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忍不住有些困惑,这么重要的地道,对方怎么会拿来收钱带人进城呢?
万一他们把这里泄露出去,损失可不是区区几块饼糊干就能弥补的。
想不通其中关窍,大牛并不知道他俩是走这条地道的第一批外人,能进来都是托了压缩饼干的福气,纯属意外。
他只能认为对方是艺高人胆大,有足够硬的手段,不怕这种事儿。
很快,三人就来到了一处奇特的关卡。
这里与之前的宽阔不同,顶上支撑的木质结构更加精细,顶也更低,需要稍微猫下腰才能过去。
杵生停下脚步,转头跟二人解释道:“这是到城墙根下面了,为了不毁地基,避免墙体塌掉,只能多费些心思做支撑,辛苦你们弯腰进去。”
大牛听了,心里又冒出几分惊叹。
他们这次运气真不错,能找到这样厉害的人帮忙,救出西娘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等过了城墙根儿,往里又走了好一会儿,这地洞终于看到了头。
杵生将火把插进一旁的洞壁,从附近的地面拾起一把木梯,在洞的尽头架好梯子,灵巧地爬上去,伸出手,屈起食指节,按三急两缓的规律敲击顶上的木板。
没过多久,顶上的板子就被掀开了。
杵生对上面的人说道:“石叔让我带了两个人进来,你们帮忙接应一下,等会儿上去我再细说!”
交代完话,他就跳下来,示意大牛他们踩梯子上去:“你们先上,我来把火一灭!”
“麻烦你了!”
大牛说着就要爬梯子,被李发宗拽到了一边:“我先上。”
他没多解释,三两步就抢先上了梯子。
大牛却知道他是心中谨慎,为了防着上面出事,才把自己护在后面。
“上来吧,小心点儿爬!”
再次听见李发宗的声音,大牛应了一声,也跟着爬出洞了。
等从洞里探出头,大牛借着昏暗的火光,看到这里似乎是间废弃的破庙。
周围一堆乞丐模样的人正新奇地看着他,有大有小。
大牛被盯得不好意思,赶紧从洞里爬出来,转头俯身去看洞里杵生的情况,还殷勤地伸手将后者拉了上来。
“谢了。”杵生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
回到地面以后,杵生蹲下身,先将洞口的木板盖好,又将杂草铺上去,这才重新站起来,跟周围人交代了情况。
倒也没细讲,只说是石叔同意的,与大牛他们做了交易,帮忙提供住处,再给他们打探些消息,就可以换到一些吃食。
一听是石叔表态过的事,这些人就没继续问了。
一个年轻儿郎说道:“进城这事,夜里行动更方便。但打听消息的话,还是等白天再说吧。”
大牛有些好奇他们打听消息的法子,但也不好多问。
他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我记得石叔说过,打听不同人家消息的价格也不一样?”
杵生一拍脑袋:“哦对,是有这回事!都忘了问,你们到底要打听哪户人家?”
大牛说了自己知道的事:“是家姓张的富户,主家一直没有孩子,似乎在城东住着?”
周围忽然有个小孩叫道:“我晓得了,你说的是张媒婆他家!”
大牛困惑道:“张媒婆?”
这怎么听都觉得不像啊!
那小孩道:“你是不知道,那张家老爷脸上长了个又黑又大的媒婆痣,我们就私下喊他张媒婆了!”
原来如此。
李发宗听了,又问:“听你们的意思,应该是对这家人有些了解?”
大牛也忍不住看向那小孩。
小孩摆了摆手:“还好,我们也没刻意打听过他家的事,不过那张媒婆的媳妇儿,特别喜欢看黑指演杂技!”
他口中的黑指也是个小孩儿,不过没在这里。
大牛猜测,他们这群人估计有好几个据点藏身。
杵生似乎也知道张家,想了想说道:“你们运气好,如果是打听他家的消息,也不是太难,就算你十二块饼糊干如何?”
