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敌—— by喜了
喜了  发于:2024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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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快生了吧,那小姑娘只要出门包的像个粽子,脸都用纱巾捂着,看来是见不得人。”
说她“出门包得像个粽子”,金溪心里就一刺,杏儿那会儿怕冷,哪次出门不包的严实……杏儿,杏儿……金溪一想到她,心里扎扎实实的疼啊,怎么就一个大年夜过了,就说她死了?死啊,一个活生生,早上还通过电话,杏儿又别扭又暧暧的声音还在耳边“我去单位一会儿就回,你来干嘛……”金溪猛抽一口烟,这竟然是他听到的杏儿今生最后的一句话!
看他把烟抽得又凶又急,甘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金溪现在恨死了冯鲜,他们初始以为是“国仇家恨”,毕竟他爷爷走了,冯鲜终于走上了前台,独揽大权。冯鲜一时还不敢堂堂正正上台,因为反他的人也不少,可那奸佞的样子,金溪想要他死也可理解。
但,细看了几天,精明的孩子们又看出端倪,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裴杏”的存在,更不甚了解金溪与裴杏短暂又轰烈的相遇——直至这个“大肚子的小姑娘”出现,炸了多少人心,金溪更是紧盯这个小姑娘,才渐渐叫他们领悟,金溪与冯鲜的“恨点”根本不在“国仇家恨”,而是一个叫“裴杏”的女人。
多少人私下里阴哼,冯鲜这是彻底不装了,他想彻底登顶的信号就在这个小姑娘的曝光上。说是,他远房一个侄姑娘,叫冯心。她这一支的近亲都去世了,冯鲜接来抚养。
大着的肚子是吹出来的?
冯鲜熬命一样没日没夜抱在手里照顾着,是装给谁看?
就是个禽兽!以此,他想昭告天下,他冯鲜无所不能!
天要其亡必要其狂,
甘棠想,咱们就冷眼瞧着吧,这人定当没有好下场!
按灭烟头,金溪又点燃了支烟,指头夹着,拇指无名指却揉着眉心,从得知噩耗,金溪睡过一个好觉,
行了,冯鲜你也算有胆,终于把自己的“心头肉”暴露了,
可,我的“心头肉”呢,
说金溪对老杏儿有多么多么刻骨的感情,也不至于,但也绝不浅短了吧,
为了她,他近二十年来的“女装”都卸得下来!
金溪知道自己的路还长,但,这么说吧,杏儿是他人生里第一个女人,又死得这样突然!……能当“心头肉”了吧,
但,死不见尸啊,
冯鲜一把火烧了她,
就埋在那处处是陌生人的普通坟塚里,杏儿怕冷,杏儿最依赖裴卿知,杏儿从前和如意也有过一段,现在,全没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埋在那里……
金溪是真心疼,真的心疼,
即使他都怀疑杏儿并未死,是冯鲜藏起来了,可只看到眼前的这些,他心疼的都无法,这不是“心头肉”是什么……

镜子前,杏儿给自己过细地整理黑色头纱,包得严实。
她肚子大,加上头纱又包的圆整,看上去像个胖葫芦,可她在乎吗,杏儿现在孩子气更甚,脾气愈加古怪刁钻,好似这样的造型才配得上她的任性。
冯鲜坐在一旁矮凳上,仰着头,依旧小声劝,“咱不戴头纱了好吗,这样你闷着也难受呀,”
“不,”就算看不清她眉目,也晓得现在她有多犟,冯鲜其实不知道,小杏儿本身十三四的时候是最淘神的时候,她爷爷那么疼她都忍不住对她发过脾气,不听话呀……过不了一会儿,杏儿的小嗓子又开始抽尖儿,“你要嫌弃我难看就直说,不想带我去就不去!”才过细戴好的头纱就开始瞎扯——看出来了吧,比起她第一次变身、裴卿知照看她,冯鲜这次更辛苦,那会儿,杏儿哪有这难缠?
