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很大,超乎预想?的大,光看店铺外边的招牌,就?觉得琳琅满目,等真的进店之后才会发现,原来内里都是别有洞天。
临街这边保底都是三层楼的高度,店铺门面向?后大幅度扩充,走马观花快步看完一家店,保守估计都得有个一刻钟。
乔翎兴致勃勃地拉着梁氏夫人和张玉映去逛成?衣铺子,不?时地拿几件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起初梁氏夫人还挺感兴趣的,很快她就?发现乔霸天趁招待女娘不?注意的时候偷摸翻价格牌,看清楚上边数字的时候,流露出没出息的心疼神色来。
梁氏夫人:“……”
她强忍着没有翻白眼?。
那边接待女娘已经笑吟吟地凑了过?来,开口就?说:“这位太太,您穿这种?姜黄色一定好看,多显白呀,秋冬季节跟春夏不?一样?,深红浅绿显得有些浮了,非得是这样?厚重浓郁的颜色才能压得住季节……”
又从自家的首饰盒子里取了一双耳环,殷勤地比划着说:“再配一套琥珀首饰,又明媚,又新奇!”
乔翎作思忖状看梁氏夫人:“婆婆,你觉得怎么样??”
说着,她不?易察觉地朝梁氏夫人眨了下眼?。
婆婆,快说不?好看!
说不?好看!
她们家衣服好贵的!
说完拉着我就?走,我们再去别家看看有没有便宜点?的!
梁氏夫人好像没发现似的,上下瞧了瞧,故意抬高声音,说:“我觉得很好看啊,真不?错!”
乔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张玉映在旁边抿着嘴笑。
梁氏夫人瞧着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自己的猫。
项链小的时候很喜欢玩水,上岸之后就?要?震动身体抖毛。
也不?知道是什么契机叫它?发现自己不?喜欢身上被甩上水,这家伙就?贱贱的,专程湿淋淋地跑到自己面前去,确定能抖到自己身上之后再去抖毛……
起初梁氏夫人也就?忍了,发现这家伙愈演愈烈之后终于?忍无?可忍,跟齐王抱怨之后,后者主?动给她提供了一把竹筒做的水枪,梁氏夫人抱着回到家,追着那只死肥猫滋了一下午……
项链头一次被滋到的时候,脸上那震惊又茫然的表情跟乔霸天现在的模样?还挺像的……
梁氏夫人有点?想?笑,实际上她也的确笑出声来了。
乔翎:“……”
梁氏夫人摆摆手,跟那待客的女娘说:“先前看的那些也都包起来。”
转而又说乔霸天:“又不?用你花钱,你心疼什么?”
乔翎有点?舍不?得:“婆婆,你的钱也是钱啊。”
梁氏夫人注视着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也就?只有钱了。”
她站起身,一边往外边走,一边说:“别替我心疼,你对我来说,哪里是这些身外之物所能比拟……”
后边的话梁氏夫人没能说出来,因为她在门外瞧见了一个熟人,她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就?在这短暂的刹那间,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限个念头来!
银瓶乍破水浆迸,大珠小珠落玉盘!
飞流直下三千尺,商女犹唱□□花!
乔翎听她话都没说完就?刹住了,正纳闷呢,快走几步过?去一瞧,先是一惊,复又一喜:“原来是姨母?在这儿遇上,可太巧了!”
是成?安县主?。
乔翎主?动邀请:“我跟婆婆一起逛街呢,姨母要?不?要?一起?”
成?安县主?脸上的神情很微妙:“这,方便吗?”
乔翎有点?纳闷儿了:“为什么会不?方便呢?”
成?安县主?幽幽地“哦~”了一声,又扭头过?去,意味深长地问梁氏夫人:“方便加入你们吗,表姐?”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舌头抵着腮帮子,脸色不?善地盯着她,好半晌过?去,才说:“成?安,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
乔翎叫这话惊了一下——她没想?到婆婆会不?欢迎成?安县主?。
她心想?:难道是姐妹俩闹崩了?
我怎么没听说?
梁氏夫人转头瞪了她一眼?,硬邦邦道:“乔霸天,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我跟你姨母去说几句话!”
乔翎茫然道:“……噢,噢。”
梁氏夫人拉着成?安县主?走得远了,这才警惕不?已地说:“你来干什么?!”
