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嫔这话,云倩也是忙点头。
 “她失宠,日子定然还不如何令仪现在呢,何令仪好歹有为官的母家撑腰,她外头,不过一个劳什子大理寺丞的义弟,本就是靠裙带得的官儿,昭贵妃一到,那刘家定然倒,树倒猢狲散!”
 “不错。”杨嫔眯起眸子,“本宫得给她加把火儿,让她越来越跋扈,早些惹皇上厌恶才是。”
 语罢思忖片刻,便招手唤了云倩上前低语。
 殊不知她们昔日主仆在这里想着给方玧挖坑,另一头,杨家已经一只脚迈进了自掘的坟墓中。
 牡丹宴后,次日朝堂散了,叶云骁和带伤前来的刘勤,就在单独求见了裴曜。
 御书房内,两人跪下,便将怀疑杨承喻在北疆军中时,或有通敌卖国之罪的事情,一一告知。
 谨妃和宋令仪今儿过来串门,这会子正陪着方玧说话。
 忽的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元和入内道。
 “娘娘,洪公公来了,说是请娘娘移步景乾宫一趟。”
 闻言,几人闲谈的声音停下。
 “可说了为什么事儿?”方玧问。
 元和眉头紧蹙,“说是皇上见过小叶大人和刘大人后,忽然发了好大的脾气,请娘娘过去,想法子让皇上消消火儿。”
 他这么说,谨妃和宋令仪相视一眼,便识趣的立即起身告辞了。
 方玧心里已经猜到了裴曜发怒的原因。
 没有耽搁,立即出了门。
 洪正边在前头带路,边一脸苦哈哈的感谢方玧。
 “奴才多谢娘娘搭救,也是没法子了,否则奴才不会来找娘娘的,皇上生了大气了,连着下头几个伺候的都吃了罚,奴才想着,也只有贵妃娘娘您能劝得住皇上两句了。”
 “无妨,皇上生气,本宫也担心。”方玧摆手,末了,又显出几分欲言又止的样子来。
 洪正看在眼里,立即就道。
 “娘娘放心,奴才瞧着,皇上的火气不是冲着刘大人和小叶大人去的,想必是另有其事。”
 听他这么一说,方玧面上顿时露出几分松缓来。
 “那就好,多谢公公。”
 “哎呦,娘娘谢奴才做什么,奴才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洪正忙道,“况且娘娘聪慧,怎么会猜不到呢,要真是刘大人惹了龙颜不悦,奴才也不敢来请娘娘帮忙呀。”
 方玧何尝不知道刘勤不会惹裴曜生气呢。
 可心里晓得,面儿上也该装作不知,既然是不知,正常人,心慌肯定会有,得做给别人看嘛。
 洪正是裴曜身边的人,他看见了,裴曜就会知晓。
 这就够了。
 所以这会子听了洪正的话,方玧也是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不多时,人就到了景乾宫御书房外。
 福喜守在门口,见到师傅回来,那叫一个看见救星似的激动。
 凑上前来就懊恼,说方才皇上要茶水,他进去奉茶,就挨了两句训。
 洪正听着也是无奈,心说皇上现在气头上,路过一只狗,看着不顺心都要踢一脚的,何况是凑到跟前儿去。
 方玧没和他们试图两个多说,理了理裙摆,先上去叩了门。
 “谁?”
 男子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带着明显的怒气。
 这方玧倒是能理解。
 当初她见了刘勤的信,都是又气又惊,何况裴曜了。
 敛了敛心神,方玧柔声开口。
 “臣妾给皇上沏了杯新茶。”
 里头默默片刻,半晌才又传来一句。
 “进来吧。”
 这一回,声音里的怒气和烦躁就减退了许多。
 一听,洪正和福喜师徒两个,眼睛都亮了几分。
 随侍的青容这会子不好跟着进去,只讲奉茶的托盘递给方玧,自己退到一旁等着了。
 推门入内,方玧就见窗口,一颀长身影背手而立,端是这么一瞧,便能感受到男子身上的低沉压抑。
 “皇上。”
 “嗯。”
 裴曜应了一声。
 顿了顿,又怕自己态度过于冷淡,叫方玧害怕了,便又补充道。
 “茶放桌上吧,过来陪朕说说话。”
 “是。”
 方玧乖顺的点头,放下茶盏,缓缓走到他身边去。
 这会子才见,从裴曜的角度顺着窗口望出去,是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
 “银杏树长寿又多子多福,更有坚韧沉着之寓意,听说御书房后窗小院里这棵银杏,是我大齐太祖皇帝,亲自种下的,臣妾来御书房这么多回,还是头一次仔细瞧呢。”
 “不错,这树已有上百年了。”裴曜抬眸,“根深叶茂,难以挪动。”
 “好树自然是不易了,不过若是已成空杆朽木,倒也就没那么难。”
 方玧低声道。
 旋即面上略显疑惑。
 “好端端的,皇上怎么想着要挪动这棵银杏树了,在栽在这里不好吗?”
