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一阵凄楚,不由得跪下身去,郑重其事地朝爹娘磕头:“是女儿不孝,叫阿耶阿娘担心了,叫你们在外蒙羞,我?真的是……”
三房太太赶忙将她搀扶起来,哽咽着道?:“难道?我?们是外人不成?说这?些做什么?呢!”
周七娘子说:“阿娘,您再陪我?去一趟越国?公府,向张玉映致歉吧。”
三房太太还记得先前?被梁氏夫人羞辱的事情:“我?前?回过去,都那么?低三下四了……”
周三爷忍不住埋怨说:“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人家见不见,是人家的事儿,咱们去没去,是咱们的事,难道?你连这?都不明白?”
浪子回头,总比死不悔改好听,丢掉的颜面,能捡回来一点是一点!
三房太太见丈夫和女儿都这?么?说,也就没再吭声,重整旗鼓,吩咐人备了礼,再度往越国?公府去了。
乔翎听人说德庆侯府的三房太太协同?周七娘子登门,求见自己和玉映之后,倒是觉得有些新奇。
她问侍从:“有说是来做什么?的吗?”
侍从说:“那两位说,是来向您和张小娘子致歉的。”
乔翎不置可否,张玉映倒觉得讶异了:“周七娘子也来了?”
侍从说:“她们母女俩一起来的。”
张玉映用探寻的目光去看?乔翎。
乔翎抱着茶杯喝水,注意到?她的目光,很平和地道?:“我?个?人不是很想见她们,但是,如若你想见一见的话,我?也没有异议。”
张玉映摇头失笑:“我?跟她们有什么?好说的呢。”
转而同?那侍从道?:“不见,打发她们走吧。”
侍从应声而去,不多时,又来回话:“周七娘子说,先前?是她糊涂,对不住张小娘子,这?回是专程来向您致歉的,请您一定要见一见她,她好当面向您谢罪。”
张玉映淡淡道?:“她要道?歉,是她自己的事情,但要我?原谅她,这?绝不可能——把我?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侍从匆忙去了,很快又来回话:“周七娘子说,您不肯见她,也就罢了,只是还有些赔罪的礼物?,请您一定收下。”
张玉映听得面露愕然,若有所思,许久之后,终于叹了口气。
她感同?身受地同?乔翎说:“我?终于知道?,娘子为什么?一定不肯跟赵俪娘合作了!”
乔翎哈哈笑了起来:“吓人吧?”
张玉映由衷道?:“吓死人了!”
张玉映不了解赵俪娘,但却很了解周七娘子。
周七娘子美丽,聪慧,出身高贵,同?时也有着前?三项优点共同?赋予她的骄矜。
从前?张玉映还没有被没为奴籍的时候,周七娘子见到?她的时候,都不屑于正?眼看?她,好像跟出身平平的张玉映说几句话,会凭空折损了她的身份一样。
这?样高傲的人,接连两回被自己过往看?不起的人下了面子,居然没有勃然大怒,若无?其事地继续表达求和之意!
一个?极其骄傲的人居然能够摒弃掉尊严,唾面自干——这?多可怕啊!
张玉映微觉不安,但仍旧坚决地推辞了周七娘子的赔罪礼:“不需要,叫她走吧。”
侍从应声,继而出去将这?话告诉了周七娘子母女俩。
后者也不变色,含笑应了,就此辞别。
周七娘子没有急着回府,而是暂且同?母亲分开,往临水的一座茶楼里去了。
在那里,她还约了别人。
茶楼的掌柜早就在等着了,见她过去,忙不迭迎上前?去,毕恭毕敬地领着她上楼,来到?用以叙话的静室。
周七娘子推门进去,款款落座:“殿下,我?想入仕。我?原就被分派到?刑部去实践,成婚之后,还是想继续留在那儿。”
她道?:“我?想您是需要一位真正?拿得出手?的王妃,而不是一个?在内宅里勾心斗角的女人吧?”
鲁王坐在她的对面,以手?支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梁氏夫人闻讯过去的时候,周七娘子和她的母亲三房夫人都已经离去。
她到?了正?院,四下里瞧瞧,暗松口气。
乔翎感念之余,又觉好笑:“婆婆,你在担心什么?呢。我?还能把那母女俩抓进来杀了不成?”
