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穿了件玫红色的长裙,发髻高高束起,梳的是大齐皇宫里不流行的样式,大约是上阳国的发髻。
不过也好看。
尤其这身红裙十分衬她,与她明艳浓烈的五官,凹凸有致的身材相呼应,愈发显得艳丽妩媚。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蔺婵行礼,面色从容。
皇后摆了摆手,“起来吧,怎么来迟了?可是对宫里的路还不熟悉?”
这话是客套着呢,但蔺婵却一点儿都不客套。
直接道,“不是的,是臣妾想着今儿是臣妾头回给娘娘请安的日子,要穿的喜气些好,所以走出来后,又回去换了身衣裳,一来一去的,就耽搁了时辰,还请娘娘恕罪。”
语罢,又笑着了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道。
“不过臣妾也听闻大齐和上阳国一样,有女子刚成婚时,次日要穿红衣的习俗,皇后娘娘,臣妾没有犯什么忌讳吧?”
她这样的言语,句句像是直爽真诚的话,可却暗暗里让人有种被挑衅,被冒昧的感觉。
尤其是皇后。
嫔妃请安迟到,是不敬皇后,当罚。
可今日皇后谅她是初入大齐后宫,又是一国公主,所以主动给了她台阶下,但没想到她竟不下。
就直接说是因为自己要回去换衣裳,耽误了。
按理这会子是大不敬,更当罚了。
偏蔺婵又说自己是为了喜气,还是按大齐习俗来的,又问皇后她有没有做错。
这便是给人强加一种,不知者无罪的束缚。
人家从上阳国来,不熟悉大齐的规矩礼节,还在努力的入乡随俗,你怎么罚?
早就觉得这蔺婵不简单,但方玧没想到她是走这么个路子的。
张扬但不说自己跋扈,而做出一种率真之感。
啧,还算是有些手腕儿呢。
想到这里,方玧手里虽端着茶盏,但余光已经落到了皇后身上。
她不知道皇后会如何应对,但这两句话,应该还是能应付的。
果然,蔺婵说完后,皇后面上便露出了温和笑意。
“嫣嫔放心,你这身衣裳是玫红,并非正红,是妾室可穿的,没有违了规矩,倒也可见大齐与上阳国习俗差异不算大呢。”
这话说完,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嫣嫔既然已经入了大齐后宫,更身为嫔位,一宫之主位,这规矩礼仪也该学的更精细些,以免失了天子嫔妃的身份,本宫身边的添墨是个细心妥帖的,这些天就让她教导你的礼仪吧,想必嫣嫔聪明,很快就能全部掌握。”
一番话虽是温温柔柔的,却是接连的出招。
先点出了嫣嫔如今只是妾室的身份,看似夸她懂事,却是敲打她,妻妾有别。
再就是一下把自己的贴身宫女放进了芙蓉殿,明着是教规矩,暗里却也有监视的作用。
嫣嫔也听出了皇后的意思,眸光微闪。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她竟没有做反驳,而是顺从的点了头。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一定好好学。”
她忽然的收敛锋芒,也叫皇后多看了她一眼,但面上不显什么,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只是在坐下来后,忽然看向方玧道。
“昭妃娘娘,皇后娘娘如今有孕在身,臣妾听闻,这后宫诸事大多都是昭妃娘娘在打理的吧?”
“怎么,嫣嫔有事儿?”
方玧斜眸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而后便听得蔺婵开口道,“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在上阳国后宫之中,刚入宫的嫔妃,将由皇后安排侍寝的日子,臣妾如今已经是大齐后宫的嫔妃,这事儿本该由皇后娘娘安排,但如今宫里却是昭妃娘娘掌事,所以臣妾不知这安排侍寝的事情,是否要询问昭妃娘娘?”
