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了眼凤玄宫,才带着人离开。
虽然解了禁足,但杨嫔却病的起不来身。
先前她胎死腹中,被灌了落胎药强行堕胎保命,命虽保住了,可人却受了大罪,如今是落下妇科上的毛病了。
下身淅淅沥沥的,总有每日不断的排泄物。
虽说小产也会有排恶露的情况,但一般都是三到七日就结束了,可她这都几个月了呢。
太医也看,但她小产后跟着被禁足降位,失了宠,所以太医看也不尽心。
之前伺候她的那个吴太医,在她发生胎死腹中这种事后,自己也害怕担责任,已经辞官回家去了。
现如今来给杨嫔看病的,都不是什么太有资历的。
好不容易是挨到解了禁足,头一件事,就是命司琪去请个擅长妇科千金的太医来给她诊治。
要是不肯来,就给银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
杨氏虽失宠,但究竟娘家丰厚,手里银子是不愁的。
倒也请来了一位不错的太医。
就是从这位太医口中,杨嫔知道了皇后要办牡丹宴的事情。
待得太医走后,杨嫔便问起司琪。
“皇后要办赏花的宴会,为何本宫不知道。”
“或许,或许是娘娘刚解禁,还未通知道吧。”司琪小心翼翼,“奴婢也一点儿都不晓得呢。”
禁足期间,确实外头的消息都不往这边送,除非自己打探,或者是大消息。
譬如方玧晋位贵妃这类事。
所以此刻杨嫔也没怪罪司琪,只吩咐道。
“叫云倩过来。”
“是。”
司琪松了口气,折身去请人。
她发现,从杨嫔的孩子没了一个月后,到如今,杨嫔的脾气时候好了许多,不再乱发火了,也不那么容易急躁了。
算是好事吧。
毕竟下头的宫人都轻松不少。
把云倩叫过来后,杨氏就亲自问了牡丹宴的事情,最后决定,她也要去赴宴。
“可是娘娘,您如今身子不好,当静养才是呢,这宴会繁琐劳累的,臣妾怕您受不住呐。”云倩担心道。
司琪也附和,“是啊娘娘,云采女说的对,这赏花的宴席,必定是又晒,又或许要久站的呢。”
“就这一回。”
杨嫔沉声打断二人。
“本宫沉寂多时,这回不露面,恐怕外头的人要把本宫给忘了,如今哥哥得皇上看重,本宫又不能再...如今本宫只有三皇子一个筹码了,本宫必得为他经营起来。”
皇后邀入宫中的,都是京中三品以上朝臣的家眷,这些都是行走的资源和人脉。
后宫嫔妃能直接接触外头的机会少,错过这回,不知道下回是什么时候。
听她这么说,云倩和司琪一顿,相视一眼,也就没再劝说了。
要是方玧听见她这一袭话,那真是要给她竖大拇指。
身体都成这样了,还顾着别的。
真对得起她那份野心。
当然了,眼下方玧不知道,她这边,正看着刘勤从外头递进来的信呢。
信就藏在包点心的纸里头。
这说明是要紧的,不可被旁人发觉的。
所以看的时候,方玧连青容和雁微两个都屏退了出去。
看完,整个人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久久平静不下来。
不为别的,这信里写的是杨承喻勾结上阳国的事情。
当然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之前刘勤委托叶云骁去查了这些事,确实有了更多一层佐证。
但想要继续查下去的时候,发现光靠他们,实在艰难。
叶家虽厉害,可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徽州地界上,终究南宁候府更胜一筹。
这也不代表就查不出来,只是需要花费很大一番气力,也会更周折费时。
有句话叫夜长梦多。
就怕时间久了,南宁候府起疑时,又还没掌握核心证据,那就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故而此次是刘勤和叶云骁商议后,给方玧递的信,请教她,此事是否能禀报皇上,请求皇上暗中出手。
毕竟他们可不知道裴曜如今要对杨家下手的事情。
在外头,只瞧见裴曜先给杨承喻赐了一桩好婚事,这些时日又对杨承喻口头褒奖了几回。
看不清帝王心思,两个年轻人也是谨慎,害怕皇上如今是看重杨承喻了。
毕竟论起才学来,杨承喻还是不差的。
读完信,方玧深呼吸几回,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松开信纸,才发现手心出了层汗。
是了,灭族的大罪,怎么能叫人不心慌,不激动呢。
想到自己当日怀四皇子时受的苦和痛,方玧只觉得刘勤这把刀子,递来的太是时候。
以杨家的野心,方玧相信他们会做得出通敌叛国这种事。
只是秦国公牺牲的何其令人痛心啊!