梁氏夫人狐疑地觑着她:“难道?你干不出来?”
乔翎很认真地想了想,继而摇头:“我?干得出来,但是在当下这?种环境下,不能这?么?做。”
梁氏夫人迟疑着道?:“你不像是会怕事情闹大的人啊。”
乔翎笑着说:“因?为还不至于此啊。”
再思忖几瞬之后,她郑重其事道?:“不能克制的欲望,会将人引入深渊。我?不能那么?做。”
梁氏夫人其实没太听明白这?句话,只是却也懒得深究了。
乔霸天这?儿既然没出事,又何必去多管呢。
禁中,夜色正?浓。
朱正?柳匆忙往崇政殿去,将将进门,就嗅到?了一股甜香气。
他几不可见地动了下眉头,近前?行礼。
圣上仍旧坐在暖炉前?边,神色温和地问他:“如何,那边还顺利吗?”
朱正?柳轻轻点头:“在京的中朝学士轮番戍守在固安原,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圣上“噢”了一声,也给?他倒了一碗甜梨汤:“来尝尝看?。”
朱正?柳称谢,近前?去将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圣上很好奇地问他:“怎么?样?”
朱正?柳顿了顿,还是如实道?:“……太甜了。”
“是吗,”圣上稍觉诧异,自己也低头啜了口,自言自语道?:“我?觉得刚刚好啊……”
大监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圣上问他:“唐家那边如何?”
大监说:“风平浪静。”
圣上点点头,又问:“越国?公府呢?”
大监说:“也是如此。”
圣上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点赞赏之色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
朱正?柳知道?这?两问是因?何而发,在旁道?:“唐大理年近四旬,可不算是年轻了。”
略微一顿,才?继续道?:“倒是越国?公夫人中正?持平,极为难得。”
一个?有能力致敌人于死地,却又有所克制、不肯这?么?做的人,是很可怕的。
尤其当一个?人处于毫无?外界束缚、也无?人制约状态的时候,这?种克制就愈发显得可怕了!
南派教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学生!
圣上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甜梨水,啜一口之后,揉着太阳穴,徐徐道?:“既然是可用之人,那就放手?去用嘛。”
他沉吟片刻,徐徐道?:“传旨,以户部尚书王元珍为尚书右仆射。”
“以大理寺卿唐济为门下省侍中。”
“京兆尹太叔洪……”
朱正?柳道?:“您打算让太叔京兆去做户部尚书吗?”
他看?出了圣上的迟疑之处:“但是一时之间,又寻不到?可以接任京兆尹的人。”
圣上思忖着道?:“一事不劳二主,等废黜坊市的事情办完,再叫他挪地方吧。”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户部尚书,给?曾懋中,她在地方上待了这?么?多年,干得不错,也该调回来了。”
朱正?柳低声提醒道?:“曾元直如今正?为大理寺少卿,唐大理被调走,继任的大理寺卿恐怕很难与他抗衡,曾懋中再去主理户部,母子二人同?在京中占据要紧衙门,是否有些不妥?”
“而且,也得顾及唐氏一族在朝中的影响。”
曾懋中,就是颍川侯之女,大理寺少卿曾元直的母亲。
曾懋中的母亲,是唐红的外甥女,她也好,现任的大理寺卿唐济也好,乃至于大理寺少卿曾元直,都可以算是唐氏家族的羽翼。
甚至于侍中唐无?机,是唐红的族侄。
今次大理寺卿唐济拜相,当朝六位宰相之中,就有两位姓唐了!
圣上不以为然道?:“那就把曾元直调出去外放嘛,这?有什么?难的。”
他又喝了一口甜梨水,盘算着说:“等曾元直出京,大理寺少卿就给?罗家吧。”
朱正?柳听得一怔:“罗家?哪个?罗家?”
圣上觑着他,道?:“已故越国?公的外祖家罗氏啊,越国?公夫人这?么?给?面子,居然没有当天就杀到?三郎门前?去,怎么?能不投桃报李?”
