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和姐姐一样,是殿下的良娣呀,姐姐怎么糊涂了,竟忘了你我身份?”
她反正就是贯穿这一个装字,她如今是已经摸着了何氏的脾性了,一点就着,她越冷静,何氏就越恼。
多有趣,和她那嫡姐一个模样呢。
果然,方玧这么一反问,何氏立即就气的瞪眼。
而方玧没等她开口,又继续道。
“姐姐瞧着还是这么容易恼怒,看来还是娘娘英明,多抄一抄佛经是最能平心静气的呢,夏日本就肝火旺,何姐姐切记要保重身体呐。”
两人的对弈到这地步上,俨然就是针锋相对了。
虽然方玧瞧着温温柔柔的模样,却是句句绵里藏针,刺的何良娣又气又恨。
周淑人看着何良娣就要情绪失控了,怕她又闯出祸来,赶忙出声。
“说了这么会子话,想必二位姐姐都口渴了吧,妾身尝着娘娘这里的茶水极好呢,似乎是龙井,妾身不懂茶,何姐姐尝尝是不是?”
她这打圆场的话说的十分明显,方玧估么着太子妃也快出来了,便就收回目光没有再多说。
何良娣倒是还想继续,不过周淑人极快的用眼神示意她按捺住脾气,又看了看太子妃出来的方向。
虽然脾气爆了些,但何氏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还是理解了周淑人的用意,愤愤瞪了方玧一眼,也没再继续纠缠了。
杨侧妃默默坐了半晌,这会子见两人偃旗息鼓,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捧起手里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不多时,太子妃就从屋里出来了。
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听到刚刚外头的一场争斗,反正还是训了何良娣几句。
面对太子妃,何氏就敢怒不敢言,僵着脸没敢反驳。
但是等请安一散,离开梧桐苑之后,何氏就冲上来拦住了方玧的去路。
“贱人,你敢与我作对,还真以为陪殿下出去了几日,殿下就会向着你么?”
面对何氏的纠缠,这会子方玧有些不耐烦了。
出宫南巡的人,除了她还有周淑人呢,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何良娣为什么会这样盯着她不放。
既然周氏非要给她找这麻烦,她不回点礼也是显得太不客气了些。
于是此刻便直接冷声对何良娣道。
“你有心思在这里抓着我不放,倒不如回去想想谁撺掇你来对付我,出宫伴驾的可不止我一人,纵然你不信我,也该知道有句话叫不可听信一面之词,我不撺掇你的人是何意,我只告诉你一句,眼下你虽解了禁足,可殿下还未曾去瞧过你呢,你若是想让太子妃再抓住错处禁足,今日我大可陪你闹一场,我俩都挨了罚,且看看是谁得益。”
没想到方玧会有这么一番话,何氏一时有些愣住。
不过方玧懒得与她多说,只淡淡又补充了一句。
“周淑人用的玫瑰香不错,南巡在外时,每每侍寝,都要用上,想必是殿下喜欢吧,如若何良娣想讨殿下欢心,不如与她要来试试。”
丢下这句话,便快步离开了。
何氏在原地蹙眉沉默片刻,而后才低声问身旁的盼春。
“她什么意思?”
“奴婢觉得,方良娣是说,周淑人说的话未必是真的,您或许受了蒙蔽。”
盼春蹙眉道。
何氏烦躁,“周氏岂敢骗我!”
“良娣,人心隔肚皮。”盼春压低声音,“况且,奴婢倒是觉得方良娣所说并非全无道理。”
第四十五章 当然要好好孝敬
在方玧这里没讨到好,何氏心里依旧是有团火气没发泄出来,烦躁的厉害。
于是回去后就把周淑人给叫过来了。
“妾身给良娣请安。”
周氏一进门就品出屋里头气氛不太对,立即就摆出了伏低做小的姿态。
“我瞧着你倒是比我更心安快活。”
果然,何良娣毫不客气就开怼。
周淑人忙将头压得更低些,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妾身岂敢!”
“还有你不敢的?”何良娣冷冷扫她一眼,“今日我若是不问,还真要被你蒙蔽了,你口口声声称在外头南巡的时候,方氏独占恩宠,怎么不与我说说你在殿下面前使的狐媚手段?”
见她恼怒,周淑人也是个动作快,放得下身段的人,毫不犹豫就跪了下去。
开口辩解。
“良娣息怒啊,妾身不知道方良娣与您说了什么,可妾身对天发誓,妾身待您是一千一万个衷心!”