十二块,也就是三小包。
大牛和李发宗对了下眼神,点头道:“可以,我们具体是要找一个女人的消息,那人现在就在张家。”
杵生说:“行,那就这么定下。”
大牛从衣服里摸出几个小纸包,数出六块包好,递过去:“还是老规矩,先给你一半吧,等打听到眉目了再给另一半。”
“行!”杵生看着纸包眼都直了,很快就接过了东西。
大牛悄悄留心了一下周围人的动静,并没有什么异样。
不怪他警惕,毕竟他们现在就站在人家的老窝里。对方老实规矩的态度,也让两人心里更加放心。
杵生顶着四周一众期待的眼神,恋恋不舍收起纸包,说:“想来你们都吃过东西,今晚就不吃它了,明儿醒了再说吧。”
大牛提醒一句:“你们这么多人,可以考虑拿三块出来煮一锅糊分着吃,这样就够一顿了。”
杵生惊讶道:“三块煮开就够我们所有人吃一顿?”
大牛笑着点头。
他们成天倒腾吃的,已经吃出经验了。
不过煮开分着吃的话,并没有一个人吃那么顶饿。
“行,我们晓得了!”杵生露出笑脸,牙竟然还挺白。
一旁有个年纪稍微大点的男人开口道:“好了,天色已经很晚了,都找地方歇下吧,醒来还有大事要办呢。两位可别嫌弃这里简陋。”
大牛赶忙说道:“不嫌不嫌!”
说完,他跟李发宗就找了片铺稻草的空地躺下,都觉得这地方十分不错。
哪会嫌弃呢?这里再破,好歹是个能住人的正经屋子,可比他们那山洞的条件强太多。
比起这些乞儿模样的人来说,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流浪汉吧!
次日,天刚蒙蒙亮起,住在山里的枣儿她们就收拾醒来了。
美美吃了顿面,里面还加了肉肠和菜根。
吃完又聊了会儿事情,等山里虚薄的雾气散去许多,一群人便抹着嘴,背着篓子准备上路。
今儿得再去皂荚树那边,多捡一些皂荚回来,再将那皂荚刺一并采摘了。
昨天回来,刘二山就特意去问了赵郎中皂荚刺的功效。
赵郎中一听,就叭叭地讲了一大堆。
说这皂荚刺不仅祛风拔毒,还可排肿杀虫。采回来切片晒干,可以直接用这刺干泡水喝,也可以磨成粉,做成药丸。
除了消肿,它还能缓和痈疽之症导致的毒疮。
要知道平日里受寒受累,或者在吃上出了岔子,都有痈发的可能,此时将这炮制好的皂荚刺外敷内服,就会有奇效。
对于他们这群生活在山里的人来说,不管是活血化瘀的地笋,还是这拔毒消疮的皂荚刺,都是十分有用的草药,身上常备一些总是没错。
一行人很快到了地方,大部分人是捡皂荚,只刘二山和铁柱两个来摘刺头。
皂荚刺又硬又尖,摘得时候也得万分小心,两人手上已经缠好了布条,仔细地盯着刺开始拔。
力气轻了是拔不下来的,这刺就像是在树干上扎了根似的,还得用些巧劲才行。
因着这个,两人的效率并不太高,好在今天专门为了这东西而来,大伙也不着急。
拔着拔着,铁柱忽然说道:“这刺能给方仙儿供吗?”
枣儿在一旁听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就是要供,也该剥些皂米给方仙儿吧。”
供刺算个什么事?
枣儿觉得,上供这事还是得精细一些。
本来山里条件就简陋,她们只能找到一些山货回馈方仙儿。
它又吃素不吃肉,那就必须找些好东西,才拿得出手。皂荚刺对她们来说虽是好的,但也不能直接吃,怎么也不像能供的料。
铁柱惭愧道:“你说得有理,是我想岔了。”
一群人继续埋头苦干起来。
与此同时,被人念叨的盛珺却没心思想别的事。
她昨晚熬夜追剧,一宿没睡。等看完的时候,恰好就是枣儿她们出门的时间。
盛珺目送着她们离开,本来正要挑部新剧看的,忽然发现有个不速之客闯到了她面前。
这不请自来的家伙,是只小松鼠。
几乎是在它踏入扫描范围的一瞬间,盛珺就敏锐地发现了它。
小松鼠很快跳到了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站在原地左右张望起来。
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小动物了,盛珺忍不住和它打了个招呼:“请投币!”