朱正?柳早知道?圣上喜欢促狭人的毛病,闻言摇头失笑,顿了顿,才?说:“梁绮云出任海东国?总督,一直空置着的吏部侍郎,也该再去安排人选了……”
“这?个?啊,我?早就有所打算了,只是一直没有吩咐下去罢了。”
圣上听后,却是莞尔,将那碗甜梨水饮尽,又一次露出了稍显促狭的笑容来:“如今的神都城,就好像是一张蛛网。许多人觉得自己不在上边,其实是因?为自己栖身的那根蛛丝暂时没有被牵动到?的缘故。”
朱正?柳若有所思,不由得道?:“是谁?”
圣上微微一笑,告诉他答案:“赫连权。”
梁氏夫人?走了,乔翎换了身简便的衣裳,挽起袖子来,开始收拾屋子。
寝室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主要还?是?书房。
里边存留有许多姜迈留下的旧物。
乔翎没?叫徐妈妈帮忙,也没让玉映和侍女们插手,她一个人?进?去,关上门,分门别类地开始清理。
笔墨纸砚都不必收拾,她可以继续用。
案上摆着许多姜迈从前看过的书,有的里边还?夹着书签。
乔翎翻开来端详几眼,既没?有将书签抽出,也没?有再将书本归置到原本存放的位置。
她把那些书摞在一起,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书桌左侧。
以后得了空,她想挨着看一遍。
姜迈看那些书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书房里留有姜迈读书时留下的笔记,他闲来无事绘制的画,最?上边两幅绘制的是?窗景,一幅是?玉兰,另一幅是?腊梅。
乔翎稍觉恍惚地回想起,从前姜迈打算把正院这?边的窗景都画下来的,只是?却没?来得及完成……
她叹了口气,小心地将那两幅画跟姜迈留下的笔记收到了一起。
一切都收拾完,乔翎坐在姜迈从前惯常坐着的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半晌过去,她抬手挠了下脸,手指在左边那排书脊上划了一遍,最?终抽了一本夹着红色穗子书签的出来。
是?本志怪小说。
乔翎随手打开,视线往题头?上一瞟,写的是?《王氏太屋山遇仙记》。
她无可无不可地看了下去。
故事的篇幅并?不太长,写的是?高皇帝湮灭记之前,有位姓王的公?子,听说太屋山有神仙出没?,其人?心存求道之心,便往太屋山去了。
王氏公?子在山中住了一个月,都没?有见?到仙人?,同行的侍从们都劝他回去,他却执意不肯,打发侍从们离去,自己在山中结庐而居。
有一日?,他在山中救下了一名不慎落入深涧的樵夫,樵夫得知了他的意图之后,为了回报他,便告诉他:“下个月的月圆之夜,你可以在山顶等我。”
王氏公?子大喜过望,郑重应下,等到了日?子,早早就在山顶等候樵夫。
樵夫寻了松针上的露水洒在王氏公?子和自己身上,以此?躲避仙人?的目光,继而又拉着他隐藏在树荫之下。
彼时月上中天,清辉正明,王氏公?子看见?有华丽恢弘的车驾从东方天际而来,高大威武的卫士林立两侧,仙子们身着霞霓,美貌绝尘,衣带在轻风中翻飞。
王氏公?子身在太屋山上,却觉异香扑鼻,魂游天外。
乔翎看到这?里,实在不觉得这?故事有什么稀奇,看似乎未完,这?一页便结束了,遂又翻一页……
仙人?们离去之后,王氏公?子久久为之恍惚,樵夫告诉他:“那是?太元夫人?的车驾……”
王氏公?子回过神来,想去问太元夫人?是?谁,却发觉樵夫已经不见?了踪迹。
故事到此?结束。
乔翎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太元夫人?!
她把书签放回原页,继而快步出门:“徐妈妈,徐妈妈!”
徐妈妈的声音从院外传了进?来,不多时,人?就到了她跟前来。
她有点儿疑惑:“太太有什么吩咐?”
乔翎神色焦急地问她:“先前我去救了玉映,同时带回来的那口箱子呢?”
先前在神都城外,她去救玉映的时候,从无极中人?的手里,得到了一口放置了古怪玉石的箱子,在箱子的底部还?藏有一本册子,上书《太元夫人?道法密藏》!
那时候乔翎手头?上有别的要紧事情要做。
她要去应对俞相公?夫妇,要带着玉映往太常寺去脱籍,过后还?急着往城外温泉庄子里去赴约,压根没?把那箱东西放在心里。
现下再想,或许除了玉映之外,那才是?当天她最?大的收获!