要不是霍明煊逃出来了,估么当时北疆军中,除了接替主帅之位的章将军外,就是他杨承喻说了算了。
叶云骁虽也智谋双全,但为人低调,或许不会挣。
压下心中思绪,方玧起身将手中信纸丢进香炉里烧了个干净,随即叫了元和进来,吩咐他以探望刘勤之名,又出了一趟宫。
元和一字不漏的给刘勤带去了方玧的话。
“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不可罔上。”
刘勤会意,心中也有了盘算。
着手与叶云骁整理起现有的一些微薄证据,预备入宫觐见。
而他们准备的这两日期间,宫中皇后举办的牡丹宴,也是如期举行。
宴会摆在御花园里的牡丹苑中,布置的华贵大气。
这算是皇后头回在后宫中办赏花宴了,所以能受邀来的大臣女眷都很高兴,场上气氛就格外热闹。
方玧来的不早不晚,带着两个孩子,含笑端庄的向皇后行礼。
今儿为着不抢皇后的风头,她特意往低调了打扮的。
皇后一看就明白,亲自伸手拉了她起来,面上笑意也愈发真了些。
众人没见着想象中的,皇后和宠妃之间的明枪暗箭,都有些失望呢,偏在这时候,入口处传来了太监高声唱喝。
“杨嫔娘娘到!”
嫔位以上,称一宫之主,这类宴会,确实按规矩要唱名。
可杨嫔这刚从妃位上降下去的,又才解禁足,还这般张扬,一时叫在场人各犯嘀咕,目光顿时也都齐聚了过去。
而这也是杨氏想要的效果。
否则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来,谁理会她呢?
怕是不关心的,连她来了都不知道呢。
顶着众人的目光进场,杨嫔便做出个憔悴虚弱的样子来,由司琪搀扶着,给皇后行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了。”
皇后淡淡的。
而当杨嫔要起身时,忽然旁边站着的蔺婵开玩笑似的出声道。
“还有贵妃娘娘呢,杨嫔姐姐,可别忘了。”
偶尔做场面,互相见个平礼就是了。
可方玧如今是贵妃,比她这个嫔位高了两级,杨氏自然就得低这个头。
这是头回,方玧觉得蔺婵说话,好像也没那么难听呢。
但杨氏就不这么觉得了。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将蔺婵那张脸撕烂了去。
不过如今她刚解禁,还没复位,方玧却风头正盛,不宜得罪,所以今儿就算是牙齿咬碎了,也得和血一起往肚里吞。
故而稍显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后,又恭敬的对着方玧行了一礼。
“臣妾,给昭贵妃请安。”
“起来吧。”方玧摆手,又捏了帕子掩唇,笑意里带着一抹讥讽,“你这身子还没好呢,刚解了禁足就出来赴宴,别撑不住待会儿晕倒了,吓着宾客。”
若是杨嫔脸上没擦那么厚的粉,此刻当能瞧见她阴沉的面色。
不过这时候,只觉得她面部愈发僵硬了几分。
“贵妃多虑了,臣妾虽体虚些,但养了这段时日,也好转许多。”
“最好是。”
方玧轻哼一声,转身同宋令仪说话去了。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顿时也就清楚如今宫里最得宠的昭贵妃,和后宫其他嫔妃是个什么关系了。
其实若换做后宫女眷的宴会,方玧还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杨氏。
但因为今日皇后做东,又宴请了外头的大臣女眷,所以方玧不想在京城各大世家中,留下个跋扈的映像。
人可以有喜恶,偶尔针对讨厌的人,这很正常,但如果是表现的太霸道,让围观者记住了,往后谁还敢和你亲近。
今儿不是好时机,适当的表现表现也就行了。
而方玧的举动,就让杨嫔格外尴尬了。
好一顿心理调整,才稳住心绪。
转而将目光落在人群中,率先走向了敦王妃和其母阮氏。
“王妃,林夫人。”
杨嫔换上一张温柔热情的笑脸,主动打了声招呼。
母女俩正在一处说话,此刻听得她的声音,也是转过身来,客气的回礼。
“见过杨嫔娘娘。”
“本宫许久不见王妃了,瞧着王妃气色这么好,当真是令人羡慕,小郡主近日可好?今日来赴宴了吗?”