这只松鼠的胆子很大,并没有被盛珺的动静吓跑,而是立在原地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就朝她跑来。
盛珺看着它来到自己跟前,在她的机身上嗅来嗅去。
刚下意识露出姨母笑,松鼠就推开她出货口处的轻薄遮板钻了进去!
盛珺一惊,咧开的笑容僵在脸上,慌忙叫喊几声,小松鼠却仍在充耳不闻地探索,十分肆无忌惮,眼瞅着就要朝她的货架上蹦去。
盛珺紧张地盯着它的动作,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假如她体内的货架再多上几排,有人从出货口把手探进来,没准可以摸到她货架上的东西。
正想着对策,盛珺就发现小松鼠蹦上货架后,并没有碰到食物的实体,而是被蔬果干包装袋的虚影包围了。
看来她货架上的东西,都是全息投影类的画面,出货时物品掉落也是动画,实际上东西是直接出现在出货口的?
思及此处,盛珺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不过,这样的话,为冬天囤粮的小松鼠就吃不到自助餐了,只能空手而归。
她也没办法给它走后门送些蔬果干,除非它能学会投币或者投松果。
呃,这条件好像过于强鼠所难了……
小松鼠还是很机灵的,或许也发现了自己在做无用功,很快就跳下货架,重新回到出货口,打算离开。
然而它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盛珺出货口的挡板是单向的,只能往里推,不能往外推,松鼠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急得上蹿下跳。
盛珺也无比着急。
不管是谁,肚里有只活蹦乱跳的小松鼠都很难冷静下来吧!
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担忧的问题又变多了。
比如,它会不会在自己机内便便?
还有一直关着的话,它会不会被饿死啊!
此刻的盛珺,只能寄望于杏儿她们过来,给自己擦洗,然后发现她肚子里的异样,把小松鼠救出去。
她望眼欲穿地等了许久,大概是午饭过后,杏儿她们终于抬着水来了。
时机很巧,小松鼠此刻正蔫巴地待在她的货架上,从外面看应该还是很显眼的。
盛珺赶紧开口,喊了几声请投币,想要引起杏儿的注意。
杏儿果然被吸引过来,疑惑地问道:“方仙儿大人是有事情想对我们说吗?”
盛珺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又念叨了三声。
杏儿没能听懂她的意思,不过在靠近方仙儿后,她很快就注意到了,对方那通透的肚子里好像有些异样。
往常里面都是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今天却有些不同,其中某样突然变得半透明了。
似乎还有哪里不对劲。
杏儿又走近了两步,瞪大眼睛细看,正好瞧见一个小东西往下蹦,出货口里也传来了熟悉的“咚”声。
她张大嘴巴,蹲下身子,迟疑片刻,小心翼翼推开了出货口,一抹迅捷的小黑影就从里面窜了出来。
杏儿下意识一躲,好在身旁的翠翠眼疾手快,扑过去将那小身板拢在了手里,
小孩儿们围过来一看,都惊讶道:“竟然是只松老鼠!”
“方仙儿肚里怎么会蹦出松老鼠?”
“我晓得了!”翠翠忽然捧着小松鼠叫道,“这只松老鼠,说不定就是方仙儿的真身!”
作者有话要说:
《方仙儿大变活鼠》
小松鼠:鼠鼠我呀,被抓到了嘤QAQ
盛珺:机机我呀,肚里进鼠鼠了QwQ
(还被当成松鼠精)
不小心捉到了疑似方仙儿的真身,孩子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翠翠看向杏儿:“咱们现在该咋办?”
杏儿想了想:“等我问问去,看方仙儿还在不在里面!”
她凑到盛珺跟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方仙儿大人,你还在吗?你跟这只松老鼠相熟吗?”
盛珺很快说了两声“请投币”,表示自己并不认识它。
杏儿悄悄松了口气:“那我们就把它放掉了?”
盛珺对这个决定表示支持。
得了方仙儿的应允,杏儿转过头,招呼小伙伴们拿些随身带的零嘴出来:
“咱们给这只松老鼠带点吃的吧,能染上方仙儿的福气,说明它也是只福鼠呢!”
“没错没错,它是只有福的松老鼠!”