冯鲜赶忙抱紧她,却在笑,轻轻抬手抚她背,“哪儿就一下烦起来,我只是建议,你受得住就戴着,我再不说了。”
杏儿气呼呼直喘气,大肚子也随着一起一伏,冯鲜一直轻轻抚她背,“好好,平息下来,”声音轻柔若带魔力,叫杏儿渐渐平顺,又开始整理头纱,折得过细。
冯鲜现在确实不在乎其它,他想带杏儿去任何地方,只要她想,她高兴。
他给杏儿按了新的身份,起了新的名字,回来冯姓是理所当然,叫冯心,一方面和“冯杏”音似,一方面“心”,这确实是他的“心头肉”不是。
今日这个检阅其实是个进衔后的小型场合,人不多,可贵在如今权峰上的人物全到场了。
正式的仪式,小厅里只有冯鲜和他的姜筠们,镜头下,冯鲜明显消瘦了,但不掩他的绝色与权势感。
小厅外,就走廊里,人就多了,大人物和他们的助理团,各种工作人员,一团一团,全站着。
只一人坐着,就是像葫芦一样的杏儿。她还是人特意给她带的折叠凳,立竞亲自守着,坐在角落里,一副“生人勿扰”。
肯定她就是“隐秘的焦点”,人们不会特意去盯着瞧她,可谁不会有意无意看她两眼。有第一次见她的,有见过几次的,可见再多次,仍觉得太不可思议:冯鲜是疯了吗,这样不避讳地暴露她!
可确实又矫情,愣不叫人怎么样都看不清她的长相,也任流言飞起:说她破相毁容的,说她倾国倾城的……哎,冯鲜就这件事上格外任性,放飞自我。
“是好小,”俞代青是头回见,看一眼回头说,
“才十三吧,是十四?”他的幕僚低声嘀咕,
俞代青又看向那头与某个大佬交谈甚欢的程飞幼,轻笑,
“飞幼这段时间和甘家挺投缘。”
“程主任有心做红娘,”幕僚答,
“谁家的姑娘,”
“徐有亭家的小孙女,好像叫徐木里,刚二十。”
俞代青一挑眉,啧了一声,“这个思路不错,他有心了。”
正说着,几人走了进来,走廊上的人都看过去,各个眼里竟有些看热闹,因为来的是青州裴家人。
里头进衔的有一个裴家人,他们来也正常。瞧热闹的心态来源于这段时间裴家与冯鲜的“极不对盘”,闹过几场了。
连那头程飞幼都看过去,一眼看到的,是那几人中最年轻的面孔,盛金溪。
这一走廊的,多半是认得他的,毕竟全是核心人物,虽说他现在对外依旧叫“冯木口”,可笑的,还是冯鲜的“远房侄子”。
“金溪看来是真心欣赏裴卿知,一出仕首先投在他的门下,现在和裴家也走得这么近。”
说话的是甘家大佬甘智行,甘棠的大伯。
飞幼回过头来,微笑轻轻摇头,显得无奈,“这孩子主意大,谁也管不了。”其实心里怎么不冷笑,欣赏裴卿知?赏的是他的情人吧。裴杏这么不明不白的一死,冯鲜可能急于把属于裴卿知的那一块权控回来,草草处理了裴杏的后事,这惹怒了裴家更叫金溪恨透了他!飞幼这会儿想起来还是觉得过了,而且不可小觑,金溪心深,鬼晓得他是真还惦记和裴杏那点混账事,还是也想趁乱捞点什么……
金溪明面上身份还没暴露,所以即使这里许多人晓得他真实身份也不敢贸然上去打招呼,裴家人现在虽说在风口浪尖,可也地位上实在不足以这些大佬前去“问候”,这些人进来了也就工作人员例行接待了下,站在了角落里。
却,不一会儿,好戏来了,
只见金溪面带微笑,竟然稳稳向角落里的胖葫芦走去!