从前她以为太元夫人?是?无极杜撰出来的一个妖人?,亦或者?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修者?,现下再看,关于太元夫人?的记述,居然追溯到高皇帝之前吗?!
这?可就值得深究了!
“我都收着呢,您别担心。”
徐妈妈见?她问得急,也不拖沓,一边说话,一边领着她往正房寝室那边去:“那天您回来一趟,紧跟着就急急忙忙走了,这?东西就留在正房这?边,侍女们瞧见?,因不明白来路,也就没?报到库里去,重新找了把锁锁上,给收起来了。之后咱们从温泉庄子里回来,就给了我。”
侍女们知道乔翎是?从妖人?手里救出张小娘子的,对于她当天带回来的东西,心里边也暗暗地打了个问号。
这?是?娘子从别的亲朋处得来的,还?是?从妖人?那儿夺来的?
事态未明之前,也不好造册子记在正房这?边的账上,便暂且锁了,存留下来。
再之后东西交到徐妈妈那儿,也是?一般心态。
只是?之后姜迈染病,乔翎也好,徐妈妈也好,都把这?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也就没?人?再提了。
徐妈妈从柜子里提了这?只箱子出来,取了钥匙打开锁头?,没?瞧里边的东西,而是?径直将箱子推到乔翎面前去:“太太且来瞧瞧,里头?的东西对不对得上?”
乔翎手扶着箱子的把手将其打开,玉质的莹光再度发散出来。
那古怪的玉石密密麻麻地铺满了箱子,只在最?里边的角落了缺了小小的一隅。
乔翎尤且记得,当时她抽取了一块,按在了断山剑上……
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心思却也不在那古怪的玉石上,手指伸进?去一探,复又一喜。
那本册子还?在呢!
乔翎同徐妈妈交待一句,提着箱子进?了书房,慎而重之地箱子底部的那本册子抽出,意欲翻开细阅,手伸过去,却又停住了。
对于一个高皇帝湮灭记之前就存在了的、疑似神仙的人?留下的东西,就这?么直接翻开,会?不会?不太安全啊……
迟疑再三,乔翎最?终还?是?没?有去看,重新将其收到箱子里,谨慎地锁上,提着出了书房:“徐妈妈,我出去一趟,天黑之前肯定回来。”
徐妈妈应了声:“好。”
张玉映则问:“娘子,要不要我跟您一起去?”
乔翎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啦。”
她也没?带随从,骑马出了越国公?府的门,往西市里的那间?当铺去了。
账房先生一如往常一般坐在柜台里边,见?她过来,且还?带着东西,旋即便会?意起身,往里间?去了。
乔翎默不作声地跟上,进?门之后顺手就把箱子打开,平摊在桌面上了。
“老师!”她叫道:“快来看,这?都是?什么东西?!”
账房先生一眼瞧见?摆放在最?上边的那本册子,脸色就不由得变了:“你看过吗?!”
乔翎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敢看!”
账房先生稍觉诧异地瞟了她一眼:“这?可不太像你啊……”
乔翎说:“因为比起好奇心来,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啊。”
她答应了姜迈,要去做越国公?的,怎么能半途而废,转去做别的事情呢!
账房先生微露了然之色,思忖一会?儿,告诉她:“我之前同你说过,可以用非常极端的方法,去杀死一位山神,你可还?记得?”
“我记得的,”乔翎说:“可那时候老师你也说了,这?是?很难办到的。”
账房先生微微颔首,继而道:“杀死一尊山神尚且如此?,你有没?有想过,想要彻底地杀死一尊神,会?有多难?”
乔翎听得一怔,继而面露悚然,她瞧了一眼摆放在箱子里的那本册子,思考一会?儿之后,迟疑着给出了答案:“空海?”
万千世界里存在着万千种不同的可能,这?个世界的某尊神陨落了,但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或许他还?活得好好的。
除非同时将无数个世界当中的这?尊神杀死,否则,就不能真正的让其陨落?
账房先生听懂了她没?有言说出来的话,微微颔首:“这?只是?一种可能。”
他抽走了那本册子:“太元夫人?也是?无极信奉的神祗之一,在他们的内部,也存在着意图复生这?尊古神的派系……”
乔翎瞧着那本封面已经泛黄的册子,心有余悸:“如果我打开看了,会?怎么样呢?”