“若是良娣在,妾身绝不敢在殿下面前露脸,妾身伴驾时争宠,都是替良娣您挣的呀,若是真叫那方氏借此机会勾了殿下的心去,她岂不更加猖狂?”
“良娣端看今日,那方氏就敢如此与您叫板,倘或她得宠,怕是要踩到您头上去呀!”
一番话,先是摆定了卑微姿态,又指出她所做都是为了不让方玧一个人占尽好处,最后又是拱火激将。
听罢,何氏心里对她的不满就少了许多。
收回目光,淡淡抿了口茶,才摆手道。
“行了,你起来吧,也别怪我今日说话难听,这些时候我心气儿不顺,难免脾气大些,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乖巧,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良娣的心意妾身自然是知道的,妾身一定处处唯良娣马首是瞻!”
周淑人浅浅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在旁边绣凳上坐下。
不过这口气她还没松缓多久,就又被何良娣接下来的话敲的心肝一颤。
“你会调香?听方氏说,南巡时候你每每侍寝都要用一种玫瑰香,殿下很喜欢,你拿些来给我瞧瞧。”
周淑人没想到何良娣会管她要这个,一时眸底就闪过几分不自然。
她不觉得方玧会无缘无故的在何氏面前提到这个玫瑰香,肯定是察觉蹊跷,才故意说的。
难道方氏知道那香料里的秘密了?
也不应该。
若是知道了,大可直接告诉太子或是太子妃,就算是在何氏面前直说,也会叫她掉层皮,但方玧没明说,所以或许是她猜到了那香料有问题,却不知究竟有什么问题。
可哪怕只是如此,周淑人心中的警惕也升了起来。
不过此时在何氏面前也不敢表露什么,只得先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从锦绣坊离开后,周淑人就沉了脸色。
“你说,方良娣如此敲打警告我,她究竟知不知道内情?”
倘若不是想给她找麻烦,方玧岂会特意在何氏面前说这种东西。
芙蓉面色也不好看,“那东西都是奴婢和茉莉两个亲自管着的,从不假以他人之手,论理,方良娣肯定是不知道的。”
“可她终归还是察觉了这香里头有猫腻。”周淑人眸色冰冷,“这段时间先收起来不要再用,至于方氏,我也得想想法子了。”
芙蓉点头应声,面色也是严肃。
碧落斋。
方玧回来后就把何氏的事情丢开了。
何氏惦记着她,她却没心思惦记何氏那点儿事。
比起东宫里这一亩三分地的争斗,方玧现下更想看看外头的方家是什么光景。
“给夫人预备的寿礼都安排好了么?”
方玧端着清茶,淡淡问道。
青容点头,“回良娣,都已经预备好了,后天就是夫人的生辰,这礼,何时送去?”
她们主仆俩口中的夫人,便是方家的主母,方玧的嫡母赵氏。
“自然是她生辰当日送去了。”方玧勾唇,面色却冰冷,“从前我是庶女,有心孝敬嫡母,也没有好东西送,而今爹和嫡母疼我,给我谋了这么一桩好婚事,我当然要好好孝敬。”
她这么说,青容也是冷笑着点头。
“良娣纯孝,想必夫人寿宴当天在众宾客面前收了您的赏赐,一定会觉得面上有光的。”
对此,方玧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不过又叮嘱道。
“三弟和四弟那里也预备些东西,我这做姐姐的只有他们两个弟弟,有了好东西,自然要记着他们些,三弟好读书,就送文房四宝吧,四弟么,我记得他喜欢斗蟋蟀,你看着准备吧。”
这方家的两个男丁,都是赵氏所生的嫡子,老三方展明是个十足的伪君子,今年才十五岁就已经把方宏深那一套学的十成十,简直父子两个一样恶心。
而老四方文贤就不一样了,这孩子装都懒得装,今年才十二岁就已经开始流连花楼,不知被方宏深打骂了多少回。
可惜嫡母赵氏心疼幼子,每每护着不说,还帮着方文贤收拾烂摊子,这也导致方文贤如今小小年纪就已经十足不可救药了。
这兄弟两个加上方珮这个嫡女,连同赵氏,母子四人一条心,没少刁难欺负方玧。
所以这会子提及他们,青容的面上就毫不掩饰的显出了厌恶之情。
“良娣放心,奴婢一早就安排着呢,就是五姑娘那里可还要预备吗?”
