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喜守在门外,这会子嘴甜的上前来。
因为方玧素来温和,从不做让他们为难的事儿,又在打赏这件事上算得大方,所以前院的奴才们还是挺喜欢她的。
当然了,最重要是这些人心里清楚,殿下喜欢方良娣嘛。
“公公客气,我来给殿下送些甜品,不知这会子可方便通传?”方玧眉眼温柔。
福喜忙点头,“估么着时辰,这会儿殿下应当歇着呢,良娣稍等,容奴才进去禀报一声儿。”
方玧颔首,安静的站在廊下。
不多时,福喜就笑着出来,引着方玧进了屋。
正如福喜所说,裴曜这个时辰是处理公务到一半,抽空歇息呢,所以听闻方玧来,就叫进来了。
“殿下。”方玧莞尔欠身。
裴曜温和的招手,“过来。”
闻言,方玧便从青容手中接过食盒,小步过去了,将食盒放好,从里头端出了精致的青玉小碗,柔声道。
“书里说,春吃花,所以妾身照着书上的方子做了些冰糖银耳桃花羹,尝着味道不错,便又做了些,拿来给殿下尝尝,您瞧瞧妾身这手艺如何。”
小碗端到裴曜面前来,便闻得一股清新的香甜气,香而不浓,甜而不腻,色泽也清透粉白,看着十分有食欲。
裴曜接过尝了一口,便点头夸赞。
“不错,没想到在这厨艺上,你倒是也有些天赋,这味道比膳房做的要好。”
“殿下夸妾身也就罢了,这样说,倒显得像哄人!”
方玧勾唇一笑,对他这过高的评价开了个玩笑。
对此,裴曜笑而不语,只又继续拿起勺子,吃了半碗才放下。
接过方玧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便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怎么今日有功夫过来?”
他有些时日没去碧落斋了,自然是想听方玧说两句撒娇的话,虽然估么八成是演的,但好听嘛。
只是这想听的还没听见呢,忽然就从外头传来了云倩的声音。
“杨侧妃让我来给殿下送些茶点,还请公公通传一声。”
而后便听得福喜略有几分为难的声音。
“真是不巧,这会子方良娣在里头呢,奴才不知殿下见不见姑娘,姑娘稍等,奴才进去先通传一声儿可好?”
看在杨侧妃的面子上,福喜对云倩还是有几分客气的。
云倩应声后,福喜就推门进来了,简短禀报。
闻言,方玧便似笑非笑的看了裴曜一眼,故意捏着嗓音道。
“殿下,云倩姑娘来一趟呢,又是杨侧妃的心意,您不见见?”
“怎么这么促狭!”裴曜抿唇失笑,“罢了,孤不见就是了,让她回去吧。”
说罢,福喜正要出去回话呢,就又被方玧叫住。
“福公公等一等。”方玧轻声唤道,转而又看向裴曜,“殿下还见一见吧,妾身可不想得罪人,外头,可知道妾身在里边儿呢。”
言语之时,她面上一派无辜表情。
明知道她是故意作呢,可裴曜就是还挺喜欢她这个小劲儿。
不由跟着挑眉反问,“那孤究竟是见还是不见?”
贱...呸!
“还是见一见吧,人都来了呢。”方玧眨巴眼。
玩笑归玩笑,不想得罪人也是真的。
裴曜轻笑一声,看向福喜,“还不去传话。”
“是!”
福喜连忙应声。
边往外退,边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在旁边当背景板的自家师傅,心说您是真沉得住气。
洪正不以为意的敛了敛眸子,他日日跟在裴曜身边,能沉不住气嘛。
主要是私下里见多了方玧这样偶尔没规矩的时候,知道殿下也顺着,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多时,云倩就拎着食盒进来了。
“婢妾给殿下请安,给方良娣请安。”
欠身之际,便瞧见了桌上的食盒,就猜到方玧先她一步,估么也是来送点心汤水的。
真是来的不巧,云倩暗道。
不过面儿上还平静的,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免礼。”裴曜摆手,“怎么叫你过来?侧妃的身子可还好?”
