难受的厉害呢,所以盘问完丫头,便冲到碧落斋来了。
迎面刚好碰上宋秋荷要出去,便把人推攘了进来。
不过这会子见方玧道歉十分诚恳,且她心里终究还是忌惮方玧得宠,所以这会子气也消了不少。
撇了撇嘴,摆手,“倒是不必你来探望了,今儿是我,明儿你这姨母得罪了旁人,可就不是这么容易能解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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