 她如此问,裴曜才收回目光,侧眸望她一眼后,转身走向书桌。
 “以物喻人罢了。”
 得了这话,方玧顿了顿,才道,“皇上,是说杨家?”
 这话裴曜没接,只问她,“洪正去请你来,你当是知道朕生气了吧。”
 “是,洪公公来的时候着急,臣妾也吓了一跳,听说是刘勤和小叶大人觐见后,皇上有些不悦,臣妾心里便更担心了。”方玧如实道。
 “这事儿你若知道,不会比朕更坐得住。”
 边说,裴曜将桌上一沓信纸拿起来,递给方玧。
 方玧赶忙上前,双手接过。
 迅速地浏览一遍后,顿时面色也沉了下去。
 虽然叶云骁收集来的信息还不够核心,但也已经有了明确的指向,这杨承喻在北疆军中干的事情,当真是令人不容办法了。
 “倘若这些属实,杨家实在太过大胆,这可是通敌!”
 甚至还想谋权。
 裴曜眼底杀意迸现。
 “朕当真是一刻都快要忍不下去了。”
 “可皇上,还得师出有名。”方玧柔声道,“他们既然敢做这些,肯定是收拾好了一切痕迹,要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恐怕会引起朝中人不满,觉得皇上,忌惮功臣,狐死狗烹,皇上初登大宝,又才平定边境,臣妾虽不才,但也觉得如今朝局稳定,对皇上更有利。”
 她说完这一番话,裴曜便是闭目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默默半晌,才捏拳道。
 “朕何尝不知啊。”
 “臣妾知道皇上心里气恼,杨承喻为一己之私,将国之安危弃之不顾,还害死了老秦国公,及数万无辜将士,可正是为了能将毒瘤连根拔起,不再留祸患,皇上才不得不再忍耐一段时日呐。”
 方玧柔声安慰,目光温柔而坚韧。
 对上她的眼睛,裴曜心中的烦躁怒火也被按捺下去不少。
 旋即点头,“烈火烹油,朕还得将这把火烧的更旺些。”
 “皇上既然解了杨嫔的禁足,不如再找个时候,恢复她的妃位吧。”方玧沉声道。
 裴曜抬眸看她,旋即蹙眉牵住了她的手。
 “朕,也怕你太受委屈。”
 “只要皇上知道臣妾的真心,这些都不算什么。”
 方玧温柔的勾起唇角。
 “况且,臣妾已是贵妃,怎么会叫她轻易欺负了去,即便有,日后,定也有皇上为臣妾做主的时候。”
 此时此刻,身边有一个这样善解人意,能体谅自己,为自己付出的女子,裴曜心里的的确确是深受触动。
 不由将方玧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而当离开景乾宫后,方玧正琢磨着要如何为裴曜创造机会时,不曾想,次日,杨嫔竟自己把机会送上了门。
 今日天气极好。
 去凤玄宫请安回来后,方玧便听雁微说,何令仪拎着亲手做的点心往景乾宫去了。
 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前天刚在皇后办的牡丹宴上出了风头,被皇上重新记起来,当然是要趁热打铁的。
 方玧想着,若不是昨儿裴曜心情不好,叫了她去景乾宫陪着说话,估么何令仪昨儿就要行动的。
 心里早有准备,方玧也就没在意。
 不过还是顺嘴问了句,“让你们查的嫣嫔与何令仪之间的事情,可查到眉目了吗?”