杨嫔做话家常的样子。
敦王妃也客气的笑着,“娘娘记挂,婧宜调皮,今儿恰好是她学琴的日子,师傅是王爷专门请的,不好为着宴席告假,所以没来呢。”
“以学业为主,也是应当的。”杨嫔点头,末了对司琪招手,“东西拿过来。”
在敦王妃和母亲阮氏疑惑时,司琪已经将一个精致的锦盒捧到了二人面前。
“本宫膝下唯有一子,前段时间有孕,本以为能得个女儿,也好享儿女双全之福,没想到本宫命薄...”
接过锦盒,递上前,杨嫔声音低落,说起小产的事情,更是眼眶泛红。
“罢了,不提了,这盒子里的东西,是我娘家命巧匠特制的一个绞丝如意项圈,本宫没有女儿,托大,随皇上,也唤婧宜郡主一声侄女,这项圈,就送给郡主吧,还请王妃莫要嫌弃。”
一听这话,敦王妃忙推辞。
“不可不可,虽是娘娘一片心意,但这镯子太贵重了,臣妇万万不敢收,娘娘的心意,臣妇替婧宜心领了。”
在这个工业不发达的年代,首饰打造全靠手工,绞丝镯,便是金银做的,也都极繁复贵重,不要说玉质的了。
玉自然不能拉丝编制,所以是将一整个镯子,雕刻出来的。
工艺更为困难,价格自然就更贵了。
杨嫔却坚持,将锦盒塞进了敦王妃手里。
“本宫都已经将东西带来了,自然没有带回去的理儿,王妃若不收,本宫怕是要疑心,王妃是不是嫌弃本宫晦气,所以不肯接受了。”
她这番话软硬兼施,敦王妃只得应下。
而这时候,杨嫔就立即将笑脸儿又对准了旁边敦王妃的母亲,户部尚书嫡妻,阮氏。
“本宫私下里还没和林夫人说过话呢,今儿有这机会能亲近一番,当真是高兴,日后本宫的哥哥取了夫人的侄女,咱们林家和杨家也算是姻亲了呢。”
“上回哥哥去府上拜访,说夫人喜欢兰花,尤爱春剑皇梅,正好,本宫宫里有一株,养的不错,只是如今已过花期,但接回去好好照料,明年还是一样开花呢,这会子不便带到宴席上来,待会儿夫人出宫时,本宫命人送去夫人马车上。”
阮氏一听,心里想着刚才女儿拒绝都没用,所以这会子她也不做无谓挣扎了。
反正人家是铁了心要送的,你还能当场拂袖而去,硬不收?
先不说这是宫里,再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嫔就算降位,也还是嫔位,眼下不是外臣女眷能得罪的。
更退一步,确实,杨承喻和林氏二房的嫡女定亲了,这杨、林两家,也是有了联系嘛,
所以阮氏只恭敬应下,又说了几句客套话。
当然,这礼收了,便也不得不多听杨嫔说几句。
而杨嫔话里话外的,就和三皇子,以及南宁候府又脱不开干系了。
都是聪明人,哪里不知道杨嫔是想要敦王府,和户部尚书府,一起扶持三皇子的意思呢。
象征性的应付了几句,也就是了。
杨嫔虽对她们含糊的态度不大满意,但也不好一直缠着人不放。
适可而止嘛。
所以转头又去寻其他高门夫人搭话了。
这一切全都落在雁微眼中,不多时,便就传到了僻静处,方玧的耳朵里。
彼时宋令仪正陪着方玧在凉亭里小坐,喂鸽子玩儿。
听了这话便发笑,“她倒是真急,这笼络起大臣来了,且不说皇上正值盛年,才刚虚岁三十,那三皇子今年也才三四岁呢,就想着筹谋了?”
