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这些时候抄录佛经,我也是觉得心里愈发安定了呢。”
“那可见姐姐与佛有缘了。”
方玧也跟着笑了笑。
一旁的裴曜默默看着两个女人之间的暗火,心说方玧还是嘴皮子厉害,三番两次能用言语把何氏拿住。
但显然何良娣来了就没有轻易收手的,所以这会子很快就又重新调整心态,把注意力放到了勾搭裴曜这事儿上。
转头就柔声对着裴曜道,“妾身瞧殿下和妹妹在这儿待了许久了,午后燥热,妾身那儿备了些冰糖雪梨,不如殿下和方妹妹一起去妾身那儿用一些?”
说完,一双眸子就亮晶晶的紧盯着裴曜,生怕错过他的一丁点儿神态。
方玧听她说完,心里也就明镜儿似的了。
来抢人的嘛。
说实话,这时候方玧也有些想看裴曜会怎么选,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抛开了。
她可赌不起,还没自信到觉得裴曜能毫不犹豫的选择她呢。
又看一眼面前蓄势待发的何良娣,方玧敛了敛眸,决定挣这一回。
换做是杨侧妃或者太子妃来截胡,亦或是此刻的何良娣还是如日中天,极得宠,她倒是能让一让。
可现在何氏的恩宠淡了,她还护不住自己的香饽饽,那可显得太无能了。
就眼下和裴曜相处的过程来看,方玧确信,裴曜一定不喜欢逆来顺受的人。
于是便先接过话茬道。
“还是姐姐细心,来时就备了东西,不过我就不去了,方才在凉亭闲坐的时候,喝了不少茶水,也吃了些果子点心的,这会子倒是吃不下旁的。”
说完顿了顿,侧身对裴曜露出个又甜又乖的笑容来。
“殿下若是想去,就去吧,不过殿下可别忘了,方才说晚上要指点指点妾身的棋艺呢。”
这话说的看似懂事体贴,不打搅裴曜去何良娣那里,但却提到刚才已经用了茶点,并不缺这个,又提醒裴曜两人已经有约在先。
后头的话更还算是给裴曜搭了个梯子,方便他拒绝何良娣,可谓贴心。
裴曜岂能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此时心里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主要是他没想到方玧会挣。
事实上,就算她不挣,裴曜也不会去何良娣那儿。
毕竟他今日是好不容易得闲,能自在一回,去了何氏那里,就又要拘着了。
所以在方玧说完后,他便顺势接过话茬,对何氏道。
“孤也不去了,刚才已经用了不少点心了,你刚来,想必还要在园子里多逛一会儿,孤就和方良娣先回去了。”
一听这话,何良娣就急了。
“殿下!”
“听话。”裴曜平静打断她,“孤改日去看你。”
都已经这么说了,何良娣自然是再闹也没意思了,所以只能在方玧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狠狠瞪了方玧一眼。
而得胜的方玧此刻却不在意她这些个动作,心情还不错的跟在裴曜身后就走远了。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何良娣在花园从她手中截胡太子失败的消息,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
谁也没想到何氏会在她手里头吃瘪,一时间,这得宠的标签算是在方玧身上也贴了一个。
打回来后,裴曜就似笑非笑的看着方玧。
一开始,方玧没理他,先进内室里去换了身衣裳,可出来后他还是那么个样子,方玧就有些不自在了。
剥了个橘子递过去。
“殿下瞧什么呢,妾身脸上莫非粘了米粒儿?”
裴曜接过来,掰了一瓣儿放进嘴里,没急着回答她。
等吃完了,才慢悠悠道。
“米粒儿倒是没有,孤只是觉得似乎有点酸味儿。”
这一说方玧就知道他在调侃自己方才跟何良娣抢人的事了。
于是轻哼一声。
“殿下鼻子灵的很,方才倒是不说话,偏要看着妾身急了才张口。”
刚才在花园里,裴曜分明是有看戏的意思。
面对她不过分的埋怨,裴曜就笑了笑。
“孤这不是答应你的事儿都做到了么,怎么还气了?”