她说出这话,方玧的目光便冷几分。
心里好笑,果然是张嘴就没好话,难怪刚刚老实,合着是等着从她这里下手,挑拨关系呢。
蔺婵侍寝不侍寝的,不要紧,可要紧的是,方玧明明只是协理六宫,但却被她在皇后面前说的像是这后宫之主。
要是皇后心眼小点儿,这不是一准儿的点炮么。
而且皇后为了打压方玧,怕是立马就要安排蔺婵侍寝了。
一石二鸟。
可是,还有一句话,叫枪打出头鸟呀。
第三百九十章 先学好规矩再说吧
方玧抿了口茶,从容的放下了手中杯盏,捏了帕子轻擦了擦嘴角。
抬眸看向蔺婵。
“本宫不过是协理六宫罢了,一应事务都还是由皇后娘娘做主的,新人入宫,侍寝自然要紧,不过皇后娘娘方才也说了,嫣嫔如今,还需要学规矩呢。”
说到这里时,方玧顿了顿,皮笑肉不笑道。
“这规矩都没学好,御前失仪了,不仅令皇上不悦,还会使嫣嫔你受罚,如此就不好了,所以,嫣嫔还是等学全了规矩,再议侍寝的事儿吧。”
语罢看向上座的皇后,恭敬询问。
“皇后娘娘,臣妾拙见,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主位之上,皇后扶着隆起的肚子,依旧温和。
颔首道,“昭妃言之有理,嫣嫔,你就从今日起,先学规矩吧,皇上那里,本宫自会去说。”
话到这里,将裴曜都搬出来了,蔺婵初来乍到,又还未承宠,没有根基,自然是及时收手。
做出个乖巧模样来,欠身行礼。
“是,臣妾遵命。”
与她说完了话,皇后的目光便落到了杨妃身上。
这屋里除了皇后自己,也就杨妃是有孕在身了,既然来了,多少得问问。
“杨妃,你前几日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些了吗?腹中胎儿可还康健,太医是怎么说的?”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太医说臣妾当年生三皇子的时候早产伤身,亏损了元气,如今有孕,要比旁人更吃力些,近期有点疲惫嗜睡,没什么精神,不过吴太医说这是本元受损的缘故,已经开了药给臣妾服用了,腹中孩子,倒也没什么大碍。”
提到自己的孕肚,杨妃虽身体有些不舒服,但心里是得意的,所以话也多。
无非是说她如今身子娇贵,要多休息保养着,不过腹中孩子无恙。
皇后并不愿多与她交谈,问话只是面子功夫罢了,所以这会子便也就只保持着礼节的笑意,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既然身子不适,往后早请安就不必来了,好好歇上一个月也无妨,皇嗣要紧。”
反正皇后也不想见杨妃,顺势就给了个‘恩典’。
杨妃呢,身体不适自己心里清楚,也就答应了。
这个时候,方玧便开了口,与旁边的谨妃说起话来。
“大皇子搬去延庆所住,也有段时日了呢,在那边可还住得惯吗?如今瞧着是天气往热乎里去,可俗话说春捂秋冻,春天要注意保暖呢。”
“延庆所不远,我常去看他,送些个吃食衣物的,也接回来用膳,他倒是习惯,毕竟也有七岁了呢。”
谨妃笑了笑,提起儿子,面上满是慈爱。
方玧颔首,“那就好,前几日四皇子闹着要和二公主睡,就一晚,那孩子还认床,夜里哭醒了,又叫乳母抱回他院里去,大皇子倒好些,不认床的孩子,换了环境睡得安稳些呢。”
可她这么一说,谨妃的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
看一眼杨妃,旋即道。
“大皇子是不认床不哭夜的,可三皇子不知怎么的,夜里总哭,大皇子被吵醒了好几回了,白天上课都没精神呢,我也派人问了,三皇子那边伺候的,说是三皇子搬了住处,不习惯,又不见杨妃,加上本就有梦魇的毛病,所以闹呢。”
谨妃话音落了,方玧便也用余光打量了杨妃一眼,而后道。
“三皇子年纪小,乍然离开生母,有不适应也是正常呢,不过本宫听皇上说,已经单独安排了一位太医照顾三皇子,调养身体,想来这梦魇的毛病,应该很快能治愈。”
说到此处顿了顿,旋即笑着转头看杨妃,柔声道。
“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医能医身,却不能医心,孩子思念母亲,想必能见一见,也是极好的,杨妃姐姐如今养胎,不便出门,不如接了三皇子回钟粹宫用个午膳什么的,倒也能缓一缓三皇子的思母之苦啊。”
看着方玧那含笑的脸,杨妃只想一把撕烂了去。
可现如今身在凤玄宫内,这么多人瞧着,大家都想看着她出错儿呢,她当然也不会叫旁人如愿。
故而便勾唇笑着回应,“昭妃妹妹说的极是,本宫是三皇子的生母,怎么会有不想接孩子团聚的呢,只是本宫也不能顾大不顾小,三皇子的病还未痊愈,本宫如今身上也不大舒服,这要是母子相见一回,引出旁的病症麻烦来,却是不好。”
“咦?三皇子的病还没好吗?”