云倩敛眸,“侧妃一切都好,胎相稳健,不过侧妃念着殿下处理政务疲累,所以命婢妾给殿下送了些点心来。”
说到这里,云倩抬眸看了一眼方玧,又低声道。
“只是没想到方良娣在这里,是婢妾打搅殿下和方良娣说话了,婢妾并非故意,还请方良娣恕罪。”
云倩边说,方玧就从云倩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怯意来,像是害怕她似的。
尤其这请罪,不向裴曜请,而是只单单向她请罪,更显得唯恐得罪她一般。
察觉云倩的这点想在裴曜面前上眼药的小心思,方玧顿时便觉的好笑。
于是立即起身就做热情模样去拉云倩的手。
“哎呦,瞧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一同侍奉殿下,我来你来的,不都是送些茶点汤水,为着殿下的身体着想么,何罪之有?你可切莫想多了,没得自己害怕,还叫旁人觉得我这做姐姐的欺负了你呢!”
语罢转头笑吟吟看一下裴曜。
“是不是,殿下?”
一番话,毫不留情就把云倩的小心思给戳破了,还直接就往裴曜面前捅。
云倩原本就在裴曜面前放不开,如今心虚起来更是顿觉难堪,骤然脸上就涨红起来。
可偏方玧不肯轻易就放过她,又故意调笑道。
“殿下您瞧,云倩妹妹究竟是脸皮子薄些呢,这就不好意思了,妹妹可别这样,姐姐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呢。”
这几句话一出来,旁人听去了就像是云倩说错了话,得罪了人,但方玧大度,不与她计较似的。
原来就知道方玧嘴皮子利索,可裴曜也少有亲眼见到她揶揄旁人的时候,这会子只觉得方玧厉害的很。
再看一眼畏畏缩缩,面色不自然的云倩。
啧,没法儿比。
皇宫里长大,裴曜才不信这进了皇家大门的人能有单纯的,心计么,用于护身就无可厚非,争宠、斗嘴、出风头,这些都无所谓。
但这手段得耍的漂亮,人家看了才乐意买账不是?
现在方玧这一出反击就干脆利落。
优胜劣汰,宫中向来如此。
所以此刻裴曜浅笑着便开口道,“好了,你别逗她了,云倩你退下吧,孤这里有方良娣陪着就行了。”
“是,婢妾告退。”云倩抿了抿唇,欠身后,便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方玧瞧着门口的身影消失,才又侧身对着裴曜眨眨眼,故意问。
“殿下可心疼了没有?”
“心疼谁?”裴曜挑眉,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心疼你废了一番口舌,累着了?”
这么一说,方玧柳眉一弯,便娇俏的笑起来。
“殿下要是真心疼的是妾身呢,那不如赏妾身一口茶吃?”
说话之时,方玧的小手就不轻不重的在裴曜的掌心勾了勾,直闹得人心尖痒痒。
裴曜自是不客气的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膝上坐着,单手揽着女子纤腰,另一只手便拿了茶盏,喂过来。
方玧媚眼微扬,便也乖顺的靠在他怀里,就着他的手,浅浅抿了两口。
茶水沁润了红唇,配着眼波清澈的一双杏眸,裴曜只觉得眼前女子像是那书里的小狐狸成了精。
明明还不会行魅惑人心之举,可架不住天生媚骨,纵然懵懂,但却依旧能撩拨人的心弦。
想着青天白日不可造次,裴曜才忍耐住心中想一尝红唇的悸动,只在那纤软的腰上捏了一把。
只是白天不行,晚上人自然是跑不掉的。
直接就把人留在了前院儿,没让回去。
很快,众人便都知道了方玧留宿前院的消息,与之相较,云倩自然就成了那个被人嗤笑的,不自量力的落败者了。
但说来真倒霉,因为云倩奉杨氏之命前来的时候,真不知道方玧在呀。
不过她自己存了小心思,惹了方玧,被一顿挤兑,却也是真活该。
当然了,众人可不会理会一个小小侍妾,如今眼睛又都在方玧身上盯着了呢。
这往前院投喂了一回,裴曜又是接连六七天里没进后院,但却独独召了方玧去前院侍奉了三回。
夜夜留宿整晚,可谓羡煞旁人。
她得宠,底下的人自然是巴结了,这不,还有一个多月,二姑娘要过周岁了,针线局的人就主动找上门来,询问起了给方玧和二姑娘裁制新衣的事儿。
而这回针线局管事金嬷嬷过来的时候,还多带了一个打杂拿东西的嬷嬷。
这嬷嬷见到方玧的那一瞬,霎时便红了眼眶,旋即很快就低头避开视线。
方玧有些奇怪,但侧头仔细看了看妇人的面容后,心便紧跟着突突跳了两下。
旋即带着试探的声音问了一句。
“这位嬷嬷不曾见过,请问姓谁名谁?”