“妾身要是不说,殿下怕这会子就去吃冰糖雪梨了,哪儿还记得陪人家下棋。”
方玧边说就边拿起手边的团扇,不疾不徐的冲着他扇了一下。
清风拂面,带着一股淡淡的女子身上的幽香,缭绕在鼻尖,端的是勾人心魂。
裴曜不得不承认,方玧勾搭他确实有一套。
后院不是没有卖弄身姿的,但都没有方玧做的好看。
又妖又媚,还带着少女的俏皮纯真,丝毫没有风尘气,像是刚成精的小狐狸似的。
于是这会子裴曜就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
“孤那里有把冰蚕丝的八角宫扇,待会儿叫洪正拿来给你用。”
“嗯?”
他这话题跳跃度有点大,方玧还没反应过来,眼神带着疑惑看了看他。
小迷糊的样子,裴曜看着觉得可爱的很,唇角不自觉就扬了扬。
“怎么,觉得还不够?那就再添套红宝石的头面儿并一对羊脂玉镯子吧!”
这会子方玧已经回神,对这突如其来的赏赐意外之余,心里倒也真高兴。
毕竟她真的穷啊。
于是立即乖巧的欠身行礼,领了赏。
当晚,裴曜自然是留宿。
沐浴之后,棋艺还是研究了一下,就是吧,没研究多久,内室里的灯就灭了。
究竟研究到哪里去了,咱们也不便细说。
总之次日起床的时候,方玧就看着镜中脖子上的一处红痕,暗暗发愁。
青容红着脸在旁边出主意。
“要不良娣今日穿高领子的衣裳吧,就能遮住了。”
“可会不会显得刻意了些,毕竟如今还天热呢。”
雁微小声道,也是挺不好意思。
俩丫鬟还都是黄花大闺女呢。
方玧蹙眉,“用粉遮一遮吧,瞧瞧能不能行。”
两个丫鬟应声,就一起行动起来。
不过如今的美妆产品可比不得后世那么好使,最后还是没能盖得住。
没办法,只好用了青容的法子,穿了件高领子的衣裳了。
虽说有些欲盖弥彰吧,但如今的女子脸皮都薄,看破也不会说破就是。
果然,去梧桐苑请安的时候,众人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的在她身上扫了好几遍,连太子妃都多瞧了她两眼。
也就是方玧的心理素质还不错了,换做旁人,恐怕早就羞的满脸通红。
就这,还有人没忘记给她找麻烦。
论起挑事儿来,赵良娣那是东宫头一号儿。
这会子瞧着何良娣看向方玧的面色很不好,便就跳了出来,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听闻昨儿何良娣也去了花园儿呢,还跟殿下与方良娣碰上了,倒是巧的很,我本以为殿下素来疼爱何良娣多些,没想到昨儿还是去了碧落斋呐。”
她说着,何氏的脸色就更沉了几分。
正要发作时,想起今日来之前,盼春和迎夏两个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收敛脾气,否则昨儿在殿下面前的贤惠样子就白做了。
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此刻何良娣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几分,硬是把怒火给压了压。
“殿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早就已经答应了方妹妹要陪她下棋的,自然是不好食言。”
换做平时,何良娣一定是不客气的骂回去,今儿一改常态,倒是稀奇。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那是忍着火气呢。
但赵良娣眼瞎啊,见何良娣竟忍了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何良娣失宠,如今已经没有嚣张气焰了,所以下一秒,她就嚣张了起来。
嗤笑一声便不客气道。
“这话从何良娣口中说出来倒是别扭的很,从前何良娣可不记得殿下是君子,不能失言,可没少从别处请走殿下呢。”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何良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转头瞪了赵氏一眼,颇有几分警告之意。
但赵良娣大约是从前被压着久了,如今少有能出气的机会,就把持不住自己,不仅没有见好就收,还愈演愈烈。
张口就道,“是此一时彼一时吧!”
“赵氏你...”
何良娣双眸几欲喷火,眼看就要暴走,坐在上首的太子妃终于是出了声儿。
“行了!”
一声低喝,在场众人都立即安静的垂下了头,尤其是赵良娣,这会子像个鹌鹑似的。
“赵氏,你也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管不住嘴,若是日后依旧分不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那我倒是要怀疑,你能不能自己教养好孩子了。”
太子妃冷声道。
一听道关于孩子的事儿,赵良娣算是长了点儿脑子,立即就惊慌的行礼。
“娘娘恕罪,是妾身一时口无遮拦了,娘娘放心,妾身一定好好改正,一定不会教坏大公子的!”