这会子方玧面上露出几分疑惑来。
“昨儿晚上皇上留宿玉璋宫,还说三皇子身体已经痊愈,还剩个梦魇的毛病只需慢慢调养就是,为此,皇上还高兴呢,怎么杨姐姐又说三皇子没好,这怕是有几日未曾过问了吧?”
一下被戳穿了,杨妃顿时面色稍显僵硬。
眼神闪了闪才赶紧找补。
“司琪,三皇子的病好了,你怎么没告诉本宫?”
“娘娘恕罪,是奴婢自作主张了,奴婢瞧娘娘近几日因孕事格外疲累,想到太医说娘娘要静养,不可操心劳神,故而没有告诉娘娘,怕娘娘惦记三皇子,心绪不能安宁,于腹中皇嗣不好呢。”
杨妃一开口,司琪也是立马站出来就顶了这个锅。
见状,方玧面上露出几分了然,旋即做出一副为你好的样子,对杨妃道。
“这丫头虽是为姐姐好,可主意也忒大了些,这往大了说,可是欺瞒主子呢。”
“不劳昭妃操心,本宫的人,本宫自会调教。”
杨妃冷声道。
“如此,妹妹就不多嘴了。”方玧不恼,反而勾了勾唇角,“今日了解了缘由,下回皇上再说起三皇子的事儿,本宫也可替姐姐说,是底下的奴才未曾禀报,而非姐姐不关心三皇子了。”
听得这话,杨妃眼底的暗光浓郁几分,面上依旧冷着,没有接话。
到这会子了,皇后也看够了戏,也适时的开了口。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本宫也乏了,你们散了吧。”
众人收回思绪,起身行礼,而后按位份顺序离开了椒房殿。
谨妃邀了方玧和宋令仪去她宫里小坐喝茶,再一道用午膳,说是晋位后还没摆筵席谢谢方玧呢。
但方玧手里还有几本今日要理出来的账簿没处理完,就让她们先去,自己回玉璋宫忙完了,午膳时候再过来。
不过没想到刚和谨妃、宋令仪分开,走到岔道口处,竟被蔺婵拦了下来。
对上方玧的眸子,蔺婵眼里做出受伤的模样来,像一头无辜的小鹿。
但方玧岂会被她这模样蒙骗,只轻笑道。
“你不也一样厌恶本宫么,今日在皇后面前请安,嫣嫔当真是巧舌如簧呢。”
她如此暗讽,蔺婵也跟着勾起了红唇。
“臣妾只是好奇罢了,想看看大齐的皇后与宠妃,是怎样相处的,却没想到昭妃与皇后如此和睦,当真叫臣妾失望呢。”
“皇后娘娘贵为中宫,母仪天下,本宫素来敬服,自然和睦。”
“娘娘既然如此守妻妾之道,那应当也晓得善妒乃女子之大忌,臣妾入宫,娘娘如此厌恶不喜,岂非犯了大错。”
似乎是抓住了方玧话里的漏洞,蔺婵立即就顺势给方玧扣上了善妒的帽子。
说话时,那双美艳的眸子里含着笑意,像是有毒的蜜酒。
方玧直直对上她的眼睛,从容中带着几分傲然,身形微动,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身体微微斜靠过去,自在舒展。
慵懒的动作毫不掩饰的透出上位者的矜贵,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像是在与人言语交锋,反倒更像是在和友人品茶闲谈。
“善妒?嫣嫔以为,本宫妒忌于你么?因为你的容貌,还是因为你的身份?”
接连的反问后,不等蔺婵回话,方玧又是嗤笑一声。
“上阳国战败了,你,不过是上阳国君送来示好的礼物,在上阳国你是公主,入了大齐,最尊贵的身份也不过天子嫔妃,我何须妒忌一个比我身份卑贱之人。”
“况且,后宫之中,美貌是女子最不用提的优势,放眼瞧瞧,后宫中哪一个不是美人儿?嫣嫔要是没有别的事,赶紧回去学规矩吧,本宫还得回去看账簿,没工夫陪你浪费口舌。”
说完这话,方玧便吩咐抬轿的奴才离开。
而就在这时候,蔺婵忽的朝着方玧的轿撵快步直冲过去。
那架势,似乎是想推倒抬轿的太监,好让方玧从轿撵上跌落。
雁微瞧见,惊呼一声,忙抬手去阻拦她。
可没想到她还未用力呢,蔺婵碰到她的瞬间,便像是被重重推了一下,身子歪斜,猛地向后倒去。
“娘娘小心!”琉璃惊呼一声,赶忙去扶。
但蔺婵摔的快,她还是没能来得及,只眼睁睁看着蔺婵摔在了地上,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雁微看着倒下去的蔺婵,人都懵了。
看看自己的手,又抬眸看向方玧,眼里全是错愕。
瞧着雁微的神情,方玧顿时心里一沉。
“落轿!”