“奴婢,宋秋荷,给方良娣请安!”
妇人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激动和哭腔,极不标准的欠了欠身。
而听到这个名字,方玧先是面上一愣,继而激动道。
“姨母!”
多年不见了,方玧难掩激动,赶忙上前把人扶起。
这时候旁边针线局的金嬷嬷有些懵了,一脸疑惑的看看方玧,又看看宋秋荷,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入宫才四五天的妇人,竟然是最得宠的方良娣的姨母。
想想自己这几天对宋秋荷还算客气,金嬷嬷才略略松了口气。
赶忙在旁边道,“竟然有这样的巧事,奴婢罪过,不知这位,这位宋夫人是良娣的姨母,否则奴婢断然不会叫她在针线局当差的!”
“无妨。”方玧摆了摆手。
此刻她满心都在眼前这个和母亲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姨母身上。
自己的母亲宋玉梅,只小姨母宋秋荷三岁,要是母亲也活到现在,大约也是这个模样吧。
可不对,瞧着宋秋荷面上有不少皱纹,算算如今是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却看起来像五十,似乎是受了苦的。
发现这个,方玧实在没了心思同金嬷嬷周旋。
叫了雁微过来,让领着金嬷嬷先去二姑娘那里量尺,自己就先拉着姨母在桌边坐下来了。
“姨母,您怎么会入东宫做事呢?姨夫不是在做布料生意么,按理,家里的情况应当是不错的呀。”
看着方玧,宋秋荷泪眼婆娑,擦了擦眼角,才叹气道。
“自打你娘出了那样的事情,过世之后,没有了方家庇佑,你姨夫的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后来他又染上了赌瘾,没两年就把家中钱财散尽了,你表哥他病了,没钱医治,生生拖成了个病秧子,整日咳嗽,药不离口,还有你表姐她...”
说到此处,宋秋荷顿时泣不成声,掩面哭起来。
方玧眉头紧蹙,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询问。
“表姐怎么了?”
“丹娘她被你姨夫卖了呀!”宋秋荷泪流满面,哽咽道,“你姨夫还不起赌债,把你表姐抵给了赌场老板做小妾,去年她怀上双生子,原本赌场老板没有儿子,她好好生下来就会有好日子过,可偏偏她胎大难产,竟母子三个都没了!”
听到这里,方玧只觉得浑身发凉,心中一阵不适。
虽说自打十岁后,距今八年多都没见过姨母了,可幼时姨母常常送银子进府,补贴她和母亲的事情,她还记得。
那时姨母总会额外给她带些时兴的布料或是成衣,或别的小玩意儿,很是疼爱她的。
没想到母亲过世后,不仅自己陷入了地狱,连着姨母也过的水深火热了。
见方玧面色沉下来后,宋秋荷似有所想,摸一把泪,忙止住哭腔道。
“姨母早知你入了东宫侍奉,可姨母并不知你过的好不好,这次能入东宫当差也是阴差阳错,我本是要去浣衣局的,但管事见我织布刺绣的手艺不错,就调我去了针线局,负责做奴才们的衣裳,今儿我得空,听闻金嬷嬷要过来你这儿,所以求了她带我一起来的。”
“你放心,姨母不是来找你打秋风的,如今我在针线局做事,这里的月银比外头高,够给你表哥买药了,姨母来,就是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宋秋荷满眼的心疼,也没忘了解释,似乎生怕方玧误会。
心中念着旧情,方玧对这个嫡亲姨母的映像还是很好的,所以这会子就摆手道。
“姨母说的是什么话,我如今虽然不算显赫,但日子终归过的去,岂能眼瞧着您和表哥受苦,您如今既然入宫了,且先在针线局待着,容我想想法子,看能否调动,或放您出宫,外头表哥的病,我也不会不管的。”
听到她这么说,宋秋荷眼睛亮了亮,旋即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怎么使得呢,我知晓宫里日子也都不好过,瞧着风光,哪儿有不累的。”
“姨母何必与我客气。”方玧拉住她的手,眼神似乎是透过她,在看自己母亲的模样,“我娘没了,姨母便也是我半个娘。”
闻言,宋秋荷也是含泪点头。
不过如今身份有别,方玧还是没有多留她。
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基本了解了些姨母的情况,便也放她回去针线局先当差去了。
等送走了人,方玧才命外头的小丫鬟关了房门,随后扶着青容的手,进内室里坐了下来。
“良娣先喝杯茶,缓一缓心情吧。”青容低声道。
看着方玧略显烦躁的闭眼抬手揉着眉心,她也有几分担忧。
青容比方玧大几岁,自然也是记得宋秋荷的,也知道她和方玧的母亲生的很像,所以这会儿也是担心方玧睹人思人了。
毕竟母亲的含冤屈死,是方玧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痛。
但没想到方玧沉默片刻后,抬眸问出的头一句话却是。
“你觉得姨母进宫,有没有蹊跷?”