走到跟前来了,立竞肯定得拦,微笑着小声,“木口,有什么事。”
毕竟他在裴办是“冯木口”,立竞这么喊没错。
金溪也笑着,“怕什么,我就想和她说说话。”不待立竞再开言,金溪直接冲他后面坐着的胖葫芦,“妹妹,我们是一家人,听说你叫冯心,也是冯主任的远亲,我也是,我叫冯木口。”
你想想杏儿是个什么心情!
她又不是忘了金溪,看看到了,甚至只剩下金溪一个“活生生的枕边人”在身边!她也晓得金溪这会儿凑近没好意,自己“死了”,金溪肯定反应忒大,更仇视冯鲜——杏儿是身体变小了,性情变躁了,但心智可没回到从前,这点逻辑还是看的分明的。
可她又能怎样呢?她身上怀着个孩子,又病体加重,搅合得她心情一直爽顺不下来。想想她该是多么地恨着冯鲜,可眼下的情状逼得她都不得不“依赖”着他——不过话也说回来,她再恨她叔儿,但毕竟是血里带着的勾连,本能在最最危急的时刻还是只“信赖”着他,看看她出事后一丁点都没想着“去求助金溪”就能看出亲疏之别了。
能怎样,哑巴吃黄连,有多苦自己憋着咩。肯定一声不吭,金溪却不知道黑纱蒙着的那双眸子里有多哀怨地看着他……当然,接下来的话有多伤她也就更不可知。
“妹妹这么小就怀了孩子,很辛苦吧,可要保重,我听说我们老家那儿好多你这样的,越是母体小,孩子就越大,最后撑死了妈妈,所以老人家总说伢秧子怀伢,折寿……”
这哪里是“想和她说说话”,这是在咒她!
杏儿控制不住自己,气得手握拳都在颤!她当然最不能忍受的是金溪对她口吐恶言,从前那么把她捧着哄的人……虽说她明知眼下是这个状况,但杏儿这“孩子气盛”的性子,容不了!
“闭嘴!”她不想说话的,可忍不住,她甚至想去推立竞,大嚷,“你站着干嘛,把他轰走啊!”
金溪始终美少年的模样,双手垂立,面带最纯洁的笑容,却说着最恶毒的话。不过,也没想到,对方到底是个十三四的孩子吧,真不禁激,看她气的……金溪还真不饶她,不顾立竞已然要动手捉着他胳膊“送”他走了,依旧用最恶魔的口气,“妹妹,这么小就跟人乱搞肯定要遭报应,孩子撑不死你,有人也想挖你肚子……”
“金溪!”立竞喊他真名低吼了,
金溪绕开他要碰自己的手,他本来就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眸色这么一冷,更是让漂亮更有了无与伦比的个性,
睥睨立竞,“你也敢喊我名字,”转身走了。
气死杏儿了!气死了!是呀,她这变身来就没一日是高兴顺遂的,整日里被病痛、孕程折磨着,可能也跟冯鲜的纵容有关,要没她叔儿这么心疼她,只要来脾气了,她叔儿就是让她发出来,杏儿或许还有“忍一下”的想法,这不,被纵得完全不能忍,人们就望见这个角落里的胖葫芦一下起了身,焦躁地走来走去啊,好像还在哭骂,
立竞也慌了,她整个都蒙在黑纱里,这一哭要出不来气,可不得憋死!