 都两日了,还没结果。
 果然,就见雁微摇了摇头。
 “娘娘恕罪,奴婢派人多番打听了,只说嫣嫔与何令仪不睦,两人但凡见着,都要挣上两句,连宫里的奴才们遇上了都互不对付呢。”
 “罢了,那就暂且不查了,继续盯着何令仪吧。”
 方玧低声嘱咐。
 她才不信什么忽然开窍。
 说完这个,方玧看一眼外头阳光明媚,便来了兴致。
 “好久未曾带霁儿去御花园逛了,茸茸那狐狸崽子也是成日里在玉璋宫乱窜,今儿天气好,就一并带出去玩玩吧。”
 茸茸长大了些,月前闹出在御花园里扑鸽子,差点伤了侍弄花草的宫女的事,方玧就命人把它看起来,不许出玉璋宫了。
 这么大的宫苑,倒也够它活动。
 只是狐狸崽平素在外头玩野了,乍然活动范围被缩小,还是不乐意的很。
 昨儿在西墙角打洞,才被宫里的小太监发现,堵起来了。
 “四皇子就爱出去呢,白日里二公主去读书了,也没个玩伴。”青容笑着道。
 雁微也笑,“是啊,只待在玉璋宫里,皇上命工匠做的那小木马,都快被咱们四皇子给摇散架了!”
 在丫鬟们的一片笑闹声里,方玧命人收拾了东西,便带着一人一狐,往御花园去了。
 好巧不巧的,竟就遇上了同样陪三皇子在御花园里玩的杨嫔。
 如今杨嫔知道自己不能再生育,三皇子成了她唯一的筹码,她倒是肯在三皇子身上用心了。
 第一件事情自然是修补母子关系。
 所以就去延庆所接了三皇子,出来玩。
 按理,三皇子该是要去学堂的,不过这孩子身体不好,属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种,昨儿晚上又梦魇睡得不安稳了,早上人醒来就蔫儿的不行,乳母便派人去向老师告了假。
 这不,杨嫔早上起来得了消息,就忙来展示母爱了。
 换往日,方玧肯定不想和她们沾边,但如今么,情况不同。
 暗暗吩咐了青容雁微她们照看好四皇子,便就带着一行人往那边去了。
 彼时,这边的杨嫔也看见了方玧,亦是心中一动。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待得方玧走近后,杨嫔便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并拉了三皇子过来,柔声吩咐。
 “安儿,快给昭娘娘请安。”
 “儿臣给昭娘娘请安。”
 三皇子到底也念书一段时日了,规矩还是学了些的。
 看着他们母子两个,方玧面色高傲冷淡。
 “免了。”
 她冷淡,四皇子倒是热情,也是平素跟着二公主学的,这会子也歪歪扭扭的给杨嫔行了个礼。
 虽然没有称呼,但礼数也算是到了。
 看着儿子的小模样,方玧险些破功想笑。
 不过转脸目光落到杨氏身上,心里的厌恶感立即又升腾了起来。
 旋即冷声道,“本宫记得今儿不是学堂休沐的日子吧,杨嫔你怎么带了三皇子在这里玩耍,公然逃课,岂非叫皇子学坏。”
 见到方玧对自己不善的态度,杨氏心里反而暗自叫好。
 她如今正筹划着,伏低做小,好引得方玧对她大加欺辱,从而败坏方玧一贯在裴曜和皇后口中,温柔懂事的形象呢。
 之前与云倩密谋的事儿,还没机会实行,今日可不就正好是机会么。
 想到这里,杨嫔立即不软不硬的答道。
 “贵妃娘娘误会了,臣妾并非带三皇子逃课,只是三皇子昨晚梦魇,今儿请了病假,太医说孩子需得陪伴,所以臣妾今儿带他出来散散心。”
 “是么?”方玧略抬起下颚,目光更锐利几分,“三皇子梦魇,还不是因为你的不是,若非你粗心大意,当初早产,后来又不尽心照顾,三皇子怎么会如此体弱,究竟是你的过错。”
 杨氏面色一沉,抿唇道。
 “臣妾当初早产,的确是因为自己不慎,可空口无凭,贵妃即便讨厌臣妾,也不该污蔑臣妾没有尽心照顾三皇子。”
 说到这里,杨氏顿了顿,目光扫了扫站在方玧身侧的四皇子,才又道。
 “将心比心,贵妃也是为人母的,难道贵妃会对四皇子不好么,难道贵妃当初怀四皇子的时候,动了胎气,也是贵妃粗心大意么?”
 说这话时,杨嫔摆出一副护崽母鸡的样子。
 似乎,她此刻顶撞方玧,只是因为方玧冒犯了她作为人母的尊严一般。
 “放肆!”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杨嫔的脸上骤然显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人都被打了个趔趄。
 “娘娘!”