“啊?”
青容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紧跟着就见方玧微微蹙起眉头,眸中带着几分疑虑,沉声道。
“我见到她的确高兴激动,这会子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她是什么路子进的宫呢?方才谈话,她倒是一个字儿没提过。”
“良娣是怕她有问题?”
青容想到这一层上,问了一句。
“但愿是我太敏感了吧,可多年不见,我也怕人心有变。”方玧轻叹了口气,目光复杂,“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疑心病太重了,可是青容,我赌不起,身边一切来历不明的人和物,我都得查仔细才好。”
听到她这么说,青容顿时面上满是心疼。
行至她身边蹲下,双手伏在她的膝盖上,温柔道。
“良娣是在方府被那些蛇蝎心肠的人算计怕了,这不怪您,宫中更是处处险恶,不能不防,您放心,奴婢悄悄去查就是了。”
“好,我最信任的便是你了。”
方玧轻轻握住青容的手,低声道。
而很快,青容就查明了宋秋荷入宫的路子。
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是浣衣局和杂物局缺打杂的人手了,在宫外小范围的招人,宋秋荷想入宫,所以咬牙给管事塞了点银子,这才进来的。
当然,也是因为这一点银子,她没去浣衣局,而是进了针线局,虽说是给东宫的下人们织补衣裳,但也还算得轻松。
还见到了方玧。
宫外,病着的表哥,青容也派人打听过了,确实是一直病着,常年喝药,堪堪能自理。
宋秋荷带着他逃离了丈夫,如今全靠自己一人挣钱给孩子看病。
这么一听,方玧倒是卸下了几分防备,琢磨着把姨母安排到哪里好。
毕竟这是为数不多的,对她好过的亲人。
不过她还没想好呢,后院里倒是已经把这件事都传开了。
早上梧桐苑里头请安,就有人主动向她问起了这件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留下来
“方妹妹呀,我昨儿个听说,针线局里头新来了一位嬷嬷,竟是你的嫡亲舅母,还与你相认了,可真有此事?”
听着这语调,方玧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赵良娣。
赵良娣没有什么旁的本事,素日除了养儿子和做四处飘的墙头草,也就是八卦这点事儿了。
至于争宠么,太子对她没兴趣,她如今自己也没费那劲了。
“赵姐姐倒是消息灵通的很。”
方玧转身冲她似有艰难的笑了笑,也没遮掩什么。
“姨父生意经营不善,家道中落,偏表哥病重需得日日吃药,姨母一片慈母心肠,所以出来寻个活计,我与她约么也有八九年不曾联系了,真是物是人非,叫人愁叹呐!”
她曾经在方家的日子和做奴婢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如今深知姨母的苦楚,故而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便就大大方方的说。
世事难料,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风光富足呢。
一句话说清楚,倒也省的旁人另做文章。
不过这回赵良娣听了,却难得安慰了两句。
“嗐,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姨母也是不容易。”
她这么说,方玧便估么着是因为听到姨母出来做事是为了给表哥看病,毕竟赵良娣自己也有儿子,还养的很娇贵呢。
既然对方是没恶意的八卦,方玧便也和气的点了点头。
只是这番对话恰好被刚进来的何良娣听见了,立即就阴阳怪气起来。
“殿下素日称赞你温柔善良,细心妥帖,怎么如今嫡亲的姨母遭此艰难,你还忍心瞧着人在针线局里做奴才呀,莫非这往日举止都是装的不成?那可真要叫人心寒了呀!”