成?安县主?很委屈:“我闲着没事儿,出门来来逛逛啊,哪成?想?在这儿遇上你们了?”
梁氏夫人警告她:“你逛你的,可不?许出去胡说八道!”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跟乔霸天是清清白白的婆媳关系,别的什么都没有!”
成?安县主?:“……”
成?安县主?欲言又止。
梁氏夫人见状怒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不?对吗?!”
成?安县主?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你们是不?是清清白白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会跟未来儿媳妇说什么‘你对我来说不?是身外之物所能比拟的’这种?话。”
说着,她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瞧着梁氏夫人,说:“也可能是我上了年纪,太封建了吧……”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勃然大怒:“成?安,你少管闲事!”
乔翎也不?知道梁氏夫人到底跟成?安县主?说了些什么,总而言之,到最后仨人聚到一起开始逛街了。
不?同于?梁氏夫人的高冷,成?安县主?明显是个热心肠,跟谁都能搭得上话,从前虽与乔翎交际的不?算多,这会儿见了,居然也聊得挺热络。
梁氏夫人冷着脸不?做声,她也不?在意,像是要?妆扮一个漂亮娃娃似的,拉着乔翎,喜笑颜开地给她选衣裳和首饰。
乔翎赶忙说:“先前婆婆已经给我买了好多了……”
且冬天的衣服远比春夏的厚重,多贵呀!
成?安县主?“嗐”了一声,说:“那些个鲜亮的衣裳,就?得趁着年轻穿,那些花里胡哨的首饰,也得趁着年轻佩戴,等你到了我跟你婆婆这个年纪,想?穿戴都不?太合适了。”
又说:“你婆婆给的是你婆婆给的,我给的是我给的,不?一样?的!”
梁氏夫人有钱,成?安县主?其实也不?遑多让——韩王只有两个孩子,即世子与成?安县主?,给小女儿的嫁妆异常丰厚。
甚至于?成?安县主?其实对钱这东西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概念,对她来说,买点?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就?跟挎着篮子出门买几根葱是一样?的,有看价格的必要?吗?
乔翎木然跟在后边,听她给自己订了两位数起步的裙子,末了瞧了店里边的大氅和狐裘,又摇头说:“没什么好的货色。”
大概是怕乔翎失望,她宽抚似的拍了拍乔翎的手背,和气道:“咱们不?在这儿买,我府上有好些皮子,晚点?叫人送过?去,比这里的好多了……”
说着,又领着她要?往隔壁的首饰铺子里边去。
乔翎人还没进去,眼?睛已经瞧见了最外边那一套首饰的价码牌——珠宝首饰这类东西的价格,可比衣裳来得夸张多了!
她果断地叫住了成?安县主?:“姨母,别去!都好贵!”
成?安县主?笑眯眯地拽着她:“来嘛!”
乔翎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店里边儿传来一声轻嗤。
紧接着,一道轻缓又难掩嘲弄的声音响起:“越国公?夫人,好歹也是公?夫人了,出门在外,怎么也讲究一点?体面吧?”
乔翎听得愣住,就?着成?安县主?的手向?前两步,往里一看,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居然是很久没见的、脑子不?正常的淮安侯夫人!
她旁边是个容貌秀丽、着粉色衫子的年轻妇人,这会儿听着,就?用帕子掩着口,矜持地笑了一笑:“夫人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只是越国公?夫人今日的穿扮……”
那粉色衫子微妙地顿了一下,才道:“乡土气息略重了些,是有点?过?于?淳朴了呢。”
乔翎心想?:这个又是谁啊?
成?安县主?听得柳眉微蹙,不?曾想?淮安侯夫人却在这时候再度开口:“两位且慢入内,今天这整个店,都已经被贵人包下来了,怕是不?便再接待别的客人了呢。”
店里边负责迎宾的两个女娘神色焦灼,一副既想?说话,又摄于?两方身份不?敢说话的样?子。
成?安县主?:???