“小心,小心,”
立竞就抬着双手跟着她走,一直“小心小心”的,也不知是喊她的名字,还是真叫她“小心”,
立竞都想到最不济了,要不立即抱起她出去,杏儿得把头纱掀了出口气……
好在好在这时候冯鲜终于出来了,
第一眼就往这头看,一看就疾步走来,杏儿的跳脚他老远都感知到了,
真不顾什么脸面了,过来就抱起她,立即背着人前要掀起她一点头纱,杏儿却牢牢捉住,“不!”哭的厉害,又上气不接下气,
都听见冯鲜吼起来,“憋死了!”女孩儿的哭声就是幼嫩,甚至还带上了奶音,“憋死算了,有人要挖我的肚子……”冯鲜已经抱着她疾步往外走了,
女孩儿的叫嚷更叫人听得见,“来呀!敢挖我肚子来呀!”
这边,飞幼看向甘智行,“是不是稀烂。”
甘智行看似不敢发表意见,只是轻微摇头垂了头。

纱巾取下来,杏儿高扎的马尾也放下来,看,多娇滴滴个小姑娘哟。
冯鲜还在微笑劝她,“像个炮筒子一点就爆,哪值得这么生气。”
杏儿还在吼,“又不是要挖你的肚子!”
冯鲜慢条斯理叠着她的纱巾,“你也说了,来呀,敢挖我肚子来呀。”天呐,这样的冯鲜简直太要命好不,漫不经心说着疯狂的话,又斯文又狂肆。
可惜现在这等尤物在杏儿眼里都是“出气筒”,好得很,她现在从外表年纪到心理年龄都到了最不“惜色”的时候,天仙落到她跟前她都可以当牛马踹。
小杏儿十足怨鬼缠身样儿,一手扶着大肚子,开始嘟囔,“他有一点说得没错,我要遭报应了,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就在吃我的命,他没有叫我一天好过。”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可他是我儿子,是我和裴卿知的儿子,生下来就没爸爸的儿子……”
又来了,
冯鲜也不晓得她怎么就这么确定是个儿子,又没给她照过。杏儿对这个孩子感情就跟她哭出声的想法一样,自己都像个孩子一样怪他,太耗自己的神了;但是又可怜他,怪物妈妈生的遗腹子,肯定命运也不好……
冯鲜扯扯她袖子,“诶诶,还在说挖肚子来着,你觉得金溪真敢?”
好玩得很,本来又来神的杏儿一愣,就像刚酝酿好又被别的事一下打断,情绪都无法继续下去了。也不哭了,就又愤恨说,“他什么不敢,坏着呢那东西!”
冯鲜就得这么治她,一味的哄只会助长她的“气焰”,飞快转移注意力才有效,小孩子都是这样。
冯鲜这下放松,框住她肩头,叔侄两慢慢在房间里走,像遛弯一样,“你怕什么呢,你也可以比他更坏呀,反正你总觉得你叔儿是个恶魔,”说着,扒扒她头发,戏谑垂眸的样子叫人想咬他一口!太迷人……“放心,叔儿坏事做尽也保护得好你。”
杏儿却游离在另外的情绪里,是呀,我怕什么呢,我是个怪物咧,他敢挖我肚子不怕反噬?杏儿呐,经历过两次变身了,也把自己归到“妖怪”的行列有恃无恐一样了……
她仰起头,真像个坏少女一样,“你说得对,我怕他干嘛!走,回去,你的事儿还没做完吧,怎么像我们落荒而逃了?”说着,姜筠肚少女又扯过她叔儿才叠得整齐的纱巾往头上系,
只要她不哭,胡闹一下又如何。冯鲜真任着她。哎,这话说回来,杏儿要她爷爷刚走那时候就跟着她叔儿过了,冯鲜不晓得会把她教养成什么样子,也许比金溪如意他们更胆大妄为!因为,冯鲜本身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疯狂”的极致代表……
于是,就见才抱出去不久的小孕妇又自个儿走了回来,还走在了冯鲜前头,依旧包着头纱,昂首挺肚的,好像刚才奶奶哭哭的不是她,这会儿,她冷静的比这里任何一个权贵头脑都清醒。
走回角落,立竞又给她支起折叠椅,她一手撑着后腰岔着腿慢慢坐下,依旧像个葫芦。
冯鲜也没说跟着她回角落,该干嘛再干嘛,
其实程序已经到了里头进衔的姜筠们都出来了,似各回各家,一个势力团伙一团人。冯鲜回来了,又各个团体站一下,讲讲话,等着内场再布置成合照的场所,待会儿一起进去合照。
不少视线还是会落回那个角落,不着意瞟几眼那个葫芦,
只见葫芦好像在提问呢,
立竞弯腰一一作答。
实际杏儿是在问,“哪个是裴家的?”立竞就稍给她指指,
杏儿点点头,其实纱巾里眼睛又泛泪光,想裴卿知了咩……

牵线的两家是谁?