见她怕了,太子妃才淡淡摆手,示意她起身。
有了这么一闹,原还想看戏的几个也都没了心情,老老实实的听太子妃训了话就离开了。
方玧照例是和杨侧妃一道走的,俩人边说话边走在后头,没想到刚出梧桐苑不远,就看见何良娣将赵良娣给堵住了。
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两耳光,打的赵氏晕头转向。
“先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吧,别以为有儿子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从前不能,以后也不可能,今日这两巴掌是个提醒,你还敢再嘴贱,下回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了,嘴缝起来,看你怎么乱嚼舌根!”
丢下这句话,何良娣便气冲冲的甩手离开了。
赵氏捂着被打肿的脸,大气儿都不敢出。
直到人走远,才愤愤甩了自己的丫鬟一耳光解气,而后灰头土脸的快步离开了。
方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说何良娣是真泼辣。
不过她一仇一恨都当面报,倒是比那暗地里咬人的毒蛇要好提防。
正想着呢,就听得旁边的杨侧妃低声道。
“何良娣也太过分了,好歹赵良娣是大公子的生母呐!”
对于杨侧妃忽然的一句评价,方玧的目光就闪了闪。
而后道,“想来何良娣一直是这个样子,赵良娣就算是有子嗣傍身,都不敢和她硬着来。”
其实方玧现在有点理解为何裴曜不喜欢赵良娣了,哪怕是赵良娣膝下有东宫如今唯一的子嗣,她也不得宠。
概因赵良娣这性格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有了孩子还腰杆子硬不起来,依旧秉持着吃软怕硬,踩低捧高那一套,谁看了能瞧得起?
说白了,赵良娣还是心胸狭隘,眼界窄了,够不着裴曜欣赏的那个档次。
杨侧妃收回目光,淡淡道。
“不过何氏这么厉害倒也有好处,你且看她被殿下冷落这段日子,谁敢招惹她,就连府里伺候的下人都没敢怠慢,也就是赵良娣了,嗐,不说也罢。”
这么一句话,方玧也听出来杨侧妃对赵氏也挺看不上的。
方玧笑了笑,“索性咱们不招惹她就是了,她如今装贤良呢,且叫她装着,咱们也安生。”
“可不是。”杨侧妃也跟着勾了勾唇角,不过旋即又掩唇靠近些,低声道,“不过你还是多提防些她,我瞧她昨儿在你手里吃了瘪,怕是要记恨的,想想上回宋淑人的事儿,可见何氏的手段。”
这倒是不假,毕竟宋淑人言语上得罪了何良娣几句,就被打死了陪嫁丫鬟,连她自己都被打伤了。
东宫里头,这算是明晃晃的案例,更是她们这批新人入宫以来,何良娣血淋淋的第一个战绩。
“姐姐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方玧温柔道。
见她应声,杨侧妃才微微点了点头。
闲话着走到岔路口,两人就分开各自回去了。
回了碧落斋,方玧拿出针线来练习双面绣,就边跟屋里几个伺候的聊起来。
“我入宫也有段时日了,怎么从未见过大公子呢?是不是赵良娣素日不带孩子出来?”
这事情青容都不知道,所以是雁微和元和在答话。
元和先开口,“赵良娣生大公子的时候难产,险些母子俱亡,所以生下大公子以后,看的极娇贵,皇家佛寺里的主持说,大公子三岁前有些劫难,少出门走动,避一避最好,过了三岁,后头就好了,故而大公子素日都不大出院子。”
他说完之后雁微又接着道。
“便是因为有主持这句话在,所以大公子一直由赵良娣亲自养着,否则太子妃膝下无子,这孩子可按规矩抱去太子妃那里养呢。”
听到这里,方玧心里就明白了。
难怪平时都见不着这东宫如今唯一的苗子。
不过恐怕正因为有那主持的话,所以太子妃估么也不愿意养这孩子吧。
好好养到三岁也就罢了,万一有个什么,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见方玧若有所思的样子,几个人还以为方玧是因为周淑人有孕的事情伤心了,想要孩子了,所以忙劝慰。
“良娣还年轻呢,必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孕的,届时一定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小公子!”青容道。
雁微忙点头,“是啊,良娣最是好福气的。”
瞧着俩丫鬟关心的模样,方玧虽知道她们是误会了她,但心里也是熨帖的。
笑着颔首。
“那就托你们的吉言了。”
青容和雁微见她不伤心难受,便也都跟着笑起来。
而这边是一片和谐,别处就没这么安宁了。
何良娣受了气,回了住处后又是一顿发脾气,而就在她发脾气的空档里,周淑人来了。
听着小丫鬟的通报,何良娣就烦躁。
“她来干什么,大着肚子来我这儿炫耀不成?!”