她嘴角抽搐一下,不?由得扭头去看乔翎。
乔翎也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成?安县主?确定乔翎读懂了自己的心思,而乔翎也确定对方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终于?,还是乔翎率先打破寂静,迟疑着开了口:“你们两个……”
她伸手来点?了点?淮安侯夫人,又点?了点?粉色衫子,犹豫着道:“反派的好扁平,嘲讽的也好莫名其妙啊……”
淮安侯夫人:“……”
粉色衫子:“……”
乔翎踯躅着给出了最终评价:“看起来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123章
乔翎困惑地挠了挠头,说:“你?们说的那些话,我听了并不是很生气,只是觉得你们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可以不要再犯蠢了吗?”
她说:“为了这点事跟你们俩吵起来,真的很丢脸……”
淮安侯夫人:“……”
粉色衫子:“……”
说着,乔翎协同成安县主一道进了店,继而问粉色衫子:“啊,实在对不住——请问你?是?”
粉色衫子木着脸没说话。
成安县主告诉她:“这是柳希贤的夫人庾娘子。”
“噢。”乔翎明白了。
这才?说淮安侯夫人:“我是公夫人,又不是罪人,也没有衣着不整,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我有什?么不体面?的呢?”
转而又同庾娘子道:“不要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庾娘子,你?没我脸皮厚,更没我豁得出去,真的吵起来,你?肯定比我丢脸。”
紧接着,她心平气和地问:“你?们俩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正经诰命,另一个只是侯夫人,凭什?么把店包起来不许我们进来?怎么,是楼上有一位身份了不得的贵人吗?”
乔翎纳了闷儿:“难道是圣上在楼上买头花?”
她说着,开始往楼梯上走:“好歹君臣一场,我得上去给他点提议啊!”
淮安侯夫人与粉色衫子都叫她这通话挤兑得脸色涨红,无从?回应。
这档口楼梯上急匆匆地下来两个侍女,脸上带着歉然的笑,先自躬身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场误会。”
先开口的侍女说:“我家娘子原本是想着今日来置办订婚时候的首饰,途中遇上了淮安侯夫人与庾娘子,便?一同来了,没成想阴差阳错,又遇见了成安县主和越国公夫人……”
乔翎虽没见到?人,但也猜到?了来人是谁:“哦,原来是周七娘子?”
她忍不住笑了:“周七娘子的架子有点大嘛,还没有做王妃呢,就开始摆王妃的架子啦?”
“我也就罢了,鲁王好歹要叫县主一声姑姑,未来的鲁王妃连这点情面?都不给,连同姑姑也一起拦在外?边呀?”
这要是大公主,亦或者二皇子妃什?么的也就罢了,好好说道一下,兴许乔翎还会退让,可曾经蓄意害过玉映的周七娘子……
想都别想!
那侍女听她言辞极不客气,脸上不免讪讪,当下强笑道:“乔太太恕罪,县主恕罪——实在是误会了。”
成安县主却侧过脸去,低声问迎宾的女娘:“周七娘子她们来很久了吗?”
那女娘稍显犹豫地瞟了一眼室内几位宾客,同样低声地答道:“几位太太来此,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表姐她们却已经在西市盘桓许久了。
先来后到?,泾渭分明。
成安县主若有所思。
淮安侯夫人是众所周知的不聪明,庾娘子……
从?先前柳希贤一事?当中看?她和她太婆婆汪氏老夫人的行事?,明显也是个棒槌。
但周七娘子既没有不聪明,也不是个棒槌。
先前她雇佣人掳走张玉映的事?情,成安县主也曾经听丈夫太叔洪提过,她对于这桩案子的了解,比神都城内大多人了解的都要深入。
她知道,周七娘子秉性当中占据主导的是坏,但并不是蠢!
如果不是遇上了乔翎这样非同凡俗的对手,谁知道张玉映现在会沦落到?何等境地?
既然如此,今日周七娘子摆出这种作态来,甚至于还收拢了淮安侯夫人和庾娘子来打头阵,其目的就显得相当可疑了。
她必然一直都使人关注着越国公府的动向,如若不然,怎么可能在那婆媳俩出门之后,如此恰到?好处地来到?西市?
她想干什?么?
真的只是简单的寻衅吗?
可这种愚蠢又简单的寻衅,对她来说有什?么用处呢?
成安县主猜不透周七娘子的目的,但是她知道宴无好宴,一条毒蛇在面?前吐着信子,总不能是想着来一段热情的蛇舞吧?