尖锐的声音入耳,方玧的眉头就蹙了蹙,不过她还没开口,旁边的宋淑人就先替她反驳了回去。
“方姐姐自然是孝敬长辈的,可如今姐姐的姨母是正经签了身契入东宫当差的,姐姐纵然心疼,又岂能不问过了太子妃的意思,再做打算?”
“况且咱们东宫里太子妃打理妥善,御下有方,素来奴才们也是不受欺压的,何良娣这话,没得叫人误会,以为在东宫里当差是多造人磋磨的,那岂不是坏了太子妃的名声。”
现下方玧得宠,宋淑人跟着她,底气也足。
如今晓得方玧的生母也姓宋,倒是愈发生出几分亲近来。
加上对何良娣本就有气,所以此刻宋淑人也是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替方玧开口。
虽说何良娣没把宋淑人放在眼里,但宋淑人这番话却是怼的她心生不悦。
变了脸色,正预备厉声呵斥,就被身后的盼春轻轻扯了下衣袖,这才抿唇瞪了宋淑人一眼,冷冷嗤笑道。
“嘴皮子倒是利索,敢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到底是方良娣厉害,不仅会养孩子,还会养狗呢,这忠犬护主,当真是指哪儿咬哪儿。”
宋淑人一听她这话里有话,登时面色一沉,就要反击,却被方玧伸手拦下。
而后便见方玧含着笑柔声道。
“当然是比不得何良娣了,乖巧懂事,善听他言,这不耻下问的功夫确实叫人敬佩,只是别听话过了头,本末倒置了都未曾发现。”
说这话时,方玧的眼神便在何良娣和盼春主仆二人身上来回扫了扫。
她当然没有错漏掉刚刚盼春拉何氏衣袖的动作,这会子就是故意嘲讽。
果然,何良娣双眸圆睁,就染上了怒意。
不过方玧才懒得跟她在门口吵嘴,轻蔑一笑,转身带着宋淑人往座位上去了。
“良娣别恼...”
“闭嘴!”
盼春本想劝一劝,但恰好戳了何良娣的爆点,又被劈头骂了一句。
但这比起平日也就算好的了,所以盼春只是委屈的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请安结束,众人都离开后,方玧独自留了下来,向太子妃说明了此事,请求太子妃能放宋秋荷出宫。
毕竟方玧现在的能力,送些银子出去,让姨母做个小本生意养活表哥完全是可以的,到不必让姨母在东宫里为人驱使。
这种小事情,又是能让方玧欠她一个人情,太子妃自然是答应的,当即就点了头。
不过等方玧回了碧落斋,把宋秋荷叫来,与她说了此事后,却没想到宋秋荷不同意。
“姨母不愿出宫?”方玧意外道。
宋秋荷点头,“玧儿,我知你是好心,可你要知道我如今能摆脱你姨夫,概因他见我也弄不着银钱,还带着你表哥这么个花钱的病人,若是依你所言,给我银钱出去做个小本生意,你且信我,过不了多久,你姨父必定要来纠缠我,倒不如我在东宫里当差,得了银钱便买了药再拿回去,不叫他知晓。”
这么一说,方玧虽心中有疑,但也能理解一二了。
一个赌瘾大到散尽家财不够,还把女儿卖了的男人,确实难纠缠。
方玧略略思忖,便道,“姨母不必担心,那厮坏事做尽,依照大齐律法,早该下狱了,我去求了殿下让他做主,捉拿了此人,倒也解决后患。”
“别,别这样,虽说他不成器的很,可他究竟与我是结发夫妻,更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若是他被我送入牢狱,日后我该怎么对你表哥言说呀!”宋秋荷忙摆手。
她这么一说,方玧就蹙起了眉头。
本想好好的说教姨母一番,但见宋秋荷面色坚定,知晓她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时无法改变,也只好暂且作罢。
“那姨母我也不能真的看着您在针线局当差呀。”方玧叹气道。
宋秋荷摆手,“我不要紧的,我在针线局做事也不算累,唯一就是,就是怕有些给你丢了脸面。”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愧疚之色来,垂下头去。
这时候,旁边站着的青容便轻声开口道。
“良娣,既然夫人不愿出宫,又不合适在别处当差,不如咱们求了太子妃,让夫人来咱们院儿里吧,恰好咱们这里也的确少个有阅历的管事嬷嬷呢。”
她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方玧既能照顾到人,宋秋荷也不必出宫去。
而且另方玧稍有心动的另一点是,姨母确实和母亲长得相似,有姨母在身边,她总有种母亲也还在的感觉。
于是思虑一番后,便就答应了下来。
安排着元和去梧桐苑禀报,一边也让雁微同宋秋荷回针线局去收拾东西。
待人走后,方玧还是低声吩咐了青容一句。
“人心隔肚皮,姨母你权当她是在我这儿养老的,旁的事情,一概不许叫她知晓,回头你也同雁微、元和她们知会一声。”
“良娣放心吧,奴婢省得!”