 司琪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扶住了杨嫔。
 而彼时捂着脸的杨嫔也是没想到,方玧如今对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收敛了。
 饶是心里再告诫自己要忍住,要装可怜,但还是在望向方玧的那一瞬间,不自觉的露出了些许隐忍的愤恨。
 而方玧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哼道。
 “不会说话,本宫今儿就好好教一教你怎么说话,当自己还是当初东宫里家世尊贵的侧妃么?本宫入后宫前,也已封了侧妃,与你一样,从不低你一等,而现如今,本宫已是贵妃,你却只是小小嫔位,你也配说本宫的不是?”
 话到这里,方玧毕竟她一步,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况且,本宫当年之痛,与你脱不开干系,就像本宫姨母之事一样!”
 “贵妃说话要讲证据!”
 杨嫔眼里噙着痛出来的生理泪水,这会子端的是柔弱可怜模样。
 方玧冷笑,“证据,本宫迟早会有的,此次让你被贬为嫔,只是个开始罢了,本宫会一步一步,将你永远踩到脚底下,你这次小产,本宫看,就是你往日造孽太过的缘故。”
 提及自己小产一时,杨嫔顿时心中一阵刺痛。
 今儿她也是强打起精神,拖着身子出来的,小产的亏损根本还没养回来呢。
 想到这个,杨嫔立刻表现的像受了极大羞辱,十分痛心的样子。
 指责道,“贵妃血口喷人也就罢了,您与臣妾同为受过伤的人,又怎能这般污蔑臣妾,贵妃也该积些口德,不为自己,也该为四皇子吧!”
 方玧手起手落间,杨嫔刚刚被打过的那半边脸,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司琪都看傻了,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毕竟杨嫔说话时,为表现其痛心疾首,是往前上了一步的,完全是把脸送出去给人打了啊。
 杨嫔也是被打的一阵头晕眼花。
 一下挨两巴掌,真是也打的她火气险些憋不住。
 死死掐住手掌心,才迫使自己忍下。
 而身体本就虚弱的她,也是在这一巴掌后,踉跄的跌回了司琪怀中,被司琪架着了。
 三皇子被吓着了,看见母亲又被打,忙就要过去,但却被自己贴身伺候的管事太监,四顺抱了起来,没能有动作。
 此刻,方玧冷冷看着杨嫔。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说教本宫,你如今的模样是罪有应得,本宫的口德也积不到你头上来,本宫看,你病了一场,倒是越发糊涂了。”
 说到这里,方玧顿了顿,抬头看一眼天空,才又轻笑道。
 “今儿天气好,你就好好在这御花园里跪上两个时辰,叫太阳晒一晒,也好去一去你身上那股子怪味儿。”
 语罢,还抬起一只手掩鼻,另一只手做扇风状,在面前挥了挥。
 杨嫔顿时脸上的血色就尽数退去了。
 这回,她还是真的被打击到。
 小产之后因为身上淋漓不尽,闷了多日,的确是有股奇怪难闻的味道。
 为此,她出门的时候会用格外重一点的熏香,但没想到还是被方玧闻到了。
 是因为出来的时间长,又身处空旷之地,所以熏香的气味散了么。
 尴尬、屈辱和愤恨,在杨嫔心里交织起来,化作一股怨毒,恨不能此刻就将方玧撕碎。
 可她不能。
 不仅不能,为着眼前大局,她还得老老实实的跪下受罚。
 而方玧在罚过她后,转身便抱起四皇子,往别处去玩儿了。
 茸茸难得的听话,跟在主子后头,也颠儿颠儿的一道离开。
 等她们走后,司琪便挪动位置,尽量让杨嫔跪在自己的影子里,不被太阳晒到,边担心道。
 “娘娘,您的身子不好,怎么能跪这么久啊,况且,况且三皇子还在呢。”
 她说起孩子,杨嫔才转头看向旁边。
 就见三皇子被四顺抱在怀里,眼眶红红,满脸的害怕和委屈,似乎眼泪马上就要涌出来。
 瞧见这一幕,杨嫔就心烦。
 小产之后,她也疑心过有人害她,但查了一番,确实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她的小产还是因为自己的不慎。
 可一贯擅于从旁人身上找原因的人,又怎么会自己承担所有过错呢。
 故而在杨嫔心里,自己小产,还是和三皇子脱不开干系。
 要是那天她没有接三皇子回钟粹宫,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了,她如今也熬到快要临盆了呢。
 可惜,可惜一切都没有了,三皇子再不堪,竟然也成了她现在唯一的筹码。
 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抱三皇子回去吧,估么这孩子今儿受了惊吓,要请个太医好好看一看。”
 抱着三皇子的四顺抬头看了杨嫔一眼,顿时会意的颔首。
 “是,奴才告退。”
 “这小太监倒算是机灵。”
 看着四顺离开,杨嫔淡淡道。
 司琪点头,“当初也是他和另一个太监,及时跳进湖里救了三皇子起来呢,不过另一个命不好,冻了一场,落了病根儿,入冬就死了。”
 “宫里向来如此,博不到出路,就是个死。”
 杨嫔眼神冷漠,抬眸看一眼头顶的太阳,心中已有计较。
 果然,才堪堪半个时辰,御花园里就闹起来了,说是杨嫔被贵妃罚跪,晕倒在了御花园内。
 司琪不敢挪动杨嫔,请人看护好杨嫔,跑去了景乾宫求助,跪在殿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皇上,皇上,奴婢求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娘娘小产后身子本就还没好,根本经不住罚跪两个时辰的呀,御花园里日头烈,娘娘已经撑不住晕倒了!”