她上前一步,低声告诉乔翎:“周七娘子她们其实才?刚到?没多久呢。”
聪明人说话,并不需要长篇累牍。
乔翎会意过来,心知周七娘子另有打算,却也没有就此逃离的想法——众所周知,最好的防守就是主动进攻!
她娴熟地将手抄进袖子里?,一抖眉毛,同对面?淮安侯夫人和庾娘子道:“你?们方才?表现的还不够刻薄,也不够恶毒,看?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真正的刻薄和恶毒!”
说着,她脸上随即流露出一种看?似意味深长、实则毫无含义?的笑容来,嘟起嘴,啧啧起来:“我就知道有的人实在揭不开锅了,才?会去钱庄借钱,亦或者找高利贷商人,怎么现在还有某些不透露姓名?的周七娘子贷款称呼,没嫁过去呢,就开始把自己当王妃啦?”
“我从?前只在乡下见过这种没过门但是自称是老某家人的小媳妇,没成想你?们神都也有这种人呀,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楼上的周七娘子:“……”
乔翎阴阳完她,紧接着又开始饱含嘲弄地觑着淮安侯夫人:“有些不透露姓名?的淮安侯夫人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会儿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不是我当初去她家门口砸瓜,她就差没跪地痛哭,求我放她一马的时候了!”
说着,她相当刻薄地叉起了腰:“我今天?真还就这么说了,别以为瓜过季了就能松一口气,再敢胡说八道逼逼赖赖,我挑两桶大粪泼他们家门口上,哼!”
淮安侯夫人:“……”
仅存的庾娘子不由得蜷缩起身体,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乔翎诧异地看?着她,做作地捂着嘴,百思不得其解:“庾娘子,我又没说你?丈夫柳希贤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你?躲什?么呀?好像我有多可怕似的!”
庾娘子:“……”
周七娘子听不下去了,不得不下楼过来,好声好气道:“乔太太,您且消消气,今天?这事?儿原也是个误会,何必搞得这么难看?呢?”
成安县主在旁听着,当下“噗嗤”一声,拿帕子掩着口,既浮夸,又做作,还很恶毒女配地笑了。
“哎呀呀,本来就是开个玩笑嘛,周七娘子,你?向来大度,怎么这么玩不起呀,真是让我失望!”
周七娘子:“……”
张玉映如成安县主一般,用帕子虚掩着口,眉头蹙着,既娇柔,又含着一丝轻愁,很小白花地笑了:“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周七娘子太小肚鸡肠了吧?”
成安县主的嘲弄,周七娘子还能隐忍下去,但是张玉映这个旧仇人的冷嘲热讽之于她来说,威力是要翻上数倍的。
周七娘子不由得变了脸色,到?底强撑着一份客气:“张小娘子,你?——”
“嗯?”
张玉映柔弱又娇美地抚着心口,婊里?婊气道:“怎么啦,周七娘子,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这个比你?高了一个名?次的神都第一美人、鲁王曾经专程登门求婚的弱女子说吗?”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周七娘子怒极反笑,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盯着张玉映的脸,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张小娘子,我只是想和你?说,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这话都没说完,张玉映已经侧过脸去,双眸含水,定定地看?了自家娘子一样。
乔翎悄悄上前一步充当护花使者,拉住了她的手。
张玉映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向前一点,靠近周七娘子,莞尔一笑,柔声祝愿:“不知道周七娘子与鲁王殿下的婚期究竟定在什?么时候,或许时间上晚一些,还能赶得上下一届的神都美人录评选呢?”
“我跟左家娘子都不会再参与了,这一届总该轮到?你?了呢。”
周七娘子脸上的笑意短暂僵硬了一瞬,手也在衣袖之下,不自觉地攥紧了。
张玉映瞧见了,但是也不在乎,反而再上前一点,贴脸开大,附在周七娘子耳边,低声道:“怎么总是在捡我不要的东西啊,第一美人的称谓是这样,鲁王也是这样——不会是瞒着所有人,在偷偷地爱着我吧,周七娘子?”