青容问的五姑娘方瑾,也是庶出的女儿。
方家拢共两个庶出的孩子,一个是方玧,另一个就是姨娘乔氏生的五姑娘方瑾了。
不过同为庶女,方瑾的日子要比方玧好很多,毕竟乔姨娘是个能干的,心机手段上乘,又貌美,很得方宏深欢心,赵氏一直拿她没办法。
但乔姨娘也有遗憾,就是生方瑾的时候被赵氏下药谋害,导致她坏了身子,从此再也不能生育。
否则也不会只有方瑾一个孩子了。
乔氏心地不坏,从前见方玧可怜的很,也曾暗中接济过几回,但碍于赵氏这个主母在上头压着,她也不敢多帮就是了。
但好歹是有过恩情,方玧还是念几分她的好。
所以此刻点头。
“乔姨娘和五妹妹的东西就好好预备吧,五妹妹今年也十岁了,是小姑娘家想开始打扮的时候了,拿些首饰给她吧。”
“是。”青容点头,只是又有些难为情道,“就是良娣,咱们手头也不宽裕,这回礼一送,怕是又捉襟见肘了...”
第四十六章 懂事
方玧入东宫的时日不长,前前后后的也就是裴曜赏了几次,平日的月例银子并不多,自然是不宽裕的。
反正还不到那种能花银子不眨眼的地步。
但这种事情上,方玧就还是舍得,轻笑一声,半是讽刺,半是自嘲道。
“爹和嫡母一直说把我送进了福窝窝,我要是不拿些好的回去,怎么对得起他们说的话呢,东西没有了,我自己再挣就是来,长辈,岂能不‘孝敬’?”
她这么一说,青容便也没再多话,笑着行了礼,便下去安排了。
待得青容退下后,方玧才托着腮琢磨起来。
这银子要说从哪儿挣最快,必定就是东宫的大财主,太子爷呀。
可惜自打回宫之后,方玧就没见着过裴曜的人。
不过这也才两三天时间,她也不着急就是了。
毕竟前头还排着太子妃和杨侧妃,赵良娣那边有大公子,裴曜也得去看看,而后才会轮到旁人。
这时候上赶着抢人去,极有可能抢不到还招人笑话。
只是这感情该联络还得联络,于是方玧就叫雁微把她早前预备的东西给翻出来了。
一套寝衣。
这是南巡回来的路上她做的。
寝衣不像是别的衣裳,需要繁复的花纹,做起来简单很多。
尤其方玧干多了这样的活儿,手艺是又快又好。
“良娣手艺真好,比宫里针线局的东西都做的精巧呢!”雁微忍不住夸赞。
方玧笑笑,“熟能生巧罢了,让元和送前院去吧,你把这个送去梧桐苑。”
说着,方玧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木匣子。
雁微接过来一看,就见里头是两条精致的抹额。
这也是方玧的心思了。
她看得出裴曜十分敬重太子妃,而太子妃本人也的确是贤良淑德,她这做妾室的,表表敬意绝对没有错。
还能让裴曜知道她的安分乖巧。
雁微得了令,就利落的出去办了。
不多时,这东西就分别送到了两处。
裴曜还没回宫,倒是暂且不知会有什么反应,而梧桐苑这边,太子妃听说碧落斋的人来送东西,倒是稍显意外。
但还是让雁微进来了。
“奴婢给娘娘请安!”
“免了。”
太子妃摆摆手,面色平静。
“方良娣让你拿什么来?”