青容点头道。
人就这般留了下来,一个多月里倒也没有任何不对劲之处,照顾方玧细腻周到的很,一时间,两人的感情倒也又亲昵起来。
而这眨眼的功夫,也就到了二姑娘的周岁宴。
周岁宴自然也是办的热闹。
虽说排场和上回的满月宴差不多,可方玧明显感觉到,这回前来赴宴的宾客要比之前对她热情的多。
想来这群人精是知晓她得宠的缘故吧。
宋秋荷对宫中礼仪还不熟悉,所以没有跟来伺候,这会子是青容和雁微在方玧身侧。
没一会儿,雁微就低声在她耳边提醒道。
“良娣,敦王妃往您这边来了。”
敦王,二皇子,方玧脑海里迅速的调出这王妃林氏的身份信息来,旋即在人走到跟前的那一刻,笑着欠身行礼。
“妾身见过敦王妃。”
“哎呀,良娣快请起,怎么好向我行礼呢,今儿我可是来恭贺你的!”
敦王妃迅速伸手扶了方玧起了,而后对身旁丫鬟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递上一个锦盒来。
“这是给孩子的生辰礼,一点小心意,你可别嫌弃。”敦王妃笑着道。
方玧接过,只看那盒子就知道价值不菲,也是客气谢礼,旋即才又闲话一句。
“怎么今儿没瞧见王爷呢,还有小郡主也没一道过来?”
敦王夫妻两个感情极好,育有一个嫡女,今年有三岁了。
“嗐,我父亲如今接任了户部尚书一职,王爷也同管一二,今儿来时忽然说户部账上有些事儿,要去瞧瞧,那孩子叫她父王惯坏了,也要一起去,这爷儿俩就一道去了,我便独自先过来。”
敦王妃笑着解释,嘴上瞧着嫌弃,实则眸中一片柔光。
此时,方玧不得不承认,她有些羡慕了。
为人正妻又感情和睦,多好。
不过她现在已经走上这条路了,羡慕也无用,能做的也就是争取让自己好过些。
于是快速的收敛心情,笑着又和敦王妃寒暄了几句,才又去同旁的宾客说话。
“原来这户部尚书的位置落到二皇子手里了,这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青容这会子小声道。
方玧勾了勾唇,看向此刻不远处正和大臣交谈的裴曜,淡淡道。
“未必。”
朝政之事不是她们能在这种场合议论的,所以主仆俩也就很默契的没有再提。
一番招待后,宴席要开始之际,忽然听得门口又传来了一声太监的唱喝。
“南宁候府世子到!”
随着这声唱喝,众人的目光顿时都向门口聚集了过去,就见一位和杨侧妃面容有五分相似的青衣男子正端正站在门口,正是杨侧妃的胞兄,杨承喻。
大约是习武之缘故,杨承喻虽是一身儒雅青衣,但周身却有一股硬挺英气,五官也是明朗锐利,剑眉星目,俊美之余,也淡淡有种冷峻之感。
裴曜的容貌比起他来,就少了两分冷毅,多了些温润,看起来要更容易接近。
当然,是伪装也未可知。
正当方玧心中比较着二人,并疑惑南宁候世子怎么会从徽州赶来的时候,就见杨承喻已经进来了。
“微臣杨承喻,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世子请起。”裴曜笑着道,“世子要来,怎么的未曾提前知会一声,倒是孤要招待不周了。”
旁边站着的杨侧妃这会子也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上前来,嗔怪道。
“是啊哥哥,你怎么忽然自己就来了,这可不是军中,你别散漫惯了,失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