周七娘子脑子里?轰的一声:“……”
成安县主脑子里?也是轰的一声:“……”
威武健壮如乔翎,都不由得叫这话震得眉毛抖了三抖。
成安县主惊疑不定,目光狐疑地在两个美人儿身上转来转去,流连忘返,若有所思。
梁氏夫人原本一直默不作声地在店里?边闲逛,听到?这儿,再见成安县主瞧着场上几人,眼底倏然间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也不能再做隐形人了。
从?本心来说,她既不喜欢鲁王,也不喜欢周七娘子,至于淮安侯夫人与庾娘子,就更加不会放在眼里?了。
这会儿知道周七娘子今日如此为之只怕另有深意,也就更加不会客气了:“常言讲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两下里?都不投契,还是趁早分开的好——未来的鲁王妃、淮安侯夫人,以及庾娘子,可以请你?们出去吗?”
周七娘子饶是养性功夫再好,这会儿听梁氏夫人毫不客气地撵人,好像在驱赶几个仆从?似的,也不由得面?露愠色。
只是梁氏夫人压根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寻了把交椅坐下,顺势往椅背上一靠,这才?云淡风轻道:“几位从?前不知道的话,现在知道也来得及……”
她伸手点了点脚下的位置,说:“附近这几条街,都是我的。”
成安县主大概早就知道这事儿,这会儿听到,也没流露出异样的神色。
倒是乔翎与张玉映同周七娘子几人一样,都有点被梁氏夫人这冲天的豪气震慑住了。
神都向来都是寸土寸金,西?市就更不必说?了,整整几条街——
乔翎忍不住悄悄问了句:“婆婆,这是外婆给你的嫁妆吗?”
梁氏夫人微微摇头:“这是我出嫁的时候,太后?娘娘给的一部分添妆。”
说?着,她好像顺口似的说?了句:“今天逛的几个铺子,都给你了。”
这得多少钱!
乔翎不能要,马上就要拒绝,嘴刚张开,梁氏夫人就冷冷地扫了过去,面若寒霜,抬手?指着她:“姓乔的,别忤逆我!”
乔翎:“……”
乔翎有点虚:“哦,谢谢婆婆……”
周七娘子在这儿待不下去,强撑着最后?同梁氏夫人和成安县主辞别,转而匆匆离去。
她走了,淮安侯夫人与庾娘子就更待不住了,马上也要离开。
淮安侯夫人脸上有些犹豫,瞧一眼远去的周七娘子的背影,又踯躅着去看?梁氏夫人和成安县主的脸色,终于还是慑于从前?爆瓜狂战士的威力,强笑着去拉乔翎的手?。
她说?:“越国公夫人,今天的事儿……”
乔翎不耐烦同她拉扯,下意?识想要躲开她伸过来的那只手?,这刹那间两人视线对上,淮安侯夫人此时投过来的那个眼神……
乔翎心脏漏跳了几拍,中止了将手?抽离的动作?,由着她握住了自己的手?。
借着衣袖的遮掩,她感觉到淮安侯夫人往她手?里边放了点什么东西?,凭借触感判断,有点像是折叠起?来的纸条。
乔翎悄悄攥住,同时面露嫌恶,甩开了淮安侯夫人的手?:“淮安侯夫人,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难道你连马都不如?现?在到我面前?来说?软话,早先干什么去了?!”
淮安侯夫人被她说?得羞恼不已,涨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却又被乔翎毫不客气地反瞪回去。
她狼狈离去。
成安县主很嫌弃她:“这个人就跟脑子有毛病一样,真搞不懂她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吐槽淮安侯夫人啊……梁氏夫人立时就打开了话匣子!
“当初她那个庶子满月的时候,我还去了呢,哼!你是不知道……”
她们在那儿说?话,乔翎与张玉映立在旁边静听,捎带着打量店里边的首饰和头面。
乔翎一心二?用,已然分了一半,甚至是更多的心神往袖子里方?才?淮安侯夫人递过来的那张纸条上了。
淮安侯夫人是出于什么目的递了这张纸条给自己?
这才?是她愿意?跟周七娘子和庾娘子走到一起?,甚至于不惜在人潮汹涌的西?市丢人现?眼、近乎是唾面自干的原因吗?
她下意?识扭头去搜寻那三个人的背影,然而此时此刻,她们早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了。
周七娘子好像是蓄意?要拖延时间,叫她们留在这儿,这是为了什么?