“回娘娘的话,良娣这些时候见娘娘体虚畏寒,所以特意做了两条抹额命奴婢送来。”
边说,雁微边恭恭敬敬的把盒子递了上来。
大齐男女都是是佩戴抹额的,一来当做饰品,二来用作御寒。
别瞧这抹额只是一小块料子,但护在头部的确是有用的,平素身体抱恙,或是女子产后坐月子保暖,都会佩戴。
太子妃身边的添墨立即上前接过盒子,捧到太子妃面前打开来。
盒子里头的两条抹额都十分的精美。
一条是明黄色绣姚黄牡丹花的,一条是松绿色绣如意祥云的。
上头没有缀什么玛瑙宝石或是珍珠水晶,色彩全都以丝线勾勒,但因为绣法精湛,丝毫不显得寒酸,反倒端庄又雅致。
饶是见多了精致的各类绣品,太子妃也被方玧这手艺惊艳到了两分。
放下手里的茶盏就将抹额拿起来细细看了一番。
“当真是好手艺,方良娣费心了。”
语罢便对着另一个贴身丫鬟吩咐。
“敏思,去把我库里那支桃花簪子拿来,赏给方良娣。”
丫鬟应声,忙就去了。
雁微恭恭敬敬的替方玧谢了恩,就捧着赏赐回了碧落斋。
待她走后,添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就道。
“娘娘看人素来准,这方良娣瞧着的确懂事呢,送这样的东西,可见是亲自费心力的,不枉娘娘您之前在殿下面前夸她懂事稳重。”
“我夸她也是实话实说罢了,那天来请安,周淑人瞧着是守规矩,实则话里话外的挑拨,倒是方氏,虽有反击,却不挑事,宫里的人都这样安分,我也省心。”
太子妃敛眸,似有疲累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敏思在旁边道,“奴婢瞧着,大约只有赵良娣和何良娣两个喜欢闹,杨侧妃也挺安分呢。”
“杨氏?”太子妃睁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从进府就处处与人为善,敬重我,又与其他人和睦,如今宫里上上下下都夸她贤良呢。”
她这么说,敏思和添墨两个相视一眼有些没明白。
随后便听得太子妃淡淡道。
“她一个妾室,要什么贤良淑德,会伺候殿下就行了。”
两个丫鬟顿时心里有些回过味儿来了,没再多话。
而雁微回了碧落斋后,将太子妃赏赐的东西交给方玧,又回了话,才被安排着去做别的事。
青容在屋里伺候,便笑着道。
“从前太子妃对您是避着的,现在这算是有回应了吧。”
方玧也笑了笑,“是啊,虽然我不是想巴结投靠,可太子妃的态度也要紧,毕竟这后院还是她做主。”
青容点点头,将太子妃赏赐的首饰拿下去收起来了。
裴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洪正一边伺候着他换衣裳,一边就把今日方玧派人送来了一套寝衣的事儿说了。
裴曜淡淡的点头,不置可否。
毕竟他收到后院女眷送来的东西并不在少数。
不过洪正却又道,“方良娣还一并给太子妃娘娘送了两条抹额,听闻娘娘瞧着喜欢,赏了方良娣首饰呢。”
听到这话,裴曜的面色才有了一丝变化。
“她倒是聪明乖觉。”
洪正笑了笑没接话。
不过裴曜换好衣裳后,还是发话先去怡翠阁看望宋淑人。
就是被何良娣打死了陪嫁丫鬟,自己因阻拦也被误伤的宋氏,裴曜派人送过药材补品,自己还没亲去瞧过呢。
一行人出发,到的时候,却见杨侧妃正带着人从怡翠阁出来。
双方撞在了一起,杨氏立即就上前行礼。
“妾身见过殿下。”
裴曜看她一眼,颔首,“免了,你怎么在这儿?”