孩子们觉得很有道理,纷纷在身上翻找起来,很快就凑出了数根蔬果干和一把松子。
杏儿将所有东西拢到一起,放到不远处的地面上,又示意翠翠将松老鼠也放到地上。
翠翠走过去,小心地将松鼠放在食物跟前。
可惜她的手刚一松开,小松鼠就嗖嗖地窜没了影,压根没看那些吃食一眼。
孩子们大失所望。
翠翠说:“它怎么没拿东西就跑了啊?”
杏儿挠了下头猜道:“可能是被咱们吓着了?”
“那这些吃的咋办?”
“先放地上吧,说不定等这里没人了,松老鼠就会带别的鼠过来取走它们。”
“行,那就把这些东西再往远挪挪,过两天来看,如果松老鼠没拿的话,咱再把它捡回来吃,也不浪费。”
翠翠将地上的吃食拿起来,放到了远处的空地上。
忙活完这些,孩子们重新投入正事,说说笑笑地给方仙儿擦起身子。
深山里一派和谐的景象,县城的氛围就没那么轻松了。
城郊废弃的庙屋里。
大牛他们一早就睁开眼,先自己垫巴了两口东西,然后就指点杵生他们煮饼糊干吃。
见那小小的几块糕饼,真煮出了一锅东西,杵生他们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一大群人迫不及待地将饼糊分着吃完,都忍不住咂嘴。
这东西可比他们平日里吃的杂粮好吃数倍,还带着丝丝甜味与细粮的清香。
挺着充实的肚子,杵生他们跟大牛说话时,又下意识客气了三分。
毕竟能有机缘得到这种份量会变多的干粮,大牛他们也不像普通人啊,交好总是没错的!
大牛也是头一次见到外人吃饼糊干的样子。见对方赞叹不已,他也忍不住挺直了腰板,心里与有荣焉。
嘿嘿,好吃不?
这可是方仙儿给的奇特吃食,吃两口说不定还能沾到它的福气呢!
不过,大牛也时刻紧记着,有关方仙儿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绝对要死死烂在心里。
他们这些人,手无寸铁,有老有弱,好在是生活在深山里,轻易见不着外人。
要是叫人知道了方仙儿的存在,后果真不敢想。
想到这里,大牛深吸一口气,心里的得意也消散大半。
恰好杵生这边也吃完东西,抹着嘴对他道:“大牛哥,你们先等我一会儿,我叫人找黑指去。”
“找完人,我们就到张家走一趟。要是张媒婆的夫人恰好想看杂技,你俩就跟着黑指进张家去,看看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这也是杵生他们觉得最周全的办法。
找人这种事,转达的消息很难让人心安,还是得亲眼看见人,心里才能踏实。
更何况对方还拿出了那么厚重的报酬,总得让他们觉得物有所值吧?
李发宗一听,能亲自进张家看一趟再好不过,他赶忙应下,又向杵生道谢。
杵生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带了两个孩子离开了。
剩下的人也陆续走了大半,只留下部分人守在这屋里。
等待总是焦灼的。
大牛和李发宗坐在角落的干草堆上,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俩和旁边的小儿郎交谈起来。
大牛随口问道:“城门口收费贵,没人进来不奇怪,我昨日盯了半天,怎么也没人出城呢?”
小儿郎叹了口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不久前,那群看门狗立了个新规矩,不仅进城的人要交钱,出城也一样要交钱,一次也要五十文,按人头来交。”
城里不全是富人,还有许多平民百姓,谁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再加上世道不太平,没啥大事的情况下,大家都不愿出城了。
“不过,城里有些商户和富户,还是会派人出城采买东西,只是你们恰好没有见到罢了。”小儿郎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大牛叹了口气,果然世道一难,最苦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这城里不能随意进出,粮价还高,迟早得出大事。
说到这些事,小儿郎忽然又想起什么:“幸好你们遇到了杵生哥他们,不然万一县里有事,很可能会在门口抓人做苦力呢,几个兵卒过去押了人就走,完全不打商量的。”
李发宗讶异:“竟然还有这种事?”