“娘娘当心。”青容快步上前扶住方玧的手。
主仆俩一并将不知所措的雁微挡在了身后。
这时候,琉璃已经叫喊起来,“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呀,您摔着哪儿了?”
蔺婵被琉璃扶着,却只能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眉头紧蹙,一副痛苦的模样。
方玧皱眉,“来人,嫣嫔不慎摔倒,怕是伤着了,把她送回芙蓉殿去,请曾太医看诊。”
她说完这话,抬轿撵的太监便站出来两个,上前去预备扶人。
而那叫琉璃的丫头却像母鸡护仔似的,张开双臂将蔺婵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方玧。
“昭妃娘娘还想再伤我家主子一回么,刚才嫣嫔不过是想凑近再和娘娘说几句话,娘娘身边的婢子竟出手推攘,让嫣嫔摔倒!”
“我没有推!”
雁微性子着急,立马就要上前理论。
这时候青容一把挡住了她,旋即看向琉璃,沉声道。
“嫣嫔忽然靠近轿撵,要是绊倒了抬轿的奴才,摔伤了昭妃娘娘,也不是嫣嫔能担待的起的,雁微随侍昭妃娘娘身侧,出手阻挡,实乃职责所在,至于有无推攘,嫣嫔心里清楚,不过如今在此争吵无益,你若真心疼嫣嫔,还是先把人送回芙蓉殿去,请太医来看吧,这里的事情,娘娘自会禀报皇上皇后。”
此刻方玧和青容都知道雁微是被诬陷的,所以也直接拒绝陷入自证险境。
随对方如何泼脏水扣帽子,都不恼不急的,不和她们争吵。
琉璃没想到她们会这样冷静,一时不晓得如何应对,便悄悄看了蔺婵一眼。
蔺婵此刻面上还保持着摔倒后的吃痛模样。
见琉璃望过来,便艰难道,“我的脚疼的厉害,先回宫吧,昭妃娘娘身边人都这么说了,那姑娘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她这么说,方玧只丢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兀自离开了。
走远后,雁微才愤愤道,“当真是个会做戏的狐媚子,奴婢根本就没用力推她,只是张开双臂挡着,她是自己扑上来又摔下去的!”
“好了,娘娘能不知道嘛。”青容柔声安抚,“怕是她打着坏主意,叫皇上心疼了,罚娘娘呢,毕竟娘娘压了她的位份。”
而青容这么说的时候,方玧却摇了摇头,淡淡道。
“恐怕还有旁的算计在呢。”
“什么算计?”
两个丫鬟立即追问。
但方玧却卖了个关子,笑道,“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该知道了。”
见她这么说了,青容和雁微对视一眼,也就没再多问。
而没过多久,刚刚发生的事情便就在宫里传开了。
版本便是,昭妃跋扈,不喜新入宫的嫣嫔,身边侍奉的宫女也胆大妄为,将嫣嫔推到,害得嫣嫔崴伤了左脚。
“真崴伤了?”雁微听着曾太医的话,十分惊讶。
曾太医这会子是去芙蓉殿给蔺婵看了伤后,过来回话的,很是认真的对雁微点了点头。
“伤的还不算轻呢,估么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好全,不过臣看着嫣嫔那脚踝上似乎是有旧伤在,所以才会一个不慎就扭着了。”
方玧听罢,眸色微冷,“倒是个对自己下得去狠手的。”
雁微没推她,那肯定就是她自己崴出来的了。
“皇后那边怎么说?”方玧继续问道。
曾太医拱手,“皇后娘娘让嫣嫔好好歇着,学规矩的事情,就先免了,把伤养好要紧。”
听到这里,方玧便是了然模样。
“果然,是想借本宫的手,躲这一遭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够狠心的
大齐皇室里规矩礼节繁多,往年新选的秀女入宫,入宫前都要派人去府上教规矩,短则要学一个月,长则两个月。
这仪态举止的,看似简单,学起来却最费时,最麻烦。
皇后派人去教她规矩,自然是要好好教的,这做到什么程度算是学好了,那也是皇后说了算。
时间,肯定会比她养伤的时间,长的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她这一受伤啊,不仅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委屈的弱者,容易引人怜惜,还能躲过这学规矩的事儿。
