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要说了下西娘母女的情况。
那张几堆人虽畜生,有个事却是说对了。
西娘进府后,主家的确嫌她太干瘦,不好生养,就先给安排了屋子,好吃好喝的养一阵身子。
张夫人看她很紧,把她放在眼皮子跟前盯着,养好之前不让她与张家老爷见面。
她的女儿秋娘,则是被安排到了下人房里做事。
许是怕两人聚在一起动歪脑筋,西娘母女每周才能见一次面,确保对方的平安。
但平日里却是不能见面说话的。
好在秋娘不是正经来做工的,活儿倒是比较轻省。她人又聪明,嘴也甜,和下人们关系都处得不错,日子并不难过。
府里管秋娘倒是不严。
小厮觉得,秋娘大概也在暗中琢磨出去的法子,但能做的还是太少了。
大牛仔细听完了经过,便说:“麻烦了,就带我去见秋娘吧。”
听了小厮的话,他觉得能见到秋娘也可以。
小厮应了一声,将大牛带到了前院花园里一处隐蔽的角落,让他等着,自己转身去了后院。
秋娘这会儿正在洗衣服。
小厮在离她几步的地方站住脚,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叫道:“秋娘,跟我来一下,李婶那边找你有事呢!”
“哎,这就来了!”
秋娘抬起头,用手背抹了下额头,起身后,在衣服上擦干了湿漉漉的手。
她很快跟上小厮的步伐,却见对方不是往李婶的方向去的,刚要疑惑,就听前面的人头也不回地悄声说道:“先别声张,有人要见你。”
这小厮秋娘也算熟悉,人品勉强信得过。
她在府中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身份还很特殊,应该没人会凭白费功夫害她。
犹豫片刻,秋娘没有吱声,默默跟着对方走到花园中,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方便跑。
小厮停下脚步,冲大牛藏身的地方叫道:“人来了,你自己出来说吧。”然后就走到一旁望风了。
大牛闪身出来,秋娘看见他后一怔,接着就皱起眉头。
她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又叫不上名字。
大牛赶紧开口:“秋娘,我是大牛,和发宗叔是一个村儿的。”
秋娘听了,眉头松开了一些:“是我大舅舅让你过来的?”
“差不多,我和发宗叔去沙土村看你们,但没找到人。后来问出你们在这里,就一起进了县城,托了几个厉害朋友才终于跟你见上面。”
大牛不知道能在这里待多久,心里绷着劲,说话的语速就很快:“冬哥儿已经被我们带到了安全的地方,现在就是想找机会接你们出去。”
秋娘听了,抿住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稍微低下头,眼眶有些发酸。
亲爹和亲爷奶拿她们换粮食了,娘舅一家却费尽心思来救她们出去。
亲人,有时候真不是一个名头就能说明一切的。
秋娘心里是真的委屈。
天知道她们娘俩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娘忽然就被送进了张家,她也被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一直都在担惊受怕,时刻都要谨言慎行……
好在,见到了娘家来的人,心里又重新有了踏实的感觉。
很快梳理好情绪,秋娘抬起头,看着大牛说:
“这事儿不太容易,娘跟张家夫人住得太近了,平日里看得紧,白天不能出门,夜里又没那逃跑的本事。”
“我倒是可以跟着出门采买东西,但似乎也没什么用处……顶多就是找机会给你们报个信儿,道句平安而已。”
大牛记下她的话,深吸一口气:“我晓得了,等回去后我就跟发宗叔商讨一下,看有什么法子带你们出去。你先别着急,等我传消息进来。”
秋娘摇了摇头:“我不急,你们也别太忧心,这些天我和娘应该都是安全的。”
恰好小厮过来提醒,说黑指那边的表演已经结束了,两人再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止住话头分开。
不过这次能见到对方,就像吃了定心丸,双方心里俱是踏实许多。
大牛在小厮的引路下,匆匆与黑指碰面,一起走出了张家。
出来后走了一段,杵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问道:“咋样,见到人了没?”
大牛扯出一个有些沉重的笑:“托你们的福,总算是见到人了。”
杵生挑眉道:“见到了还笑得那么难看,是人状况不好吗?”