“她一贯的野心重,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
方玧唇角微勾起,抓了一把鸽粮丢出去,就见外头的白鸽立即围拢过来。
“瞧瞧,为着一口吃的,就能挣的这么厉害,别说是天下独一份的尊贵了。”
“可皇后娘娘膝下五皇子,健康又是嫡出,还有陆家辅佐,如今朝中独有皇后的父亲,华国公这一位丞相呢。”
宋令仪把玩着一枚玉佩,淡淡道。
在她看来,三皇子和杨嫔,根本没法儿与皇后和五皇子挣。
而她话音落,方玧却并未急着回应。
只目光缓缓收回,继而投向了远处皇后坐着的地方。
半晌,才沉声道,“皇后极好,陆家也极好,可有个词叫盛极必衰,过满则亏,先帝在世时,就受皇后母族李氏掣肘多年,最后酿成悲剧,若想如今不重蹈覆辙,陆家,怕是将来要舍弃些什么的。”
听得方玧这番话,宋令仪面上的轻松之色,也一寸一寸的褪去。
转头看向凉亭之外,和二公主玩的热闹的四皇子。
默默片刻,才低声道。
“娘娘照顾四皇子用心,如今瞧着,四皇子哪儿有太医说的,胎里体弱的样子,日后,肯定也会越来越好的。”
身体不好,从小调养是最佳的。
只要肯用心,不是根本受损的病症,都能养好。
四皇子的胎里弱症,以如今医学来讲,就是天生的气血亏损,气虚体弱,易染风寒及其他各类疾病。
放到后世,大约就是天生的抵抗力比正常人弱很多。
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在肯不肯细细调养上。
显然方玧是对孩子下了功夫的,所以四皇子才能长得这么好。
“可他越好,长大了,便有人会越忌惮,本宫何尝不怕呢。”
说出心里话,方玧稍有的,面上透出了疲惫。
宠妃的儿子,无缘继承皇位也就罢了,要是有资格,那就是其他所有想挣的,皇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宋令仪的面色也沉重几分,旋即抬眸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正如臣妾所说,皇子们还小呢,也还不到那种时候。”
“对,走一步,看一步。”
方玧收敛了神色,露出个浅浅笑意来。
两人又在此处坐了一会儿,正预备起身去外头转转时,就听得外头人群传来了响动。
仔细一瞧,就见是裴曜过来了。
方玧美眸中滑过一丝玩味,旋即道。
“走吧,皇上来了。”
“是。”
宋令仪没察觉到她的变化,只恭敬的应声,跟在她身后离开了。
等两人到这边时,众人已经行过礼,都起身了。
方玧的来迟一步到显得像是特殊。
但她没有故意做什么,只是大大方方的也向裴曜欠身。
“臣妾参见皇上。”
“免了。”
裴曜摆手,习惯的拉了她起来,玩笑道。
“又在哪里躲闲呢,这会子才过来。”
“臣妾瞧着这里养着群白鸽,方才同宋令仪在那边凉亭喂鸽子玩儿呢,接驾来迟,皇上见谅。”
方玧笑眯眯的,嘴上说着请罪的话,神色却一点不像。
裴曜自然也不会罚她,只笑着道了句。
“真是一贯的小孩子心性。”
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听着当然是觉得皇上和昭贵妃亲昵了。
但也有分寸,因为说过这两句话,裴曜便还是同皇后坐到了一起。
因为他的到来,外臣女眷们的位置又被挪的靠后一些,这是规矩,未免人说闲话。
这样一来,后宫的嫔妃们就坐的靠前了。
裴曜同皇后说了几句话后,就听得下头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循声望去,正是杨嫔。
“怎么,杨嫔不舒服吗?”
被点到名,杨氏立即起身,表现的惶恐。
“皇上恕罪,臣妾并非故意,实在御花园里偶尔有风,臣妾就忍不住会轻咳两声,太医说,是小月里染过风寒的缘故。”
她这么回答,算是再度提起了自己小产的事情,颇有几分博可怜的嫌疑。
裴曜蹙了蹙眉,“既然身子没有养好,就少出来走动,别又病了。”
“是。”杨嫔点头,转而抬眸,眼里含着泪光,怯怯的看了裴曜一眼,“臣妾,是太过思念皇上和三皇子,所以今日宴会才过来了,还请皇上莫要嫌弃。”
说这话时,她眼里的泪把控的将落未落,倒也显得憔悴可怜。
虽然因为一场折腾,气色容颜受损,可毕竟底子在,依旧算是美人。
将杨氏的作态收在眼里,方玧余光瞥一眼裴曜,便开口道。
“杨嫔抱病还来赴宴,也不怕过了病气给皇上和宾客,再者,场上还有孩子呢,都是体弱怕传染的,虽说你是痴情痴心,可未免有些不懂事了。”
听得方玧的声音,杨嫔捏着帕子的手,不由紧了紧,心中恨意升起。
但这时候她依旧是忍着,面儿上继续做可怜样,对着方玧欠身。
“贵妃娘娘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如今既然已经见了皇上,臣妾这就告退。”
语罢,还深情脉脉的看了眼裴曜,旋即迅速拿帕子擦去眼角的泪,转身就要扶着司琪的手离开。
这时候,裴曜像是于心不忍了,忽的开口。
“罢了,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皇上...”