见何氏发火,小丫鬟一时不知所措,还好旁边的迎夏冲她摆手,让她退下了,自己上前去安抚。
“良娣别生气了,周淑人向来是有主意,待您又敬重的,上回这有孕的事儿,她也是已经解释过了,心里也还惶恐着呢,想必今日来,或许是亲自同您说说,您还是见一见的好呀。”
虽说裴曜下了口谕,不叫旁人随意去探望周淑人,可却没有说周淑人不能出来散步串门。
所以也没什么。
何良娣心里虽气,但也知道如今周氏就是个伤不得的滚刀肉,只好让人进来了。
“妾身给良娣请安。”
进了屋里,周淑人就规规矩矩的行礼,一点儿也不扭捏,和从前一般无二。
甚至她整个人瞧着依旧是纤细,并不像有孕了。
不过也不稀奇,毕竟才怀了两三个月呢,还不到显怀的时候。
“免了,坐吧。”何良娣摆手。
到底懒得过于为难一个孕妇,尤其是她如今也算是容下周氏肚里的孩子了。
周淑人应声坐下后,便小心翼翼的低声开了口。
“妾身今日是特意来向良娣请罪的,此次的事情,的的确确是个意外,妾身惶恐不安,本想早些来请罪,但太子妃身边的人日日守得严,现在才许妾身出门,还请良娣宽恕妾身,就算妾身有了孩子,也依然是良娣的马前卒。”
说着她似乎是怕何良娣不信,立即就起身扑通跪了下去。
“要是良娣不放心,妾身愿意生下这个孩子后,交给良娣抚养!”
话都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加上何良娣心里的气这些日子,时间长了,也消了不少,再有周氏这伏低做小的姿态,倒是彻底让何氏舒服了些。
摆摆手,示意盼春上前去扶人起来。
“好了,我也不是那无情的人,这孩子既然来了,你又听话懂事,我自会好好保着你平安生下孩子的。”
“多谢良娣,妾身和孩子一定永世记得良娣的恩德!”
周淑人红着眼眶,十分感激的模样,像是终于安心下来一般。
见状,何氏心里对她的敌意才又少了几分。
待得她重新坐下后,才道。
“你如今有孕,想来殿下会疼爱你多些,不像我,如今我这处境想必你也知道,不止方氏那贱蹄子,今日赵氏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也敢和我叫板了!”
提起这个她就来气的很。
而周淑人是个聪明的,哪里会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呢,立马就道。
“良娣放心,殿下心里本就是有您的,只是这段时间事儿太多了,顾不周全罢了,若是殿下去妾身那里,妾身一定多向殿下提一提良娣您的好。”
她这么说,何良娣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转而又蹙眉道。
“到底也是这东宫里的女人太多,殿下才会来我这儿少了,如今那杨氏和方氏竟串通一气,来分我的宠,杨氏也就罢了,方氏那个贱人我是断断容忍不下!”