大牛叹了口气:“不好说,人倒是没问题,就是被看得很严实,很难带出张家。”
杵生想了想:“这样,你先回去跟你那叔叔说一声情况,然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或许会有法子帮你。”
“就是要求他办事的话,还得再拿些好东西出来。”
大牛一喜,连忙点头道:“这是自然,能救出人的话,我们肯定不会吝啬东西,能有的就给你!”
他想了想又许诺道,“如果把人救出来了,报酬还不够,我就在这里待着,让发宗叔回去一趟,取些东西给你们!”
这会儿最重要的就是西娘母女的安危。
要是杵生他们真能把人捞出来,让发宗叔回去再凑些吃的过来当谢礼,他肯定也很愿意。
几人加快脚步,很快回到废庙里。
大牛跟李发宗说了张家的情况,后者的眉心紧了又松,松完又紧,显然也是觉得这情况棘手无比。
大牛见状便道:“发宗叔你先别忧心,杵生说要带咱们认识个人,或许可以帮上忙,不如等见过那人了,再商讨救西娘的事?”
“行!”李发宗连忙点头应下。
求人肯定得带东西,他转过身去取装吃食的包袱。
两人捣鼓了一会儿,只留出够自己吃的,绑在大牛身上,剩下的全装到一堆,由李发宗背着。
拿好东西,就跟着杵生出发,七扭八拐地走了几条小路,来到了一条十分清静的窄巷中。
巷里没住几户人家。
杵生带两人走到了最深处的一间宅子外面,敲门报上自己的名字。
门很快被打开,来人也是个和杵生差不多的孩子。
“杵生哥,你怎么过来这边了?”那孩子问道。
杵生呲着牙笑道:“嘿嘿,我来找螽老大有点事,你帮我进去说一声呗!”
孩子说:“行,那你们先进来院子里面等吧。”说完就让到一旁,示意三人往里走。
等人都进来了,他便把大门一关,飞快去屋里报信。
这小院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大牛正看着角落一堆码得整齐的柴火出神,就听到了有人出来的动静。
抬眼一看,竟然是个灰须鹤发的佝偻老伯,眯缝着眼睛,身上穿着土褐色的麻衣,看起来没有什么独到之处。
老伯看着杵生道:“找我何事?”
杵生不知为何一愣,声音也带了些迟疑:“螽老大?”
老伯“嗯”了一声。
杵生这才放缓了神色,开口简述了大牛他们的事,从进城前一直说到了出张家后。
大牛一直暗中打量着这位老伯,发现对方似乎很有城府,从头到尾情绪都没外露过。
就连听到饼糊干的功效时,都没有任何讶异,只在杵生说到西娘的遭遇时摸了几下胡子。
等杵生止住话头,大牛立刻拽了李发宗一把,捧着装满吃食的包袱上前一拜:“还请螽老大助我们一次!”
老伯没接东西,眯起的眼睛稍微开了条缝:“所以你们这次来找我,就是想救西娘?”
“不错!”李发宗表情坚定道,“西娘是我妹子,不管怎的都不能让她去做这劳什子典妻!”
老伯又漫不经心地摸了把胡子:“那等救完以后怎么办?送回那吃人的夫家,还是你们娘家愿意养外嫁女和孙女?”
李发宗觉得他语气有些刺耳,但此刻毕竟是在求人,还是耐心解释道:
“不可能送回夫家,西娘她们定是要跟我回娘家的。大家一起吃喝生活,都有手有脚,齐心过日子,也没有说谁养谁的道理!”
“行。”老伯点了下头,语气轻松道,“你们的忙我帮了。”
说完才接过李发宗手上捧的包裹,打开来看。
杵生见状,立马凑到他身旁,也伸着头好奇地往里瞅。
“哦?看来你们好东西确实不少。”
老伯用手拨了拨蔬果干和火腿肠,再看过饼糊干,又拆开一包方便面,捏着面饼问道,“这是?”
李发宗二人还沉浸在他答应救人的话里没出来,半天也没回应。
还是杵生小声提醒了一句,他俩才缓过神来。
大牛赶紧说道:“螽老大,这是干面饼,只要烧些开水,将料包和面饼一起倒进去煮,煮上一阵,就能变成一碗可口的细面!”