“皇上!”
杨嫔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方玧更高的一重声音盖过。
“皇上,霁儿体弱,可不便与病患待在一起,臣妾这就先带霁儿回宫了。”
这话里带着浓浓的赌气之意。
分明是,如果杨氏要留下,她就要走的意思嘛。
见状,裴曜面上露出几分为难。
皇后将这一切瞧在眼里,便柔声道,“皇上,杨嫔身子弱,留在宴席上,怕待会儿吹多了风,回去反而不适的厉害呢。”
有了皇后再这么一推助,裴曜才缓缓点头,而后道。
“皇后言之有理,是朕疏于考虑了,杨嫔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洪正,朕库房里温补的药材,拿一些,送去钟粹宫。”
“是。”
“臣妾谢皇上赏赐!”
杨嫔立即行礼,面上显得隐隐有些激动。
又深情的看了裴曜几眼,才离席。
这一幕落在众宾客眼里头,自然也就跟着揣摩出点别的味道了。
皇上看着杨嫔生病体弱,莫不是起了怜悯之心?
不过眼下瞧,皇上还是更宠爱昭贵妃些。
皇后嘛,似乎也是不喜杨嫔的呢。
而这些猜测也只能藏在心里。
面儿上,宴会还是热闹的举行着。
就在气氛高涨的时候,何令仪走了出来,明媚娇俏的笑着,向裴曜和皇后行了一礼。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不才,这两日练了一首曲子,想着今儿能给这牡丹宴助助兴,还请皇上和娘娘莫要嫌弃,可否听臣妾弹上一曲?”
她这一出场,瞬间便吸引了众人的主意。
外眷们最为激动,怎么着,还有隐藏惊喜?
而后宫嫔妃呢,有那么两个,就不大高兴了。
弹曲献艺什么的,赤裸裸的趁机邀宠嘛!
没有准备才艺,又觉得何令仪此计可行的人,都暗自懊恼起来。
不过这也不影响何令仪的发挥。
此刻她上场的时候,身后的丫鬟已经抱着她的古琴了。
人和东西都齐全,裴曜和皇后也不想破坏气氛,自然是答应。
而下头,方玧美眸微眯了眯,心中忽的有些奇怪。
何令仪虽然是琴棋书画都会的,但从不以此来邀宠,如今忽然开窍,今儿还打扮的很别出心裁,怕不是,背后有人指点?
方玧的猜测很快就在何令仪的琴音里得到了证实。
俗话说字如其人,其实这弹琴也能看出人的心性。
往日相处,何令仪的急脾气,那是众人皆知的,可今儿这琴音却舒缓从容,叫人如沐暖阳,耳边莺燕啼鸣,似乎置身于惬意朦胧的春光仙境,另外,琴音里还有几分干净纯粹之感,像是调皮纯真的少女,舞动于眼前。
虽说有些细节之处仍有生硬,但整体停下来,的确是个极妙的,叫人心底一扫阴霾的好曲。
方玧如今还不怎么会弹,但正和宫中乐师学着呢,品鉴音乐上,倒是不差的。
果然,待得何令仪一曲弹罢,上头坐着的皇后和裴曜,眼里都露出了意外之色。
不止是她们,方玧也很意外啊。
如此并非何令仪风格的曲子,到底是谁能点拨她学会并较为优秀的演绎出来呢。
目光在后宫嫔妃里扫了一圈,方玧一时竟没有头绪。
而此刻,上首已经传来的裴曜的声音。
“这首曲子弹得不错,你有心了,这段时间练了不少吧。”
得到夸奖,何令仪很是高兴,立即点头。
“臣妾知道皇后娘娘要办牡丹宴后,便着意苦练了几日,还有诸多不足之处,皇上莫要笑话就是了。”
这话落在方玧耳朵里,就是信息。
从皇后通知起,开始练,满打满算的五日。
何令仪本就是基础不错的,闺中时候就一直在学,五日练一首曲子,到这种演绎的地步,也算不错了。
至少想要的效果是表达出来了。
可到底是谁在背后指点呢?