恶人当道,难怪城门口难民样儿的人不多。
小儿郎点了下头。
在城里搅弄风雨的,大半都是那县衙的人。
他们自己的衙役兵卒数量不算多,也就几十个,十分欺软怕硬。
一般不会得罪城里带家丁的富户,也不轻易招惹他们这种人多有组织的流浪儿。
只有门外走投无路大的流民百姓,是一小撮地来,就很好被拿捏了。
说到这类事,气氛有些沉闷。
大牛将听到的话尽数记在心里,好带回去给其他人说说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他转过头,很快又找了个新话题:“对了,我刚看到你们许多人出门去,大伙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小儿郎犹豫片刻,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乞讨,不过我们身上多少都有些技艺,并不吃白饭。”
大牛有些好奇:“这样厉害,那你们都会什么技艺?”
小儿郎掰指头数道:“像黑指的杂技就是一项,其他人还会口技或者唱曲儿之类。”
在他们这群人里,技艺最厉害,最受欢迎的就是黑指。
她身子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但很有劲,可以倒立起来,用一只脚掌心托住一叠碗,同时向前抬起头,让另一条腿前压,碰到头顶。
如今县城的情况这么乱,他们还能混得开,也是有不少技艺傍身的缘故。
城里乐子少,他们身份又低,给点吃的或钱就能看个不错的节目,富人们都挺乐意。
因为不光能看表演,这事说出去还显得很有善心。
如果他们被召进了大户人家的宅子里,一般还能混个热水澡,运气好了,可以再得两身小厮的干净衣服。
要是演得好,让主人家高兴了,说不定还有赏钱或吃食。
几人聊着天,小儿郎兴致一起,当场就给大牛表演了一段口技。
他学了公鸡打鸣,确实有几把刷子,听起来真假难辨,令大牛赞叹不已。
又过了许久,临近午饭时间。
屋里的人都围到了大牛二人身边,摸着腹部惊喜道:“那饼糊确实管饱,早上吃完,到这会儿都不太饿!”
这样的话,一天下来就能少吃点饭,少吃还不饿,就可以省下更多的口粮,也不会没力气做事。
大伙正说得兴起,杵生就带人回来了。
大牛他俩见状,立马起身迎过去。
“杵生老弟,张家的情况咋样?”大牛问道。
他说着,就看到杵生身后跟了个更小的小孩儿。
小孩儿肃着小脸,包着头巾,五官平平,一时也分不出男女。
但这孩子贴垂在裤边上的左手,却只剩下了拇指和食指两根指头,剩下三根都从半截断了,截断处的口子乌黑,看得大牛心惊不已。
这大概就是那个会杂技的黑指。
难怪会叫黑指!
杵生留意到大牛的神情,顺着他的目光回了下头,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道:
“大牛哥,算你们走运,我们刚回来时,拐去张家问了一道,张夫人正好很有看杂技的兴致,你们下午和黑指一起进去就行。”
李发宗一听,惊喜道:“果真?”
大牛也忍不住用双手拍了拍杵生的肩膀,感动道:“好兄弟,你们可真有能耐,我们确实很走运,才能认识像你们这般的能人!”
这番话直白,杵生听得不好意思,赶紧别过脸,转头把身后的小孩儿扯到自己面前,咳嗽两声:
“也是托你们的福,我们能吃上饼糊干……还是说回正事吧,这个就是黑指,我干妹子,你们可以跟她商量一下进张家的事。”
黑指年龄小,性子却很沉稳,抬头看了眼大牛二人,语气淡淡地说了声:“哥哥们好。”
听到是个女孩儿,大牛就忍不住想起自家妹子,想到对方的断指时,心里更是难过。
但他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只说:“黑指妹子,咱们下午进张府是个什么章程?”
黑指道:“刚进去时,你们先别开口说话,就跟在后面,帮我拿东西。”
“等进去以后,你们是外男,肯定进不到内院,到时就在外院活动,自然能打探到消息。”
她说得轻松,大牛他们也没质疑的意思,便点点头:“行,那就按你说的办。”
李发宗默了一阵,忽然说道:“大牛,我想了一会儿,觉得我这次还是别进张家更好。就劳烦你替叔进去看看了。”
“为啥呢?”大牛问。
李发宗说:“一是我怕看到什么恼火的事,忍不住情绪,叫人给看出不对劲。二就是咱也没提前知会过西娘,我怕她认出我来,再生事端!”