 殿内,何令仪正在弹琴给裴曜听。
 听得外头动静,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但为了表现自己如今的温柔贤良,何令仪还是主动道。
 “皇上,外头闹的厉害,皇上不如去瞧瞧吧。”
 这时候裴曜的心思已经起来了,猜到是杨氏开始作妖了,本就预备出手,听得何氏这话,也是立即顺台阶下。
 “嗯,你和朕一起去瞧瞧。”
 “是。”
 何令仪欠身。
 心中还暗自高兴,觉着皇上舍不得她走呢。
 其实嘛,在裴曜心里头是觉得何令仪向来脑子拎不清,又好引导,说不准带上了,待会儿乱搅局,能用的上呢。
 于是一群人又这么赶去了御花园。
 彼时杨嫔已经被挪到附近凉亭里去了,裴曜赶来的时候,人还晕着呢,脸上一片惨白,嘴唇都没有血色,偏又是被方玧打了两巴掌的,两边脸颊红肿着,确实瞧着可怜。
 “都晕倒了,怎么不抬回钟粹宫去请太医瞧?”裴曜沉声蹙眉。
 司琪哭着道,“回皇上的话,因为,贵妃娘娘命人来吩咐了,说,说就算我们娘娘跪死在这里,也得把两个时辰跪完了,不许提前一刻走,奴婢...奴婢实在不敢得罪贵妃娘娘,所以才斗胆去求皇上做主。”
 她一说完,何令仪果然就不负所望,当即做出吃惊模样,末了又义愤填膺道。
 “贵妃娘娘怎可如此行事,就算杨嫔有什么冲撞之处,念在她抱病,也该宽容一二,罚跪两个时辰,就算是健康的人,也吃不消啊!”
 见有人帮腔,司琪抹了把泪,赶紧又道。
 “今儿,娘娘本是带着三皇子出了散心的,三皇子昨晚梦魇,吓得不轻,太医说出来透透气会好些,没想到,遇上这种事,贵妃娘娘几句话不悦,就对我们娘娘又打又骂,还罚跪,三皇子也是被吓着了,我们娘娘担心,命人早早送回延庆所去了,可怜我们娘娘,可怜三皇子...”