账房先生笑了笑:“可能什么也不会?发生。”
再一停顿,才继续道:“也有可能太元夫人?在沉眠当中有所感知,自空海深处,将目光投向你。”
乔翎奇道:“太元夫人?现在身处空海吗?”
账房先生先问她:“你真的没?看过?这?很重要,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乔翎保证说:“我真的没?看!”
账房先生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确定她说的是?实话,这?才说:“太元夫人?的【锚】在空海,湮灭记之前,她已经接近于陨落了——太元夫人?,是?高皇帝诛杀的的第一位古神领袖。”
“我先前曾经跟你提及过,本朝的敌人?当中,就包括有洛氏和有虞氏……”
乔翎马上接了下去:“你说,有洛氏和有虞氏是?上古时期的名族,这?两家都曾经出过九天共主!”
“不错,”账房先生告诉她:“太元夫人?统率九天当中的更?天、睟天、廓天,是?古神的领袖之一。”
他思忖着说:“防患于未然,还?是?早点告诉你为好——你在了解空海的同时,空海也在靠近你。”
“当你获取了空海当中存在有太元夫人?的锚这?件事之后,如若你有一日?不慎进?入空海,大概率会?遇到同太元夫人?相关的人?或事……”
乔翎悄咪咪地问:“太元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不,什么样的神,好相处吗?”
账房先生瞧着她,很认真地警告她:“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好相处!”
乔翎:“……”
乔翎面露菜色。
账房先生看得笑了,将那本册子收入袖中,同时也宽慰她:“你没?看过,身边也没?有进?入过空海的人?,那就问题不大。”
乔翎“噢”了一声,又问:“箱子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有点像玉石,但又不太像。”
账房先生瞧了一眼,并?不十分在意:“据说,这?是?湮灭记之前,仙人?世界里使用的铜钱。不过在当下,也还?算是?珍贵了。”
乔翎惊了一下:“啊?”
仙人?使用的铜钱?
想了想,又说:“那是?不是?说,也应该有对应的银子和金子?”
她微微蹙眉,迟疑着从口袋里取出来一块分外莹润的玉石,捧在手心:“这?是?姜迈临终前给我的。同这?些有点像,但是?又不全然像,他也没?有说这?是?什么,又该怎么用……”
账房先生这?才真正的变了脸色:“这?是?越国公?府的那一块啊。”
拿到手里端详一会?儿,他重又递还?给乔翎:“好好收着,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乔翎若有所思,试探着问:“这?是?金子吗?”
账房先生叹息着说:“是?比金子还?要贵重的东西。”
乔翎听得不解,只是?瞧他的神色,料想老师不会?细说,也就没?有多费口舌去问,而是?说:“断山剑对这?些东西有反应呢。”
“我按了一块上去,当时就原地碎掉,变成粉末了,但是?事后再看,断山剑本身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账房先生微微摇头?:“断山剑是?高皇帝之前的产物,它其实是?活的,只是?高皇帝之后,缺乏能量供给,被迫处于休眠状态,所以先前我才说,无极的人?连它百分之一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
他抚摸着那一箱铜钱,不以为然:“就像是?一个饥肠辘辘的行人?,忽然间?嗅到了饭菜的香味,他很兴奋地进?了屋子,发现碗里边就只有一粒大米一样……”
乔翎有点萎靡:“我还?以为捡到宝了呢!”
账房先生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对于断山剑来说,这?不算是?宝,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难得的宝物了。”
他说:“全带上有点重,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带几块在身上,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呢。”
乔翎回到越国公?府,将将进?门,就被张玉映拉去换衣服了。
“我们还?盘算着要不要出去找您呢——先前吏部的司封郎中不是?送信过来,说今天要来?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
乔翎乖乖地将手臂伸平,失笑道:“我知道呀,这?不是?赶在他来之前回来了嘛。”
司封郎中是?从五品的品阶,今次过来,是?最?后再同乔翎交待一遍代?掌越国公?职权之后须得负责的一干事项。
“先前老太君在朝时,在礼部那边当差,只是?这?回换您来担这?权责,却又未必会?被安排在礼部了。”
那位司封郎中向她娓娓道来:“朝中近来人?事变动不少,至于乔太太此?后担当什么差事,也得看圣上和相公?们怎么安排才是?。”
先把这?事儿说了,后边就都是?琐碎的小事了:“朝会?时候,五品以上的京官可以上殿,您领的是?正一品国公?衔,站的位置很靠前。”
“又因为镇、安、宁、定四位国公?不在朝中,所以实际上您是?站在勋贵当中第一位的,邢国公?是?第二位——您或许可以事先往邢国公?府去拜会?一下,等真的到了朝上,有什么事情,也请邢国公?提点一二。”
他刚说出“邢国公?”的时候,乔翎的眼睛就不由得跟着亮了一下。
她也重复了一句:“邢国公?!”