而后略略思索一番便低声开口道。
“妾身记得早与良娣说过,方氏此人心计太深沉,她那样的身份,都能引得太子殿下不再对她有疑窦,可见不简单,如果不早早扼杀,妾身恐怕她日后会成大患。”
“她能有这么厉害?”何氏蹙眉,“不过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弃子罢了,她那嫁给大皇子的嫡姐才是方家的金疙瘩。”
而何氏这么说,周淑人却摇了摇头,面色严肃几分。
“良娣此言差矣,那方家的大姑娘妾身南巡的时候见过,虽样貌不输方良娣,可性格却是极沉不住气,多番吃了方良娣的暗亏,能这般对付自己娘家人,还是当着殿下的面儿,这说明方良娣是明着在殿下眼前跟母家决裂了,若非如此,殿下岂会理她。”
她说完,何良娣的面上就露出几分不信的神色来。
毕竟如今的女子哪有敢和母家决裂的,就算是她嫁入了东宫,也是想着要多拉拔自己的母家,让母家给自己撑腰呢。
但转念一想,方玧是被抛弃的人,和母家决裂也就能理解了。
不过此刻何良娣还是不由觉得方玧挺狠心,也挺胆大。
收回思绪,再度看向周淑人。
“那你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妾身的意思是,方氏她如今所有的荣辱都是系在殿下的恩宠上的,没有家族做保,只要她犯下一个殿下不能容忍的错误,那她就在劫难逃了。”
周淑人压低声音,沉沉开口。
这就是方玧目前最大的一处短板了,不像旁人,娘家势力或低或高都有一些,可以依靠,而她么,背后的娘家早已抛弃她。
听到这里,何良娣就显出几分了然之色,旋即轻笑一声看向周淑人。
“你这么说,想必是已经有主意了吧?”
周淑人立即恭敬颔首。
“妾身这段时日虽足不出户,却从未忘记替良娣分忧。”
如此态度,何良娣满意极了,笑着抬了抬下颚。
“你既然有心,那就替我仔细办了这件事儿,日后,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是。”
周淑人应声,乖顺的低下头去。
从锦绣坊离开的时候,何良娣还像模像样的给了她不少好东西。
面子功夫还是不能少了。
梧桐苑。
太子妃正在看账簿。
管事太监严礼从外头进来,跟守门的大丫鬟敏思打了个招呼就往屋里去了。
“娘娘。”
“何事?”
太子妃低着头,淡淡问道。
严礼拱手,“清风阁那边的人来报,说周淑人今儿个出门散步,去何良娣处坐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些东西。”
听到有关周淑人,太子妃才将手里的朱笔放下,抬起头来。
“见何氏?她们说了什么?”
“回娘娘的话,周淑人去的时候自带了她贴身的丫鬟芙蓉,具体在里头做了什么,奴才也不知道。”严礼低着头。
旁边伺候的添墨蹙了蹙眉,接了句话。
“这周淑人的父亲在何良娣父亲手下做事,她们二人素来是走得近,奴婢想着,大约是周淑人畏惧何良娣,所以前去表态?”
从这一批新人入宫开始,谁与谁是一路的,太子妃虽然不管,但心里却是清楚。
所以听了添墨这话,倒也心思差不多。
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淡淡道。
“周氏也算有几分聪明,不过要是她一直畏惧何氏太过,将来也难成大器。”
“奴婢瞧着那周淑人像是有些野心的,未必肯一直在何良娣面前伏低做小,要是她没手段,这孩子岂能怀上?”
添墨低声接过话茬。
何良娣做事素来是明目张胆的,在宫里的时候,周淑人每每侍寝,她都要派人去看看,送些补药。
傻子都瞧得出这药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太子妃不过是没出手管罢了,可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后院的女眷们,太子妃允许她们生,但妾室们如果连怀上的本事都没有,那就是自己无用了,她也没有心宽到去帮着其他女人想法子有孕。
此刻听着添墨的话,太子妃就平静的敛了敛眸。
“横竖她们要斗就斗去,只要不扯到我头上来,不闹开了,就与我不相干,但有一点,残害子嗣是底线,绝不容许。”
大约是自己被害的小产过一回,所以太子妃对这件事的容忍度为零。
“娘娘放心,周淑人那边,奴才会好好盯着的。”严礼立即应声。
太子妃摆摆手,让他退下去了。
末了又对添墨吩咐。
“今儿是十五了吧?晚上殿下要来,你去一趟小厨房,叫多预备几个殿下爱吃的菜。”
初一十五要留宿正院,只是规矩。
添墨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退了出去。
而彼时被惦记着晚上要来的裴曜,正在御书房里议事。
打上回南巡,几乎灭了蒋家满门之后,承景帝就一直在生大皇子的气,不过李家这么些年也不是吃素的。
由李皇后打头,日日去奉先殿跪一个时辰,为蒋太妃诵经,宫外,大皇子也是亲自去了几趟皇陵,给蒋太妃扫墓磕头,李家又暗地里接济安顿了蒋家没有受罚的后辈。
后宫之中,李皇后一党的嫔妃们也都联手发力,笼络圣心。
终于在李皇后雨天跪拜太妃受寒病倒之后,承景帝软了心肠,又原谅了这母子两人。
所以此刻大皇子又是昂首挺胸的和裴曜并肩站在了一起。
不过他嘚瑟他的,裴曜不在意就是了。
可没指望过这么个小手段就能把他们母子俩扳倒,毕竟裴曜只是为了在他们母子自顾不暇的的这段时间里,安排点儿别的事罢了。
“今岁秋闱定在十月十八,如今就快到日子了,之前出了科考冒名顶替的丑闻,如今断断不可再有这样的事,必得加派人手,层层严管!”