老伯点头,又摆了摆手:“你们就不必叫螽老大了,叫我螽斯就行。”
说完又很有兴致地将面饼递给杵生,“拿去煮了,我倒要看看它有多可口。”
“好嘞,我这就去!”杵生高兴地捧着面饼走了。
螽斯又让另一个小孩取了篮子来,把吃食往里一放,将包袱布还给了大牛他们,转过身:“你们随我进屋细说。”
然后就进屋去了。
大牛他们赶忙跟上。
走进屋里,这间屋子大概是吃饭用的,几乎没放杂物,只摆了张大方桌和四把木椅。
螽斯拉了把椅子坐下,又冲大牛他们扬起下巴:“请坐。”
他拎起桌上的陶壶给两人倒了杯水推过去。
大牛二人道了声谢,颇为拘谨地坐下,接过水杯开始小鸡啄米。
啄了几口水,李发宗放下杯子问道:“螽伯,你打算如何救出西娘呢?”
螽斯没回答,只反过来问道:“听你们说,她被看得紧,但她的女儿可以出门?”
大牛点了下头:“偶尔出来应该无事。”
螽斯又问:“她母女俩每七日能见一次,下次见面是什么日子?”
大牛思索片刻,回道:“应该是后天中午。”
这点秋娘没有细说,不过她有提过,上次见娘都是五日前了,大牛就按这句话往后推算了几天。
想了想,他又主动补充道:“张夫人派了个心腹,每日与西姨同吃同住,她们母女见面时也会在场。”
“无妨。”螽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就她一个人的话,不足为惧。”
他道:“这样,想办法递个口信进去,先多打听点消息,再让那秋娘找机会,后天早上出来采买一趟,这些都顺利做完,基本就能把人带出来了。”
听到这自信的话语,大牛与李发宗对视一眼,心想这螽斯说不定真有几分本事。
大牛开口道:“螽伯,多谢你肯帮我们,就是这报酬怎么算合适?”
螽斯正要说话,就闻见一阵令人食欲大增的浓郁香气。原来是杵生把面饼煮好了,正捧着个大海碗往这边走。
“螽老大,面来喽,闻这味道可真香啊!”
他小心翼翼将碗放到桌上,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另一个小孩站他身后,两人眼馋的神情如出一辙。
螽斯瞥了他俩一眼,又看了眼碗里的面,说:“行了,再端两个碗来吧,一起尝尝味道。”
杵生一听,当即喜笑颜开道:“谢谢老大!”
说完就跟脚底踩油似的跑了,没多久就抱着小碗回来,自觉地给两个碗里夹面。
螽斯叹了口气,转头又跟大牛续上了刚才的话:“报酬的事,等救完人再说吧。”
大牛应了一声,和李发宗一块儿起身,站到旁边去了,把椅子让给两个小孩吃面。
事情谈完了,他俩也不好贸然离开,还得等杵生这个小地头蛇带路回去呢。
不过到了这个点,肚子也饿了,大牛就掏出了两块饼干,和李发宗一人一块吃了起来。
总不能蹭吃人家煮的面吧。
杵生他们也没跟大牛客气,见两人让开凳子,抱着碗就坐到桌旁,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开吃。
连汤带面呼噜往嘴里拨上一大口,杵生忍不住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声音:
“我的亲祖宗诶,这汤面也太香了吧!要是叫黑指她们知道我背地里吃得这么好,肯定要酸到把衣角都搓烂了!”
“唔唔唔!”一旁的小孩儿嘴里也叼着面,疯狂点头。
“行了,好好吃你俩的饭罢,念什么经呢?”
螽斯忍不住摇了摇头,也慢悠悠抄起筷子夹了撮面。
此刻,他那双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露出一对清明的瞳仁,仔细盯着眼前冒热气的面条。
不提香味,这面只从色泽来看就很上乘,质地也格外细腻光滑,一点没有普通干粮的粗糙感。
他边沉思着,边把面戳进口中嚼了几下,表情一怔。
这些年他不是没吃过好东西,但比起这面的滋味与口感,实在相差甚远。
说来,这碗面的调味似乎格外丰富。
螽斯不由自主地吃了一口接一口,再回过神来,面已经见了底,只剩下油亮诱人的汤底。
真是个好东西啊。
看起来能存能放,或许还能在出远门时的路上吃?