 边说,司琪又小声哭起来。
 裴曜听着司琪与何令仪的话,脸色也是跟着沉了下去。
 “先把人挪回钟粹宫,再请太医来诊治。”
 很快,皇上去了御花园把晕倒的杨嫔送回钟粹宫的事情,就在后宫里传开了。
 人晕过去了,皇上又在,各宫自然还是要探望探望的。
 于是后宫嫔妃们很快就聚到了钟粹宫。
 方玧自然也在其中。
 她到的不早,也不算最晚,但来的时候,裴曜一看见她,便霎时黑沉了脸色。
 “贵妃,你这次做的太过分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从未如此对待过
 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对待方玧,在场嫔妃意外之余,好些人也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毕竟方玧得宠这么些年,挤占的,也是她们的资源啊。
 谨妃和宋令仪倒是有些担心,可谨妃胆小不敢插话,宋令仪位份低了,不能插话,所以一时也就没人替方玧张嘴了。
 而此刻,方玧的面上也显出了几分惶恐,忙欠身低头道。
 “皇上息怒,臣妾今日并非恶意刁难杨嫔,实在是她出言不逊,冲撞臣妾,还诅咒四皇子,臣妾一时气恼极了,这才罚她。”
 说到这里,方玧往内室的方向看了看,抿唇又道。
 “况且,臣妾见她有精力出门逛御花园,以为她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哪儿曾想,还这么虚弱。”
 她这番辩解后,裴曜的神色就松缓了几分。
 语气跟着平静下来,“就算如此,你也不该罚她跪在御花园里,今儿日头晒,御花园里又有风,两个时辰罚跪,怎么便是身子强健也受不住。”
 “臣妾知错了。”方玧欠身,眼眶微红显得委屈,“皇上知道的,臣妾从不是与人争执的性子,只是这回杨嫔说话太难听,臣妾才...也罢,她身体不好,终归是臣妾不该罚她的。”
 这话里的意思,是依旧再诉苦呢。
 说是知错,可并未真的知错,不得不低头,是因为杨嫔身体不好,晕倒了。
 有几分认为裴曜训她,是谁弱势,谁有理的缘故。
 一听方玧这话,宋令仪就有些急了。
 依她看,方玧今儿就奇怪,刚刚头一句话对自己就不算太有利,好在皇上素来偏宠,所以心软了。
 那就该见好就收啊,怎么又诉说起自己的委屈了。
 还有了点控诉皇上处事不公之意。
 这不是说错话么。
 “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贵妃娘娘孕中受了大损伤,生下四皇子极是不易,平日里对四皇子更是照料的精细,正如杨嫔娘娘听不得旁人说三皇子不好,贵妃娘娘也一样呢。”
 宋令仪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帮着方玧说了句话。
 有了她开头,谨妃也赶紧跟上道。
 “是啊,同为人母,臣妾也能理解贵妃娘娘。”
 方玧看了眼宋令仪,心里此刻是真有些感动的。
 她瞧得出,宋令仪这时候站出来,确实是为着她好。
 可没想到有两人帮腔,裴曜的面色却忽的阴沉下去,抬手便拂落了桌上的茶盏,怒喝道。
 “好一个同为人母,既然是同为人母,为何不能将心比心,要在三皇子面前打骂杨嫔?三皇子心弱易梦魇,受不得惊吓,此事宫里皆知,贵妃操持宫务一年,难道不知晓么?!”
 裴曜的再次发怒,顿时叫谨妃和宋令仪头皮一紧,面色难看起来。
 此刻方玧的神色也没好到哪里去,面对裴曜的忽然呵斥,脸上也是一白。
 “皇上息怒,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不该...”
 “不该什么?”
 裴曜怒目,一句句紧逼着。
 “朕看你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这么些年,实在是朕把你给宠坏了,本以为你稳重妥当,当得起贵妃之位,没想到朕给你这个位份后,你却变得这样鲁莽跋扈,且不论你罚杨嫔之事,要是三皇子受到惊吓,有个三长两短,你当如何赔罪?!”
 听得他这样说,众人就明白了,皇上心里更多的还是疼爱子嗣。
 这回是因为三皇子的缘故,生了大气了,杨嫔还在其次。
 正当场上因为裴曜的怒火而无人敢出声时,皇后终于来了。
 进了屋里,目光扫视一圈,就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劲。
 但还是先对裴曜欠身行礼。
 “五皇子有些吐奶,臣妾正在照顾,所以来迟,皇上勿怪。”
 “无妨。”裴曜摆手,面对皇后,态度平和许多,“五皇子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皇后回答。
 末了看一眼方玧,才又道,“杨嫔情况如何了?”
 裴曜没说,只叫她自己进去瞧瞧。
 皇后去屋里走了一趟,出来后,眉头就蹙的紧。
 “只是跪了一会儿,怎么闹得这么严重。”
 她这么一说,旁边的云采女就立即回答道。
 “皇后娘娘不知,杨嫔自打小产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今儿出门,也是因为听说昨儿三皇子梦魇了,所以打起精神来,想陪三皇子散散心,这也是太医提过的,说是多陪伴着,能叫三皇子好些,没想到却...”
 云倩自然不敢直接指责方玧的不是了,所以欲言又止。
 这时候,青容也急忙跟着开口道。
 “起先贵妃娘娘只是提醒杨嫔,不可带三皇子逃课,并不知晓三皇子在学堂告了假,得知三皇子梦魇之事后,娘娘也是提起三皇子是早产的,杨嫔要更用心照顾才是,不知怎的,杨嫔忽然不快,竟说起四皇子和贵妃的不是来,这才惹了贵妃不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