“妾身是来瞧宋妹妹的。”杨侧妃柔声道,眼里显出几分同情之色,“宋妹妹抱病,又伤心不已,妾身不忍,所以来陪她说说话,纾解纾解。”
听杨侧妃这么说了,裴曜的面色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你素来心善,好了,孤也进去瞧瞧她,你先回去吧,等孤得了闲再去瞧你。”
“是,妾身告退。”
杨氏没有缠着人不放,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离开了。
裴曜进了院子,先见着的不是宋淑人,而是和宋氏住在一起的侍妾冯氏。
她是早年裴曜出宫建府时,皇后送来伺候的,只得了个侍妾的名分,至今早就多年没见过裴曜了。
因为过的并不好,所以见到裴曜来,立即就满眼期待的拿捏着姿态对着他行礼。
可惜她是宫中李皇后的人,裴曜身边是容不下她的。
所以裴曜甚至没说免礼的话,径直就略过她,进了宋淑人的屋子。
冯氏的眼神一瞬就暗淡了下去,垂着头,默默回了自己的住处。
而宋淑人这边,见裴曜进来,正预备下榻行礼,就被裴曜止住了动作。
“你受伤了,这些繁文缛节就不必拘泥了。”
边说,后头的奴才搬来了凳子,他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宋淑人瞧着的确是一脸病容,她入宫至今只伺候过一回,裴曜对她的影响不大深刻。
只记得是个身型娇小,闷闷的不说话,看他总是怯生生的。
裴曜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准确的说,他不喜欢看起来胆小怯懦的人,无论男女。
不过这次的确是宋淑人受了委屈,所以该安抚还是要安抚一二。
“谢殿下。”宋淑人依旧是怯怯的模样,“妾身身上有病气,本不该见殿下的。”
裴曜摆手,“此次你受了委屈,太子妃都已经告诉孤了,何良娣那边,孤也已经罚了她,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病,等身子好了再去向太子妃请安。”
“是,妾身谢殿下关心。”宋淑人垂着眸子低声道。
也不诉说委屈,也不把话往别的地方拉一拉,以此留住裴曜多待一会儿。
就这么闷着,裴曜说一句,她回一句,没有多的。
裴曜自然是不会上赶着主动找话题陪一个不得宠的妾室聊天了,见宋氏默不作声,便也没了继续坐着的心思。
说完这么两句话,就起了身。
“好了,你歇着吧,孤有空再来瞧你。”
宋淑人见他起身,面上露出几分想挽留的神色,可张了张嘴,似乎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闷闷的道了声恭送殿下。
待得裴曜从怡翠阁离开后,宋氏身边的丫鬟白露才叹着气上前来伺候她躺下。
“淑人怎么就不留殿下用晚膳呢?殿下既然来了,必定此刻心里还是念着您受了委屈,会给您面子的,您,您好歹多说几句话呀!”
她是东宫里拨来伺候宋淑人的,自打宋氏自己带的陪嫁丫鬟没了,她就开始贴身伺候。
倒是很有主意,宋淑人如今很依赖她。
此刻被说了两句,宋淑人就咬唇。
“我这般模样,殿下肯来看我就不错了,我怎么敢留殿下,何况...何况我见着殿下总是害怕。”
“殿下又不是洪水猛兽,您怕他做什么呢?”白露有些恨铁不成钢,“您忘了刚刚杨侧妃是怎么与您说的了?”
宋淑人点头,又叹气,“我记得,好了,你别说了,且等我养好了身子再说这些个吧。”
看她别过脸去,白露抿了抿唇,这才退了下去。
而裴曜这边,打怡翠阁出来之后,就已经是到了要用晚膳的时辰了。
说起来肚子倒是真还有些饿。
四下看了看,便道,“去碧落斋吧。”
洪正点头,立即招呼着人跟上,心里想着说,方良娣今日这套寝衣是没白送。
不过裴曜去方玧那里,到不全是因为那套寝衣。
怡翠阁其实离杨侧妃住的未央阁要更近一点,不过方才他已经见过杨氏了,这时候没什么想去的欲望,从前何良娣得宠,现在她犯错正受罚呢,裴曜有意要冷落她,而周淑人与何良娣走得近,所以裴曜也不想去。
他懒得听周氏替何良娣求情。
再扒拉扒拉,太子妃那儿远了不说,太子妃端庄持重,大场合挺好,私下里有些让人拘谨了,赵良娣更不用说,那碎嘴子,裴曜嫌弃的很,每次要看孩子,都是让人把孩子抱去前院单独看的。
一圈儿看下来,得,竟是方玧最好最合适。
而这不是巧了,方玧正想着从尊贵的太子殿下手里讨些银子来花呢。
所以见裴曜来了的时候,那一双眸子抑制不住的就闪闪发光,好似瞧见了行走的大元宝。
不过裴曜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她那眼神,只当是方玧一片思慕之情,见了他极高兴呢。
那点子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心情也是极好。
亲手扶了行礼的方玧起身后,便就直接牵着方玧的手进了屋。
方玧瞧着太子殿下心情极好的样子,心里也是犯嘀咕,那一套寝衣就把人收买的这么彻底?