方玧如今执着于解开这个疑点。
所以接下来场上的对话她都没怎么仔细听。
后宫就那么几个人,一番挑拣,最后竟觉得蔺婵的可能性最大。
皇后上回就没搭理何令仪,总不至于背地里又开始指点,剩下的人里头,才艺好的,应当还有杨嫔和婉令仪。
但那时候杨氏禁足,不可能出来,婉令仪跟何令仪的关系么,绝对不可能指点。
最后只剩下蔺婵这个上阳国来的公主了。
可那一日在皇后宫中,她分明也与何令仪不和的样子呢。
想到此处,方玧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打量了一眼蔺婵,心中反倒是有些坚定了。
抛开所有的不可能,那最不可能的答案,或许就是正确答案。
蔺婵此人瞧着是个阴狠的角色,她指点何令仪,必定是有利可图。
这其中的事情,还得弄清楚才行。
收敛思绪,方玧才将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宴席。
而彼时何令仪已经献艺结束,得了赏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端看她那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就能猜到今儿她是高兴的很。
不过以方玧对裴曜的了解,估么就是夸了几句好听的。
现下,裴曜当是对何令仪这种不太聪明,又没有太多新鲜利用价值,只需在宫里养着的女子,没有什么兴趣。
果不其然。
宴会结束后,裴曜都没多看何令仪一眼,陪着皇后去了凤玄宫。
意料之中的事情,方玧十分淡然的兀自坐上轿撵,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倒是何令仪,显得很有些失望。
但也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收敛情绪回去了。
观察到这一幕,方玧敛了敛眸子,沉声道。
“青容,好好查一查,这段时间何令仪都与谁接触着。”
“是。”
虽然有些奇怪,但青容还是迅速应声,并快步离开了队列,去办事了。
钟粹宫。
早早离席回来的杨嫔,正靠在窗边小榻上闭目养神。
司琪从外头进来,欠身,“娘娘,云采女回来了。”
闻言,杨嫔缓缓睁开眼睛。
“叫她过来。”
“是。”
司琪应声,安静退下。
不多时,云倩就进了屋里。
“臣妾给娘娘请安。”
“免了。”杨嫔睁眼,坐直身子,“今日宴席如何?”
云倩立即如实道,“娘娘走后,何令仪献奏一曲,皇上大为夸赞,赏了些东西,旁的,没什么异样。”
“何氏献艺?”杨嫔面上显出疑云,“她什么时候有这种手段了,从前在东宫不是只会闹么。”
云倩摇头,“臣妾也不知道,大约是被冷落的久了,之前又见旁的嫔妃有此举动,所以模仿吧,她原本也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懂得。”
因为云倩不会品鉴琴曲,所以也没觉得何令仪这曲子弹的和她本人不符合,像是旁人教的。
故而也漏了这信息给杨氏。
听得云倩这简单评价,杨嫔便也没有疑心,没记挂何令仪的事了,转而又问。
“皇上今日去哪儿了?”
“去了皇后那里。”
“没有去玉璋宫?”
“没有。”
云倩摇了摇头。
得知这消息,杨嫔便冷笑起来。
“本宫还以为她多大的本事呢,就算是挤走了本宫,她也一样够不着皇后,往日也算沉得住气,如今封了贵妃,到有些飘飘然了。”
“可不是么,今儿昭贵妃多番的言语对您不善,皇上都开口要您留下了,她却那样威逼皇上,非要皇上在您和她之间做抉择,要不是皇后开口给皇上台阶下,皇上怕也难办,前头话都说出口了呢。”
对于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云倩也是蹙眉。
杨嫔眸中寒光熠熠,“皇上宠她多年,本宫就不信她没有得意忘形的一日,这段时间,本宫接连受挫,她怕是觉得痛快,就已经疏忽大意了,因为皇上解了本宫的禁足,又给哥哥赐了好婚事,她就多番甩脸子,皇上如今是对她还有心思,所以给了贵妃之位哄着,等她跋扈多了,与何令仪当初一样了,迟早再失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