一旦碰面,西娘肯定会认出他的。
但大牛跟她来往得少,这两年又抽条长高了,变化很大,乍看应该也认不出来。
“叔,你说的在理。进去的机会难得,咱们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大牛说,“你就在外面等我好消息吧!”
定下了进张家的人马,很快就到了正午。
一群人都不大饿,只有黑指早上没吃过饼糊,腹里有些空,大牛就抓了把蔬果干给她垫肚子。
吃着香脆的蔬果干,黑指终于有了几分孩子气,露出了新奇又高兴的表情。
等吃完了,黑指就抱来个木箱子交给大牛:“大牛哥,下午你就帮我拿着这个。”
她打开箱盖,露出里面的东西,有一摞精巧的土色陶碗,还有两身干净的衣服,和一双软鞋。
“之前我带人去过张家,得了这两身衣服,这次正好带上,咱俩一人一套。”
“进去后肯定要先洗澡更衣,他们那些人向来讲究,你就是见不到张夫人,只要踏进张家的门,肯定也要洗。”
“行,我记住了。”大牛说道。
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洗过热水澡了,借这个机会可以好好洗一下。
收拾完东西,见时辰差不多了,两人就要出发。
杵生怕大牛紧张,就说了一句:“别怕,我就在附近待着呢,有事随时出来喊我名字就成。”
大牛这段日子经历了不少事,心里也没太紧张,但还是领了杵生的情:“多谢,有事我一定叫你!”
说完,就该正式启程了,大牛拿好黑指的箱子,稳稳走在她身后。
一出废庙,走到县城的街上,大牛恍如隔世。
他还记得,自己进山前最后一次来县城时,家家户户都缺粮,城里也是乱糟糟的,但仍有许多摊贩卖东西,各个店铺也仍在做生意。
如今再来,街上不知为何很安静,许多门户都闭着,道两旁坐了许多乞讨的人,也没见着几个摊贩。
小的店铺几乎都歇业了,只留下那些一看就消费不起的地方还有人气。
路上偶尔有些行人,都在闷头往前走,就像是这城里带给人的感觉,又慌又急。仿佛所有人头顶都架着一把巨斧,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了似的。
大牛忽然觉得,只要有吃有喝,像他们那样,待在山里也很不错。
一路观察着景象,不知走了多久,黑指的声音突然响起:“大牛哥,咱们到了。”
大牛抬头一看,就瞅见了张府富丽堂皇的门牌,和门口的造景装饰。
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坐落在大门两侧,他就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能看出这些东西用料不凡。
回过神,见黑指默默盯着他,大牛立刻上前敲门,很快门就虚虚地打开了。
来人大概是张家的门房,问他们是谁。
大牛立刻照着商量好的话说道:“我们之前打过招呼的,麻烦通报一下你家主人。”
大门就彻底开了。
“进来吧,夫人交代过你们要来。”
门房不冷不热地将两人引进去,又叫了一个人来,果然带他们去下人房里洗漱了。
有烧好的大桶热水,得用盆和桶兑着凉水洗头洗身子。
大牛好好洗了一顿,擦干后就换上了黑指给的衣服,很快走出门去。
随便抓了个人一问,黑指已经洗完,被带进去了,箱子也已经叫人抬走。
看来是用不上他了。
大牛站在原地张望一番,四下有不少人在院子里。他正琢磨着该从哪里入手打探消息,就有个小厮主动凑过来,压低了嗓子对他说:
“都说好是我们来打探消息,自然不用你多耗心思,你只需告诉我是谁,我自会想办法带你过去。”
大牛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这小厮也是杵生他们的人。
他们的势力竟然已经混入各家府内了么?
再仔细一想,从头到尾,杵生他们说的都是让他们亲自来看,这样比较安心,但一直都是较为轻松的口吻。
难怪说张府的消息便宜呢。
大牛心里一松,也不再想有的没的,低声对小厮报了西娘的名字。
小厮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西娘子。她的情况我还真知道,人暂时无事,只是她的屋子离夫人太近,不好送你过去。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见她的闺女,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