司封郎中被她搞得有点纳闷儿,顿了顿,问:“邢国公?怎么了?”
乔翎笑眯眯道:“是?你说邢国公?,我才说的呀!”
司封郎中心想,越国公?夫人?是?有点奇怪!
转而继续道:“本朝向来十日?一朝,按旬休假,节假日?不朝,清晨往待漏院去集合,您一定不要迟到——这?些都是?基本的规矩,您在府上寻个管事问一问,也便是?了。”
又说:“您的官袍和金鱼袋都已经制备好了,俸禄和补贴的发放,届时要去寻户部才行……”
最?后他瞟了眼屋子里的座钟,颔首道:“大概就是?这?些了。”
继而同乔翎道:“请越国公?夫人?更?换官袍,随从我进?宫去拜见?圣上吧。”
乔翎微吃一惊:“今天?”
“对,今天。”
司封郎中同她解释:“您与越国公?成婚之前,应该曾经进?宫拜见?过千秋宫太后娘娘吧?”
“是?呀,”乔翎先是?点头?,转而又有点遗憾:“只是?那时候太后娘娘没?见?我,只是?照常赏赐了。”
司封郎中便告诉她:“这?是?本朝的旧例了。”
“能获得诰命的女眷在成婚之前,须得往后宫中去拜会?国母,因为彼时中宫亡故,才请太后娘娘代?劳的。”
“而初次获得三品及以上官位的要员,要往禁中去拜见?圣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看了眼时辰,说:“本朝旧例,初次拜见?天子的时候,是?要行大礼的,乔太太不要忘记了。”
转而又笑道:“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您又是?代?越国公?行事,说不得圣上会?留饭呢。”
乔翎往内室去更?衣。
张玉映不由得叹口气:“早知道之前就不换衣裳啦,才多久了,就两回呢。”
又絮叨着叮嘱她:“进?了宫可别跟人?吵架呀……”
想了想,又改口说:“算了,该吵的时候还?是?得吵,叫别人?生气,总比自己生气来得好!”
乔翎伸着手臂,像个木偶娃娃似的任由她摆弄,同时眼睛亮亮的说:“玉映,中午我想吃鱼,你多切一点!”
张玉映有些纳闷儿:“倒不是?我懒得切,只是?那位郎中说,圣上很可能会?留饭呢。”
乔翎摇了摇头?:“圣上不会?见?我的,也不会?留饭,多半会?跟太后娘娘一样,赏赐之后,着人?送我出宫。”
张玉映愈发不解了:“您怎么知道?”
乔翎笑眯眯地说:“因为他很聪明,知道我不会?给他行大礼啊。”
千秋殿。
鲁王的婚事终于被确定下来,之于皇室而言,也算是?一桩喜事。
贵妃奏请了太后娘娘,借了她老人?家的地方,请齐王、韩王,乃至于武安大长公?主等几家血缘亲近的宗室和母家郑国公?府的人?来吃酒。
彼时六宫无主,她虽然是?位分最?高的,但到底身处内宫,如齐王、韩王等男眷,是?不好过去的,倒是?往千秋宫去,合情合理。
太后这?几日?精神不错,也就应了。
本朝宗室虽然人?数稀少,但那是?相对于前几朝来说的,一家家蔓延开来,人?数也不算少了。
这?还?是?没?叫皇子公?主们过来呢。
太后娘娘协同武安大长公?主、齐王妃、郑国公?夫人?一处说话,贵妃也坐在一旁,底下小辈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寒暄言语。
韩王很爹味地在指点梁绮云,外甥女啊,让舅舅来教教你,等你到了海东国之后该如何如何行事……