一个甘家,这个熟,甘棠家,甘智行的小儿子甘朝雨,也就是甘棠最小的堂哥,还在读筠校,比甘棠大三界。
另一家——就是这个名字叫金溪上了心,谁呀?还有谁,徐木里,木里啊!
老杏儿走了,木里成了和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有共同记忆的人,那几个月,金溪何尝没有疯狂联系木里,他尝试从她那里得到哪怕一丁点有用的信息,可惜木里那时候在国外,哭得撕心裂肺也鞭长莫及。
这会儿又涉及木里,金溪肯定得过问一下,
电话一接通,金溪首先问了这桩婚事,哪知听筒里就听得出木里情绪有多激烈,“我不同意!”
因为杏儿,金溪显然现在也很关照木里,“好,我来协调。”
木里的声音有了泣音,“你,你去看了姨么,”
自是指老杏儿的坟,
金溪声音沉,“没去,我和你说过,我不相信她死了。”
木里那头有低低的哭声,“我想去看看,”
金溪声有戏谑,“那就去看呀,不过又有什么看头,冯鲜说烧了她,还把骨灰洒进了海里说与裴卿知合葬,一个空坟而已。”
要不,金溪早扒了那坟上千回了。
“空坟我也要去!”木里突然声音拔高,“可我现在出不去,”
金溪一蹙眉,“关家里了?”想也知道,木里这么反对这门亲事,家里肯定得逼一下,限制她自由可想而知了。
木里没吭声。这姑娘接触也不少时间了,金溪晓得她有多傲气,其实她刚才那番话已有“求助”的意思,可叫她亲口说出来是万不行的。
“好,我来想办法。”金溪就这么干脆。
别以为杏儿这样了,不常出门,冯鲜可没限制她的自由,是她自个儿懒,老憋在家里古怪。
今儿,小孕妇想出门了,就叫司机老陈载着到处逛逛,也没个主要的目的地。别小觑老陈,他能派来当小孕妇的司机,定当有过人的本事,人家可是个扎实老特种兵。
小孕妇还是头纱包着,穿着长风衣。初秋的大都风景别致,大路上的落叶很有浪漫的气息。
小杏儿就把脑袋仰着,贴在车窗边呆望着窗外过去又过去的风景,脑袋空空感觉也蛮好。
突然,散漫的视线有了突然的集中,
因为看见了熟悉的机车!
从前,金溪开着这个机车带她几乎走遍全城,想去哪儿去哪儿。
此时,他后座还坐着个女孩儿,杏儿一眼就认出是木里,她立即好奇他们要去哪儿?