往后一拖,皇后哪儿还有心思旧事重提,再专门刁难。
此刻在场人也都明白过来了,不由咂舌。
青容抿唇,“娘娘,嫣嫔对自己都够狠心的,恐怕不是个善茬呢。”
对自己都下得去手的人,对别人只会更狠。
方玧垂眸,“皇室里长大的公主,还是那样的血统,不狠,怎么活得下来。”
“对了,皇上那边可有动静?”方玧问道。
元和站在门口,回话,“皇上这会子和诸位大臣在同上阳国使臣议事呢,嫣嫔的事情,应当还未传到御前去。”
听了这话,方玧抬手抚了抚鬓角,勾唇。
“既如此,怕是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最精彩的时候,把账簿拿过来吧,本宫早些看完了,也好去谨妃那里用午膳。”
见方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几人也是安下心来,立即分头干活。
其实今儿方玧是有别的安排的,没想到蔺婵给她来这么一出。
也好,先解决一下这个自己撞上来的麻烦,旁人,暂且放放吧。
芙蓉殿。
曾太医走后,琉璃便心疼的掀开被子,仔细看蔺婵的脚。
“公主这是何苦呢,崴伤的次数越多就越容易复发,日后别是舞都跳不成了。”
“跳不成便不跳了。”蔺婵眼里尽是冷漠,“我娘当年一舞得宠,生下了我后,再怎么跳的好,父皇也不再看了,如今父皇去了,还要被新君安排去陪葬,我倒是情愿她当初没有在父皇面前跳舞,倒也省的我跟着她一起遭罪。”
琉璃咬着下唇,不知如何安慰,“公主...”
其实她知道,蔺婵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也没那么放得下远在上阳国的生母。
毕竟就是蔺宸威胁她,若是她不肯来京都,不能入裴曜的后宫,那就让蔺婵的生母去给先帝陪葬。
“好了,注意称呼,如今该叫我嫣嫔。”蔺婵打断琉璃的话,末了又自嘲一声,“嫣嫔,赝品,这封号都这么可笑,大约大齐的皇帝没觉得我是正经公主吧,我身上还有胡人的血呢。”
琉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便起身岔开话题道。
“奴婢去给娘娘拿药膏来敷一敷吧,能减轻疼痛。”
“不用。”蔺婵闭上眼睛,“上阳国使臣还未走呢,皇叔也在,大齐的陛下,今日肯定会来看我的,这伤,我得让他瞧见。”
“娘娘是想借此让皇上恼怒于昭妃吗?”琉璃问道。
但蔺婵却摇头,“别问了,照我说的做就是。”
见她已经不愿再多说什么了,琉璃也只好默默退出去,让她独自歇息。
正如她所料。
裴曜这边,和众臣商议事情到中午,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暂时停下的时候,才被福喜告知了蔺婵的事情。
“受伤了?”裴曜蹙眉。
福喜点头,“是昭妃娘娘派人送回去的,还请了曾太医去看伤,曾太医说,崴伤的厉害,得修养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好呢。”
这话是在告诉裴曜,蔺婵的伤势不会作假。
毕竟曾太医是方玧的人。
“皇上要去看看吗?”福喜问道。
裴曜敛了敛眸子,“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去吧。”
闻言,福喜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紧跟着,蔺荣恒便过来询问了几句。
“陛下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处理吗?若有急事,陛下去就是了,小王等人在此候着。”
“无妨,后宫的事情。”裴曜道,看他一眼,还是告知了他,“嫣嫔不慎崴伤了脚,下人来通传,朕忙完就去看看。”
听到这话,蔺荣恒立刻做出了个叔叔关心侄女的样子。
问了好些事儿,又说要派人回驿馆去拿他带的药,给蔺婵云云。
反正是做戏。
裴曜也是耐着性子与他应付了几句。
当然,这也是因为今日谈判挺顺利的,他提出的要求基本都得到了满足,心情还算不错。
等今日的内容谈完时,已经是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裴曜换了身衣服,摆驾了芙蓉殿。
玉璋宫里,方玧这会子正陪着两个孩子玩儿呢。
元和进屋来,禀报了裴曜的动向,“娘娘,皇上去芙蓉殿了,娘娘要过去吗?”