承景帝面色肃穆的看着底下的官员。
目光尤其在吏部尚书刘明和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刘明和是大皇子妃的父亲,见老丈人处境尴尬,大皇子立即就接过了话茬。
“上回的事情过后,吏部上上下下都已经受了教训,这次秋闱必定不会再出差错,但毕竟有了先例,此次恐怕考生们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安,依儿臣之见,不如此次秋闱多多加派些人手,更为妥当。”
亲儿子说话,当老子的自然点头。
承景帝随即就道,“的确当如此,此次的主副考官虽已经确定,但朕觉得再多添几位考官,更严谨些,不知诸位可有人选推荐?”
他开了这个口,自然有人等机会呢。
左相李穆就适时的站了出来。
“皇上,臣以为内阁几位大人就可担此重任。”
内阁里头,有两位丞相,一位平章政事和一位参知政事,并三位大学士,这七人之中,左相李穆打头,加上参知政事方宏深、文华殿学士魏长松、东阁大学士孙辉,四个是一党的。
裴曜这边,只有右相陆川和文渊阁学士张宗合。
还剩一个平章政事季忠林,那是个中立的古板老头儿,向来是独来独往,只管政务不理党派之争的。
如今这季大人年岁大了,没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了,差不多就是占了个位置,却没什么用。
所以算下来,若是用内阁的人去主考,那主考的,大半都是大皇子麾下的官员了。
故而当李穆讲出这个提议之后,右相陆川就开口反驳。
“内阁诸位大人自然是能担当此重任,但内阁毕竟要以朝政事务为重,眼下将近年底,除秋闱一事外,各地税收乃至官员们如今述职的事情,都要一并忙起来,恐怕将内阁的人全都调去主理秋闱,有所不妥啊。”
这话也不无道理。
毕竟内阁是承景帝的核心顾问团,年底事情多,人全都跑了,他手边就无人可用了。
于是待得陆川说完,承景帝也是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
见状,张宗合就立即站了出来,拱手道。
“皇上,臣以为秋闱主考在于公平公正,清廉细致,遇事敢于揭露上谏,从御史之中选人,倒是可行。”
御史么,主要就是负责监督与上谏的,说白了就是负责找茬的人。
想要管的严格,让他们来干这活儿就很合适。
他说完后,陆川就跟着点了点头。
“皇上,张大人言之有理,臣附议。”
承景帝听着两人的话,心里也觉得挺不错,可又想到方才李穆的提议对大皇子更有利,能将裴曜边缘化一些,所以也一时没答应。
转而将目光继续投向了李穆。
“李相以为如何?”
“虽说年底政务繁忙,但秋闱一事,前后一个月便也能了结,想必不会耽搁太多内阁政务,且秋闱还是由吏部主管,内阁只从旁协助,倒是也不必费许多心力,诸位御史的确是清正严明,但御史主监察百官,年底述职百官述职,正是需要严厉监督的时候,恐怕更是不便挪动吧。”
李穆不急不缓的又将杠杆儿推了回去。
两边各有各的道理,一时两不相让起来。
裴曜看了多时,瞧出承景帝的犹豫,于是便在此刻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