再怎么变,木里永远是她最铁的伙伴,杏儿做不到对她熟视无睹。
“看见前头那辆机车了吗,”小杏儿立即坐起身着急说,
老陈沉稳一点头,“看见了。”
“跟上他们,但别叫他们发现了。”
“好。”
老陈的技术如何过硬,悄然追随着前头那辆机车不在话下。
他们竟然开去了“回山墓园”,这是京郊很普通的一处墓地。
她变身后杂七乱八的场子自有冯鲜给她收拾,杏儿又百般受身心折磨,哪里还管得了那些,具体“自己的前身”——三十多岁的老杏儿埋哪儿,她也不知道。
可小杏儿这会儿心思纤细,一看他们来了墓园,倒猜出他们会不会是来看“老杏儿”的,一时心酸,她只是小孩子脾气,又不是真白眼狼,金溪和木里对她的情义,还是领受在心很感激的。
她对老陈说“我想跟他们上去看看,你放心,我会小心自己。”
老陈有些犹豫,“这块儿人多,空气也不好,你想看他们干嘛,我跟着去,给你实时录上,你就坐车里看。”
小杏儿摇头,
老陈没法,“好吧,我跟在你后面,你小心脚下。”
“嗯,谢谢。”
杏儿把头纱取了下来,没再全包头上,而是正常围在脖子上,不过也遮住了口鼻,再将风衣外套的帽子戴上,下了车。

好在今儿风和日丽,墓园里又有几桩丧事在办,人多,小杏儿远远跟着没人注意。
前头金溪和木里已经来到老杏儿坟头前,
很普通的墓碑,左右都是一样的碑,人家比她的还要好点,起码前头有花、供品什么的,她的孤零零一个碑,上头落着尘土和鞭炮屑,看上去好凄凉。
木里简直看不得,一下就痛哭出来,面朝金溪却指着那碑,“就算是假的,姨的墓也不该是这样!她若真和杏儿在地下见了面,杏儿该多伤心啊……”
金溪一时也有些木然,
他不认得那个冯杏,他只认识这个老杏儿,
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他们那样亲密……
就算金溪依旧固执地认为她没死,可真当亲眼所见这墓碑,这墓碑上刻着的“裴杏之墓”,金溪也受不住了,心收缩至紧,仿若勒着呼吸了,痛苦在蔓延,眼眸在发酸,想喊出来“你说过我们还要一起去庙里把香油钱补上的呢!”
就见木里蹲了下来,边哭边用手把坟头周围的鞭炮屑扫开,喃着,“假的也罢,也绝不能就这么不管,要是姨真活着,她来看也绝对哭得不行,姨会计较的……”
一说,更刺痛醒金溪,是呀,杏儿是个多别扭的货,虽说从没见过她有多贪心,可金溪了解她有多自私,多小心眼,真见着了属于自己的坟是个这样子,她是得哭,是得闹脾气……
金溪也弯了腰,正要伸手跟着去拂开碑上的灰尘,却,余光一瞥……
金溪顿了下,看他瞥见了谁!
要说这也是冥冥中的孽缘吗,金溪这个俯身的角度,再偏一丁点也瞥不见这个身影,
还有,周围还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又嘈杂,怎么金溪就一眼还是认出了她!当然,冯鲜的小孕妇走哪儿都叫人印象太深刻,想忽略都难……
她怎么在这儿?
她躲得挺好,可似乎也太伤心地瞧着这边,是在哭吗,外套连帽下纱巾还遮着口鼻,却依旧一手扶着大肚子,一手捂着脸庞一抽一抽……
金溪很谨慎,这一切全凭余光所见,顿了那一下后,手依旧去轻轻拂开碑上的灰尘。木里哭得伤心更是看不见除了墓碑的一切,她从背包里拿出了她准备的小木剑模型,“姨,搁这儿你看看……”
金溪却所有的心思都在了那头,一狠毒,一个计划已然成形:送上门了我还就瞧着?