淮安侯夫人看?似与周七娘子交好,却趁周围人不注意?,悄悄递了东西?给自己。
至于庾娘子……
乔翎忍不住想,三个人,两个都是别有用心,总不能就她一个纯棒槌,真的为了柳希贤那点事,傻乎乎地来给周七娘子做出头鸟吧?
她有什么目的?
乔翎心里边盘算着,又作?观望状随意?地在铺子里边踱步,走到最里边的墙边儿,借着一人多高货架的遮掩,她取出袖子里收着的那张纸条,将其?展开了。
上边只短短地写了八个字。
当心你身边的眼睛!
乔翎看?得心头一紧,冷不防身后?有人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乔翎不动声色地将那张纸条收起?,继而循着自己视线的方?向朝前?边一指,语气无辜道:“婆婆,刚才?这里有一条很多条腿的虫子!”
很多条腿的虫子……
梁氏夫人听完二?话不说?,便默不作?声地退走了。
乔翎:“……”
这时候梁氏夫人又掉头回来拉她:“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呀!”
乔翎有点无奈,笑着应了声:“这就走这就走。”
待客的女?娘们泡了茶,又备了点心糕饼过来,几个人在这儿短暂地歇歇脚,聊聊天,片刻功夫过去,几人脸上都已经瞧不出先前?那一场小小混乱带来的不快了。
乔翎小口吃着手?里边灌注了草莓果酱的糕饼,脑海中闪现?出那行字的影子来。
当心你身边的眼睛。
这无疑是一句告诫。
乔翎心想,淮安侯夫人的意?思是说?,我身边存在着不怀好意?的眼睛吗?
是她真的从某个特殊的途径获得了什么消息,还是只是诈自己一下,胡乱说?句什么,来混淆视听?
如果是后?者的话,当然不必理会,可如果是前?者——淮安侯夫人是从哪里获得到这个消息的?
那个曾经帮助过她,却又被她背刺了的组织吗?
其?实在见过赵俪娘之后?,乔翎心里边就隐隐地有了猜测。
当初对年幼的淮安侯夫人伸出援手?的那个组织,应该就是病梅!
在淮安侯夫人还很弱小的时候,病梅庇护了她,替她抵挡了来自于神都的老淮安侯堂兄弟们的明枪暗箭,继而又将她送到神都,使其?能够出现?在大公主面前?。
可是就在事成前?夕,淮安侯夫人背刺了病梅——同时也背刺了大公主——事后?病梅并没有出手?刺杀她,而是对她进行了漫长地,一轮接一轮地敲诈和勒索,而淮安侯夫人就借着这个机会,悄悄截留部分家财,几乎将淮安侯府抽成了空壳!
乔翎疑心,她是从病梅处得到了什么消息。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
乔翎不由得猜想,淮安侯夫人现?在的境遇一定很糟糕!
糟糕到她不得不向自己这个昔日仇人寻求帮助,寄希望用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吊住自己,让自己去庇护她。
从当年的那场背刺一直到今天,十几年过去了,勒住淮安侯夫人脖颈的那根绳索,终于要收紧了吗?
只是,乔翎不打算去掺和这件事情。
她有什么义务要去帮助淮安侯夫人呢?
病梅这种明显不是什么善茬的组织倒是曾经帮过她,大公主也曾经帮过她,后?来呢?
淮安侯夫人连病梅这种禁忌组织都敢背刺,难道还会在乎再去背刺一下她?
乔翎让自己别再去想这件事了。
几人在店内歇息了两刻钟时间,转而又出门?去血拼,零零散散地逛了几家店,却听到不远处人声鼎沸,显然是有热闹可瞧。
梁氏夫人对这些闲事不感兴趣,听见之后?掉头就往反方?向走了。
成安县主依依不舍地叫她:“表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就去看?看?吧……”
见说?不通梁氏夫人,又去劝说?乔翎:“外甥媳妇……”
梁氏夫人回头看?她。
乔翎很乖地跟了上去,又很乖地说?:“我都听我婆婆的!”
梁氏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却惬意?地舒展开了。
成安县主又扭头去看?张玉映。
张玉映立即便道:“我都听我们娘子的!”
三比一。
成安县主就此落败,只好示意?随从去瞧瞧,晚点来说?给自己听,末了,又唉声叹气地跟着那婆媳俩走了。
起?初几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哪知道没过多久,那随从竟然又急匆匆地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