等吃完面,螽斯便送客了,杵生脸上也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带大牛二人再次回到破庙中。
“今儿的事忙完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让我们的人去给秋娘递话,顺便打探消息。如果有需要,你们就从旁帮衬一下,不然只等着接人就行。”
“你放心,螽老大既然答应了,肯定就能把人弄出来!”
杵生拍了拍胸脯,言辞间对螽斯极为推崇。
“我们信你!”大牛说道。
毕竟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好在对方看起来也很靠谱,应当不会辜负他们的信任。
大牛忍不住闭上眼睛,用手指在胸口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方形,心中念道:方仙儿保佑啊!
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一早,杵生他们就动身了,很快将话传进了秋娘的耳朵,说了安排,又打听到了看管西娘那人的消息。
那人名叫多福,以前也是张夫人的贴身侍女,无甚特别的爱好,但很喜欢吃城东的李记烧鸡,常常存了钱,就去买鸡打牙祭。
不过,在被张夫人安排了看管西娘的任务后,她就没再自己出去买过,一般都是让人帮忙捎带回来吃。
杵生他们再三确认了,盯梢西娘的只有这一人后,就又去找了螽斯一趟,将得来的消息报给他。
螽斯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几人又商讨几句,只等明天秋娘出张家就开始行动。
县城里摩拳擦掌筹备救人。
另一头,山里的居民仍在按部就班生活。
枣儿和刘二山她们照常出去找食吃,很早就出了门。
不过这次没有在外面耗费太多时间,只连枝带叶采到了两篓小指尖那么大的红果,就匆匆赶回来了。
等回到洞里,也才刚过正午不久。
刘二山对枣儿说:“我先把这篓东西带给舅公看上一眼,然后再过来说明天进城的事。”
大牛他们进城已经两天了,明天就是他们按约定下山找人的日子。因此她们才早早回来,好空出时间做些计划。
“行!”枣儿点了下头。
刘二山便带着两个篓子去寻了赵郎中,让他看今天带回来的小红果。
赵郎中眼神不好,找了个光线明亮的地方,贴着眼珠细看一番,又闻了许久后,才摇头叹气道:“这小果子有些毒性,不能吃。”
刘二山有些失望:“唉,白带回来这么多。”不过倒也有些心理准备。
在摘这草果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种腥臊的气味,十分难闻。
要不是没找到别的东西,不想空手而归,他还真不想摘它回来。
正想着,他就见赵郎中的老脸突然一笑:
“嘿,倒也没有白做工。果子虽不能吃,但这些枝叶却是好宝贝。这种草名为接骨木,谁要是伤到了骨头,都能用它治好呢,回头你多弄些来!”
刘二山见状,心里十分无奈。
看来是最近吃喝不愁,日子舒服,连他舅公都有心情捉弄人了。
他嘴上却说:“这倒是不错,果然这山里无闲草,只看能不能认出来用上。”
赵郎中遗憾道:“是这样,可惜我也不是什么草木都认得。”
今天也是运气好,认出了这接骨草。
平日里偶尔带回来的许多草果菌子,他也认不出。
出于谨慎又不敢随便吃,到最后只能丢掉。
将两筐子接骨草交给赵郎中,刘二山便转过头,招呼各家拿事的人到洞口,商量明天去县城的事。
他率先开口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明天让谁去,几个人去?”
荷花说:“人多了不好行事,要不还是像大牛他们那样两个人去?”
铁柱很快站出来:“让我去吧,我想亲自去找我爹!”