木里没注意金溪走去一旁打了几个电话,
当然这边小孕妇也没关注他,她更在乎和她哭得不相上下的木里,无论她是冯杏还是裴杏,木里始终把她当做“唯一挚友”一样的对待,付出的全是真感情,杏儿满腔的感激,一心一意就想着,木里你可得好好儿的,总有一天,我会坦诚对你,不负你对我的这片心……
“他们也要走了,我们先下去吧,心姐儿,你也注意身体,别太伤心。”老陈提醒她,
杏儿点点头,自己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被老陈扶着胳膊往下走了。
她直到走下了好几层阶梯,金溪才慢慢回了头看去,眸子里全然阴冷,她来做什么一会儿就全知道了……
同木里返回下山后,已有另一辆车在等候,金溪对木里说,“我还有事,他们送你回去,放心,你的事我会解决。”
木里此时也冷着了脸,不过还是说了句“谢了。”上了车,
金溪似单独骑着机车先行,不过在岔路口,有车接他。
金溪上车,驾驶的甘棠说,“已经跟上了,放心。”
金溪点头,靠在椅背上合眸似想了想,而后说,“得手后送去永定宫旁边那个荒宅。”

木里中途就下车了,她得去趟永定宫旁那个宅院看看宝剑。
还记得她给老杏儿找来的那把“水心”剑么,原本找到永定宫这个宅院就是要改造成“藏剑馆”,遂了小杏儿生前愿。这一直以来宅院都还在修缮阶段,当时老杏儿和木里就决定先把“水心”剑藏在老宅院的地下室里,因为考察过觉得那里的温度湿度都适宜保存古剑。
现在老杏儿也走了,木里再伤心也不会忘了她为小杏儿遂愿的事业,好久没去看看了,正好也看看宅院修缮的进度。
因为是自己的地盘,木里直接从后院儿开了锁进去,工人们都在前堂施工,可是今天怎么没听着动静?
蹙起眉头,木里往前走去,一看这沿路,材料全堆着,就不见半个人影。木里来了气,反了!什么效率?一直以来,这边修葺宅院的事儿都是如意金溪他们安排,木里见这狠的两个人负责搞这,肯定是顶了格地弄呀,还操什么心,遂真没在意这一块。现在看看搞得什么事儿?人都没有!
木里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给金溪开骂了,可是又慢慢放下手机,因为,好像隐约听见女人的哭声……
木里胆大啊,这空荡荡个宅院,虽说青天白日,毕竟连个鬼影都没有,却听着哭声……她顺着声儿走去,
“诶,你谁呀!”突然一声喝,木里肯定吓一跳,她一回头,一个守着宅院正门那儿的劲装男孩儿凶戾跑来,却,看清她面目,“木里?”木里其实不认得他,但是也面熟,好像是金溪那帮子的……
“你们到底在干吗?”话还没说完又听见更清晰的哭声,木里立即往正堂里闯,
“你不能进去!”男孩儿来拦,木里突然加速,敏捷跳过几个材料堆,一把掀开最里头那层门帘!
——“干什么呢!”……木里大吼一声后顿那里,望着那个手脚都被绑着坐在靠椅上仰着头大哭的小姑娘,
暂时还没看清她面目,看着震惊的是,远远这么看着都晓得她年纪好小,关键是,怎么还大着个肚子?此时,随着她凶猛的哭声,敞开衣裳的大肚子也一起一伏,芎口也似接不上气的,喘得厉害!
而一旁的金溪,却一点不饶她,他手上提着把锋利的匕首,好像随时就要朝那大肚子刺去,剖开,毫不怜惜,像对一头小猪。
“这是干嘛?”再如何,此情此景木里也要偏向有人性的一边,再大的恨意,不能对个孕妇如此,木里走了过来,但也没动作去拦去解绳子什么的,毕竟她也不了解情况,无权去擅自当圣母,只不过残忍的一幕不能发生在她眼前。
小姑娘估计哭迷了,似乎都听不见又有人来,依旧那么头仰着急促呼吸地哭,她的长发已经乱了,一部分散下来,铺在椅背后,额头、颈脖都是汗,一些发还黏在脸庞。
金溪没动,冷冷看她一眼,“你别管,私怨。”
金溪清清爽爽一身,还是刚才送她去墓地的模样,刚才是绅士,现在就是个冷漠的刽子手。
“私怨?行,干嘛来这儿!这不是你的刑场,这是我小杏儿藏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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