“不去。”方玧没抬眼,“本宫这时候去,倒像是上赶着去解释,没那个必要,皇上心里有数。”
她这么说,雁微却担心,“可是娘娘,万一皇上听信了嫣嫔的一面之词可怎么好,奴婢看那女人,惯是会扮委屈勾人的。”
“她这伤还得养一段时日呢,皇上定然不会只去看她这一次,我能拦的了这一回,还能次次都拦着了?倒不如见招拆招。”
方玧说着,将手边一只木雕的兔子拿给四皇子,笑着同孩子说话。
“晚膳让小厨房做虾丸吃好不好?”
“好!”四皇子笑眯眯的拿过玩具。
二公主这会子抱着狐狸折腾呢,也是抽空转头,“母妃,我要吃雁姑姑做的芝麻饼!”
“都有都有。”方玧眉目温润,眼神都在一双孩子身上。
雁微这会子也是笑着,“奴婢这就去给公主做。”
待得她走了,青容才靠过来,在方玧身边低声道。
“娘娘,皇上他,真的不会听嫣嫔的一面之词吧。”
嫣嫔貌美,又放得下身段行狐媚之举,青容真的是很担心。
毕竟都说男人爱新鲜呢。
方玧垂眸,“我也想知道呢。”
这话像是在和青容说,也像是在和自己说。
究竟裴曜会不会被美色所惑呢,她也想知道。
因为这回,蔺婵的美貌是和大齐女子所不同的,那还真是个新鲜。
哪怕当时在宴会上,裴曜没有表现出兴趣,可这到了私下里,那又是不同的情况呢。
不过方玧很快就收回了思绪,笑着同孩子们去玩儿了。
还是那句话,见招拆招嘛。
而彼时,裴曜的轿撵也已经停在了芙蓉殿外。
琉璃疾步出来,带着芙蓉殿的宫人们跪迎御驾。
裴曜瞥了她一眼,直接往院内走,“嫣嫔呢,伤势如何了。”
“回皇上,娘娘的脚肿的厉害,这会子下不来床,所以特命奴婢前来接驾。”
从地上爬起,琉璃弯着腰,垂着头,十分恭敬的跟在后面。
而等裴曜走近内室后,便见蔺婵着一袭淡粉色齐胸襦裙,双手叠放于膝上,微微低头,垂着眸子,跪坐在榻上。
如墨的长发散在肩头,于烛光下泛着盈润光泽,如上好的丝绸,发丝之黑,也更衬得女子肌肤胜雪,红唇似火。
蔺婵把握的这个角度极妙。
从裴曜进来的地方望过来,恰好可见她的下半张脸。
先是翘鼻红唇,视线再随之往下,便是优美光滑的颈部,以及被衣裙束缚着的,呼之欲出的柔软,再往下,衣裙恰好盖到小腿末,露出那因崴伤而红肿的脚踝。
白嫩的肌肤上,那抹红肿痕迹,分外刺眼,也愈发显得女子柔弱可怜,像那受伤的狐狸。
美貌是蔺婵的武器,她也很擅于使用。
跟在裴曜身旁的洪正,都忍不住心底暗叹。
这位上阳国的十五公主,的确是貌美,难怪会被选中送来。
“臣妾参见皇上,不能出门接驾,失了礼数,还请皇上恕罪。”
榻上,蔺婵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惶恐无措,人也俯身叩首,行了个大礼。
似乎对于裴曜的到来,她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你有伤在身,不必拘着这些虚礼了。”裴曜柔声开口。
并对旁边的琉璃使了个眼色。
琉璃会意,赶忙去扶着蔺婵做好,拿了软枕给靠着,并盖上了被子。
这时候,洪正也搬来了绣凳,让裴曜在蔺婵的床头边坐了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脚给扭伤了,可还疼的厉害?”
裴曜一开口,就打乱了蔺婵原先的计划。
原本她自然是想迅速的把自己受伤的原因,和方玧联系起来的,可没想到裴曜张口便是说她自己不小心。
这是替方玧开脱呢。
果然啊,宠爱了这么久的女子,不是轻易能攀咬的。
毕竟打皇上心里头起,就已经偏心了。
但这也是蔺婵所预料到过的事情,如今发生了,她倒也能接受并应对,所以顺势就点头,做出个不好意思的样子来。
“让皇上劳神费心,专门来一趟了,实在是臣妾的不好,原想着走近些同昭妃娘娘多说几句话呢,没想到让昭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误会,以为臣妾想要惊驾,所以拦了一下,臣妾也是一时慌了,脚下不稳,就摔着了,不过这脚只要不用力,不摆动,倒也没那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