枣儿想了下,对铁柱说:“那就我跟你去吧,我回头借身大牛的干净衣服,扮个男装也好行事。”
刘二山本来也想去的,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让他俩去更合适。
他俩都年轻,身子骨好,脑袋也灵活,自己还是留下照看一大家子。
“那就你俩去,等会儿大伙一起帮忙收拾要带的东西,明儿我带人把你们送出山。”他说。
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次出门也没别的东西带,就是再多装些吃的,跟带钱是一个道理。
枣儿抽空去找了方仙儿一趟,投喂了一些剥好的皂米和以前存的菌子干。
又絮叨了一下她们要出山找人的事,希望方仙儿护佑她们有个好运气。
可惜盛珺也没法给她好运气,只能当个中间商,偷偷替她拜一下别的神佛。
再多掉点东西给予一些物质上的支持。
近几天枣儿她们收获并不算多,来投供品也是三三两两的东西,能量值涨幅并不喜人。
下一阶段需要达到800点能量值,还差得挺远,所以暂时也没解锁什么新品,花样还是那些。
好在古人们有口吃的就很满足,没有一点吃腻的苗头。
反倒是盛珺自己已经啃腻了蔬果干和火腿肠,最近追剧时都不吃东西了。
见完方仙儿,枣儿心里踏实不少,很快就回山洞收拾休息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盛珺披着月色,也打算闭目养神休息一晚。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警觉地扫描一番,盛珺发现是之前跑掉的小松鼠回来了,正在远处的空地上倒腾孩子们给它放的吃食。
昨晚没见它的影子,盛珺还以为它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这小家伙倒是很机灵,选了这个时间段悄悄过来搬东西。
她记得松鼠是喜欢在白天活动的生物来着,为了囤口吃的也很不容易,被迫牺牲了睡觉时间。
大概是想把食物藏到不同的地方。
鼠鼠跑来跑去地忙活了一晚上,终于在天亮前把东西全部搬光了。
盛珺看着它的动作,竟然奇异地冒出了一丝困意,渐渐阖眼睡着了。
次日一早。
刘二山他们送枣儿两人下山,这次绕得更远,出去后正好是条方便去县城的小路。
见已经出了山,枣儿便催促道:“二山叔,你们快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她长得本就英气,换上男装后已然是个清瘦的儿郎。
只不过她又把脸抹黑了些,倒是一副很标致的难民模样。
刘二山抬了抬下巴:“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自己多加小心,遇到事就赶快往回走,别让大伙忧心太久。”
铁柱冲他挥了挥手:“我俩记下了!”
说完告别的话,枣儿她俩就上路了,刘二山等人目送着她们的背影消失,才默默转身离开。
两人走出一段路,也没看见几个人。
铁柱望着县城的方向,开口叹道:“也不知道我爹他们咋样了,救出姑母没有。”
枣儿说:“到了再看吧,咱们这会儿想东想西也没用。对了,你东西都绑好没?”
“绑好了,紧得很呢!”铁柱摸了摸粗壮的腰腹。
出发前枣儿也想到了吃食惹眼的事,早早就叫铁柱把东西绑到衣服里面藏好。
只单独装了几块饼干,藏在怀里容易取到的地方。
又走了一阵,离县城还有些距离,枣儿忽然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拽住铁柱的袖子:“你快看,前面是不是站了几个人?”
铁柱眼力好,定睛一瞧,确实有三个人待在路旁,或蹲或站,看打扮不像是村人,也不富贵,应该是县城里的小商贩或帮工之类。
他很快就看出个大概:“好像是辆牛车翻到沟里去了!”
牛车翻了,那应该不是什么拦路的歹人,枣儿稍微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走。
待在路边那几人很快注意到她们,其中一个立马迎上来:“两位小兄弟,能否帮我们个忙?”
枣儿虽穿了男装,但毕竟声音细,便装作哑巴站在后面,暗中戳了铁柱一下,示意他来说话。
铁柱憨憨一笑,挠了下头,看着就像个再淳朴不过的老实人:“大哥客气了,要我们帮你啥忙啊?”
那人扶着腰,苦着脸说道:
“哎,别提了,我们刚把牛车拐沟里去了,摔了个半死不说,牛和车也捞不上来,一直站这儿就是想等几个人搭把手呢!”
“结果这破地方邪门,荒得不行,等了半天连根鸡毛也没见着,连沟里的牛都快等昏了,才终于盼来你们两个活神仙!”