不过嘀咕归嘀咕,裴曜高兴,她就好要银子,所以她也高兴吧。
进了屋里,就见桌上放着食盒,还没摆开。
方玧莞尔道,“殿下来的巧,晚膳刚提回来呢,不过估么少了些,殿下先用着,妾身让人再去膳房拿几道菜来。”
“无妨,慢慢吃。”裴曜温和道。
两人坐下后,方玧就先给裴曜夹了几筷子菜,边夹,边像是话家常一般说话。
“妾身给殿下做的寝衣,殿下瞧着可好?不知殿下的尺寸,妾身是估么着做的,有哪里不合适,殿下让洪公公送来给妾身改改,妾身还给殿下做了条腰带,不过花样子还没想好要绣什么,殿下眼光好,待会儿帮妾身瞧瞧吧。”
对比起宋淑人的沉默,方玧这般温柔的碎碎念,更让裴曜觉得放松自在。
就像是一瞬间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彼此的生活都交织在一起似的。
裴曜心里有些痒痒的,试着学了方玧的样子,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你手艺好,自然不会错,用过晚膳,孤和你一起看看。”
他这么说,方玧面上的笑意顿时更加灿烂,俏生生的,瞧着就讨喜。
晚膳用完还要去一起看花样子,裴曜自然是要留宿了。
等结束用膳后,捧着丫鬟们端上来的消食茶,方玧就领着裴曜进了内室里头。
不过腰带的花样子还没引起裴曜的注意,堆在一旁桌上的礼品倒是先被裴曜看见了。
“这是谁送来的?”
方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旋即便轻笑着道。
“不是旁人送给妾身的,是妾身要送回方家,给方夫人的赏赐。”
听到是方玧要赏给方家主母赵氏的东西,裴曜眸中便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怎的忽然想起她了。”
毕竟在方玧之前的描述里,赵氏与她可算是有血海深仇。
面对疑问,方玧也不慌,脸上还是可见笑意,之色眸中却闪烁起寒光。
“殿下不知,过两天便是方夫人的生辰了,嫡母从前对妾身多有特意照料,而今妾身得以入宫侍奉殿下,自然要之恩图报了,嫡母生辰,岂能不备礼呢。”
如此一说,裴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要去打方家的脸。
方玧从前在方家是什么处境,裴曜都已经知道了,哪怕是现在入了东宫,也不过是当弃子被丢进来的罢了,顶着这样的身份,方玧不仅没有像方家人想象那般过的不堪,反倒是居高临下的赏赐他们。
可以想象他们会有多气恼。
裴曜看向方玧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了然之意。
若说之前南巡时看方玧和方珮斗,是觉得有趣的话,那现在看方玧一个人恶心方家所有人,裴曜就觉得有些期待了。
虽不知方玧心里对方家人有多恨,但裴曜却很清楚自己对方宏深此人的厌恶。
折辱其嫡妻,便是折辱方宏深,他很乐见。
于是裴曜此刻面上便有了两分笑意,踱着步子,走到那礼品跟前,上下扫了一眼。
“预备的倒是不错,想来不会比你那嫡姐差。”
这里指的自然是方珮的那一份了。
方家费尽心思送到大皇子身边做侧妃的嫡女。
身为替方珮跳火坑的弃子,方玧自然是要过的比方珮更好,才更能狠狠打他们的脸了。
方玧知道他的意思,而心里也有自己小算盘,所以此刻便也笑着挨了过去。
“预备这些东西可是把妾身的积蓄都搭进去了呢,自然不能差了旁人去,妾身绝对不能给殿下丢面子!”
瞧她那一副快夸我的小模样,当真是要把人蒙骗过去。
但裴曜是何许人也,能听不出这小女人的言外之意?
把积蓄全都搭进去了,也要给他挣面子,他能眼睁睁瞧着女人在前头顶?
“又卖乖。”裴曜调侃的冲她挑了挑眉。
他不主动说赏赐的话,就想看方玧敢不敢跟他明着要。
不然多没意思,不得逗一逗才有趣么。
方玧也不傻,哪里瞧不出这太子殿下是想逗她玩儿了,不过方玧还真拉的下这脸。
当即就黏黏糊糊的靠了过去,伸手轻轻扯住裴曜的衣袖,摇了两下。
“殿下,您就可怜可怜妾身吧,改明儿打赏奴才,妾身都得拿自己的耳坠子抵了。”
见裴曜还不说话,但是也没甩开她的手,方玧便又挨近些,继续使劲儿。
“妾身再给殿下做双鞋,并香囊扇坠什么的,好不好?”
她大着胆子撒娇,裴曜也是受用。
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
“罢了罢了,你是小狐狸成了精了,孤是拿你没办法,洪正!”
“奴才在!”
“去孤库房里挑几样东西来添到方良娣的贺礼里,再拿两盒碎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