虽然铁柱二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身板也瘦,但他们实在没辙,只能过来求助。
要想再等其他活人,还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铁柱听完,没急着吭声,先去看了一眼沟里的车。
这车是大号的木板车,拉东西用的,上面暂时还没放货。
质量倒是不错,摔沟里也没坏,几个人合力把车弄上来应该没问题。
看完车,他又打量起那头牛。
这牛的个头介于牛犊与成牛之间,应该也能拉。
估完这事的难度,铁柱跟枣儿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帮忙:
“行,那咱就一块儿试试吧,你们去下面使力推,我俩就在上头拉!”
“好好好!”
那人立刻答应下来,过去招呼同伴,几个人又跳进了沟里,很快先把车头立着抬起来,将前面的把手往上送,方便铁柱他们抓握。
铁柱和枣儿两人很快握住车把,合力咬牙往上一拉,下面的三人也趁势向上一抬,终于把车弄上来了。
下方的人大喜:“太好了,年纪轻轻力气就这般大,你们日后定会成为两个英武好汉的!”
枣儿露齿一笑,也是对方走运,赶上她们力气恢复了。
想想数天前,他们还没遇到方仙儿的时候,别说抬车,就是背筐树皮都能费老鼻子劲。
顺利抬完车,几人士气大增,很快又把牛抬起两条前腿,搭在沟壁上,枣儿二人蹲下身,顺利拽住了牛的前蹄。
“小兄弟,等会儿动作快些,不然我们就要泄力了!”
“晓得了,你们抬吧!”
“三、二、一,起!”
上下两拨人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抬带拉,涨红了脸,终于把牛从沟里拖了出来!
见车和牛都救出来了,众人心里的大石头纷纷落地,各自瘫坐在地上歇气。
枣儿还取下腰里别的竹筒,喝了几口糖水补力气。
没过一会儿,铁柱伸出手,把下面三人拉了上来。
上来之后,几人又倒在牛旁边的地上躺了好一阵,只看那气喘吁吁的样,一时都分不清谁才是牛。
终于缓过劲,刚来跟她俩搭话的男人开口了:
“呼,多谢两位小兄弟,你们可是帮了大忙。这年头存点力气不容易,这些钱你俩拿去,就当是谢礼,可别嫌哥给的少啊!”
说着就把手揣进怀里,抓了把铜钱出来。
铁柱无措地看了枣儿一眼。
枣儿想了想,将男人拿钱的手推了回去,只开张嘴,不用嗓子发声,悄悄话似的说道:
“大哥,看你们应该是从县城来的吧?我们不要钱,就想跟你打听些城里的消息。”
对方露出诧异的眼神。
铁柱连忙解释道:“实在对不住,我这个兄弟嗓子坏了,说话也发不出声……”
“这样啊,那你们还挺不容易的。”男人信以为真,露出同情的表情。
他默默将铜钱收回怀里:“也对,现在消息可比钱实用多了,那我就说些我知道的事吧。”
“我们的确是从县里来的,这会儿里面情况很不好,如果不是必要,劝你们干脆别过去了。先不说别的,只进城这事,一人就得先交五十文。”
“一人五十文??”铁柱的魂都快吓出来了。
“唉,是啊。”男人叹了口气,“对了,如果你们没钱进去,最好也别在城门跟前久待,免得被人抓走当苦力。”
“这么吓人?”
“对,你们是不知道,县衙那群驴养的东西,一天净做些没理的事!”
“前些日子,那衙役的头目还绑走了一个在书肆帮人抄书的书生,说是要让他做自家的女婿呢!你说这事干的,和山里的匪人有什么分别?”
“那书生长得忒俊,在我们那片很有名气,一般人都喊他宋小郎君,落入贼窝也是可惜了。”
男人语气遗憾地说完,忽然想到什么,赶忙叮嘱:“对了,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你们可别随便往外说啊!”
要叫狗头目得知是他走漏的风声,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铁柱使劲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们肯定不说!”
枣儿对书生并不感冒,开口问起正事:“城里的富户张家,几位大哥知道多少?”
“不多。”男人开口说了一些,可惜都是她们也知道的事。
又问了些别的,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枣儿她们就告别三人,继续往县城的方向去了。
走在路上,想到县城的乱象,两人心里都在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